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逃了出来,躲在公司里不敢回去,就怕再进家门后依旧要面对她。
……真是窝囊!
雷锋一面批着公文,一面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什么奇迹之子,他不过是个胆小鬼,连进自己家门的勇气都没有。
「嘟嘟!」内线电话声响起,雷锋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烦恼。
「喂?」
「总经理,夏太太找您。」电话那头,秘书的声音有些迟疑。
「……夏太太?」指的是夏玫芳吗?如果是她的话,秘书不应该用夏太太这三字称呼吧?那么……
「……是……您的岳母……」
元晓兰,夏玫芳的母亲?
雷锋脑海中立时浮现一个与夏玫芳外貌有几分相似,但神态异常高傲的妇人。打从结婚后他就没再见过他的岳母大人,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她居然屈尊降贵的打了电话过来?
「……我知道了。」按掉了秘书的电话,转按另一个按键,那高高在上的语气便清楚的从话筒中传进耳中。
「雷锋?」
「……我是。」真像是在放话单挑的感觉。雷锋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玫芳在哪里?」
「……什么?」
「我问你我女儿在哪里?是不是在你那里?!」
「怎么回事?」意料之外的问句让雷锋差点握碎了手中的塑料制物,对着话筒大吼。
「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呢!为什么我找不到我的女儿?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另一方的声调也不遑多让。
「她不是在家里吗?」
他离开时,夏玫芳还待在家里……不,那是两天前的事了……他一直不敢回去,连电话都没敢打,心想夏玫芳已是个成年人,应该有办法照顾自己……噢,天啊!
「她没回娘家吗?」刚问出口,雷锋就大骂自己胡涂。
如果夏玫芳回了娘家,元晓兰还用得着打电话来?
「雷锋,我警告你,如果你……」
那方的警告还没说全,雷锋已经挂上话筒,断绝了所有除他以外的声音。
夏玫芳不见了……她不见了!
「总经理?!」雷锋的秘书被雷锋开门时的巨响惊吓到了,眼见着雷锋风火般的走出经理室,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总经理……好可怕呀!
雷锋当然无暇去理会他的秘书对他有何感想,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开车离开公司,往家的方向疾驶。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就这样丢下她,对她不闻不问?
心乱如麻的雷锋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几乎是无视路上纷杂的车辆,凭着习惯将车开到他的目的地,再直冲上他与夏玫芳的新家。
只是当他打开门后,他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房子里一片寂静,静到连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没有人在。雷锋感觉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任何气息。
是了。如果她还在台北,元晓兰还会打电话到他公司逼问吗?她不在是很正常的,他怎么会驱车回来呢?应该要报警才是。
但是心里的这股感觉又是什么呢?
有个声音在心底告诉他不要离开一仔细的看看,他所爱的女人就在这里。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但如此鲜明的感觉又令他无法忽视,于是雷锋强行压下了离开这里到别处找寻的想法,一间间的看过。
客厅、厨房、浴室都没有人,找到最后只剩下他们的新房还没看过,握着门把,雷锋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进了门。
「玫芳!」
看到夏玫芳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剎那,雷锋失去了以往拥有的冷静,冲上前去一把抱起心爱的女人,浑身不停的颤抖。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雷锋终于有了余力感觉怀中人的生死。
她是活着的,她还有呼吸,还有体温。
她倒在这里两天了?而他这个做丈夫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夏玫芳依旧昏迷的憔悴面孔,雷锋将她横抱起来,就要带她上医院。情急之下的他没发现从夏玫芳的手中落下某样东西,在他们离去后的地板上隐隐发着光……
第六章
雷锋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夏玫芳,眼中是掩不去的自责。
他实在是没资格做她的丈夫!哪个做丈夫的像他这般失职,连自己太太昏倒在家中两天都不知道的?
轻轻地执起夏玫芳的手,上头还有两天前他留下的痕迹,经过医生的诊断后,才知道他当时的一握竟握伤了她,送到医院来时,那手腕红肿了一圈,还引起高烧。
是他的错。明知道她是如此娇弱的人,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劲。
昏睡中的夏玫芳有些不安稳,眉头频频蹙起,唇微微翕张,像是在说些什么。
雷锋小心凑近她脸旁,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无论再怎么听,也只能勉强听清几个字……不是这样,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
雷锋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他们的婚姻错了。
也许真是错了吧?他强行攀折下这朵盛开在温室中诱人心神的洁白玫瑰,让她成为他的妻子是错了。
他以为他对她的爱可以改变一切,他以为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让她享受与原本无异的生活。但,错了。他没有。
他与她的出身本就是天南地北,尽管现在的他已是商场上的骄子,但又怎能比得上一出生就万般娇贵的她?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想放开。
看着夏玫芳的脸,雷锋出神的想着。他是自私的男人,为了他自己的希望,他愿意不择手段以得到他想要的。既然得到手了,他就不会再放开……
可是……这样使她痛苦了吧?轻轻地抓起夏玫芳的手,雷锋将自己的与她的手交握,舍不得放开。
好安静,没有冷淡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待在彼此的身边--虽然其中一人是昏迷的。
这种谧静却让雷锋起了难得的感伤。
他情难自禁的在夏玫芳脸上轻吻了一下,怀抱着几近虔诚的心,感受着此刻内心中的柔软。
这份安静维持得并不长久,雷锋痴痴地看着夏玫芳的同时,也听到房门外头渐渐传来一阵嘈杂声,而且声音愈来愈近。
门被人毫不留情的推开,进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有几个人的出现超出了雷锋的预期。
「雷锋,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元晓兰只是看了夏玫芳一眼,跟着就直指雷锋痛骂起来。
她几乎已能想象出雷锋是以怎样的暴力对待她的掌上明珠,竟将她的女儿送进了医院,还试图掩盖!
「妳以为我儿子会对妳女儿做什么吗?」张荃敏的气魄丝毫不下于元晓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劈头痛骂起她儿子了,她以为她是什么皇亲贵冑吗?
「敏敏,冷静点。」雷仲威在一旁非常辛苦的才拉住妻子不上前去撕抓元晓兰的脸。
他们一回国就接到亲家母打来的电话,口口声声说他们虐待她的女儿。向来实事求是的雷仲威虽然不相信元晓兰的话,但还是打了电话向雷锋求证,却从秘书处得到雷锋带着夏玫芳进医院的消息,于是两方人马就在此地相遇了。
「我冷静?我冷静什么呀?这个老太婆把我儿子当成会殴打太太的人哪!」
「难道不是吗?」元晓兰的声音尖锐得令所有人都无法不听到。
病房里一团乱,不过是几个人而已,却将这里吵得宛如菜市场一般,一些在走廊上的病人也纷纷过来围观,更有护士往这儿走来,打算给这群人上一堂名为「安静」的课程,只是在白衣天使尚未到达之前,一声怒吼已经爆发出来。
「统统给我闭嘴!」
平地一声雷,所有的声音都被湮灭在这威力惊人的咆哮中。
所有人都被雷锋爆发出来的怒气吓到了,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张荃敏也不例外。她这个儿子虽然在道上混过,不过对她向来都是好声好气的,从来没有对她吼叫过,今天……他叫她闭嘴?没听错吧?
无视众人投来的讶异眼光,雷锋焦急地握着夏玫芳的手。他看到她睁开眼睛了,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情急之下他开口说出「闭嘴」这样的话。
「玫芳,妳觉得怎样?」他温柔地望着她。
夏玫芳的视线焦点还有些模糊,似乎还不能分辨出她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有些无神的喃喃说着:「……」
「妳想说什么,再说一次?」他没听清楚!
「……蔷薇……之……泪……蔷……薇……之泪……」彷佛是呓语一般,她只是重复说着这么几个字,迷蒙的眼睛渐渐浮上一层泪光。「……把它……给……我……」
「……蔷薇之泪?」是指他送给她的那条粉钻项链吗?
还想再问,但夏玫芳的清醒似乎就为了说这么几句话,话一说完,眼睛又闭上了,急坏了身旁的一票人。
「玫芳,玫芳!妳醒醒,这小子是不是对妳做了什么?告诉妈,妈一定帮妳!」
「妳够了没有!这时候还想着这种事?」
两位母亲又重新开战,但雷锋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他们两人了。匆匆跑出病房,硬是请来了医生为夏玫芳再次诊断。
「……病人没事,只是昏倒了两天,难免会有些脱水的现象,身体虚弱是正常的。她现在只是在睡觉,等到点滴打完,身体的养份补充完全了,自然就会醒来,请不用太担心。」
医生面对雷锋这样不怒自威的神态也有些害怕,再加上旁边几个人--尤其是夏玫芳母亲元晓兰--神色不善的模样,他也不禁感叹医生难为,再三保证夏玫芳的身体没有大碍后,才被这群人放出病房。
「……玫芳昏倒了两天……两天……而你……居然到今天才把她送到医院来?」
匆忙赶到医院的元晓兰原本还不太清楚夏玫芳进医院的原因,一进门就对着雷锋破口大骂也是基于平时先入为主的观念,直到刚刚听到医生解释夏玫芳的状况,竟然是因为两天来的昏迷导致身体虚弱,看着雷锋的她感到一阵晕眩,只是是被气出来的还是惊讶所致就连她也不清楚了。
雷仲威夫妻也很讶异。雷锋怎么可能在两天后才把夏玫芳送来医院?莫非……
「……我跟玫芳……有些不愉快……所以这两天……我不在家。」
「……儿子,你真是……」这么做也不是夫妻间的解决方法呀……张荃敏一阵无力。
「……天啊!我要带玫芳回家!等她一醒我就带她回去!」
雷锋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元晓兰,看得她心底一阵不安。过了好一会儿,雷锋才缓缓的说:「她是我太太,我会照顾她。」
「照顾到进医院吗?」元晓兰毫不留情的说。
雷锋握紧了拳头。雷仲威很自然的注意到儿子这个举动,也感受到雷锋对夏玫芳的执着。
雷锋会选择与夏玫芳结婚,果然是掺杂了商业以外的因素啊。虽然这件事早在之前雷仲威就有所察觉,但看到儿子这么明显的在乎,雷仲威心中也有些失笑。
「儿子。」雷仲威拍了拍雷锋的肩头。「玫芳这几天要待在医院里吧。你先回去拿点玫芳的东西过来吧,我和你妈会待在这里帮你看着她的。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媳妇嘛!」
「爸……」继父似乎已经看出他的心事。雷锋扯起一抹笑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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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拉,安格拉!你看,我有这么多花!」九岁的卡莉娜脸上荡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阳光般的金发在身后摇曳,捧着几乎要遮住她小小身躯的大把花束,蹦蹦跳跳的跑到安格拉身边现宝。
「哇,好漂亮的花。」年仅十三岁的安格拉。居诺已有着与他年纪不相衬的成熟,但这是在面对着普通人时才有的,在卡莉娜面前,他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
他喜爱这个活泼的、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小天使。虽然她的身分是他的小姐,虽然她的父母总是在见到卡莉娜贴在他身旁时开口斥责,他依然喜欢她。
「安格拉!帮我编花冠!」卡莉娜把花束递到安格拉面前。安格拉的手很巧,可以用花草编出许多可爱的小玩意,而她最喜欢安格拉为她编织花冠,然后亲手为她戴上的那一刻。
那感觉像极了故事中骑士为他的公主戴上了皇冠,然后许下诺言发誓永远在一起。
卡莉娜红着脸蛋,坐在安格拉身旁,微笑着看他将花朵一枝枝叠起交缠,做出一顶美丽的玫瑰花冠,然后慎重地戴在她的头上。安格拉脸上那虔诚的、怜爱的表情,让年纪幼小的卡莉娜一阵心动。
「……安格拉……」
「什么事?」
「卡莉娜长大以后当你的新娘,好不好?」
他楞了一下。「卡莉娜,妳想当我的新娘吗?」
「嗯!」不容怀疑的点头。「我要当安格拉的新娘!」因为他是她最喜欢的人,比父亲母亲更加喜欢!
「……那么……我会努力的……」
--我会尽一切努力,得到可以匹配妳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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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侍女的呼声唤回了卡莉娜的神智。
怎么回事,看到这片玫瑰园就发呆了?坐在花亭中享受下午茶的卡莉娜看着眼前这片玫瑰园,有些感慨。这片花园布置得跟过去德勃朗特主宅后方那绝美的花圃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些,倒像是把那美丽的花园缩小了放在这儿似的。还记得她刚见到这片花园时,心情激动得差点失态。
那片花园中有她幼时最美好的回忆,但革命后一连串暴动波及了宅第,美丽的玫瑰园已然荒芜,再也无法回复到往日盛景。原本她也死心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她不喜欢这栋宅邸,因为这里是安格拉的房子,但这片玫瑰园是唯一的例外,闲暇无事的时候她就喜欢来这里走走,或是像今天一样,坐在亭中欣赏花景,顺便回想过去。
「……不过,我刚刚到底想什么呀……」只要一想到小时候她竟然说要嫁给安格拉当新娘子,卡莉娜就开始后悔孩童时期的天真。
她那时候怎么会那么喜欢安格拉呢?因为他的外表?还是因为他的温柔?她喜欢他到在听到安格拉一家被父亲赶出德勃朗特家时,不顾身分的追在安格拉后头求他别走,最后被父亲狠狠掴了巴掌怒斥的地步。那时候她好后悔自己的幼小,才十一岁的她什么也没办法做。
她一直期待着与安格拉重逢的一天,可她没想到安格拉居然会怀着复仇之心接近她,甚至还提出要她下嫁以偿还债务如此羞辱人的条件,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居然做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