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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爱 page 10 作者:岳靖

  「我指的是血缘截然不同。」江百川看著江之中诧异的神情,继续往下说:「我是江家的养子。但是,我对那个家的在意程度,却远超过你这个真正的江家儿子!你不觉得我比你有资格继承江家吗?」

  「我了解了,」江之中闭了闭眼,大掌抚著额头。「你担心我回江家,所以安排干采忧来*绊*著我!」抬眸对上那张他至今才觉得陌生的俊逸男颜,又道:「你导的这出烂戏太长、太拖棚,而且多馀!我没闲情看……」

  「你最好耐、心地看结局。」江百川若有所思地打断他。「采忧演出的不会是烂戏……」

  「我没兴趣!」江之中愤怒咆哮。「带走你的演员,滚出我的生活!」臂膀强而有力地伸直,手指向楼梯。「滚!」下逐客令的同时一抹纤影赫然出现。

  「江之……」于采忧愣在当下,灼灼照照的美眸中,依旧有那股想见江之中的欲望。但是下一秒钟,江之中打碎了她整晚的唯一想望。

  「滚!我不想见你!」没想到她也来了!这倒好,他的怒气一下级高,连杀人的想法都给逼了出来!「马上给我滚!否则,江百川只能为你收尸!」他怒极,口不择言。

  于采忧神情复杂,慢慢地看向江百川。「你跟他说了什麽?」她第一次对他提出质疑。

  江百川眉头微微一跳,几乎让人察觉不出那是诧异。他不说话,徐缓走向楼梯口,扳转她的身子,将她带离了江之中的船屋。

  到了岸上,于采忧站在河堤,遥望马力已全开动、逐渐驶离她视野的船只,语调乾涩似哽咽的问著背後的江百川。「你到底对他说了什麽?」

  「*别相信情感,别陷入爱情,那喂不饱你的心灵与精神,人的存在与自尊是奠定在崇高的地位与财势上,名利才能教人满足。*」江百川低喃,脚步优雅无声地行至她身旁,顺著她的目光远眺船屋消逝的方向。「你没能彻底实行我教你的这一套处世法则,对不对?」他的语气不像问句。

  于采忧迳自沈默,美眸始终望著同一个方位。

  「你将让我首次失信於长辈。」江百川转身,一步一步走入光线不及的黑暗中。他亲爱的弟弟有能耐!果然教她变了样……

  *  *   *

  天黑又天亮,于采忧在塞纳河畔站了一晚,冷冷的美颜又多了几许冰霜,就像夜雾朝露给她的通宵达日的纪念日日

  她很绝望。心里有了想法。无论是江百川说了什麽,江之中一去无回的决断,足以证明他对爱情的信仰不够虔诚、不够坚实。

  这一整夜下来,等也白等、找也白找!化爱漂泊,不是时候不会靠岸,根本无须等、无须找……

  思及此,于采忧咽下酸涩心情,倏地转身,一阵跟舱後,稳住双脚,强撑因一夜无眠而感到虚虚浮浮的精神,走路回饭店。

  沿途,天空飘降小雨,雨滴入塞纳河里,响起淅淅沥沥声,但没一会儿便被游艇驶过翻波覆浪的巨响盖住。天空、雨水、塞纳河、游艇,是站在她这边的,它们正为她绝望的、心情,发出不平之声,传达给不知漂泊在哪一段河面的江之中。

  雨淋得她一身湿,回到饭店後,她发现他早「靠岸」了——

  「别哭了,露」江之中身著浴袍,打赤脚,怀抱杜露,站在总统套房门外。

  杜露将脸埋在他胸膛,品又纤白素手揪著他的襟口,中、法交杂,哭得伤心欲绝。

  江之中嗓音沈缓地抚慰她,时而托起她的泪颜拭泪,举止温柔,像是在对待他最真挚的情人般。

  于采忧静静走出电梯外,步伐慢慢在长廊移动,她身上的雨水滴湿了高级地毯,一线湿意迤逦到距离套房门口五公尺处——

  「我要……你负责……」杜露说出清晰的中文。

  于采忧僵住身子,神情凝结。眼前这种景况,女人说出「负责」这种字眼代表的是什麽意思,她不会不知道。杜露和江之中交往的流言在摄影界谣传已久,不管是否真实,现在一切已摆在眼前。何况,她跟江之中在一起时,他也常去赴杜露的约;百川来找她那天,不也如此!很明白的,不是吗?为何她今天才想通这层男女关系——他真正的「岸」,是杜露!

  江之中!我要穿刺心肝给你看!她呼吸一室,抹去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的水渍,然後走向他们。

  「是你!」江之中早意识到有人上来。本以为是饭店人员,并不准备理会,未料是于采忧。[你还来干什麽?我叫你和江百川滚,不懂吗?」他抱著杜露的腰背,怒目怒声对她。

  杜露突然一震,旋身离开江之中的胸怀。

  于采忧瞥见他胸口的粉红唇印,冰冷的瞳眸强悍地问了问,额际一阵晕眩地疼。她忍了下来,双眼凝视他。

  她那是什麽眼神?江之中不舒服极了,她装什麽憔悴苍白?还演戏?他可没兴致欣赏!「露,我们到里面去。」他扶著依旧泣不成声的杜露,转身进入套房,当著于采忧的面,砰地用力关上门。

  她双眸一眨,脑袋如炸裂般疼痛。她仰起脸庞,看著水晶吊灯,感觉整座长廊正在扭曲变形,弯曲乱绕,绞得她脚步站不稳,连水晶吊灯都旋转起来。她像是被一个逐渐缩小的箱子包夹,光线一点一点消失,然後一团漆黑砸向她,世界彷佛与她无关了……

  *  *   *

  睁开眼睛,一室熟悉的摆设在周遭。这是她在江之中总统套房里的雅室。她侧过脸,只见江之中睡倒在沙发上。

  他身上还穿著浴袍,依旧光著脚,胸口的唇印仍在。

  她皱眉,奋力起身,额上的冰袋落到地板,发出沈沈一声响。江之中倏地张眼,俐落站起,有些慌然焦躁,彷佛未曾入睡。

  「你要来收拾行李,犯得著淋雨、发烧、装可怜麽?」江之中开口没好气。他凝视她的脸,心里的怒意就是无法消褪——她连病态都端出来了,真是当好演员的料!「江百川何时来接你?」他捡起地上的冰袋,冷声冷调地问。

  「江之中,你非得看我穿刺心肝吗?」她下床,苗条曼妙的身躯僵直著,炯亮亮的双眸无声滑下泪。

  江之中的心被钩痛了一下,手臂一扬,将手里的冰袋丢向墙壁,爆开一片水花。「我欺侮你?!你真敢这麽认为?到现在你还要背台词吗?还嫌戏演不够!」谁有资格穿刺心肝?他!他江之中哪里不是小心翼翼地疼她、爱她,怎料她的一切都是演来的,而他竟也痴傻地陪她演!

  「我演戏?」她呢喃。眼神飘忽、空洞地对著他盛怒的脸孔。

  江之中受不了她这副生命被剥夺似的模样,别开脸不看她。「你还要装傻?江百川全说了,你是来缠我、来监视我的,好教我不会有机会回江家争继承权、威胁他的地位!你不是江百川的人吗?我们之间算什麽?演戏!就是演戏!」他吼了起来,强健的双臂随字逐句地挥动,此刻的他暴躁得如同一只战斗中的猛禽。

  「你信了百川……不信我……」

  「我信你们两个是一夥的!」江之中截断她那哭意浓浓的嗓音,继续说:「他导你演,全算计好了,不是吗?」只是这戏终究多馀。他的「兄长」不够了解,他既会离家辍学又隐姓埋名,就是要远逃原有制式的生活,哪怕他有落魄潦倒的一天,他也能自得其乐、如鱼得水!一个家族的姓氏、一个血缘的基因,他不会在意,更不会为此受绑!江百川费心思安排她「绊」他,只是教他徒惋惜……

  「我们之间全是你演出来的!他怎麽安排你、怎麽引我演……」

  「是!我在演戏!」于采忧再也听不进他的话,激动地尖喊。「我在演戏!我在江家听百川请你的事、我在摄影学校调查你这个学长、我在巴黎观察你、我在南极勾引你、我在沙漠弄出伤博取你同情、我在头发里放毒蝎惹你担心……是!我是在演戏,我下贱、我无耻、我陪你上床全是假,我的高潮是装的,我就是演戏给你看……世上根本没有于采忧……我就只是个演戏给你看的戏子!你满意吗?」泪水如溃堤般直流,她急喘瞪著他。什麽叫穿刺心肝,不用尝了!于采忧根本不存在於这个世上,谁管她穿刺心肝没!

  江之中的脸色一阵青白,眉头破拢,血液在体内狂乱奔窜,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她脸上的泪水莫非也是做戏!?他没有理由认为她点了药水,还是用了什么刺激泪腺,那晶亮清澈的泪水,每滴每颗都饱含著她的怨、透出她的怒,她的内心到底是不甘、是悲痛的!

  江之中探出手想为她拭泪、想揽她入怀,但她猛然转身走向衣物柜,褪下睡袍。江之中盯著她技覆长发的美背,三步并两步行至她後方,在她要穿上胸衣时,握住她的藕臂。

  「你要做什麽?」他问。

  她挣开他的大掌,扣好钓扣。「戏演完了,曲终人散!」哑著嗓音,她继续拿出外衣、长裤,连行李箱也拖出来了。

  「你还发著高烧!」江之中抱住她,又气又急地吼道。前一刻赶她走,这一刻他却无法让她走,他……

  「只是在*装可怜*——演的!」她冷冷地呼应他先前的指控。「我得收拾行李。」话一落,他的手劲松了些,她乘势拔掉他的铁臂。

  江之中一下又扳过她的肩,将她压抵在衣柜门上。「你要我怎麽对你,我们一开始相遇就太奇怪、太神秘,我看不透你的心,你要我怎麽对你?」黑眸望进她的泪眼底,他硬著嗓音沈问。

  她与他相凝,将自己苦涩的泪吞入唇里。「现在要我“宣明条件*吗?」他说过,男女之间只要宣明一个条件,就是终点……

  江之中凛了凛,猛地吻住她的唇,尝尽她的泪水。她让他觉得自己自私极了,他把话讲得漂亮,要她认了这份感情,猜忌後的痛苦统统要她承受,而不管她是否受冤!江百川昨天讲的话全是朦朦胧胧,没点明,像是抽探什麽般,但他甘愿上钩……谁?谁背叛了这份爱?他有什麽资格认为她「讹诈」?

  她高烫的体温传到他身上,他尝到她的苦,心抽痛得紧,唇不由自主地狂吻她。

  她睁著眼,眸光空洞地对著前方,不给予他回应,也不作反抗,任他在她唇里翻搅,她却像没了生命的娃娃。

  久久,他离开她的唇,紧紧拥住她病弱的身子。「我无话可说。别走……」他在她颈窝沈言。

  「我在塞纳河畔等了你一晚……」她望著窗外昏暗的雨天,沈重灼热的气息让她浑身不舒服,想走也走不了,但——「你要的不是我,你唯一固定的*岸畔*是……」语气渐弱,眼皮跟著沈重,她努力吐出最後两个字:「杜露!」而後,黑暗又一次迎接她……

  *  *  *

  这次,她昏睡了很久,像是在逃避这个对不起她的世界般,她不愿醒来。

  江之中不许她如此,用尽所有他知道的退烧砝寒方法,试著让她暖起来,回复正常体温,并且每隔几小时便哺喂她吃药。

  大概是接近拂晓时刻吧,她才不甘不愿地睁眼。

  「醒了?」江之中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下意识的仰起美颜看他。他英式的俊颜冒出青髭,看上去更显威猛。

  「为什麽说杜露是我的*岸畔*?」他在意著她昏厥前的最後一句话。「为什麽?」他楼著她的身子,逼间似的眸光望进她黑亮瞳仁。

  她趴回他胸膛,伸手撩开他的浴袍。“这是她的。」长指轻轻圈绕那个依稀可见的唇印。

  江之中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左胸被杜露无心做了记。「就凭这个不小心被抹到的东西?」他拉著浴袍拭掉唇印,而後脱去袍子,丢到床下。

  「摄影界全知道她是深渊的*红粉知己*……」她语带保留。大家已是成年人,知道「红粉知己」的深意是啥,她无须说破。

  江之中留意到她说这话时,眼帘黯然地垂下,他挑挑眉,问:「你在吃醋吗?」

  她不回答,默默伏在他怀里。要是可以的话,她会为此逃开他的笼罩范围,但也不知是否在她昏厥那段时间,他给她吃了什麽药,让她虽舒坦却对他欲拒乏力,累得难离他的胸怀。

  「我就吃醋了。」她没说话,他倒莫名迸出一句。

  她心一跳,搁在他腰间的小手动了下。

  他继续沈言。「江百川安排你的一切,知道你,比我深,我不是滋味。」他非常在意江百川跟她之间……

  「百川认为我跟他是同病相怜,」心里的墙被江之中吃醋的论调敲垮,她不由自主地对他说。「我们都是别人的养子女。他说,倘若他有个妹妹,说不定也跟我一样在哪儿受磨累,他算幸运、让好人家收养。他要我争气,别教人看不起,他帮我的动机很单纯,他见不惯跟他有相似身世的我成为弱者,所以让我出国求学。

  「一开始知道你在巴黎时,他是要我注意你,但後来了解你无意眷恋江家,且在外闯得有名有号,他便不再要求我做什麽……这已是几年前的事了!百川现在差不多接管江家了,他早不在意你的威胁——」她停住,不再说下去。

  江之中若有所思。「选上我当你*名利*的跳板,是你自己的意思?」他突然一问。语气没有恶意,而是淡淡的温柔。显然,江百川逗了他。听她说来,江百川是挺关心她,但却是出自一种手足情谊的关心,那麽江百川的朦胧怪话是在抽探他没错!「我被摆了一道!」他喃道。

  她盯著他起伏的胸口,什麽话也没再说。选上他当跳板,也许是因为他在摄影界的名气大、地位高,也许是……早在当年百川提及他时,她的意识底层便镌刻了「他」的关系!

  「我跟杜露,」他抚著她柔腻的肌肤,沈沈低喃。「我们的交情有十几年了,真要在一起,孩子大概也成群了。她在协会是美学总监,并不是个漂泊者,她不会是我的伴侣,更不可能是我的*岸畔*!」他俯首看她,灼热的气息吹拂她光洁的额。

  烧才刚退不久,她竟又觉得燥热。「她为什麽找你……」她垂眸,淡淡地问,仿佛不在乎般冷漠。

  但他却感应到她那颗急跳的心,手臂将她拥紧。「她什麽也没说清楚,哭完就走……」就是那时,他才发现她昏倒在套房外的!

  像是害怕失去什麽般,他将她楼得密不透风,身躯紧紧嵌合她娇柔的胴体,让她清楚感觉到彼此一丝不挂的身躯。

  「你有耐心听她哭诉……对我却如此吝啬……」她在他怀里咕哝,扭动腰肢想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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