“该吃饭了吧!”史佑轩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这两对父母也真是的,这种事不是应该慢慢来吗?哪有人这么猴急的,可想而知当事者的反应。
“嗯!饭菜都要凉了。”慕希伦附和,与他相视一笑。
身为主人的史哲怀邀客人人席,但这对冤家仍你一句、我一语,不肯罢休。
“走吧,小遥,吃饭了。”慕希伦温柔地拍拍她的肩,带领她到餐桌前。
“这两对父母在干什么嘛!简直是……发疯哦!”慕希遥忍不住咕哝几句。
慕希伦只是颇富深意的一笑,讲了一句满有哲理的话,“搞音乐的人不都带点疯狂吗?”这也是她不想当音乐家的原因。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她终于懂了,别看父母平时人模人样,有时……真的挺疯狂的,就拿她的婚事来说吧,可以当活生全血淋淋的“案例”了。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再吵啊!”史佑轩也簇拥着弟弟走向餐桌。
好不容易带动两方人马熄火吃饭,这才一坐下,两人又开火了。
“我为什么要跟她坐在一起?”史栩霆不满地两手交抱在胸前,抗议道。
“搞清楚,这句话是我要说的才对。”慕希遥则是擦腰怒目相向。
“这叫打情骂俏。”
“是床头吵床尾和。”
“不不不,依我看是情投意合。”
“你侬我侬你们觉得如何?”
真不晓得该说这两对父母有眼无珠呢?还是视而不见?明明这两人吵到都快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父母们还有闲情逸致说风凉话。置身事外的史佑轩及慕希伦只能相视苦笑一下,这场战争,怕是要打上一辈子了。
那年,慕希遥十四岁,史栩霆十四岁,正式被双方父母冠上“未婚夫妻”的名号。
老天爷!你就这么喜欢跟我作对吗?为什么他非得坐在我旁边不可?
杀气腾腾的凶狠目光恨恨地直瞪着旁座,那个嚼着口香糖,脚还没规矩跷到桌上去,一点羞耻心也没有的男生身上,就是因为他,害她惨遭池鱼之殃。
他一知半解的破国文不会就乖乖闭嘴算了,没事发挥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问到国文老师差点气到脑充血。
“孔夫子如果听到你的话,必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孔夫子是木乃伊吗?还是科学怪人?不会是吸血鬼吧?”他如此答着,其他的同学早就笑得趴在桌上。
“你……你……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老师气得讲话都快讲不清楚了。
“老师,疯马和牛怎么会挤在一起?台湾人真奇怪,怎么老喜欢牛呀马的,一会儿搞牛,一会儿……嗯!”
旁座的慕希遥重重地踢了他一脚,他是白痴吗?有些字不宜在课堂上讲。
“慕希遥同学,既然他是你的未婚夫,他的国文就由你来负责,学期末我要看到他及格,否则你自己看着办,下课。”老师撂下话后便走出教室。
呜……他国文不好关她屁事,她是招谁惹谁了,可恨啊!
“看我干嘛?”她对他说话口气一点也好不起来。
“奇怪,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你可以不带眼睛出门啊!”她站了起来走出教室,她需要一点没有他存在的新鲜空气,直觉得肚子更疼了,她总有一天会被他气到胃溃疡的。
“小遥,你们真的是未婚夫妻吗?”她的好友庄晓萍好奇地问,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关系。
“那是我老爸和老妈自行决定的,不关我的事。”她现在连头都有点痛了。
开学那天,史家父母带史栩霆来学校办理人学手续,也不晓得透过什么特殊关系,竟和她念同班,最夸张的是,居然当着这些同学的面宣布他们是未婚夫妻的事实!当下引起一阵骚动,她只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算了,她才国中生而已,请为她将来的名誉稍微着想一下好吗?
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当下也惹来史栩霆的不悦,立即赶他们回家,不过,全拜他们所赐,现在全班,哦不,全校都传遍,他们是未婚夫妻的事实了。
“不过,一般婚姻大事不都由父母作主吗?双方父母都同意了,岂不……”
“别再说了……”她已经可以预见,她往后的人生已经碎成千万片了!
秋天虽已悄然来到,可是太阳仍不减其威力,下午三点多,仍是炽热得紧。
操场上两方对战人马正在厮杀,楚河汉界壁垒分明,手执球的男生毫不客气朝弱势女子堆丢去,想来个一石二鸟,却被慕希遥巧妙接任,狠狠丢向敌方,又出局一名,引来一阵欢呼。
向来是运动好手的她,展现女英雄之姿,为她这队杀退不少敌人,有个碍眼至极的家伙在她面前躲来闪去的,实在教人讨厌,球不知不觉就朝她的眼中钉射去,却被他稳稳接杀。
这种可以闪躲,还可以接球丢人的游戏,史栩霆从没玩过,据说称之为“躲避球”,他觉得挺新鲜的,左一个闪身、右一个躲藏,有趣极了!通常女孩子都很怕被打,可是那只胖蜜蜂却是肉厚,一点也不怕球,还杀退他这队的战友,实在不得不令他佩服。果然是个女金刚。
随着比赛继续进行,慕希遥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舒服,抬头望向炽热的太阳公公,她的肚子犹如被几百辆车子辗过,她的手扶住额头,一阵没来由的天旋地转在她脑中运行,一个闪神,那颗大伙争相闪躲的球,不偏不倚击中她的屁股,她就这样当场昏倒在地。
所有同学一致看向罪魁祸首——史栩霆。
她不会这么没用吧!才“轻轻”打了一下屁股就昏倒,不是壮得跟女金刚没啥两样吗?他纳闷不已。
“慕希遥?”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冲过来,即刻抱起她冲往保健室,几乎所有同学都跟着到保健室去了。
凉爽的冷气、柔软的床,以及短暂的休息,她才慢慢醒转,却看到一屋子的同学。“感觉怎么样?”保健室的护士询问道。
“头痛,肚子痛。”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你就留在这休息吧!”护土建议。
“庄晓萍,你留下来照顾她,其他同学都回教室去。”体育老师交代完毕,其他同学才依依不舍离开凉爽的保健室,回教室去了。
史栩霆临去前瞄了眼脸色苍白的她,心中泛起小小的罪恶感,再怎么说,最后一球也是他打的!
唉,回家不知道要被多少口水淹死了。
第二章
地上拖着两条长长的影子,步履蹒跚,一前一后,默默地走回家。
两人平时虽一块上学,却好似在比谁的脚程快,谁也不肯让谁走在前头,可是现在身体不适的慕希遥实在比一只乌龟的速度快不到哪里去,他刻意放慢速度等她,可是走了那么久还走不到一半,他不耐烦地折了回来,蹲在她面前。
“我背你回去,否则等走到家,明天太阳都爬起来了。”
“不要!”她真截了当地拒绝,男女授受不亲,谁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不要就算了,到时候半路昏倒了不要求我背你回家。”他可是很委屈自己背这只胖蜜蜂,居然不识好歹,不要拉倒,反正他也不希罕。
“我可以自己走回家,不用你鸡婆。”天知道她要是这样被背回家,到时又落话柄给父母,她这一辈子恐怕永远都别翻身了。
昂起首来,做人不可以这么没骨气、没原则!只是,骨气和原则无法减缓她一丝的疼痛。
“明明就生病,干嘛逞强,让老师送你回去不就得了。”他将两个书包甩在身后,如果老师送她回家他也可以搭便车,不必陪这只乌龟,不,更正,是蜗牛慢慢爬行。
都怪那对父母,学校没事开什么临时会议嘛,而且一开还要开到晚上,而老哥还没到家,她今天要补习,似乎故意算准了要把她丢给他,所有的巧事全发生在这一天了。
“要你管!”她对他吐舌头,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
“真是不可爱的女生。”他决定走在前头,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
当他们以缓慢的速度“爬行”,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走到家的时候,她赫然发现了另一桩惨剧——她没带钥匙出门!
平常父母都会比她早到家,所以她没有带钥匙的习惯,今天……吼!她真倒楣。
“去我家休息。”他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可不愿意饿死街头陪她在这等,讨厌的是,他又不能丢下她不管。
她的眼神忠实地展现出她高度戒备着,仿拂他正对她打什么歪主意。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都已经说过了,我对发育不良的胖蜜蜂没有兴趣!”
“你才是卑鄙无耻的大色狼!”气死她了,一天到晚叫她胖蜜蜂。
“我的眼光没那么差好不好?我又不是鸡,到处乱吃米。”
“是饥不择食啦!都是因为你的国文太烂了,害我受到池鱼之殃。”
“我管你的鱼痒不痒,妈的!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我饿得快挂了,走啦!”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捉着她的手,从旁边的防火巷直通到他家门口。
真是凶巴巴的女生,不可爱又凶暴,难怪她妈妈要将她硬推给他,他死也不想当替死鬼,这个“烫芋头”要赶快丢掉。
“放开我啦,我可以自己走。”他不知道他的手劲很重吗?粗鲁的良男生。
到家之后,他将两个重死人的书包丢在沙发上,直接冲到冰箱前,拿出冰牛奶就往嘴里猛灌,一瓶牛奶就这样被他喝个精光。
“痛快!”他胡乱地抹抹嘴,止渴之后才想到她的存在, “你要不要喝?”
“真不卫生,哪有人这样喝牛奶的,脏鬼!”她做出啄心的表情。臭男生就是臭男生。
“东西要这样喝才过瘾你懂不懂啊?你到底要不要喝啦?”他不耐烦地再问。
“我不要喝你的口水。”
“这叫龙涎液你懂不懂啊?!”
“恶心死了,反正我不要喝你的口水就对了。”她十二万分地坚持,这个全世界最恶心的臭男生,难保她喝了不会变得跟他一样。
“你该不会以为喝我的口水会怀孕吧?”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年头不会再有女生蠢到连这点常识也没吧?!
“你才没知识咧,吃口水才不会怀孕。”她嫌他无聊地翻个白眼。
幸好,否则他当真以为台湾教育太失败,会对台湾的教育没信心的。开了一瓶新的牛奶,替她倒了一杯,剩余的,他又直接对着瓶口猛灌起来。
“牵手才会怀孕。”
她突来的言论害他一大口牛奶还没吞下去就呛了出来,喷得满地都是。台湾的教育果然令人失望呀!
“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真没幽默感。”他的“吐奶”令她心情大好。
这是冷笑话好不好?一点也不幽默!
史栩霆随手抽了张面纸将嘴边的牛奶擦干净,顺道将那杯牛奶递给她。
“冰牛奶?我不能喝冰的。”她蹙起眉心,摇头拒绝。
“为什么不能喝冰的?吼!女生怎么这么麻烦啊!”
“女人家的事不要问啦,我要热的。”她现在真的需要喝些热的饮料,能让她全身放松,虽然小小报复挺大快人心的,可是肚子仍旧痛啊,她不自觉地将自己缩进沙发里。
“你该不会是遇到女人每隔二十八天,然后心情不稳定,不能游泳,还可以吃巧克力也不会发胖,对女人来说特有的日子,MC是吧?”
他实在讲得太清楚不过了,羞得慕希遥牙齿磨得咯咯响,如果她的肚子不是那么痛,腰不是那么酸,她真想一脚踹死他。有哪个男生会在女生面前提这种事啊?“这又没什么好害羞的,每个女人都会有……”
“你闭嘴啦!不要你管。”她怒目圆睁,不想再听他说了。
“哇!胖蜜蜂,凶什么凶啊,我只是讲事实而已,我老妈早就教过我了,她每个月都会有固定不舒服的日子,她……”
“啊——够了,我不想听,我要热牛奶!”捂起耳朵,她大喊大叫。
真搞不懂这个笨女人在想什么?关于女孩子的事,他老妈教过他很多,一再告诫他要体谅女孩子,对女生要温柔一点,因为当女人是很辛苦的。
算了!看在她正处在特别的日子懒得跟她吵,他将牛奶微波加热之后,再加上可可粉和砂糖,端到她面前。
“我不喝咖啡。”她显得好沮丧,感觉他老是故意和她作对。“这不是咖啡,更不是毒药,我没有杀胖蜜蜂的嗜好,这是可可粉加牛奶。”
她狐疑的神色令他想扁她,她要是男人,他一定会重重赏她一拳,她该感谢老天,她身为女人,他有不打女人的原则。
温热又香甜的液体使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这杯可可牛奶真好喝,突然令窝坐在沙发上的她有种幸福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语地坐着,看着时间一秒一秒逝去,他的父母怎么还没进门?他越来越饿,慕希遥则是越来越想睡。
“想睡就睡。”瞧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站起来到走厨房翻找:只找到早上剩余的几片吐司,他吞下一片,先止饿再说。正当他回过头想问她要不要吃时,她已经整个人没人沙发中,他找了件凉被给她盖上,一个人解决掉所有的吐司。
慕希遥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发出细微的声音,像在忍受着什么。
史栩霆走到钢琴前,一阵低低沉沉的琴音弥漫室内,她在半梦半醒间仿佛感觉到有人在弹琴,琴声虽好听,却带着一点傲气,如同他一般……
那么,是他在帮助她入眠吗?
只是,他什么不好弹,竟弹莫札特死前的着作——安魂曲,他是当她死了吗?
虽然很想起身跟他抗议,却在音符的魔力指引下安然入梦,她心里不得不承认,他的琴其实真的弹得不错,她已经很少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或许他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坏,那么低级,那么不体贴,他也有他温柔的一面吧!
隔天醒来的慕希遥依然是一尾活龙,肚子的疼痛和腰背的酸痛都减轻了。
走到巷口,每天总会与他“不期而遇”。
“早!给你。”她手上拿着一条进口的巧克力,金色包装相当精美。
史栩霆瞧了天空好半晌,她不明就里地跟着看,今天只有太阳很大而已。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解。
“今天是太阳升错边了吗?还是你被幽灵附身了?早上这么有礼貌,还送巧克力给我,不会是想毒死我吧?”他眯起眼,语带质疑。
“你才大白天见鬼了啦!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唼!本来还想谢谢你,算了。”她将巧克力的包装打开,干脆自己吃了。她是听妈妈说他也爱吃巧克力,才把最后一条割爱送他,至少昨天如果没有他,她也不晓得该么办才好,即使他的态度仍然傲慢得很,至少他送她回来还弹琴陪她入睡,该道谢,她是恩怨分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