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辰希,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很丑对不对?我就知道……”她偏过头去,心里面难过极了。
“刚刚在医院里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下子铁定把脸都给摔烂了!”
“还好啊!没那么严重,只是肿得有点厉害而已,”美儒轻轻扳过她的脸来,半安慰半责备道。
“你是怎么搞的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拜托你好不好,大姊,这已经是你这学期以来第三次跌倒了耶!”
她连忙张口反驳。“我……哪有?”
“还说没有!”美儒丢给她一记责怪的眼神,竟扳起手指一一细数了起来。
“那次上体育课打篮球拐到脚是第一次,后来没来由地从楼梯上滚下来是第二次,现在又……”
“没办法,人家天生平衡感就不好嘛——”辰希截断了她要讲的话,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自我解嘲地苦笑道。
“以前我妈就常说我是命中带摔,从小到大不知道跌倒过多少遍了!真要算起来的话,我看我八成都能出一本名叫‘摔跤大全’的书了呢!”
“这样你还能说笑话?我真是被你给打败了!”美儒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既然这么有经验了你还跌成这副德性?这回又是怎么啦?”
“人家骑车去送披萨嘛——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跌倒了!都是那马路上的坑洞害的啦……”
“你自己不小心还敢怪马路……”美懦起先还逼盯着她的脸叨念着,接着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地叫了出来。
“哦——你要死啦?你骑机车没戴安全帽,对不对?”她心虚极了地低下头来。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哈!你要是戴了安全帽哪还会摔到脸呢?向辰希你是嫌自己长得太漂亮了是不是?”
“你不要叫那么大声嘛!人家下次不敢了……”
“下次?还会有下次啊?”美儒气急败坏地指着她的鼻子喝道。
“你一定没打电话回家对不对?不管,我一定要告诉向伯伯、向妈妈,说他们的外甥女这次又干了什么好事……”
“不要啦!姊姊……”一想到舅舅和舅妈那足以把人逼疯的唠叨,辰希连忙一把抓住了美儒的裤管,求爷爷告奶奶般地哀嚎道。
“我求求你千万别告诉我舅舅这件事,你要是说了,他们一定又会紧张兮兮地跑采看我;这样我又得被疲劳轰炸好久!搞不好还会被他们念上一辈子……”
美儒见到她那副可怜兮兮的神色,马上便心软了,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这个样子,好好地逞什么能呢?你舅舅、舅妈他们又不是不疼你,看你每次一提起他们就好像碰到鬼似的……”
“就是因为他们太疼我了我才会这样啊!”辰希忙不迭地开口解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状况。我妈走了以后,全靠舅舅把我养大;他们养我、供我念书,还让我继续学琴。我表哥表姊他们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哪敢再麻烦他们……”
“这话也是……”美儒点点头,同意她的话,随即便又恶形恶状起来。
“既然这样,你就乖一点好让人放心呀!看看你,有事没事又把自己摔成这什么鬼样子……”
“人家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抬起头来看到美懦那张“不甚友善”的表情,连忙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我看你在那披萨店打工的工作就别再做啦!你这样骑车送披萨,又这么不小心,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耶。”
“还说咧!”辰希叹了一口气,显得极为懊恼地。
“我都不敢跟公司讲,披萨没送到那也就罢了!人家……人家把公司配的那辆车都给摔烂啦……”
“天啊!”美儒大惊失色地叫道。“那你不是要赔给人家吗?一辆车少说也要好几万耶!你哪有那么多钱?”
“就是说啊!”她摇摇头,满脸沮丧的表情。“学期又快要结束了,我下学期的学费都还没着落呢!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美儒暗暗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把心中的建议给提了出来。
“我看这样吧!明天我先从我的户头里提钱出来帮你去赔给人家,也顺便去帮你辞职……”
“不行啦!美儒……”听她这么一说,辰希赶紧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害得她不禁哀嚎出声。“唉哟……不……不可以这样啦!每次都要你这样帮我……这怎么可以……”
“傻瓜!就当你是先跟我借的嘛!看你紧张的……”美儒摇摇头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我们都‘同居’四年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说是不是?”
“可是……”辰希强忍着眼中的泪光,万分感慨道。
“如果我把披萨店的工作辞了,你要我拿什么还你……”
“那?说起工作让我想到一件事!”美儒两掌一拍,欣喜万分地说道。“你看看我,你要不提我都忘了要跟你说这件事了!我打工的钢琴酒吧里,那个现场演奏的女生下个月就要离职了,今天经理还在问我们有没有朋友可以接手呢?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你不是也会弹钢琴吗?我看你就去我们酒吧上班你觉得怎么样?”
“这……”美儒是一片好心没错,这个建议乍看之下也无任何不妥之处,但,辰希心中却有着一个极大的顾虑……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看到她一副为难的表情,美儒不免好奇不解地问道。
“没……没有,唉,其实,也没什么……”辰希苦着一张脸,有些不知所措。“唉,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用琴艺去赚钱吗?”
“所以,你妈就禁止你学琴?”
她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她自己就很喜欢音乐,怎么会不让我学琴呢?只不过,我妈生前就一直警告我,禁止我用琴艺去赚钱,深怕我又重蹈她的覆辙……”
“唉,不会啦!你别想太多了……”美儒堆起笑容安慰,想想又问:“你说你爸爸是日本人,这也就是你来念日文系的原因?”
“那当然不!”辰希立刻斩钉截铁地回道。“读日文系纯粹只是因为考上之后就来念的,完全不是一种预谋。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关系,我的日文一向都念得很好……”
美儒笑了笑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又歉然地说道:“对不起哦,辰希,我并不知道你……”
“唉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辰希摇摇头,露出了纯真而又乐观的笑容。
“大概我这人天生神经就很大条吧!除了少了爸爸在身边、还有我妈曾经带给我的一些精神压力之外,我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如果……”美儒咬着嘴唇,像征询她的意见般地说道。“如果是因为这样,那我就不好勉强你去了……”
“你不要这么说啦,美儒。”她伸手拉起美儒的手,眼中含着泪光带着笑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事实上我也不能没有工作啊对不对?其实,就像你说的,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这样吧,等我把伤养好后,我就去你们酒吧上班。”
第三章
他已经连着出现三天了。
之所以会注意到他,倒不是因为他那酷毙的长相,而是他的态度。每每看到他投过来那种“好像”是深情款款的眼神,总会让她感到浑身都不对劲儿……“喂!你看那家伙又来了耶!”美儒在经过演奏台前的时候,总会丢给她一记调侃的眼神。
趁着中场休息的片刻,她把辰希拉到了角落,笑着损她道:“我看哪!他准是冲着你才来的。不错哟� �
长得有点像是留了胡子的江口洋介,又帅又性格耶!搞不好是一朵想追你的超级大桃花……”
“你别乱讲好不好?什么桃花?我还喇叭花咧!”辰希连忙红着脸反驳。
“我才来上班几天哪?人家就会因为我而来?拜托你了大姊,你当我谁啊?”
“谁?当然是钢琴美女喽!”美儒止不住地大笑起来,接着又道:“我是说真的嘛!我看他的眼光始终都离不开你,要不是因为你,难道还是因为我们店里的咖啡特别好喝啊?你别闹了!”
“那可说不定……”辰希原想接着她的话继续发挥,却突然像是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般叫了出来。
“哦——唐美儒,你完蛋了!”
“干吗呀你?”辰希笑得一脸好相。
“嘿嘿……你说他的眼神‘始终’都离不开我,那这个意思是不是说,你的眼神也‘始终’都没离开过他呀?”
“要死啦你!”美儒一巴掌就拍在她肩上,万分不依地叫道。“死丫头!你看我今天饶不饶得了你!”话还说着呢,她便伸出手要搔辰希的痒。
“哇!不要啦!姊姊,人家不敢了……”
辰希被她搔得娇笑连连,连躲都没地方躲!一个不小心便撞上了正要去化妆室的“某人”……这“某人”不是别人,正是引起这场混战的男主角。
“唉……”
“啊!”
眼见客人被撞得微微踉跄,身为餐厅酒吧服务生的美儒赶紧开口致歉。“对不起、对不起哦……”
“没关系……”他笑了笑。长着落拓颓废的胡渣、显得粗犷性格的脸上镶着的一双桃花眼,这下就像蹦出了漫天的星星般。
“对不起,能不能再给我来一杯咖啡?”他对着美儒笑道。
两个女孩竟不约而同地都想起了刚刚那个“本店的咖啡特别好喝”的假设,禁不住交换了一个既有默契、又有点好笑的眼神。
“好的,你请稍候一下。”美儒连忙转身离开了现常辰希被她那好朋友很故意地“遗留”了下来,也只能尴尬又不知所措地朝着那男人傻傻地笑了笑。
“你琴弹得真好。”他也跟着笑了,是一种真诚而
善意的笑容;还有发自内心的、由衷的赞美。“我虽然不懂音乐,但也能感受到你琴音中的情感。真的,弹得很好。”
“谢谢。”辰希客套性地点点头,心中却不自主地筑起了那道无法摧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城墙……
“你好,我叫夏雷:夏天的夏,打雷的雷。”他伸出手来,笑问:“不知道,能不能交个朋友?”。
“嘎?”辰希微微一怔,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脸蛋就已经像是被火烧着般红了起来。
“呃……对不起,我,呃,我该上场了……”像从网罟之中及时挣脱的鸟儿般,辰希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现常回到演奏台时,她的一颗心还不停扑通扑通地猛跳着。
她打开了眼前的琴谱,若无其事状地开始演奏,眼睛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姓夏的男人身上一其实,她是因为担心才会这么注意他的反应。再怎么说他也是这里的顾客,要是自己这种“不识相”的行为,竟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她这好不容易挣来的工作机会不就玩完了吗?所幸,那位夏先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
辰希只看到他摸了摸鼻子,有点损地笑了笑之后,不以为意地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到美儒将他点的第三杯咖啡送上时,夏先生也很技巧地把他刚刚振笔疾书的字条交给了美儒。
美儒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把字条搁在钢琴架上。
“哪,人家指名要我交给你的。”
趁着一首曲子弹完之后,辰希瞄了那张字条一眼。
还好,那字条上只点了一首英文抒情歌希望她演奏而已。
这在有钢琴现场演奏的餐厅里是很平常的事,辰希当然不能拒绝。她望了那夏先生一眼,对方也朝着她笑了笑,又举起双手来比划示意一番……她看懂了。夏先生是希望她将字条翻面再看。
辰希微微颤抖着手把字条翻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对不起,是我太莽撞吓到你了,我在这里郑重地向你道歉。我有一个懂得音乐的朋友,我会再带他来欣赏你的琴技。夏雷。”
不知道怎么搞的,对于这位夏雷先生的主动搭讪,辰希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甩了甩头,也不敢再多想些什么,只得摆好琴谱、故作无事状地弹将起来。
“喂!那个弹琴的,换一首歌来听好不好?”钢琴酒吧里龙蛇杂处,这也是辰希当初之所以会犹豫不想前来的原因之一。像现在对着她大吼大叫的一群没水准、没气质又兼喝醉酒的TTK(土台客)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一听到她弹的尽是一些没听过的英文抒情曲,这些TTK不禁颇为不满地鼓噪起来。“我们老大不要听这个啦!换一首、换一首!换一首江蕙的‘酒后的心声’好了!”说实在话,辰希并不是不想弹这首曲子,而是看不惯他们这种不尊重别人的态度;况且,她现在正在弹奏其他客人交代的乐曲,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她没有搭理对方,自顾自地沉浸在曼妙的音符中“喂!叫你换一首歌你是有听没有到喔?”没想到她这种故意漠视的态度,竟把那群TTK给惹毛了!其中一个嚼着槟榔、身穿皮外套配西装裤的男人冲到演奏台前,对着她粗鲁而无礼地吼道:“喂!我们老大叫你换一首歌,你居然敢不听?”
“先生。”眼看挚友有难,正在送餐的美儒赶紧跑上前来,对着那个低级的家伙提出了理直气壮的严厉指正。
“对不起,这位小姐现在正在弹别的客人点的曲子,如果你们也想点歌,麻烦请照我们吧里的规矩来……
“规矩?我呸!”那个TTK对着地上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槟榔汁,朝着她张牙舞爪地。
“跟我们讲规矩?告诉你,我们就是规矩!你们这间酒吧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叫你们的经理出来!”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美儒按捺住满腔的怒火,好声好气地劝解道:“不好意思,我们的酒吧经理现在正好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讲也是—样。”
“你?”
他拿着一双鼠目上下打量了美儒一会儿,竟嗤地一声浮上了一抹淫笑。原本就已经很令人厌恶的脸孔,这下显得更为狰狞可恶了。
“哦——原来是个‘美妹’啊!难怪会这么吊了!会弹钢琴又怎么样?我看你们还不是都在这里卖的……”听他讲得如此不堪,演奏台上的辰希说什么也隐忍不住了!正要发作的时候,却有个人比她还要抢先一步——“砰”的一声!那痞子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