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莉娜感觉得到,她的身体与心灵已经被安格拉那与野兽无异的举止打碎了,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她知道,安格拉从刚才就一直在二楼监视着她,她感觉得到他的视线。一咬牙,她立起身来。
「爱蜜莉,叫总管去准备马车,我要到西塞尔先生家去。」
「啊?可是……夫人……先生他……」西塞尔是巴黎有名的花花公子,为人无耻而且好色。爱蜜莉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的外出,而且周旋在男人间,也许夫人有她的用意,但先生他不会高兴见到自己的妻子与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为伍吧?
「我叫妳去妳就去!」
或许她的家族已然没落,但自小培养出的威仪还是在的。卡莉娜只是这样说了一句,爱蜜莉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卡莉娜没有回头的离开了,站在二楼窗边观察她的安格拉阴沉着脸,注视他的妻子离去。
她这一离去,又要到明天凌晨才会回来,整晚整晚,都会在男人的环绕下展现她魅人的风情吧!
她恨他,所以她在报复!偏偏他又不敢阻止。他那天的作为把卡莉娜的心与人推到了他无法触及的角落,也许终其一生,卡莉娜都会恨着他吧?
紧握着拳,安格拉狠狠的击在墙上,留下了一个血染成的印子。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错了错了!你们错了!
夏玫芳怨恨起自己在这个逼真的梦境中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两人不断的错身而过。明明已经是夫妻了,明明是两情相悦,明明是在乎对方的,为什么却会演变成这种仇视的局面?
或许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在她站在两人以外的角度去看发生的种种事件,夏玫芳确信这两人其实可以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但中间不知是弄错了哪一个环节,于是错误一个又一个的出现,爱情转变成仇恨与懊悔。
是哪里出错了?
你们为什么不好好的跟对方谈一下呢?为什么不说出自己心中的感觉呢?为什么不告诉对方自己的后悔呢?
在梦里,夏玫芳死命地拉着卡莉娜的手,试着推动安格拉的身体,但是没用,那只是一场梦,而她不过是这个梦的一介过客。
她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原来在现实中她是个失败的雷太太,在梦境中她更失败--连改变自己梦境的能力都没有。
难道梦不能由人操控吗?她兹兹念念的就是这两人能获得幸福,为什么一旦入睡以后,她的梦境不会因为她的希望而改变?
还是说……?
「玫芳,玫芳!」
有人在叫她?!是……雷锋……
怀着复杂的心情,夏玫芳最后还是选择了睁开眼睛--虽然,她很想就这样留在黑暗里。
「……妳觉得怎么样,难受吗?」雷锋刚从家里拿了一些衣物到医院来,就见到夏玫芳在病床上一副作了恶梦的模样,满身的汗水及一脸的泪。
她作了什么梦,哭成这样?
面对着雷锋的温柔目光,夏玫芳怔楞了起来。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几乎要以为他是爱我的……不,不是,他爱的不是我,是餐厅里那个女孩吧……一想到这里,夏玫芳眼中盛满了悲伤,转过头去。
「……玫芳,妳不愿跟我说话吗?」
听来充满了悲伤与疲倦的语气让夏玫芳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雷锋。
雷锋看到夏玫芳脸上表露出来的疑惑以及欲言又止,无奈地笑了一下。幸好,她还不至于完全无动于衷。
「……这是妳要的东西。」他将从家里带来的「蔷薇之泪」放在夏玫芳的手里。
夏玫芳看了那闪耀着粉红光辉的钻石一眼。「我要的?」
「妳在梦里一直说着,所以我带来了。」
只是因为我的梦话?夏玫芳看着眼前的他,突然感到手里的「蔷薇之泪」传来一阵炽热。
「……我……我想洗个脸。」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在雷锋面前失态了。
「我帮妳。」
「下用了,我可以自己来。」避开了雷锋特意伸出的手,夏玫芳下了床,以虚弱的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病房里附设的洗手间,关上门以后,在洗脸台前掬水泼在自己脸上。
真不可思议,她居然在剎那问以为雷锋爱她。
可是……说不通呀!那是不可能的事。
「……对吧?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爱他还有个起因,那他呢?他不可能像我一样吧?」夏玫芳迷迷茫茫地望向被她放置于洗手台上的「蔷薇之泪」。
无意识的拿起了那个奇诡的钻石项链,夏玫芳看着映在洗手台镜中的自己,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镜面在她的眼前瞬间模糊了起来,像清晨布满了水雾的湖水一般,但下一刻,雾气渐渐的蒸散,镜里映照的不再是她的面孔,而是卡莉娜的脸,就在卡莉娜的后头,有个未曾见过的男人向她走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居诺夫人,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呢?」男人有着一头暗沉的黑色头发,一张尚可称得上英俊的面孔,只是那虚伪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喜欢。
他远远不及安格拉!卡莉娜很快的在心中下了评价。若是可以,她其实很不愿意和他交谈,但眼前这个向她搭讪的男人正是这里的主人,身为宾客的她实在不方便忽视他,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
「我在看您这里的摆设呀,西塞尔先生。您搜集了很多美丽的东西呢!像这个中国的瓷盘就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哈哈哈,果然贵族就是贵族,眼光就是独到。」被卡莉娜这么一说,西塞尔难掩得意的笑了起来。
……现在提这个又有什么用?听到西塞尔特地提起她的贵族身分,卡莉娜只觉得一阵不快。她现在不过是顶着贵族的头衔罢了,说到底,这些人是把她当成一个罕见人种看待吧?
西塞尔是,安格拉……也是吧?想到后面,卡莉娜的心一阵紧缩。
「对了,既然夫人喜欢这个瓷盘,想必也会喜欢其它东西,愿不愿意看看我的收藏?」
……暴发户的毛病,总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的富有。安格拉在短暂的时间内就得到了比眼前这个西塞尔更多的财富,但他就没这个毛病……我想这个做什么?!
愤恨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发掘起安格拉的优点,卡莉娜立时挥开了脑中的思绪,为了平复此时混乱的心情,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西塞尔的邀请。
喜出望外的西塞尔领着卡莉娜在屋里穿梭,不断地介绍摆放在各房间内的收藏品。
「这个是我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日本屏风,听说原本是凯洛特伯爵家的收藏,我花了三万法郎买下的。这个是……」
西塞尔滔滔不绝地说明收藏的来历及价钱,但卡莉娜对那些并不是很感兴趣,然而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礼貌,她不得不专心地看着西塞尔口中的收藏品,同时忍受他一连串毫无意义的炫耀之语。
一声轻响,令卡莉娜生出了警戒之心。不知不觉间,她被西塞尔带进了一间密闭的房间里,而唯一的出入口此刻已然关闭,适才似乎就是门被上锁的声音。
「西塞尔先生,我想时间也晚了,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感到西塞尔有不良意图,卡莉娜维持住表面的镇静,就要往门口走。
西塞尔伸手拦在她身前。
「居诺夫人,我想妳也不用特地回去吧?大家都知道妳和妳先生的感情不好,一个晚上不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何不留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一下呢?我这里的房间很舒适的。」
面对西塞尔的话外有话,卡莉娜冷下脸庞。
「我想这太过麻烦了,西塞尔先生还是让我回去吧。」
「别这样,我只是好意……」西塞尔微笑着试图抱住卡莉娜。
「无礼的家伙!」这男人的表情令卡莉娜感到恶心,当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立时便是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妳这女人!」竟敢打他?他头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盛怒之下的西塞尔露出狰狞面孔,手狠狠一挥,打得卡莉娜扑倒在地。「老子试着给妳营造些情调,不过看来妳不喜欢!那我们就直接来好了。」
「住手!」卡莉娜以手脚推着、踢着,衣裙硬是被撕开的声音让她全身颤抖。
天啊!安格拉也曾经这么对她,但那时她只感到无穷无尽的愤怒与不甘心,而西塞尔的举动则是令她恶心到几乎想立刻死去!
「安格拉!安格拉!」当西塞尔以男性的体力牢牢地压制住卡莉娜时,卡莉娜绝望地喊着连她自己也意外的名字,而她的手依旧没有放弃的在周围摸索着可以利用的武器。
「……你这个浑帐!」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安格拉?居诺的怒吼。他红着眼睛扑上前,狠狠地将西塞尔从卡莉娜身上打飞出去。
难耐嫉妒之蛇在心口的啮咬煎熬,安格拉最后还是决定骑马来到西塞尔的房子,打算强行带定卡莉娜--她斥责他、无视他都没关系,但他就是不能忍受她去找别的男人!但他完全料想不到的是竟会听到卡莉娜近似绝望的呼喊,见到的会是这样令他失去理智的一幕。
发疯似的将一记记重拳落在西塞尔身上,直到对方昏死、再也无法动弹时,安格拉才停下了拳头,转身要看卡莉娜的情况。
卡莉娜缩坐在壁炉旁,惊魂未定,有一边的脸颊高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那是被西塞尔掌掴时不慎咬到舌头的缘故。
那个浑帐!他居然打了她!
安格拉整个胸膛在见到卡莉娜这般凄惨的景况时缩了起来。他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卡莉娜……」
「……你们都一样,都用这种方式对待我……你们想看着一个贵族小姐对你们卑躬屈膝的模样……以这种方法折辱我你们会感到快乐,是下是?」男人只会用这种方式让女人屈服吗?想起刚刚的一幕,卡莉娜巴不得拿把刀将被碰触的地方全刮下来。
「……不是的……我……」安格拉试着走到她面前,却引来了卡莉娜剧烈的反应。
「一样的!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不要过来,你们统统都下地狱去好了!」视界被眼泪模糊了,卡莉娜为了抗拒安格拉的接近,抓起了地上的某样物品,毫不犹豫的挥了出去。
「啊!」痛楚的叫声是从安格拉的口中发出的。看到安格拉痛苦地跪倒在地时,卡莉娜终于发现她做了什么。
她手中拿的是搅拌煤炭用的火棒,尖锐的铁棒划破了安格拉英俊的面孔,同时也划破了他的上衣及里头的皮肉,鲜红的血液彷佛流水般的迅速浸透了布料,滴滴答答的滴落地板,染上触目惊心的颜色。
她吃惊的松手,火棒发出「匡鎯鎯」的声音在地面滚动。
「……卡莉娜……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相i让妳留在我身边……我不是故意对妳做出那种事的……我从不想伤害妳……」安格拉摀着脸,忍着痛楚。「……我只是想遵守诺言,得到可以匹配妳的身分,可以让妳无忧无虑生活的金钱,我只是想……得到妳的爱……为什么妳感觉不到呢?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安格拉……安格拉!」看着他因为疼痛与失血跪倒在地,卡莉娜一时间忘了所有的愤恨,一个箭步冲上前就想为他止血。
「……卡莉娜……妳这么做,是代表妳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我……很高兴……」安格拉直直的看着卡莉娜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笑容,但很快地,大量的失血令安格拉昏眩了起来。
卡莉娜怔怔地看着那意识已然迷蒙的男人。他刚才说的话,意思是……他爱她吗?
「……不……不……」她猛然拉高了声音:「快来人啊!找医生过来!找医生过来!」找医生救救她的安格拉!
她试着用手压住安格拉的伤口,恳求那宝贵的血液不要再流溢,但是无论她怎么做,血依然无法止住,洁白的双手在片刻间便濡染成鲜红。
「夫人!夫人!医生来了!请您放手吧!」有人将她带到房间一角,以温水拭去了她身上沾染到的血迹,卡莉娜什么也无法想,只能不断地淌泪祈求:「求求你……不要死……上帝啊……请不要让他死……」
安格拉爱她,她知道了,可是她却伤了他……
她终于感觉到了,感觉到安格拉对她的好,感觉到安格拉对她的百般容忍,感觉到结婚当晚她拒绝安格拉的求欢时,安格拉那无言的痛楚……她早该感觉到的,为什么这种种一切到了现在才突然涌现心头呢?
不是我的错!谁叫安格拉什么都不说?他什么都不肯说,不肯说他为何娶我,不肯说他为何借钱给德勃朗特家……不对不对!安格拉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为什么不问呢?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偏见蒙蔽我的双眼?
卡莉娜看着挂在左面墙上的镜子,镜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一个狼狈的、为爱所苦的女人。
啊……那是一个为了心爱之人徘徊在生死关头而悲伤的女人脸孔,为什么要到这种时候才肯承认呢?承认自己也是爱着安格拉的,却为了莫须有的臆测与母亲殷殷叮嘱的德勃朗特家的自尊,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事。
在这个爱情里、这场婚姻中,她从未让步过,她坚持挺着腰杆,持着武器与安格拉对抗,然后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将自己心爱的人伤得鲜血淋漓。
--卡莉娜,妳的骄傲蒙蔽了妳的眼与心,妳是个骄傲的女人……
第七章
--妳的骄傲蒙蔽了妳的眼与心,妳是个骄傲的女人……
「……不是!」镜子那侧,卡莉娜红肿的双眼以及苍白的脸孔在剎那间与夏玫芳重叠了,夏玫芳倒抽了口气,大叫着否认。
她听见卡莉娜的心声了,就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响,几乎要令她耳鸣。
惊慌失措之间,「蔷薇之泪」掉进了洗脸台中,离手的瞬间,镜子上的影像也立刻消失,只留下夏玫芳不信、苍白的脸,但那脸上的神色与卡莉娜的是多么相似啊!
那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也是个骄傲的女人吗?不,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
愈是这么想着,夏玫芳心里愈有股心虚的感觉。
不,若说安格拉代表的是雷锋,那么卡莉娜就是另一个象征她的存在,反映着她的某一部份,关于这点,夏玫芳从第一次的梦境中便有所感悟了,那么……卡莉娜指出的,也是她的一部份吗?她同卡莉娜一般,被骄傲蒙蔽了她的心与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