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蓝芊吟因为心情不好,瞧也没瞧飒雪一眼,便径自走到门边去了。此刻她宁可在门边吹点风淋点雨,也胜过待在那闷死人的破庙里,尤其还得面对一个脸色比天色更晦暗的男子,真是够倒霉了。
如果再这样继续卜去的话,她铁定要发疯!
突然,疯雪的呜叫声引起她的注意。
“飒雪,你怎么了吗?”蓝芊叶回过头,瞅了飒雪一眼,发现它并无任何界状。
“嘶——嘶——”飒雪原地顿足了起来,似乎在生气。
蓝芊吟见状,只好来到它身边查看查看。
“怎么?肚子饿了吗?再忍一忍,等雨停了,我带你……”话说到一半,蓝芊吟才突然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飒雪,画呢?”那原本系在飒雪身上的包袱竟然不见了!
“画呢?画呢?”蓝芊吟急了,不住地询问,那观音画可是丢不得也毁损不得的呀!
飒雪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然后便将目光投向冷霏逸。
“他?”
蓝芊吟半信半疑地瞅了冷霏逸一眼,又转过头来问飒雪: “你的意思是画是被他拿走的?”
飒雪嘶呜了几声,点了点头。
蓝芊吟一听不疑有他,立刻走到冷霏逸面前,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包袱呢?快还给我。”
冷霏逸本是曲膝坐着,听到她气呼呼的质问,只好抬起头来看她。
“我没拿。”
“撒谎!飒雪都说是你拿走的了。”拿飒雪和冷霏逸的“供词”来作比较,她当然是比较相信飒雪了。
冷霏逸见她竟宁可相信一匹马的“鸣词”也不肯相信他的说词,心中不由得燃起了怒火。
“我说没拿就没拿。”
“这破庙里就你、我和飒雪,不是你拿走的,难道会是画自己飞走的吗?”
冷霏逸冷哼了一声,故意激她:“你不信,就来搜身。”
“搜……”蓝芊吟听得脸红,怒上加怒。
“搜就搜,谁怕谁呀!不过你既然拿走了画,当然不会笨到把画藏在身上,—定会把画藏在某个地方。”
“喔?你的推算能力不差嘛!”冷霏逸明褒暗贬地讽刺了她一句, “既然画就在庙中的某处,请便。”
“凭什么?”蓝芊吟立刻顶了回去, “偷走画的人是你,为什么要我去找回来?”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破庙里头的蜘蛛网和灰尘那么厚、那么多,又处处漏水,她才不要弄脏自己呢!
再说,他那种说话的态度,就是让她忍不下这口气,从来敢对她这般挑衅的人,不是被她打得身受重伤就是多处骨折了,而他——
也不会例外,
冷霏逸被蓝芊叶无端加了条罪名,已是十分不悦,加上她义恶言相向、咄咄逼人,令他更生反感,索性不理她,径自起身走到一边去。
“喂,你把话说清楚!”蓝芊吟见他竟敢对自己不理不睬,盯着他的背影,简直气坏了。
冷霏逸将目光抛向门外,对于她那排山倒海似的怒气无动于衷之余,依旧选择背对着她。
“喂!你再不说清楚,别怪我无情了!”蓝芊吟握紧了拳头,对他下最后通牒。
“随你。”冷霏逸冷漠以对,不信她真敢搜他的身。
“你!”蓝千吟忍尤可忍,手心运劲,一掌向他拍去——
冷霏逸察觉掌风逼近,猛然转身却是无法闪躲,胸前硬是承受了她猛烈的一掌, “啊”的一声口吐鲜血。
“你不会武功?”蓝芊吟这一惊非同小口,心头儿扑通扑通地直跳,赶忙过去搀扶冷霏逸,扶他到墙边坐下。
“你要不要紧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会武功,我……”瞧冷霏逸脸色发白,冷汗直流的模样,蓝芊吟内疚得不得了。
第—次, 她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
可是……转念—想,他是个可恶的小偷呢,即使他因为没有武功而被她打得重伤也是活该,谁让他不安分。
不过,他要真的死了,她岂不是一辈子良心不安?
想到这里,蓝芊吟不敢再犹豫,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治内伤的丹药,喂冷霏逸服下。
“这丹药专治内伤,很珍贵的,我这么有良心拿它来救你,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可不能忘恩负父,等会儿赶快把画交出来,我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地原谅你,如何?”
蓝芊吟认为是冷霏逸犯错在先,怨不得她,因此她肯替他医治伤势,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
冷霏逸听了她这强词夺理的话,想笑却笑不出来,遑论回她话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喔,是伤太重,说不出话来吗?”
蓝芊吟瞧着他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只好道:
“你现在不能回答我没关系,这丹药很快就能发挥药效,等你能说话了,我再问你不迟,你先好好休息吧!”
冷霏逸听了,心中一宽,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蓝芊吟喟叹一声,没再说话,不过,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罢,凝视着他的脸庞,反倒一时失神。
他冷峻、刀削似的轮廓似乎有股汲魂摄魄的魅力,害得她情不自禁地想再多瞧他几眼,甚至想替他抚平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
所幸,他身子的微微颤抖扰醒了她纷乱的思绪,没让她再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下去。
“冷吗?”蓝芊吟轻声问他,他却没有回答、薄唇倔强地紧闭着,她只好拍拍身子站了起来。
“你冷,我也没办法。”她双手交叠胸前,心中怒火一起,忍不住又叨念了起来, “说来说去,准让你偷了我的包袱,要是你不偷我的包袱的话,拿来裹观音画的布匹,我说不定可以考虑借你盖盖身子,这就叫咎由白取,怨不得人。”
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事不对劲儿,
“对了,飒雪怎么会这么安静?”她正纳闷着,一回过头去,却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的包袱?!”
第二章
蓝芊吟盯着飒雪,惊愕、高兴之际还摘不清楚她的包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飒雪嘴里的。
“飒雪,这包袱是你找到的吗?”她直觉认为,一定是飒雪天资过人,找到了冷霏逸藏匿包袱的地方。
但飒雪却嘶鸣了一声,摇了摇头。
“啊?不是你找到的?那——”蓝芊吟愣了一下,瞬间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你将包袱藏起来的,对不对?”她脸色一沉,刚寻获包袱的喜悦一扫而空。
飒雪认错似的瞧着她,哀鸣了几声,前脚跪了下来。
“你倒知道错了。”蓝芊吟见状,怒气顿时消了
她知道飒雪将包袱臧起来并无恶意,只是纯粹想跟她闹着玩,可是它嫁祸于人这件事就实在太过分了,如果不好好数落它一顿,难保它不会再犯,
“你呀!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看,不但害我误会了人家,还将人家打成重伤,若是有什么万一,怎么办?下次……不对,没有下次,千万不可以再这样胡闹了。”
飒雪听了,如获大赦,连忙点了点头。
蓝芊吟白了飒雪一眼,尽管心里面早偷偷地原谅它了,可表面上仍得装出一副余怒未息的模样。
飒雪见蓝芊吟股色不佳,以为她还在生气,鬼灵精的它为了将功赎罪,立刻用嘴将包袱解开,费力地咬着紧裹着画轴的“布”。
蓝芊吟瞅了飒雪一眼,忍不住笑骂道: “刚才我说的话,倒全让你听去学去啦!”
但见飒雪的口水滴得整个包袱都是,她轻叹了一声,不再故作冷淡,赶紧过去“收拾善后”。
走近一瞧,蓝芊吟才发现,裹在画轴最外面的那层根本不是什么布,而是一条薄毯子,莫怪……莫怪之前她背着包袱的时候会觉得重了。
原来,燕犊田为料定蓝芊吟独自上路—定会下雨,在帮蓝芊吟收拾包袱的时候,索性偷偷包了条毯子在包袱里面,好让蓝芊吟避雨的时候,不会受寒。此刻看来,燕焱的多事倒是成了件好事,让冷霏逸受惠了。
“真是歪打正着。”蓝芊叶拎起那条毯子,暗自觉得好笑,她将毯子抖了抖,又拍拍沾在上面的灰尘后,才拿去盖在冷霏逸身上。
“嗯?”冷霏逸有所察觉,微微睁开了眼睛。
蓝芊吟迎向他疑问的目光,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后,才道: “刚刚我说过,如果找到了包袱,便要拿裹观音画的布来让你盖着,我可不想说话不算话哦!”
除了替自己找台阶下外,她的口气也一百八十度转变。呃,谁让不查清楚真相就动手打人的人是她?
冷霏逸默然瞅着她,—句话也没说。
蓝芊吟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赶忙别过头去。一想到他必定还在气恼她,她竟觉得难过起来。
她难过什么?扪心自问,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太内疚,才会造成这样不止常的情绪的。
为自己的不正常情绪找到原因之后,蓝芊吟释怀多了。注视着他,她语气十分不自然地说道:
“我知道—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没问清楚就、就……哎,反止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将你的伤势治好的。”
自从当上碧水堂主,她还没这么低声下气地向人道过歉呢!真是让她一下子不能适应,别扭极了。
冷霏逸回视着她,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般的清冷深邃。其实,方才蓝芊吟和飒雪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的武功虽失,敏锐的听力可没丧失,只是,要不要这么快就原谅蓝芋吟,可得视他的伤势复原情况而定了。
蓝芊吟见冷霏逸的脸色并没有“由阴转晴”的迹象,柳眉一蹙,原本平和的语调又高昂了起来:
“喂,错的人虽然是我,但我也很有诚意地道歉加弥补过错了,你可不能这么小器,一直记恨在心!”要是之后他以这件事为要挟,要她答应这答应那,那怎么行。
正好,趁着他现在不便言语,她却可以畅所欲言的优势下,她索性先求得他的原谅。
“哪,你没说话就是默认喽!不准记恨。好了,我不吵你了,我就坐在你身旁陪你,好注意你的伤势是否有好转,这样够义气了吧Y”
说完,她果真不再搭理他,径自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冷霏逸一旁听着,虽然依旧保持沉默,但嘴角却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笑什么?
笑她凶悍,也笑她蛮横,更笑她慧黠哪!
蓝芊吟坐在冷霏逸身边陪他,闷上心来,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直到—阵阵轻微的呻吟声传来,她才突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她立刻转身去察看是不是冷霏逸怎么了……
“哎,这么烫!”她伸手在他额上轻触了一下,感觉像火烧似的,肯定是着凉了。
她急忙掏出怀里的小锦囊,翻找着丹药, “芙蓉粉、消炎膏、紫云丹……”
出外保镖,她—向都会随身携带各式各样的丹药或药膏,以免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受了伤或生了病却找不到大夫医治,这也是她娘佟香凝临行前特别耳提面命交待的。
蓝芊吟找着了专治发烧的白虎丹后,立刻取了颗让冷霏逸服下,但她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够妥善。
“发烧得要出几次大汗才会好,我若是运功帮他驱热、助他出汗,应该烧会退得比较快。可是,一来他没有武功,二来又被我打成重伤,若是我贸然运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住,嗯……”
她站起身,来回踱着步,思考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冷霏逸不再受寒而又能出汗的办法。
飒雪见她走来走去的,心里觉得很奇怪,调皮心一起,也学着她晃过来又晃过去。
蓝芊吟有些不悦地白了它一眼,轻声斥道: “飒雪,安静一点,我正在想事情……”
话说了一半,她瞧着飒雪,脑中突然有了主意,双唇一抿,她坏坏地笑了笑,拉着飒雪来到冷霏逸身边坐下。
“飒雪呀,要不是因为你爱恶作剧,他也不会被我打成重伤,现在他因为伤势重身子太虚,加上天气冷雨水冰冻,发烧了、可怜得紧,看他这样受苦,你要是能帮他却不帮他,就太没良心了。”
飒雪专心地听着,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见劝说有效,蓝芋吟信心大涨,又继续道: “所以,你让他枕着你睡,一个晚上就好,如何?”
“嘶——”飒雪呜叫了一声,设点头也没摇头,似乎在考虑……
“唉,他会变成这样,你得负一半的责任,不许再任性了。”蓝芋吟板着脸,向它施加压力。
飒雪听了,很无辜地低鸣了几声,终于点了点头,
蓝芊吟在他头上轻抚了几下以示赞许,便将冷霏逸扶了过来,让他趴在飒雪身上,又替他将毯子盖紧了些。
不过,顾虑到冷霏逸纯粹盖着毯子并不能达到出汗的效果,蓝芊吟思索了一卜。索性用毯子将冷霏逸裹起来,然后又抽出一块裹画的布来当绳子,在冷霏逸的身上打了个死结。反正裹画的布那么多层,足够防湿了,单单少了块布,并不会有什么差别。
“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蓝芊吟瞧着飒雪和冷霏逸, 十分满意自己想出来的妙点子和杰作。
现在,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他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就看他自己喽!
“喂,你别死、你别死啊!大夫,你帮我救他、你帮我救他!”蓝芊吟伸手要去拉那位大夫的手,却扑了个空,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瞪视着前方、嘘了—口气,举袖揩拭额间的冷汗,还好,一切只是个梦而已……
“做噩梦?”
“你醒了?”蓝芊吟和冷霏逸异口同声地说道,瞧着彼此,两人第一次相视而笑。
其实冷霏逸早醒了,在发觉自己不但烧退了、而且还有个飒雪让他当“枕头”的情况下,他心里是有那么点感动的。
起码蓝芊吟没给他吞颗丹药便放任他自生自灭,是不是?
再说刚刚蓝芊吟做噩梦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将她摇醒的,只是蓝芊吟不知道怎么弄的,竟然用条毯子将他裹得像粽子一样紧,害得他根本动弹不得,想帮她也无从帮起。
“这毯子……可以帮我解开了吗?”他瞅着她,俊容显得有些窘迫。
“哦。”她强忍着笑,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烧退了,当然……”她话没说完,又突然住口。她本来是要说当然可以的,可是转念一想,他衣服还没干,如果不裹着这条毯子,那岂不是要赤裸着上半身……
那、那怎么行?
干咳了一声,她改门道: “当然不行,人家说高烧刚退之人,最忌保嗳不足,二次着凉,所以你暂且忍一忍,等会儿我生个火,帮你把衣服烘干,届时你再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