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孩,下回别再问这种事。”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烈宵的拇指抚摩她的下巴,呼吸有些紊乱,“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自制力的。”
织雪虽然仍是懵懂,但也惹来两朵霞彩遮面,她举起手摩擦着他的下巴,仔细感觉着他的胡子刺在她掌心的麻痒,“这是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
烈宵不自觉屏住气,略显尴尬,看得织雪笑得贼兮兮:“那太好了,我会好好运用问题的,这样你就非娶我不可了!”
“小鬼灵精,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人啊?”
“哼!少取笑我了,要不是你这么会招蜂引蝶,我何必辛苦地勾引你?”
“我招蜂引蝶?”烈宵有些啼笑皆非。
“还想狡辩?你没看到镇长的女儿小欣吗?她的眼睛简直快沾到你身上了,只差整个人没挨上去而已。大个儿,你现在有了我可不能再随便招蜂引蝶,知道吗?”她霸道地搂着他命令。
“织雪,别随便便冤枉人,人家镇长的女儿是一片好意,可不要辱了人家的名声,况且……”他点了点她高嘟的唇,“除了你我不曾正视过别的女人,何来招蜂引蝶之罪过?”
织雪一听,这才化去醋意,爱娇地蹭着他的胸膛:“大个儿别怪我爱吃醋,我只是害怕……你好神秘,有事都不说,对人若即若离地,又不把女装的我放在眼里。我真怕突然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梦,你真去浪迹天涯!我没有喜欢过人,这种感觉让我好慌,好不安,好会瞎想胡思。”
“织雪!”烈宵叹了一口绵长的气,“你的爱本是我不配接受的珍实,我挣扎得多痛苦你知道吗?我只是身无分文的亡命之徒,处境比你爹还危险,燎天是练武者梦寐以求之剑,万一被揭穿……”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辈子只有你能当我的夫君!”她喃喃请求,“别怀疑我的真心,别为我忧恼,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只要在你身边,什么苦我都不怕。”
“织雪,我仇烈霄绝不会辜负你为我流的泪和血,以我的性命为誓,今生只认你寒织雪为妻!”
“够了!”她满足地含泪,“有你这句话,我的泪和血就值得了。”
烈宵运功将热量罩在她周身为她卸寒,一边体贴地问:“要我抱你回去休息吗?你失了很多血……”
“不,先别回去,我想在这多待一会儿,在你怀里……好温暖。”她如梦似幻地念着,“你身上的味道好香,总让我想起沙漠的天空,澄净灼热却飘散着盎然生机的青草味儿,那首曲就是以你为题而奏的,你让我看到了一篇活生生的乐曲,赋予我鲜明的景象,把我从未见过的风沙阔漠呈现在我眼前。”
“难怪我会有熟悉感,仿佛回到了故乡,这曲名叫什么?”
“烈宵,就叫烈宵。”织雪眼波如醉,羞答答地说,“这曲烈宵就是我对你的思念。”
“织雪啊!”烈宵的心口不知何物,一直不断融化,交织,溢满了忧喜纷纭的酸甜苦辣。
天,逐渐垂暮,黄昏的夕风淡淡掠过,撩起他俩坚定不渝的誓言盟约,更糅合了他俩为爱痴癫的心。
“我不会辜负你……”
烈宵的话,听在她耳里,有些模糊了,她舒适地甜笑。是了,这就是幸福,就算她用所有来换取也值得的幸福,她的大个儿,她的烈宵,她的丈夫呵!
“绝不负你!”
风,好柔好柔,夕照好柔好柔,他的话也好柔好柔,柔地她好安心,好满足,柔得有点腻了……
※※※
一日又将尽。
临窗远眺货轮朦胧西去,他颀长的身子上衣袂飘飘,斯文又儒雅,俊逸的脸孔,襟以傲尽天下英雄的气势,不知是多少女子焚香祈求的终身依靠,只可惜眼中不期然流泄出的冷冽陡增阴寒之气。
太阳已完全没入山的那边,窗外的街景也跟着冷清下来,但,这种熙攘似一丝也不入他心,他只是凝注那头,那通往碧落镇的西方,专心一致!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他足足过了半晌才唤门外之人进入,来者是客栈掌柜,神态恭谨,一点也无久候的不耐,合上门,他端上精致餐点。
“客官,您的晚膳。”
儒生面无表情,只道了句:“这没有旁人,我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掌柜的倏忽敛去招牌笑容,迅捷单膝着地:“禀教主,属下的人手紧密地监视进出碧落镇的人,镇民生活简单,没有扎眼人物离镇。”
“没有离开?”他仔忖细思,“难不成他真想开了,欲一次了结我们的宿命?”
“那对兄妹呢?”
“投宿在属下店中六、七号房,据路线瞧来,可能也是前往碧落镇,但并非跟踪教主。”
“哼,就凭影丰老母的徒弟能把我如何?”他早由他们的随身兵器中看出他们的来历。“影丰老母退隐多年,怎会让她是徒弟在江湖上行走?你查出碧落镇有什么人在?”
“回教主,碧落镇极为普通,除了五个月前搬至的寒家外,全镇世代均以务农为生。”
“哦?问出药单是何人公布的没?”
“是一名叫仇烈霄的高大汉子,居于寒府内,职居家院。”
“家院?”辛寇蹙起眉,“你当真情愿屈居于仰人鼻息也不顾扬威天下?仇烈霄,好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仇烈霄,你这是在耻笑我吗?你是我唯一承认的对手,为何偏偏不创一番风云与我相抗呢?”
“微凉夜色弥漫房内,掌柜的却不敢任意起身点灯,教主的喜怒无常他早有耳闻,就他有九条命也不敢冒犯眼前这名人称血书生的人。
“寒家有哪些人?什么来历?”
“寒家共有寒氏夫妇及一子一仆,五个月钱自杭州搬至,后来雇佣仇烈霄为家院负责保护其子。”
“我记得影丰老母有个义女嫁给了二十多年前的狩马寨主薛庆为妻是不是?”
“是!”他虽不了解教主因何提及风马牛不相及之事,但仍小心应答。
“自从薛庆因杀人越货被奇剑任天遥斩于剑下之后,就不见其妻与一子一女的踪影,想是投靠影丰老母了。”
“教主是说那对兄妹就是薛庆的子女?”
辛寇不语,为何他们也要去碧落镇?他们不可能认识仇烈霄,唯一的可能就是针对寒家,他们要着寒家意欲何为?
寻仇!只有这个原因使他们不远千里的赶来。
莫非寒家欲奇剑有何关系,还是寒家主人便是任天遥?这可有趣了。
“教主需要属下处理薛家兄妹吗?”
“不用。”辛寇愣愣地勾起一抹笑,“留着他们我还有用,你下去吧!”
“是!”
任天遥,你会是银虹族人吗?
自无意间察觉铸剑世家之剑——扫平剑上刻有两个篆体古字,他就怀疑哪铸剑世家是否是银虹族民,因为那篆体古字的铸刻法与燎天血魂一样,不是银虹族民不可能知道在宝剑上刻字铸形的方法。
而当年奇剑任天遥所用的骤雷剑,最令人著称的也是剑上的一古字,恰巧那家任何铸剑世家同姓寒!
辛寇迅速地整合所有迹象,得到一个答案:
碧落镇的寒家人就是他苦寻了两年的银虹族人!
“仇烈霄,你还敢宣称无意争夺组长之位?”他突兀长笑,“有你的,竟早一步潜伏于寒家。我太小看你。不过这倒好,你我之间的赌注又多了一样,这回我看你要怎么逃避燎天血魂之战。”
冷夜中,独立着一个满心搏斗血腥的儒生,以及他手上刻有古字“血魂”的剑,无畏森森凄寒的黑暗,仿似正阴险的狞笑着。
※※※
鸟在歌唱,阳光在微笑,暖暖的感觉覆盖她每一寸肌肤,是他的胸膛吗?
不!不是他的怀抱,这份暖没有他特有的天空的味道!她一惊,神魂俱醒,慌张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唤他的名,就被一阵辛辣的痛给压倒。
“噢……好痛!”
“醒了?昨晚还好睡吧?”
“娘?”寒织雪诧异地望着走近的母亲,认出了这间房是她的闺房,放眼急急寻去,没有,没有他的影子。“娘,大个儿呢?他到哪去了?我怎么会在房里?他是不是走了?不!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食言的……”
“雪儿!”夏蕙琴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到床沿,“你这丫头,是失了魂还是忘了心?一股脑地叨念什么劲?你的大个儿出门去为你抓药,他说运气好的话可能清早就回来了,傻丫头,净顾着心上人,也不问问爹娘好不好。”
织雪一听他没有离开,整个人重重地摔回塌上,摔得他的臂又撕扯起来,慢慢吸口气压下痛觉,她不明所以地注视母亲:“娘,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女儿伤成这样,我们作爹娘的能不心疼吗?”夏蕙琴打趣道,“怎么我醉聪慧伶俐的女儿被个男人抱回来就变钝了?敢情是人家把你的魂都迷了去是不是呀?”
“他抱我回来?”织雪倒抽一口气,嫣红自俏颜漫开,顿时全身热烘烘地又羞又窘,还掺了丝甜入心窝的惊喜。低垂着螓首,她忆起昨日的亲密,眼底唇边悄悄染上幸福的陶醉,低声细气地,她向母亲道歉,“对不起,娘,让你们操心了。”
女儿的娇怯,欲语还休均落在夏蕙琴的眼里,淡淡一笑,看来女儿已经见到他愿意倾尽生命去爱的归宿了!瞧她那垂眸低眉的害羞模样,娇滴滴的神态有如待嫁新娘,半忐忑半期盼,似乎完全忘却了臂伤的存在。
爱呵!它的力量谁敢小看?即使过惯了男人生涯,一身飞扬傲气也甘心也为爱而敛尽所有的棱角,只为他温柔。想至此,她不禁微发出嗟吁声。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还为我担心?”织雪察觉母亲复杂的神色,抓住了母亲的手,“娘,甭为织雪忧虑,织雪很好,女儿身体壮得很,这点小伤没两天就会痊愈了。”
夏蕙琴轻拍了拍女儿柔夷,“雪儿,仇烈宵会是个好丈夫,你跟着他娘就放心了!”
“娘,您又在笑话女儿!”
“雪儿,娘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为你准备凤冠霞披,不以意老天还是有它的安排,总算苍天慈悲听到了我的祈求,让你遇上你的宿命良人,听娘说,仇烈宵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汉子,他昨儿个傍晚抱着你跨过咱们家门槛,我和你爹、陆伯看你一身血迹及左臂的重创,吓得魂不附体,你爹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气往他身上发……别担心,他没事,他抱着你凝立在厅上,那气势就有如巨岳般浩不可撼,我们看了都被摄住了,脚也软了三分,哪还有力对他如何?”
寒夫人一想到昨晚那场面就露出笑意:“你爹本来气得想一把将你抱过来,他却动也不动,就是不肯将你交给任何人。你爹呀!恼羞成怒地责骂他,骂他是块木头,不知好歹,他把女儿双手奉上了不但不领情,还让你受了伤回来,你的大个儿什么也不解释,任你爹骂够了之后才开口,你猜他怎么说来着?”
织雪有些心急:“是不是说手是我自己伤的?”
“我早就料到是你自己所为。”寒夫人浮现仇烈宵无言任人斥骂的眸中掩藏自责,摇摇头,“为了他,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不!他没有说你伤从何而来,只说了短短一句话,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他要娶你!”
织雪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娶……我?”
“你不愿意吗?”
“不不不!我愿意,我当然……”
瞧见母亲戏噱的笑容,她恍然领悟到自己不当的急切,不由得娇声抱怨,“娘,你好坏,捉弄织雪啦!”
“娘不是取笑你,是为你高兴,他昨晚坚持亲自打点你入睡的琐事,除了衣服是娘替你换的之外,所有上药、抱扎,盖被都是由他来,那种细心体贴看得娘好感动,连你爹也静下来由着他,你真是挑对了人。”她无限慈爱地叮嘱女儿,“你打小就被当成男孩,很多事娘没有教你,娘不要求你什么三从四德,但等你们成亲之后他就是你就是夫婿,凡事不可再任意妄为,多听他的话,多替他想想,只要你们两人一心,绝对能克服一切危厄。”
“娘!”织雪忽然掠过凉意,冲口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将发生。”
寒夫人摇头,沉吟了一下方抬眼与女儿相对:“织雪,你天资聪颖,传继了夏家的预感,但娘从未教你占卜之术,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不让女儿改变未来。”
寒母安慰地颔首:“天命自有定数,窥天机本就不该,娘为了你已犯了太多罪行,一再违命替你承灾,娘已没把握继续保护你,只有将你交给仇烈宵,只要你不去预卜未来,顺应他的牵引脉动,相信他能助你安然度过最后大厄,只要你过了十八岁,便能长命无忧。”
“娘,那你和爹呢?”
“我和你爹用不着你担心,你只要等着当你的新嫁娘就可以了。距离你十八岁生辰尚有十日,这十日之中自己多小心,知道吗?”
“他……真的要娶我?”
“这还假得了吗?你爹和陆伯之所以没陪着你就是为了你的喜事张罗去了,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张扬,只能偷偷为你们见礼,你不怪爹娘吧?”
“怎么会?”织雪听了双眸含泪,“女儿累爹娘躁烦,愧疚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
“雪儿,你要是嫁给了他,就要为他分忧解劳,娘相信你一定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只是你体内噬情阴蛊未解,不能为他传宗接代,说来是咱们寒家亏欠了他,要是他有什么不快,你就多担待些,明白吗?”
织雪正要点头,却见门摇曳而开。
“烈宵孤家寡人一个,既无财又无德,夫人对女儿托付予我已是我修来之福。”仇烈宵其实穿着昨天染着血的衣服,踏了进来,“烈宵没有宗可传,也没有代要接,夫人不必担忧世俗之见,赤煞族人本就不属于世俗,夫人能摈门户族规允许我迎娶织雪,已是对烈宵十分厚爱了。”
“大个儿!”织雪开心地喊,“你回来啦!”
仇烈宵的眼一投至她身上,便换上一款深情,“伤口可好吧?”
他咧嘴一笑,自怀中掏出一棵叶络细长生有四瓣白花的小草,叶绿清脆犹凝着薄霜晨露,馨香扑鼻令人不解自迷,真是一棵奇花异草。
“风霜香草?这株可是终年结霜不化的绝峰顶上才有的风霜香草?”寒夫人讶呼,“你真的采到了?”
“难怪娘会说,幸运的话可能清早就回来……啊!你摸黑上峰过夜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