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我先带冷霏逸去熟悉熟悉环境。还有,他初来此地,你们可别仗着自己是‘前辈’,欺负人家啁!”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蓝芊吟说完,特别瞅了燕焱一眼,便领着冷霏逸离开了。
而可怜的燕焱愣在原地,却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为什么蓝芊吟要特别看了他一眼呢!
蓝芊吟拉着冷罪逸一路快步走到了后院,瞧了瞧四下无人,才十分关切地问他道: “刚刚挨那么一拳,没事吧。”
“没事。”见她如此关心自己,他难免动容。
他突然自私地希望,她是十分在意他的,而不是那种堂主对下属的受伤病痛的基本关心。
“你对碧水堂的人……都是这么关心?”他不由自主地问她,语气里带有那么一丝质问的意味。
只对你呀!她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道: “当然,要不,他们怎么会那么尊敬我?”
“是吗?”冷霏逸别过身去,心里一瞬间觉得怅然若失。
他还以为,失去久违的被爱、被关怀之后,她对他,是与众不同的、是特别的、是独厚的。
原来,一切是他多想了……
“喂,我看还是请厨娘帮你炖一锅鸡汤吧!补补身子,内伤才好得快,如何?”她没瞧见他的脸色变化,热心地提议。
“不用了。”
他突来的淡漠,让蓝芊吟愣了一愣。眼前的他,仿佛又回到昨天破庙里、那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人。
莫名地,她的心疼得厉害……或许,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直接地拒绝她的好意吧?
既然如此,人家不领情,她义何必自作多情?
“算我多事,你当我没讲吧!”凝视着他的背影,她努力说服自己没什么大不了,心却是克制不了地隐隐作痛。
冷霏逸一听,自觉失言,立刻回过头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她昂着下巴,和他四目相对;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看透他那深邃的眸子里,藏的究竟是悲、是喜?
冷霏逸沉默了一下,才道: “既然一视同仁,就别让我和别人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她一时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冷霏逸索性说得更明白—些: “不会是每个人只要挨了一拳,你便吩咐厨娘熬汤吧?”
“哦?”蓝芊吟思索他的话中意思,刹那间明日了什么,怒气一消,她忍不什掩嘴轻笑了起来。
“多喝碗鸡汤,就和别人不一样吗?”她负手背后,带着笑地瞅了他一眼,故意问道。
原来,他也会在意她是否待他和别人不一样吗?这么说来,他也是在意她的喽?
“是不是不一样。你心里明白。”
蓝芊吟听了,突然转过身来,凑到他面前: “要是我真要待你和别人不一样呢?”
她熠熠眸子里灿着的是抹挑衅。
“怎么个不一样?”冷霏逸浓眉一扬,亦邪肆地回睨她。
她将双臂交叠在胸前,轻哼了一声: “我呢,要对你特别的冷淡、特别的严格、特别的不好、特别的坏、特别的凶。”
她煞有介事地沉着,其实……她心里才舍不得这样做呢!
冷霏逸哦了一声,对她的说法不但不加以采信,还使坏地调侃了她一句: “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你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冷、霏、逸——”她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有股想掐死他的冲动。他、他竟敢笑她?
无视于她的怒气,他还一派从容地问: “难道不是?”
蓝芊吟柳眉一蹙,立刻反驳: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又改口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正说着,燕焱很不识趣地走了过来。
“堂主、冷兄,你们在这儿啊!”
“什么事?”蓝芊吟没好气地问道。刚才他打了冷霏逸一拳的账还没算,他又来搅什么局?
燕焱黠黠一笑,举高了手中的牡丹盆栽: “刚刚怀拥谷主派人送来了卅盆这样的盆栽呢!堂主,你不是一向最爱牡丹花,”他直觉地认为,一定是蓝芊吟去了趟怀拥谷,和怀拥谷主互生了好感,怀拥谷主才会送花表意的。
“这……”蓝芊吟愣了一下,一下子还搞不清楚状况, “可我没要他送花过来呀?”
“那就是怀拥谷主自己要送的喽?”燕炎接口道,他没注意到周遭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还自作聪明地补了一句: “看来怀拥谷主对堂主你很有心喔!”
“燕焱,你少胡说!”蓝芊吟柳眉一蹙,斥道。她偷觑了冷霏逸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忍不住暗自懊恼。
于是,像是解释给冷霏逸听似的,她故意对燕焱说道: “谁说我最爱牡丹花了?喜爱牡丹花的是我娘。”
“是吗?可是我明明记得……”
蓝芊吟才不让燕焱有“回想”的机会,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唉,我说是我娘就是我娘。你快将那卅盆牡丹花伞都搬到我娘房外搁着,等她回来见着了,一定很开心。”
“喔!”燕焱瞧了瞧蓝芊吟,又瞧了瞧冷霏逸,总算看出了些端倪,看来,他还是别待在这儿,免得受到波及。
“那我马上去。”说完,他赶紧走开了。
可燕炎一走,气氛又变得尴尬而沉闷起来……
监芊吟按捺不住,故意绕到冷霏逸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道: “做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是吗?”他明明心里酸意沸腾,偏要否认。
“不是吗?”蓝芊吟不死心,硬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这才发现,她是这么怕两人之间有误会、有芥蒂。
她忍不住暗自喟叹: “蓝芊吟啊蓝芊吟,你竟会喜欢上一个冷漠又不解风情的冰木头?”
见他依然不语,她心里委屈之余也有了气,娇嗔道: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跟我说话,那我走好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冷霏逸却突然拉住了她的一双柔荑。 “我并没有不喜欢。”他凝视着她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蓝芊吟瞧进他深邃的眸子,几乎陷溺在他无边的忧郁里,难道,他有什么心事?如果是为了怀拥谷主的事而不高兴,那他就太傻了呀!
她心一软;反握他的手,柔声道: “我和怀拥谷主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答应要帮他走一趟镖罢了!你刚才不也说,我到现在还一个人的吗?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嗯。”
她放开他的手,幽幽道: “因为我爹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却偏偏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我要向他证明,女儿也可以像儿子一样,替他接管碧水堂的,这样你懂了吗?”
冷霏逸微一颔首,却心疼她的倔强: “何苦?”
“一点儿都不苦。”蓝芊吟立刻道, “只要碧水堂的声势能凌驾其他二堂,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那又如何?”他反问她。
“我相信我爹他会很高兴的吧!”
冷霏逸听了,讪笑道: “那你呢?”
“我?”她愣了一下,扪心自问却没有答案,索性转移了话题, “别说这些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冷霏逸点点头,随她去了。
是啊!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正如他,从来也是任由命运摆布,他又能否自己做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呢?
夜凉如水。
漆黑的天幕暗得没有一点儿星光闪烁,就连原该有的皎洁月光也给吞没了,只留给地上的人儿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而此刻,碧水堂里的人都睡了,惟独蓝芊吟还不寐,自个儿点个蜡烛来到了后院,将烛台搁在石桌上后,便专心地练起剑来了。
对于这件事,堂里的兄弟早见怪不怪了,一开始,燕焱还会劝蓝芊吟早些休息,但见蓝芊吟屡劝不听,也就放弃了。
在碧水堂里,一但蓝芊吟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人能说得动她的。
“是谁?”她才将“回雪迎风”剑法练了一遍,正想要练第二遍的时候,突然察觉有人走近,立刻停下舞动的身子。
“是我。”原来是冷霏逸。
“你还没睡?”
“你也还没睡。”两人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有默契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
“为何深夜练剑?”他直勾勾地瞧着她,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原因是什么,是她绐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咐!
蓝芊叶回视着他,却故作轻松地道: “身为碧水堂主,怎敢松懈?我可不想爹爹回来,说我的剑法退步了。”
“那也无需深夜练剑。”他冷冷地接话, “只有连血液里、灵魂深处都奔腾着孤独的人,才会这么做。”
他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啊,欲睡难寐、欲哭无汨,直到他失去了武功,遇见了她,一切才都不同了。
蓝芊吟听了,身子微微一震,移开目光,她突然道:“你知道吗?当半年前,我爹突然要我接掌碧水堂的时候,我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我爹终于肯定我的能力,他相信我可以把碧水堂掌管得好好的;可是同样的,我也好害怕,害怕自己其实没那个能力掌管碧水堂。说不定碧水堂一到了我手中,就从此一蹶小振了……”她说着说着,眼中隐约泛了泪光。
冷霏逸听得心疼,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觉得令尊令堂的决定,太突然了吗?”
蓝芊吟摇了摇头: “那时我也没多想,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忽喜忽忧的情绪里。直到我爹和我娘真的离开了碧水堂,我才知道, 一切都只能靠我—个人了。幸好,我从小在堂里长大,对堂里的事务是很清楚的,就算要我一个人走镖,也是没问题。只是,一到了夜里,我就觉得,全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么孤单、那么可怜,我睡不着,就拼命地练剑……”说到这儿,一串晶莹的泪珠终于滴落了下来。
她赶忙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忧伤、脆弱的模样,他却反而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微微—怔,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泪水又再涌现,她索性在他怀里尽情释放压抑已久的情绪,
直到泪干了,心跳也平稳了,她才从他怀里抽离。
可是,他却不放手……
“嗯?”蓝芊吟疑问地瞧着他,一张俏脸儿羞得绯红,他这么近距离的凝视,真令她喜也不是,嗔也不是,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冷霏逸凝视着她绝美的脸庞、双睫承泪,一副含羞带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舍不得放手,他甚至想……吻上她柔嫩的樱唇、品尝她的甜美。只是,他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权利?
何况,她的情绪才刚稳定下来,他怎能这么唐突?轻叹—声,他将她轻轻椎离,
“冰木头!”蓝芊吟瞅了他一眼,低声地自语,像是怨怪又像是调侃。其实看他刚才的模样,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有所顾忌而不敢行动罢了!她笑他呀,不但是块木头,还是块冷冰冰的木头!
“你说什么?”冷霏逸没听清楚,抛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没事。”她朝他巧吐灵舌,一脸淘气样,说真的,以前她没个倾叶对象的时候,什么事都只能闷在心里,现在可好了,有了他这个冰木头,她就不用怕自己会积忧成疾、闷出病来喽!
“对了,我的‘底细’都让你给知道光了,而你现在也是碧水堂的人了,总可以告诉我,你住哪儿?家里有什么人吧?”不能知己知彼,怎么公平?
“我没有家。”他自嘲一笑,表情却是有些木然。家?多陌生的名词啊!从冷家一夕生变之后,他就不知道家为何物了。
“你没有家?”蓝芊吟挑了挑眉,不太相信,“那你以前都住那儿?靠什么为生?”
冷霏逸别过头: “我是个杀手,买主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落脚。”
尽管,迟早都要告诉她的,可是,此刻说出真相之后,他却有些害怕,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哦,你是个杀手。”蓝芊吟听了,不但没有吓一跳,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没关系,以后,你就把这儿当成家吧!”
“你不怕?”冷霏逸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瞧着她。
“怕什么?我们堂里的兄弟,可也是三教九流、什么行业都有的。不过……”她顿了一下,还是决定问清楚, “你没杀过老人、女人、好人或是小孩吧?”
冷霏逸听了,不禁莞尔: “扣掉你说的这些人,还有什么人可杀?”
“多着呢!”她理直气壮地数给他看, “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劫人财物的土匪、作恶多端的坏人、鱼肉百姓的贪官……”
冷霏逸没耐性等她数完,便道: “总之,我没杀过好人,你放心吧!”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坏的人。”蓝芊吟满意地点点头,可还是有疑问, “那你的家人呢?”
“很晚了,改天再说吧!”冷霏逸摆明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径自站起身来。
“喂,等—下……”蓝芊吟不死心,还想追问。
“去睡吧!”他语气里明显有了不耐。
“喂,我——”
眼见劝说无效,冷霏逸不给她发问的机会,抛下一句“你不睡,我可要睡了”。兀自走开了。
“喂、喂!”蓝芊吟没想到他说走就走,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气得跺脚,,他可还真是“不听话的属下!”
没关系,反正现在他是她的人……喔,不,是“她堂里的人”了,总有一天,她会找出真相,问出他所有身世的!
第五章
这天,蓝芊吟正专心地在房里翻阅账册、计算着堂里的开销盈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冷霏逸推门而人,见她似乎在忙,他立在门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
蓝芊吟一抬头,瞧见是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连忙合上了账册。 “进来吧!”她随即推桌起身,来到他面前。
“找我有事?”其实她有用猜,也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
冷霏逸点了点头,道: “我们什么时候去麟凤门?”经过这两天的调养,他自觉内伤已经痊愈了,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见窦鹰。
“这个嘛……”蓝芊吟明知他非常在意这件事,却偏要逗他一下才甘心, “你的内伤好了吗?”
“嗯。”他投绐她一个十分肯定的眼神,
“哦,那我来试试。”蓝芊吟黠黠—笑,俏皮地瞅着他。
“怎么试?”
蓝芊吟故作正经地道: “我打你三拳,要是你禁得住,我就相信你内伤好了,带你去见我们门主喽!”
“这……”冷霏逸一听,忍不住面露难色。要他挨她三拳是没问题,问题是在于她出拳的劲道,是轻还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