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蓉儿满脸的泪痕,她也好想哭,却已哭不出来。那好象是她这一生中第一次觉得心疼、心痛;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伤被蓉儿压到的痛,而是不舍蓉儿这样为她难过;蓉儿应该是属于快乐那一边的,不该知道像她这种跟快乐沾不上边的人的生活。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后她一直不愿跟任何人太接近的关系,因为她害怕,真的很怕因自己的不幸而让爱她的朋友伤心难过。
「小茵,等很久了吗?」翁义鹏从秦茵身后拍了她一下,看得出来刚刚跑得满急的,仍在喘。
「还好。」秦茵看着大哥,轻轻摇了摇头。「我也刚到。」
今天下午她帮大哥出个差,等那边的事情办完之后,她便先到跟大哥约好的地方等他。
「我想说要出来玩还穿西装、衬衫,感觉不对,所以就跑回家换衣服。不错吧?」翁义鹏张开双手,展现自己难得轻松的一面。
每天跟那些法官、客户、犯人、辅导官、问题少年接触,让他的生活步调紧绷。今天回家后才发现年轻时穿的牛仔裤都不知道放在衣柜里多久了。
「很好看。」她看着大哥,由衷的说。
这边人来人往,她能感觉得到大哥出现后,路上不少女生的眼光都投往这边来。不得不承认,大哥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好看得教人移不开眼光。
「真感动!还有人懂得欣赏我。」翁义鹏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两人转身往售票口方向走。「今天人真多。」他看了一眼排队买票的队伍之后摇着头说,都排到马路上了。
「假日吧。」她平常都不出门的,今天看到这么多人,说真的,她居然有点紧张。照这边排队的人数看来,他们至少要排上三十分钟……
「没关系,我们边排边聊天好了,就当体验一般正常人的生活吧。」翁义鹏领着秦茵来到队伍的最后面,让秦茵站在他身前,双手抓着两旁的扶把,以免前后排队的人挤动时推挤到秦茵。
「嗯。」秦茵低头呢喃了声。大哥的保护姿态让她感到一阵温暖,就像大哥身上那件毛衣传给她的温暖一般,不由得整个人也跟着暖和了起来。大哥靠得她好近,让她有点的……不自在。
「我大概也有好几年没排过队买东西了,毕业后一考到律师就开始昏天暗地的生活了,根本想不起上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也怪他大学四年没什么在玩,一星期有五天跑图书馆,另外两天就是收拾行李回家看爸妈去了。说穿了,就是大家眼中的书呆子。
「真的?」秦茵不太相信,皱着眉头问:「那毓嫣姐呢?」她记得毓嫣姐跟她说过,大哥每星期都会带她去游山玩水,叫她最好不要打扰到他们相处的时间。
「她?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我们很少出去。每次约她去看电影或去哪里玩,她总觉得不如待在家里看电视得好。」所以后来他也就不再找她出去,想出去走走就找同事,或是以前高中、大学时的老朋友。
「原来……」秦茵的心莫名沉了下。她不懂,当初毓嫣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说,目的只为逼她离开翁家吗?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了。
「又再发什么呆啦?」
「啊?」秦茵一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离开了售票口,来到了美食区。「什么?」
「我问妳要喝什么饮料,还有要吃爆米花还是要吃别的。」翁义鹏弯下腰贴近她的脸,仔细的看了看她,像逗小孩般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跟我出来玩还魂不守舍的?」
秦茵睁大了双眼,大力吸了口气,吞了吞口水,确定自己不会呼吸困难才又把气吐出来,看都没看一眼,手就往饮料招牌上随便指了指。「我喝……绿茶就好。」
听了秦茵的回答,翁义鹏和老板娘对看了一眼,彼此尴尬一笑。翁义鹏伸出两只手指,「两杯热可可,两份爆米花。」
拿好了东西后,翁义鹏以最快的速度拉着秦茵到电影院大厅的等候区位置上,像看怪物般的看着秦茵。
她知道情况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大哥现在又猛盯着她瞧,这种窘境让秦茵的头愈垂愈低,双眼只敢盯着地板看。
眼看秦茵又打算装死,翁义鹏只好转过身面对着秦茵,双手捧着她的脸往上,直到她迷蒙的双眼对向自己。「妳这个傻呼呼的丫头,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傻昏头了吗?连叫个饮料都这么不专心,招牌上明明就清清楚楚的只列出:可可亚、咖啡、柳橙汁这三种饮料,妳怎么会叫到绿茶去了?」
「我--」秦茵水汪汪的双眼看着大哥眨了眨,然后心虚的看了看其它方向,很努力的想要忽略正在她脸边呼气的双唇,还有尽力不要去理会正捧着自己脸颊的那双粗糙厚实的大手。
他是她的大哥,她是他的小妹,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对妹妹的疼爱,对凯娟也会是这样的情形……秦茵不断的、不断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要自己别多想。
「到底哪样才是真正的妳?」翁义鹏望着眼前让他摸不透的小脸蛋叹了一口气,有感而发的喃喃自语:「是那个冷若冰霜、做起事来果决俐落的妳,还是现在在我眼前手足无措的妳?」
自从秦茵这次回来跟在他身边的这几天,他一直很努力的在找他跟秦茵之间的定位点。表面上就是那么一回事,好象跟三年前的情况没什么两样,但是私底下他愈来愈清楚,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秦茵保持在兄妹的定位。
「那你……你喜欢哪一个我?」彷佛着了他的魔力般的在浑然不觉中回答了他的问题。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后,就看见了大哥眼中的惊讶以及……犹豫,让她顿时感到一阵难堪。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不合身分、不合所有一切的话呢?她真的是太放肆了。
「电影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嗯……」似乎感受到了大哥对她的刻意冷漠,秦茵也只能吸了吸气,用来缓和有点酸的鼻,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往上仰看,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般的跟着走向前。
她真是个大笨蛋!怎么会说出这种不该说的话呢?她刚刚说出的那句话,让大哥感到困扰了吧?
她真是笨得可以,笨到心中有种空空的感觉、笨到……笨到眼泪都不由自主的偷偷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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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义鹏跟秦茵并肩随着人潮走出了电影院,将手上的饮料瓶压扁后一同丢入垃圾桶。
「小茵,妳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翁义鹏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行进的同时突然转过身对秦茵说。
「一齐走。」秦茵看着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就是没那勇气看向他。
「车子停得有点远。」翁义鹏顺着秦茵的视线,也跟着望了好一会儿,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我马上过来,在这里等我。」
看着大哥渐渐消失的背影,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皎洁的明月,一个人体会孤单的感觉。
这是她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到电影院看电影。过去,她从不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有乐趣可言的休闲活动上的。大哥选的这部电影是美国票房双周冠军的爆笑喜剧片,但是她看完之后并没有被结局的那份喜悦感染到,整颗心反而愈沉愈深。
这一个半小时里,她跟大哥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堵无形的高墙,他吃他的爆米花、她喝她无味的可可亚,就连全场笑翻天的剧情,她也像是失去神经知觉似的笑不出来,这种感觉把她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时,突然响了两声喇叭声,秦茵往喇叭声方向看过去,原来大哥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在车子里跟她招手。
就在她要走向车门的同时,秦茵眼尖的看到对面服饰店前似乎有个人盯着大哥的车,有些鬼鬼祟祟的,这让秦茵提高了警觉。
不理会车内大哥异样的眼神,她直觉的看向那人的双手,果然用报纸包着一把枪。「大哥,快走!」她敲打着车窗,要大哥赶快先离开现场。
而在这同时,对方也发现了秦茵正盯着他看,怔愣了一会儿,最后准备举起手上紧握着的那份报纸--
在还来不及通知大哥躲避的情况下,秦茵逼不得已,只好拿出自己放在手提包里随身携带的那支手枪,往对面方向开了一枪,刚好不偏下倚打到那人的右手,让他手上的报纸跟枪枝掉落地上。
对方的手显然因此而受伤了,秦茵正打算过去抓人,就算他逃跑,她也有自信能追得到他。
「小茵?!」坐在车内的翁义鹏听到枪声及路上行人的尖叫声后,赶紧从车内跑了出来,怕秦茵受到任何伤害。
但当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却看到秦茵手上拿了一把枪,像是要追过去似的。
她、她身上怎么会带着枪?!
「别出来!」秦茵看到大哥居然跑了出来,赶紧对着他大吼。对方的目标是他啊,他怎么还这么不知死活的跑出来?不想要命了吗?!「快回车上!」对方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然后一眨眼间就往左边方向跑走。
有同伙!
秦茵意识到这一点,正打算向前追去,忽然左后方来了一辆箱型车,车里的人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打昏、拖上了车,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小茵!」还没有完全消化在这五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翁义鹏,直到看见秦茵消失,才恍然大悟--
秦茵被抓走了?
翁义鹏马上街回车上打算追过去,但车子发动之后,大马路问已看不到任何箱型车的踪影。
「拷!」翁义鹏愤怒的往方向盘重重打了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茵怎么会被抓走?她身上怎么会有枪?
谁来跟他解释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第四章
「你们最好现在就把话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翁义鹏在客厅来回踱步,脸色差到极点的看着在场的其它三个人。「对方的目标是我,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小茵呢?!她身上怎么会有枪?她一个女孩子身上怎么会有枪?!」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
该死!早知道就该让小茵跟他一起去停车场。
他在秦茵被抓走之后开着车子在市区绕了将近半小时,遇有箱型车经过,一定把里面的人看仔细;这样看了不下百辆箱型车,却是一点鬼影都没有。
正当他准备将车开往附近山区时,凯娟突然打电话来叫他回家一趟,说是有关秦茵的事情。他马上掉转车头,根本不在乎会被开多少罚单的冲回家里。一进大门,就看到凯娟跟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
「哥,我们……」凯娟面有难色的看着铁青着脸的大哥走进门,然后看向蓝野跟蓝浩。
以大哥现在的心情,若是再告诉他事实的话……后果她真的不敢想象。
「其实你们不用顾虑太多。」蓝浩拿起凯娟为他们泡的咖啡喝了一口,慵懒的看着这个带着怒气进门的男人。「以秦茵的身手来说,以一挡十都没问题了。」这个在枪林弹雨中受训了一年的女人,可能还不知道「危险」这两字怎么写吧。「凯娟,妳咖啡煮得不错喔。」举起了咖啡杯,边向坐在他身旁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似的美女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翁义鹏瞇着眼看着谈吐、长相皆不凡,但在他看来却超级欠扁的男人问着:「你哪位?」他凭什么说小茵有好身手,可以不用顾虑她的安全?
他的小茵--一个身高不到一百六,他用一只手臂就可以捞着她到处跑的小女子,可以以一挡十?以为秦茵是在拍电影吗?是谁让这个乱七八糟的家伙进家大门的?!
翁义鹏想叫这些人别胡说八道,却立即想到刚刚小茵拿枪的架式,还奇准无比的打中对方拿抢的手,在在显示了她对手枪并不陌生……
「你好,我是『蓝天白云』征信社,同时也是秦茵的老板--蓝野。」已经收拾烂摊子收惯了的蓝野认命的起身,礼貌的伸出手,自我介绍一番。
秦茵丫头怎么没跟他们说她认识翁义鹏呢?而且照目前的状况研判,翁义鹏根本不知道秦茵是被派来保护他的。
「什么老板?!搞清楚谁是老板,我才是秦茵的老板!」翁义鹏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虽有满肚子疑问,但还是伸出手握了一下。「翁义鹏,秦茵的现任老板。」加重语气强调着。
「秦茵是你的保镳,我征信社的员工。」蓝野不想再多花时间解释,直接说出重点。稍后他得先查出秦茵所在的位置,要是秦茵没有在一小时之内回报的话,他们就得出发去找人了。
「保镳?!」翁义鹏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像是在看怪物般的看着蓝野。「你说……小茵是我的保镳?」有没有搞错?小茵只是刚回台湾,现在在他律师事务所当他助理的人吧?
「哥,我--」凯娟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比较好,原以为这个计画天衣无缝的,谁知道会突然变成这样。「小茵她--其实已经回来一年半了。」她已经有心理准备让大哥砍头了。
「一年半?!那她怎么--」怎么一星期前才回翁家?难道真如这些人所说,她是为了保护他才回来的?
笑死人了!她保护他?!
「翁先生,现在的重点不是秦茵她原本的身分是什么,而是她能不能顺利脱逃出来。虽然以秦茵的身手对付几个小混混不成问题,但我担心的是对方手上有枪……」蓝野神色凝重的把关键点给说出来。
离秦茵被抓已将近一个小时了,却还没有任何回报,这不免让他担心,虽然他还是觉得秦茵能把事情完美解决。
「我告诉你!」翁义鹏一把抓住蓝野的领口,使力拉向自己,「你们最好能保证秦茵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否则你们是怎么被告死的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
「不要担心,我们现在有秦茵所在的位置方向,等等出发去找她就行了。」蓝浩还是一派悠闲的吃着凯娟端来的蛋糕,轻松的说着,「欲速则不达,你不要那么紧张嘛!」
「你们知道她在哪?!」翁义鹏真的觉得自己快被这些人搞疯了,而他居然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跟这些人一起发疯!「你们在搞什么鬼?!怎么不早讲?!知道她在哪还不赶快去找她?!还有闲情在这里喝咖啡、吃蛋糕?!」翁义鹏大力的将外套套在自己身上,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出发。要他再跟这些人瞎耗一秒钟,他真的会拿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