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的鬼火其实只是个小灯笼,是夏夜雨提来照路用的。而她看见女鬼飘了出来,其实只是夏夜雨一跛一跛的走出来而已。
至於女鬼的白衣服,则是因为夏夜雨并没有多余的衣服,但她的身形却日渐拉长、长胖了,势必得换一件新衣服。於是她只好从漪水阁深锁的箱子内找布料,幸运的让她找到了一块白棉布,剪刀和阵线┅┅
至於那糊涂丫头的大病,唉!那么冷的天在外面待上两个时辰,正常人都会病的。而其他的,就真的是穿凿附会,或越传越离谱、夸张的鬼故事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藉着口耳相传的力量,温府漪水阁里的水鬼,不但温府上下皆知,也成为全京城余饭后的话题。
若有小孩不乖、胡闹的,做娘的便会说:「温府的女鬼要了抓你了!」此话一出,小孩立刻不哭不闹,乖乖听话,可谓是立即见效。还有人替那个女鬼编了身世,说她如何惨死,冤气多重,说得活灵活现┅┅
就因为当年温雅尔忘记了,而湛掩袖更加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此温府的「鬼」,才会在今日闹得沸沸扬扬到众人皆知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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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池上水榭传来的仙乐,看着晚开的红梅,手里捧着一杯醇酒,怀里抱着绝代佳人,在飞亭里和好友共聚。
对温雅尔和上官殿来说,没什么比这事更美、更快意的了。
看完了美人绝艳的翩翩舞姿,轻轻的为其拭去额上的细汗,湛掩袖的温柔和多情,令人好生羡慕。
「王爷,我跳得好吗?」这名舞妓叫凌云,她很媚、很柔,身段轻盈得像能在男人掌心起舞。
「好。」就因为无意间看见她跳着舞,转着圈的模样,湛掩袖爱上了她的舞姿。
她半俯在他怀里,娇娇弱弱的轻喘
着气,那姿态叫人又爱又怜。
上官殿一笑,用手在酒杯里沾了些酒,在桌面上写下「多久」两个字。
温雅尔见状竖起了七根手指头,坚决的点了点头。这女的像没长骨头似的,又软又媚又嗲,是男人都会舍不得踢开她的。七个月,是目前他预估最久的一段时间了。
上官殿摇了摇头,用唇形道:「不止。」
平乱回来之后的湛掩袖,顺利的歼灭叛军杀了范正顺,也带回了上官和雪。而眼前这位美人是大理所进贡,更是他父皇特定赏给湛掩袖的奖励,他想七个月就踢开她,也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
皇帝送的舞妓,不同一般哪。唉,只是这么好的事,就是轮不到他。
湛掩袖这小子不知道走什么桃花运,就是比一般人容易得到美人青睐,他明明是个没心没肝没血没泪,不把女人当人的混帐家伙呀!怎么那些女人却偏偏爱他这种短暂的柔情蜜意?
就连他那个刚进宫不久,长得不怎么样,脾气却很怎么样的堂妹公主,也喜欢湛掩袖这家伙。
「差不多。」温雅尔搂着怀里的侍妾欣儿,一边呵着她的痒,惹她笑得花枝乱颤,站起身来笑着逃出去,他也嘻嘻哈哈的起身追了过去,「你想跑哪去?」
「你抓不到我!」她故作媚态,藉著一些酒意便大胆了起来。
那名安西王带来的舞妓让她闷了一个晚上,锋头都被她抢光了!就连自家少爷看着她的时间,都比看她这侍妾来得多一些!
他们嘻嘻哈哈的玩着你追我逃的游戏,一阵冷风吹来,让欣儿打了个哆嗦,一抬眼,她瞧见了前面就是闹鬼的漪水阁,於是哎呀一声,回头便跑了回来,一头撞进温雅尔怀里。
「啊!我好怕呀!」
他笑着把她横抱起来,笑着走回去,「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吗?哈哈!」
「才不是呢!」欣儿笑著啐了他一口,「漪水阁里有鬼呢!刚刚一阵风吹得我浑身发毛,怪吓人的。」
「又是漪水阁的鬼?哈哈,你真是担心,我去过漪水阁,别说是鬼了,就连鬼影也没见过。」这件事越传越离谱了,他已经从一开始觉得好笑,慢慢感到有些不耐烦。
上官殿听到他们的对话,插嘴道:「你家的鬼可是赫赫有名,凶得狠呢!你怎么不找人来抓鬼除妖?」
湛掩袖冷笑着,「这世上哪有鬼。」
「你别不信哪!这鬼怪之事,由不得你不信。」上官殿认真的说,「若真没鬼,那外头传的那些事情是怎么来的?而且有人瞧见了不是吗?不是听说还有人因为这样死了。」
温雅尔反驳道:「对,我家是死过几个丫头,也有一些鬼故事,那又怎么样?我都封了漪水阁了,这事就别提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提?而且对方还是个美丽的女鬼!」上官殿嘻嘻一笑,「掩袖,你这么风流,敢不敢去勾搭那个女鬼?」
「这世上没有鬼。」他一向对鬼怪之说嗤之以鼻。
「当然有鬼!」上官殿阖掌一拍,「好!你有种就到闹鬼的屋子里过一夜,如果隔☆日能好好的走出来,我叫你三声大爷!」
湛掩袖拿起酒杯一仰而尽,豪爽的说:「你叫定了。」
「别打这么无聊的赌。」温雅尔道,「里面没有鬼,不然孙浩成早就给鬼迷了。」他们曾经把他关在那里六天,若有鬼的说早出事了。
「那可不一定!你又不是孙浩成,怎么知道没有?」上官殿不以为然的挑高眉。
「他没有说呀。」
「真好笑!要是你被鬼吓得屁滚尿流,你会说吗?」上官殿道,「恐怕不会吧?!」
「这┅┅」说得也是!堂堂一个威武将军如果怕鬼,说出去只怕笑掉大家的牙了。
「我去就是了,如果真的有鬼,我抓出来给你们瞧瞧。」湛掩袖毫不在乎的说。
「王爷,别去。」凌云抓紧了他的衣袖,楚楚可怜的说:「我怕。」
他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没事的。」这世上没有鬼,如果有鬼的说,那女孩为何不来找他?
她为何让时间停止在她坠下悬崖的那一刻?
当年,他带著她一起走,却在半路上遇上了追兵。在一阵恶斗之中,她和一名护卫连人带马的摔落深谷┅┅他不止没能看着她长大,也还没能保护她,就让她死于非命!如果有鬼,她应该恨他,也应该来找他的。
往事的浮现让他沉了脸,他站起身来,「走吧。」
上官殿嘻嘻笑道:「有没有什么事要交代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的复返哪!
「有,你准备好叫三声湛大爷吧。」
「王爷!」凌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表示对他的关心和担忧,於是鼓起勇气,「我跟你去吧。」
「那可不行!人家可是要去跟女鬼谈情说爱,带著你去多杀风景呀!」上官殿立刻阻止,「你留在这里,再为我们跳一支舞吧。」
「说得也是。」温雅尔笑咪咪的,「再舞一曲吧,别管那家伙了。」美人跳舞多好看哪!真可惜这个美人是湛掩袖的,不过很有可能他七个月后就不要了。
有谁,能停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呢?
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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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
湛掩袖轻轻推开了未曾锁上的门,一踏入漪水阁的园子,便听到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
「情郎情女等情痴,只为情奇事亦奇,若把无情有情比,无情翻似┅┅」
他愣了一下,推开的门在此时缓缓的弹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了。
歌声戛然而止。
漪水阁内苍苔露冷,花径风寒,就在花荫之下,一名白衣少女回过头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她长发披肩随着清风微扬,月光轻轻的洒在她身上,像洒了一层银粉似的,闪闪发亮却又带点朦胧的神秘。她的容貌文雅秀丽之极,当真是丽如寒梅初绽,神如秋水染霜,眉目间隐隐含着一股清灵之气。
天!她是女鬼?不,是天仙吧?看着她,湛掩袖呆愣半晌。
她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一袭白衫,雪白的脸上有着如梦似幻的浅笑。加上那有如子夜般漆黑长发的映衬,她的一身白显得更动人了。
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适合白色的女子!那么雅致、那么脱俗,简直柔雅到了极点,而现在,她就这样缓缓朝着他走来┅┅
「你终於来啦。」夏夜雨轻声喊着。这个叫湛掩袖的男人是不是来告诉她,她可以离开了?
虽然一个人待在这里不用被江婆婆骂,也不用饿肚子,实际上是挺不错的,不过她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终於?她为什么用「终於」这两个字?难道她等他很久了吗?难道她早就知道,在这个月夜,他会走进漪水阁吗?湛掩袖的心里泛起了无数个疑问。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你从哪里来的?月亮吗?」他喃喃的问,定定的看着她那双似寒星又似春水的明眸。
如果,那小女孩能够长大,也是像这个样子的吧?!
突然之间,他有些愤恨她的绝美容貌了!如果那小女孩真有机会长大,必定不会逊色于她!而如今会让他感到心动莫名,也只是胜在她有机会长大而已。
「咦?」她瞪大了眼睛,「我是夏夜雨呀,公子,你曾要我替你做一件事,不记得了吗?」
她叹了一口气,她果然没什么存在感,这么容易就被遗忘?
夏夜雨?湛掩袖完全没有对这个名字的印象。
「你真的不记得了?」夏夜雨慢慢的说:「你给我两个热包子。看来他完全不记得她了,这让她有些小小的难过。
「一年前我来这里打扫,刚好遇上我家少爷和公子你呀!后来少爷不许我离开这里一步,要我伺候另外一位被绑在床上的公子。」
一年前?湛掩袖看着她,一年前的记忆慢慢浮现脑海┅┅
天哪!她是那个左腿微瘸的丫头?她居然在这里待了一年?
「你是那个小丫头?」他记得的,她又瘦又不起眼,而且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夏天的雨夜!「你一直在这里?」
她点点头。
「一步也没离开过?」太不可思议了!他忘了还情有可原,毕竟这不是他的府邸。可是,温雅尔也忘了这回事了?
他们都把这个小丫头给忘了,而她居然还乖乖的在这等上一年,没饿死反倒还出落得标致不已,可是件天大的奇事了。
「少爷不许。」夏夜雨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做错了事吗?」
湛掩袖伸手握了握她软嫩的小手,随即又放开。是温暖的,她的影子还映在地上呢,这么说,她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了。
「你怎么这么呆?傻愣愣的在这等?」他记得温雅尔的确说过叫她别离开,问题是,孙浩成几百年前就被放回去了,怎么她没跟着出来?
「我┅┅」她脸一红,垂下头去,「因为少爷交代了。」又因为这是他拜托她的事。
「你还真是听话。」他已从初见她的震惊恢复过来。「还好你没饿死。」
美人,他见得够多了,不过她要真是饿死,也太可惜了。
这一细看,她的眉眼之间竟依稀有着那小女孩的影子了。
夏夜雨一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我已经一年没饿过肚子了。」
换句话说,她以前常常饿肚子喽?
「你跟我走,以后绝不会饿肚子了。」湛掩袖紧紧的盯著她。他要她了,这个美得惊人却有些瘸的少女。
「可以吗?我可以跟你走吗?」她亮晶晶的眼里闪着期待和欣喜。
她人生的第四阶段,会从这个男人身上开始吗?
「当然可以。」他坚决的回答着。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他带走她。漪水阁荒谬的鬼故事,在她离开之后将会平息了,说起来,温雅尔应该谢谢他。
此时,他的眼光落在一旁有些凌乱的泥地上,那里写着他的名字,一个叠着一个,无数个他的名字。是她一笔一划用心写的?
或许,这颗芳心在一年前两人初见时,便已沦落。而她,是他可以恣意掠夺的,直到他厌烦为止,就象他以往对待其他女人一样。
伸手捧起她光滑的下巴,他轻轻的吻了吻在冷风吹拂下,有些冰凉的唇。她羞怯的微颤着,但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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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大好。」温雅尔摸着下巴,一脸可惜却有不得不拒绝的模样。
湛掩袖居然要把凌云留在他府邸?难不成他昨晚在漪水阁过了一夜,被鬼给吓傻了,所以才说出这么没大脑的话?
「没什么不好的,她是皇上所赏赐,我自然有权力把她转送给任何人。」
「好说好歹,她也曾是你的侍妻,还是不好啦。」虽然她的丽色令他有些迷惑,不过他可没兴趣接受他的女人。
「我没碰过她。」他知道他的顾忌,因此很老实的说出口。
此时上官殿正在喝茶,听他这么坦荡荡的说这事,差点把嘴巴的茶全喷了出来。
果然是我行我素,完全不管别人想法的湛掩袖呀!他刚刚三声湛大爷,叫得也不算委屈了。
「我说,你就收下了吧。」他帮劝着温雅尔,「就算不当侍妾,摆着也挺赏心悦目的呀!」还好昨天没跟他打赌!那个凌云才到安西王几天。居然就已经被一脚踢开了,速度实在快得太吓人。
事实证明,不管是赏赐还是湛掩袖自己找的,下场都一样!
温雅尔笑呵呵的,眉目都笑弯了,「那好吧,你这么大方,我若再推辞的话,不就显得矫情了吗?」看来他的王府里侍妾太多了,而这个凌云或许还是比不上他府里的新宠吧。
听说湛掩袖目前最宠爱的是一个叫春菱的小娘子,大概她的魅力比凌云还大,因此他才会那么大方的割爱。
「很好。」湛掩袖也满意了,「不过,我想跟你要个人。」
「要人?要谁?我府了谁那么不幸给你看上了?」原来如此,这家伙向来是不做亏本生意的,不知道他看上了府里哪个倒霉的女子,大概生怕他不放人,因此才来跟他玩换人的游戏。
「夏夜雨。」
温雅尔挑了挑眉毛,「好是好,不过,她是哪一房的丫头,怎么我没印象?」
「漪水阁的。」他简略的回答,唇边有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漪水阁里有人吗?」怪了,那里一向只有鬼的。
上官殿插嘴道:「哈哈,我那三声湛大爷真是白叫了!看样子他被鬼给迷啦!说不定夏夜雨便是你家那个上吊或是投井的丫头。
「不会吧?」温雅尔越想越觉得上官殿说得有理,「真的是鬼?那鬼恐不恐怖?吓不吓人?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吗?」湛掩袖微微一笑,「非常好的事。」
「怪了。」温雅尔嘀嘀咕咕的,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