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要他的命!
在关外,他可以轻装度日,就算打赤膊也没人多看一眼。但回京就不同了,进出都得遵循礼节法制,叫他从今天起穿什么见人?著什么上朝?!更别提待会儿如何进宫面圣了!
四位老福晋瞬间破涕为笑。“你放心,发现著火时,我们冲进火场抢救出你的衣物,虽然烧了部分,但也留了一些下来,你们快去把衣服搬来给济尔冷看。”事实上她们想救的是收藏钱财珠宝的箱子,衣物只是意外被抢救下来的。
“好!好!”
除了最老的大福晋外,其余的福晋刻不容缓地转身回到自己的院落去拿衣服,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看见她们搬来两大箱衣物。
济尔冷弯腰打开两大箱衣服,没开还好,一打开,那种想切腹自杀的感觉立刻又涌上来。
“见鬼的,这是什么东西?”他已经骂不出来,只能捶心呻吟。
箱里竟然全是御寒衣物,貂皮、狐皮、豹皮,外加虎皮一件,穿上这些毛绒绒的大袄,放心,他不会热死,只会被笑死!
“我们做得不好吗?”
她们还敢在他面前装无辜,济尔冷压著胸口,简直快被气得口吐白沫,真个是心脏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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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御书房
“传──济尔冷贝子爷!”
御书房的门扉开启,太监传述皇上的旨意。
“贝……贝子爷?”
太监错愕地看著济尔冷像“熊”一样地走进御书房,一身雪白大袄,项间披领绲紫貂皮毛,袖口绲紫貂皮毛,腰际系兽皮腰带一条,不热吗?
济尔冷直挺挺地往前走,他知道太监们都看傻了眼,直觉他有病,正因为如此,他更要走得若无其事,走得昂首阔步。
“济尔冷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案前,济尔冷行大礼,下跪请安。
“起喀吧……噗!”皇帝猛然看见他的模样,一口茶直接喷出来。“济尔冷,你……”
“谢皇上。”
济尔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地站起身,佯装无事。他知道皇上想问他什么,但他不想回出蠢答案来,于是四两拨千斤,直接当作没看到他人的异样。
仿佛猜到他的心思,皇帝擦擦嘴角,若无其事地续问:“说吧,你这趟北疆边界之行,看见什么了?”
“我大清国与俄罗斯国之间贸易兴盛,各类畜皮与棉绒皆是与我大清国交易的重点……”
济尔冷侃侃道出他这一路所见所闻的心得,建议皇帝在面对恰克图的中方边界上,另建买卖城以取代原来的买卖城,如此一来,必能让两国的贸易更加频繁。
“嗯,很好,你的奏折我会再与诸位大臣研商,改日再议。”话锋一转,皇帝道:“济尔冷,你此时回京正好,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皇上请说。”
“大清国与蒙古诸部的联姻向来广泛,现在更把联姻的对象扩展到漠北部落。以往的情况,多是将清朝的王公之女下嫁至蒙古,但这回漠北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主动提议出嫁皇女,朕也乐见其成。
“可……各方王公大臣争取这桩亲事的人众多,宗人府拣选的人员更是一大堆,我听得头都昏了,也不知选谁好。等土谢图汗部出嫁皇女的护驾队伍一到,你就替我去把她盛迎回来吧!”
“请皇上放心。”济尔冷立即受命。长久以来,爱新觉罗家族一向惯用政治联姻达到政权维系的目的,身为爱新觉罗家族的他,对于这等盛迎之事早司空见惯。
“寇沁公主预订于九月底抵达京城,届时你再出城迎接。”
“臣遵旨!”
“你路途奔波,想必累了,跪安吧!”
“臣遵旨!”
再行大礼,济尔冷欠身退出御书房,但一出御书房,即刻头昏倒地,吓得太监们赶忙上前搀扶。“贝子爷,您没事吧?要不要紧?”
“快把我抬走,快……”
他快热死了,快把他抬出皇宫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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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上府里的马车,济尔冷立刻将身上的大袄大袍剥个精光,只留下一件丝绸薄衣半裸敞开。小山子轻驾马车,以平稳的速度朝贝子府的方向前进。
微风吹进窗内,带来不少凉意,济尔冷虽觉得舒畅不少,但心中仍有一肚子怨气没处发。
怪了,仿佛从他回京的那一天起,运气就背到家了!
他好心扶了即将摔倒的姑娘一把,没得到对方的感激就算了,对方还火烧屁股的逃得不见人影,留下一只鸭对他呱呱叫。
千辛万苦归还了鸭,回客栈找小山子算帐,没想到竟然又为了一滴雨惹来一票流氓闹事,最后再杀出那对有病的父女疯狗乱咬人。
好不容易回府,以为风平浪静,可以好好喘口气了,想不到却发现自己住了二、三十年的院落,居然为了一个中秋夜被烧个精光!
实在流年不利,倒楣到家!
“穿著这身兽皮,叫我怎么出去见人?”他光想就头大。“停车!”
他突然下命令,惊得小山子紧急煞车,路上行人纷纷走避。
“怎么了,贝子爷?”小山子连忙问。
济尔冷从车窗探出头,视线慢慢梭巡过眼前古色古香的老宅,好奇的问:“小山子,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座布庄呀!”
毕竟是出身民间,什么稀奇古怪的行业没见过?再说“司马布庄”几个字,就这么被大大地框写在门口,有什么好问的?
“布庄不外乎就是裁衣、制衣,你说我让他们尽快裁制几套袍子给我,行不行得通?”济尔冷继续问。
“皇室贵族和文武百官的冠服、蟒袍,可不是随便缝一缝就算了的,再说府里已经请人在赶工,何必多此一举?”
“除去冠服、蟒袍,我还是需要轻便衣袍。”
“缝完了冠服、蟒袍,就缝便袍了嘛!”有点耐性嘛。
“我很热。”
“贝子府就快到了,马上就有丫鬟们替你扇风送凉。”
“我热死了,我现在就要找人帮我裁衣!”他近乎任性地道。
不想惹毛他,小山子连忙退让。“好好好,您高兴就好,但这间布庄门可罗雀,我觉得找间生意好一点的比较衬您的身分吧?”
“我觉得这间就很不错。”济尔冷固执地道,天气热死了,他懒得再绕,相逢不如偶遇,进去就对了!“走,现在就去会会‘司马布庄’!”
合上衣袍,他毫不犹豫地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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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晚膳时间,司马布庄的男男女女们各端著一副碗筷,坐在饭桌前忙不迭地扒饭、吃菜,司马大海和楚楚也不例外。
几个较大的节日刚过,生意趋于平淡,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轻松一些,因为没生意,大伙儿更需要加把劲儿招揽生意。
“大家吃快点呀,柳八街那里今晚有流动市场,吃饱了就搬些刺绣品过去卖。布庄有收入,大家才有饭吃;布庄没收入,大家全没饭吃呀!”楚楚拉长声音,一本正经地提醒大家,顺手挟起一只鸡腿放到司马大海的碗里。
“你一样吃饱一点。”她淡漠地道。
“我是一家之主,你要叫我一起去摆地摊?”那他宁可不吃鸡腿。他不领情的把鸡腿往盘里头放。
“叫你吃饱一点,是要你去找阿牛把婚约的事说清楚。昨天你搞砸了,今天你自己看著办吧!”
语毕,扒了一口饭入口。
昨天因为发生太多事,父女俩纷纷爽约,但阿牛人还是在太平客栈,问题仍然悬在那里,该处理的终究要处理。
“我?你叫我去悔婚?”司马大海大为震惊。
“是啊,放著他一直呆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咱们若对人家没意思,就该早点让人家知道,去吧,我相信你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她状若无事地喝汤,脸不红气不喘。
“你怎么说得好像是我的终身大事?”
“‘我是你根生’,一样。”
“强词夺……”
“楚妹──”
冷不防的一声狂喜呐喊,打断司马大海父女俩的对话,众人循声回望,眼睛差点没当场暴突出来。
阿牛丢下带路的人,热情澎湃地走向他们。“司马伯伯、楚妹,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阿牛啊!我捎信给你们,等了你们一整个晚上就是不见你们赴约,我想了一整夜,不如我自己来比较有诚意。楚妹,嫁给我吧!”
他脱口就提亲事,吓死人不偿命。
楚楚瞠目结舌,两只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
司马大海哑然失声,不知该如何反应。
同桌的男男女女噗的一声,饭菜急喷而出。吓死他们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鲁莽的求婚方式。
“老板、小姐,不得了,贝子爷光临!”就在此时,外院传来布庄伙计的一声大喊,再度震断他们的思绪。
“贝子爷?真的假的?”
楚楚与司马大海顺著伙计手指的方向,视线穿过内院的大门,迎向昂首伫立在天井中间的男子,猛一看,父女俩重重倒抽一口气──
天啊!
两人双眼暴突,晴天霹雳打下来,心跳几乎停止──
第四章
济尔冷站在天井中央,神情慵懒从容、略带霸气,双手反背在身后,悠闲地敲著拍子。反观司马楚楚,则是皱紧眉头,面色苍白。
真的是他,那个在客栈和她起冲突的男子……
他竟然是贝子爷,竟然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天要亡她啊……
伙计兴奋地嚷嚷:“他的随身侍从一通报他的爵号,我马上仔细的打量他一遍,果真举止尊贵、气势不凡!”
其他工人闻言,从阿牛的惊吓中回神,纷纷看向前院,争相一睹王公贵族的风采。
“气势不凡?有吗?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除了一张脸长得比较好看外,还不是跟我一样。”
“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屁股红,你洒泡尿再看清楚吧!”
“欸欸欸,你这不是摆明了狗眼看人低吗?”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热烈讨论,倒是楚楚与司马大海见到贵客临门,没有兴高采烈,反而槁木死灰,一副死期将近的可怜相。
“叫他出去。”
司马大海倏地把脸别开,刻意回避,以免被认出来。
伙计吓傻了。“叫他出去?!”
楚楚的动作更快,八百年前已经低下头,不敢多看济尔冷一眼。“咱们是普通的布庄,招呼不起他这种贵客,你快叫他走。”
“我叫?现在?直接?”
“不然等到什么时候?快去!”楚楚更加坚定地命令。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老板出面招呼,济尔冷不耐烦地看向内院,隔著一大段距离,注意到围在一起说话的工人们。
原来老板就在那里啊!他心想,随即迈开步伐,朝他们接近。谈买卖嘛,当然得当面谈喽!
啊!啊!他走过来了!
楚楚与司马大海急得火烧屁股,冷汗开始狂飙。
“不得了,他走过来了!他走过来了!”
“怎么办,我们还在吃饭耶!”
“他是贝子爷,岂有等我们吃完饭再招呼他的道理,快把碗放下,快!”
惊慌的叫声此起彼落,众人心脏怦怦直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
“大家给贝子爷请安,贝子爷吉祥!”
众人手忙脚乱地跪下行礼,正好挡住了济尔冷的去路。
“别多礼了,你们老板呢?我要见你们的老板!”他的眼底隐隐流露出不耐。
“没问题,我们老板就在那里!”
大伙儿异口同声地指向后方,不料回头猛一看,才发现司马大海和楚楚竟一声不响跑得不见踪影,位子上仅留两副用过的碗筷。
哐当一声,筷子掉下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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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身影急速地在布庄后院移动,楚楚及司马大海当场“弃碗筷”逃命。
楚楚步伐飞快地往后方跑,还不忘对父亲司马大海道:“客人在外面等你,你跑进后院干什么?快出去啊,如果怠慢了人家,就糟糕了!”
“说我!那你呢?布庄的生意一向是你负责接洽,你不出去跟人家谈价钱,你跑进来干什么?还走得这么快!”
逃命不落人后,司马大海死命加快速度,不想输给自己的女儿。
“我……我走快,是因为我吃得太饱,需要动一动!你没事走得这么快干么?不怕跌倒吗?”
走出长廊,穿进菜园子,有几只鸡在院子里觅食,他们一来,立刻惊得四处飞散。
“笨!就是有事,我才跑得特别快!”
“你能有什么事?我是因为昨天打了那个贝子爷一拳才要逃命,你凑什么热闹?”她倒忘了他父亲为她也打了济尔冷一事。
“他脸上的伤我也有份!”
司马大海一脸苦瓜相,煞是懊恼。他依稀记得那拳他挥得有多用力,这下可好,被抓到不被打得满地找牙,恐怕难以了事!
“什么?你也有份?”
“我还不是为了你!”
“算了、算了,唯今之计,先躲起来再说!”
“好办法,刻不容缓,马上行动。”
两人加快脚步,从一开始就打著鸵鸟心态,心想只要不出面便天下太平,便不会节外生枝。
楚楚领著父亲奔入厅中,关上木门,接著转进耳房,耳房共有四重,每进一间耳房就关上耳房的房门,一直关一直穿,一直穿一直关,终于抵达最后一间耳房,关门、上锁──
“行了!”擦著额头上的汗,楚楚拍拍手,大功告成。
司马大海看了看四周,突然大叫。“可是我们人在外面呀!”
他跟著她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房间,落上一道又一道的门锁,最后她却带他从最后一间耳房的侧门穿出来,站在后院中间,跟进去前的位置一模一样!既然如此,又何必进去?
他们有躲跟没躲一样嘛!
“你知道什么!我这是声东击西,如此一来,就算那叫什么贝子爷的冲进来找我们,也会被我的障眼法迷惑住,搞不清楚我们究竟躲在哪里。而事实上,我们人根本不在里面,因为那时候我们早已逃出布庄,走吧!”她信心满满地转身,不料竟撞上一堵高大身躯,硬生生弹退一大步。
楚楚与司马大海猛然抬头,霎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济尔冷雄伟英挺的站在面前,双手抱胸,气势逼人地瞪著他们。
“好样的,居然让我歪打正著给碰上了!”
他邪邪一笑,那眼神、那姿态,俨然一副早已等著将他们挫骨扬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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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