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妳真的不喜欢……」微垂眸,他做出一个思考着后果的神情。
郭晏秋的心一软,不想让他为难。她立刻摇摇头,接口说:「算了!既然我都答应你,而且我们也都踩到门口来了,那就进去吧!」她抬起下巴,那神情简直像极了就要杀进战场的斗士,害得范冬阳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放轻松就行了。其实进去里面兜一圈,妳就把它当作逛游乐园,一点也不必感到紧张。」在进门前,他才又忽然想到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接着半俯下身将那东西往她颈间一比。「来!把头低下点,我替妳戴上。」
郭晏秋惊诧地看着他就要放到她身上的,是一串闪耀着圆润光采的珍珠项练。「这……」
「珍珠配妳这身小礼服很适合,妳让我来吧!」范冬阳轻扬眉毛,柔声请求。
又是这种让她无法拒绝的神态、声音,她颓然地察觉自己好像有点被他吃定了的感觉。
好吧!而且他们就站在宴会厅大门口,再加上这举动已经引起进出人的侧目,她马上就投降了。
无言地,她低下头。
范冬阳微微一笑,立即将项练挂上她的颈间。双手绕到她后面,动作熟练地为她扣上环扣。弄好了后,他以手背抬起她的下巴,再退后半步仔细地打量那串珍珠在她身上造成的效果。
他满意极了。
看到他鲜朗的笑,郭晏秋不由伸指摸了摸凉凉贴触着她的脖子肌肤的圆珠子。「好看吗?」即使已经由他的笑容表情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他,而且这柔笑的语气带着些她自己都不自觉的撒娇。
范冬阳听出来了。他的黑眸立刻变得灼热慑人。握起她的一手凑到他的唇边,他轻轻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无言微笑。
郭晏秋强烈感受到当他的唇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她像被电到般的全身泛起一下轻颤。
范冬阳凝视着她,有一瞬间他似乎想做什么,不过理智暂时战胜了冲动。他将她的手放进他的臂弯,然后挽着她往宴会厅里走。
「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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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乐团现场演奏的浪漫轻松乐音流泻在整个会场。穿著正式的名人仕女们或站或走动地与旁人闲聊畅谈,宴会的气氛显得十分热烈节庆。
被范冬阳挽着进到这宴会厅的郭晏秋,虽然意识到四周投射过来的眼光而感到不自在和别扭,不过她仍抬头挺胸,假装自己没受到影响。
当然了,她清楚这就是跟在一个出色男人身边的后果——当众人看见范冬阳时一定会忍不住受到吸引,可是当他们视线转移到他挽着的女伴身上,发现她只是个普通平凡、不是该配得上他的绝色大美女时,他们大概会替他感到错愕和惋惜吧?
好吧!她不是大美女,那又怎样?反正现在占据他女伴位置的人是她,要不然来抢啊!
哈!就让那些女人去羡慕嫉妒吧!
拿出在比赛场上拼斗、不服输的精神,郭晏秋将刚才的压力拋开,活力冲劲又全上来了。
「范,你来了!」这时,有一个热情的高声从前面传过来。
范冬阳停下步伐,郭晏秋自然也好奇地看着前方撇下一群人、大步直向这里走来的中年男人。
头发微秃、啤酒肚,脖子上围了条鲜艳引人注意的红色领巾的高个子男人,很快就来到他们面前。
「范,我还真担心你不来……咦?这位是?」精明的眼睛很评估仔细地打量向范冬阳身边的女人。
范冬阳为两人介绍了起来:「晏秋,这位是『好客』酒商总经理李严先生:李先生,这位是郭晏秋小姐!」
「你好!」郭晏秋大方有礼地对他点头招呼。
李严的脸上立刻泛满热切的笑容。「郭小姐妳好!欢迎妳来参加我们公司所办的这个宴会。希望妳可以玩得愉快。」
同时,有另一群人也向这方向过来了。
郭晏秋是注意到范冬阳和李严一起看向另一边,她也才转头发现已经来到他们前面周旁的人。而走在最前头的金发美女,是最令她惊奇的。
西方人美丽无可挑剔的脸蛋、高挑的身材裹在一袭黑色典雅的晚礼服下,这金发美女一出现便艳光四射、气势惊人。
金发美女一走过来便站近范冬阳的身前,并且亲密地揽着他,热情地在他的左右脸颊各印下一吻。而范冬阳也显然很高兴见到她,以同样的热情响应了她的吻。
好登对的一对男女!
虽然范冬阳是东方人的面孔,可是他的外型并不比西方人逊色,所以配起这西方美女还真是搭。恐怕就连在场的任何一对组合都没他们来的抢眼、有看头。
在一旁看着两人站在一起,显然很熟悉彼此地快速用他们的语言交谈着,郭晏秋不禁又羡慕又有些……心酸。
这能让范冬阳流露出如此诚真意切笑容的西方美女又是谁?
他们的四周已经渐渐围来了许多人,也似乎,不少人对这金发美女并不陌生。因为开始有人在对着她打招呼,叫着她「Anne」了。但是对于范冬阳,显然除了惊叹于他的出众,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这对东西方的俊男美女也并没有聊太久,因为除了周围人们的干扰,最主要是 Anne也早注意到他身边的女人了。
西方美女突然转过头,对着郭晏秋风情万种地一笑,接着张臂拥了她一下,随即放开。
「妳好,郭小姐!我是Anne!」高了她半个头的Anne看着她,吐出了字正腔圆的中文。
郭晏秋早就被她突如其来的那一下拥抱吓了一跳,这会儿再意外听她说得极顺畅的中文,她真惊愕住了。
「呃……嗨……Anne!」她总算反应过来。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形?
范冬阳轻轻地将一手揽在她的腰上,视线却是看向Anne。「今晚妳是主角,所有人都在等着妳,妳还不去忙妳的?」刻意说中文好让身边的人听懂他的话。
Anne的棕色眼珠随着他的手移动,神情有些藏不住的深思。不过她美丽的脸上依然泛着笑地回望着他。「好!那么等一下等我忙完了,我再过来和你聊聊,你不准先离开,答应我!」她也顺他的意,说他的语言。
范冬阳笑了笑,朝她一挥手。
Anne挑眉,似乎知道他也只是应付她,不过她聪明地没再多说什么。回他挑战的眼神,她转身就往一旁早已整齐叠好一座大金字塔一样摆放着空酒杯的长桌走去。而她身边的追随者也仿佛公主殿下的护卫般跟着簇拥她移动。
当Anne一站定在那长桌后,司仪立刻报出:
「现在让我们向我们法国勒布朗酿酒集团公司、亚太地区总监,我们最美丽的 Anne小姐送上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Anne小姐!」
现场随着司仪的介绍立刻响起掌声雷动。
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会场的前方去。
至于郭晏秋,直到这时才由司仪的口中得知Anne的身分——酿酒集团公司亚太地区总监!
一个听起来似乎是满高阶层、满吓人的头衔。
「妳要不要尝尝看他们新上市的美酒?还是想离开?」范冬阳低低的嗓音忽然贴在她耳边响起。
郭晏秋立时敏感地感受到他吐出来的温热气息就吹拂在她的耳朵上,她的耳朵马上一阵热烫骚痒。
她一个反射动作地偏过头想避开那令她心跳不已的骚触,可没想到她这个举动却反而让他的唇轻轻刷过了她的耳朵。
她意识到了,一呆,连带她的头也差点扭到。
至于意外赚到这一暧昧轻吻的范冬阳,心也狂跳了一下,不过他仍力持镇定。一只手沿着她的背脊滑上她的背颈,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肌肤上按摩着。
「我想,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了,我们还是离开吧!」他边凝视着她说。
被他的手指这么一揉捏,郭晏秋僵硬的脖子肌肉立即得到舒缓。感应到他的视线,她马上回过神来。
一种酸溜溜的醋意突然涌上心,她转头看向台上那正在倒着酒、接受众人吹捧的公主,视线再左飘右移就是没看向他。
「她不是要你别走?你这么一走,不怕她不高兴吗?」她试图让她的声音语调听起来若无其事。
身边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忽然二话不说揽着她往外走。
郭晏秋的脚步起先有些踉跄,不过范冬阳适时地稳住她,才使得她没在这里出糗。
糟糕!她才告诫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泄漏出对他的情绪,可是她刚才却像个无理取闹的妒妇一样,她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努力反省自己再反省。
不过……唉!要她克制自己不对那个与范冬阳似乎关系匪浅的金发美女胡思乱想,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任务!
范冬阳直接开车带她离开这个晚宴。
而一坐上车,郭晏秋就立刻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了,再躺回舒服的椅座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的父母亲就因为一场空难丧生……」车内流泻着轻柔的钢琴乐,范冬阳忽然静静地开口。
郭晏秋的心一动,胃纠结微疼。可她只是转头看着他的侧面,什么也没说。
而范冬阳也仿佛只是以一个旁观着的身分在叙述一个故事。「之后我就和我姊姊两个人相依为命。她大我十五岁,对我来说,她甚至更像我的母亲。我对我小时候的印象并不深,不过我知道那时失去双亲,她又要忙着自己的学业、又要忙着照顾我,这些事情简直就要榨光她所有的精力,可是她真的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女人……」他说到这里忽然逸出一声轻笑。
郭晏秋忍不住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臂上。
范冬阳偏头,眼光深邃温柔地望了她一眼,这才又把视线转回前面的路况,继续说:「就算在这些多重的压力和忙碌的情况下,她还是有办法维持她商学院第一名优等生的头衔,同时把我照顾得让其它亲戚说不了闲话,就连她去打工的外商公司也因为她出色的表现,而决定让她在毕业后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接下来的几年,她凭着她过人的才能和胆识成为公司的高级主管,后来,从法国来台湾洽商的威廉对她一见钟情,热烈地追求了她一年后,她终于答应嫁给他,她自然也带着我一起到法国……」
听到这里,郭晏秋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他提到他的姊姊,口气里总是敬爱得多。
如果有机会,她还真想认识这坚毅不拔的女性。
而原来,这就是范冬阳会自小飘洋过海去当「外国人」的原因。
这也是第一次他提起了自己的事。
比起他们姊弟自幼失亲、得完全靠自己奋斗才能生存下去的艰辛,她真的是幸福多了。
「烕廉——我的姊夫,是勒布朗集团、也就是我们刚才离开宴会的那家法国酿酒集团的现任总裁,Anne是他的女儿。」范冬阳轻描淡写似丢下的炸弹要好一会儿才爆。
郭晏秋的脑子绕了好一下才突然弄清楚他这几句话的意思。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你是说……你是说……Anne是你姊姊的女儿……那个法国酒公司是你姊夫的……」她差点说不出话来。而且,在得知Anne与范冬阳的真正关系后,她的心情也忽地一松。知道自己竟嫉妒一个叫他「舅舅」的女人后,她有种想哈哈大笑的感觉。
不过因为情绪突然大好,她一时也没去想到为什么范冬阳会在这时提起他自己的事、澄清他与Anne之间的关系。
范冬阳不用望向她,也仿佛已经由她昂扬的语调中听出来了她心情的转折。他感到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很聪明地压抑住笑。
「更正确地说,Anne是威廉和他前妻的孩子,我姊姊是威廉的第二任妻子。」他的语气愈来愈轻松愉快。「也许以后有机会,妳还可以见到Alain,他是威廉的长子,比我大两岁,不过他是个正经八百的人,一般人很难在他面前待足三分钟。他正准备接掌威廉的事业。」
郭晏秋不由听得兴趣盎然。「那你姊姊的孩子呢?」
「她自己没有小孩。她从来就没打算生小孩,也许是把我由小拉拔到大,她已经怕了小孩了。」他开玩笑地。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这姊姊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痛。而据她说,打从她上完健康教育课,知道女人生小孩会痛到要去半条命之后,她就发誓以后绝不生小孩——当初她会答应威廉的求婚,主要就是因为威廉十分尊重她不生小孩的意愿。
郭晏秋想了想,也觉得好笑。可她的念头又转到了他的身上——既然他今晚都开讲了,那她就不客气地问了。
「所以……你会去拍那个酒的广告,其实是因为自家的关系喽?」她联结起这层内幕因素。
范冬阳忍不住揉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是我老姊的主意。她说了:反正是自己人,不用白不用。我就是这样被用了!」
真是……好个范家大姊!
郭晏秋又想到了一个大问题——
「听你这么说,你应该算是在一个酿酒行业里长大,你的姊姊和家人都从事有关酒的家族事业,可是你怎么会跑去当个卖古董的?这好象完全没关联嘛!」
范冬阳的答案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父亲在世时就是一位古董商,或许我的身体里就流着古董商人的血,好象再怎么躲也躲不掉。」他咧嘴笑笑。
这时,他已经将车子停在他住的饭店前。而郭晏秋也是此刻才察觉到她一直没注意到他要将她带到哪儿去?
「我想让妳忙累了一个下午,先带妳到我这儿歇一下,顺便再点他们饭店的餐点把妳喂饱,我再送妳回去。妳现在一定也饿了?」一眼就看出她的疑惑,范冬阳立刻为她解答,接着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她打开车门。
习惯了他的体贴,郭晏秋也自动将手交给他、让他牵扶着她出来。
范冬阳将车交给了泊车小弟,转身细心地为她覆上她遗忘在车上的保暖外衣,便揽着她往饭店大厅内走。
「其实你可以直接送我回去……」她比较习惯自己的窝。
「让妳回去吃泡面?」范冬阳不由偏头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郭晏秋嗔瞪回去:「喂!你干嘛对我的泡面成见这么深?最起码它们也陪我度过无数个晚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