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对你没有半点感情。“唐立德不以为然的反驳。
“真的,他甚至当面拒绝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讲这么体己的知心话,或许,毕竟血浓于水。
“笨蛋!”他的话是针对郑威奇而骂:“他以前的事我多少也耳闻过一些,我想他之所以拒绝你,只是怕又失去你。”
“我不知道。”在内心深处,她祈望他是,那总比他是真的彻彻底底讨厌她比较让人容易接受。
唐立德鼓励的轻拍女儿的手臂,突然绽出一抹有如同谋般的笑容。“其实他掩饰得一点也不成功,你出事那天,当我们在山崖下找到你的时候,他担心得简直快疯了。”
“真的?”若可眼中浮起一抹欣喜的笑。
他强调似的猛点头。“他不顾自己的危险,扛着你攀爬又湿又滑的崖壁,惊险万分的救你上来;我看他脚跛得厉害,心想他一定很痛,想把你抱过来减轻他的负担,但他却死也不肯放。”
唐若可感动莫名,一股暖流自心中窜起,这事实对她意义非凡,但她还不至于傻得以为这能改变什么。无论郑威奇是否真的在乎她,无论他对她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他都已经决定隐瞒到底,不肯在她面前表露。
她感激的看着唐立德,和父亲的和好,至少弥补了一些她在郑威奇身上所受到的创伤。
她握住父亲的大手。“爸,我发现,你已经很努力的开始学习做个好父亲。”
唐立德回握女儿的手。“若可,我不勉强你搬回家,但我希望我们至少能像个朋友般,偶尔通通电话,写写信……”
“或者放假、过节的时候,我回家看你。”唐若可微笑的接口。
唐立德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太好了!”
父女俩真正敞开心的接纳彼此。
唐若可终于离开床了,唐立德一行人正要离开牧场,她和郑湘奇在屋前送行,郑威奇则仍然不见人影。
唐立德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若可,有空你真的会回家看我吧?”
她轻轻的拥了拥父亲,保证的一笑。“我会,而且很快。”
唐立德骄傲的看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关切的叮咛:“你千万要小心的照顾自己,无论任何事,只要给我一通电话,我会立刻赶到你身边。”他真的越来越像个好父亲,若可感动得猛点头。唐立德继而客气的和郑湘奇致意后,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开牧场,离开女儿。看着他们的车子渐行渐远,终于消失,郑湘奇转向若可。
“你和你爸爸之间的关系似乎改善了许多。”
她欣慰的点头。“以前我误会了一些事。”
“我替你高兴。”
“我也是,这对我意义非凡。”
“我曾经看到你爸有好几次急着向威奇解释他那天对你的不实指控。”
“我知道。”她神情黯然。“不过那并没有任何差别,他已经躲了我好几天,我忍不住在想,如果那天我死在山崖下,不晓得他会不会施舍给我几滴眼泪。”
“威奇不是在躲你.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他突出惊人之语。
“什么?”唐若可惊讶,焦急得秀眉紧蹙。“他怎么了?感冒发烧?或者是他的腿……”
“他的腿伤旧疾复发,因为救我们而拉伤了肌腱。”郑湘奇—脸愧疚,实在后悔因自己的意气用事,而害苦了威奇和若可。
她一直因为威奇不再来看她而满心哀怨,却没想到他正躺在床上受苦。“我要去看他。”
“若可。”郑湘奇一脸凝重的拦住她。“为什么不就这么结束?”
她完全明白他话中的含意,湘奇是好心的警告她别再越陷越探,否则只怕将来受的伤害会更大,但她的心根本不听指挥。
“我爱他。”唐若可勇敢的坦白。
郑湘奇无奈的轻叹。“我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威奇已经不相信人世间存有真诚挚爱,想要他回报你的感情并非易事,他的固执更是无人能及,教我忍不住想劝你放弃,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不希望看你受伤害。”
“谢谢你,湘奇。”她心中有着更深切的无奈。“他可以不爱我,但我不可能不关心他。”
她轻扣威奇的房门,忐忑不安的揣度他会给她什么样的脸色。
“进来!”
听他的口气,显然情绪欠佳,唐若可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却发现他的脸色比她想象的更为难看。
郑威奇躺在床上,毯子差在腰间,裸露出两条结实的长腿,一脚的膝盖处有着明显的红肿。
“你来这干嘛?”他问得极不友善,低下头,用力翻动手中的报纸,好像那几张报纸跟他有仇似的。
可怜的男人!
“我想你也许需要什么。”她柔声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他拒绝得干脆、彻底。
“想不想喝杯果汁?”她耐着性子问.
“不想.”他固执得可以。
她不肯轻易放弃。“要不要我替你按摩脚?”
郑威奇突兀的丢开报纸,冷冷的瞪着她,自齿缝中挤出话来:“你到底想干嘛?”
唐若可避重就轻的说出部分事实:“你是因为救我而旧疾复发,我不可能不闻不问,否则良心难安。”
他像是在观察研究用的白老鼠般的仔细审视着她,以充满嘲讽的语调问道:“那天,你说爱我,也只是感激我救命之恩的方式?”
如果他想要,他总有在转瞬间激怒她的本事,他总有办法误解、扭曲她的话。
“那天,你认为我之所以说那句可笑的‘傻话’,是受惊后一种情绪反应?现在你说那是我表达感激的方式?”她已经失去了耐性:“我不在乎你究竟怎么想,只希望你忘了它,好吗?”
他霸道的坚持:“可是你确实说过。”
“那时候我疯了,行吗?”
他张口,似乎想反驳,但最后只是故作漫不在乎的耸耸肩。“也好,我们都应该忘掉那句蠢话。”
蠢话!郑威奇真是天底下最冷酷无情的男人!
她不顾自尊的开口说爱他,他竟全然不当一回事,若可真想拿把铁槌敲碎他一脸的漠然。
“你爸和小珊离开了吗?”
“刚走。
他以怀疑的眼光瞅着她。“你为什么不跟你爸回家去,舒舒服服的当你的千金小姐?”
“我有个相当不错的工作,我赚的钱足够供养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翻腾的情绪隐藏在平静的面具下。
“很少有钱人家的子女肯独立靠自己。”他眼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赞佩之色。“你相当特别。”
希望在她心中萌芽,若可试探的问道:“你是在告诉我,终于相信我不是一个任性、奢侈,一心想钓金龟的坏女人?”
郑威奇强迫自己回避她晶亮的瞳眸。
她不放松的追问;“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对你的感觉重要吗?”他仍然不肯正视她。
“重要。”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依旧逃避。“你走吧,我想休息。”
唐若可不理会他下的逐客令,决意要将心中满腹委屈一吐为快。“我想你心里并不真的相信我爸指控我的那些话,只是利用它来做撤退的藉口,就像你以前硬指我和湘奇之间有特殊的感情,它们都是你用来抗拒我的‘利器’。”
她从他根本来不及掩饰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进—步逼他:“你自诩自己从不逃避,为什么没有勇气承认。”
“或许你说得都对。”他放弃伪假,一脸凝重的面对她。“若可,我认识你不到一个月,我并不真的了解你,只能凭直觉。”
唐若可深情的凝视着他。“你的直觉否定我吗?”
他欲言又止。“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害过我一次,之后,我不再信任自己的直觉,也不再信任女人。”
他心中的伤痕真的如此之深吗?张娜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不由自主的怨恨起这个京未谋面的女人。
“直到现在,你还爱她吗?”她屏气凝神的等待他的答案。
“现在爱情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虑幻不实的名词,我不再相信它的存在。”
这不是她等待的答案,执意追问:“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我?”
略为沉思,他首次试着仔细剖析自己真正的感情。“不,我想我并不爱她,或许从来不曾爱过她。”
她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只是激动的—时无法反应。
“张娜娜是那种很能迷惑男人的女人。那时候,我的骄傲和优越感使我想独占她,结果我被甩了,受伤最重的是我的自尊,而不是我的心。”他讥嘲的牵动唇角:“其实,这两年来,我根本已经很少会想到她。”
他不爱张娜娜。
他真的不爱张娜娜。
这项认知有效的缓和了她的心痛。
“你不幸碰上张娜娜,但并非全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样。”
敞开心接纳我——她在心中呐喊。
他摇头,话中充满了浓浓的自嘲;“以前在别人眼里,我是个英俊、富有,最具身价的单身汉,而现在,我是个被女人抛弃、跛了脚、脸上有疤的可怜男人,你以为,我现在会比以前更吸引人吗?”
唐若可愕然的说不出话,万万没想到郑威奇竟会如此的自卑。
“至少你吸引我。”她满眼似水的柔情,祈求他的相信。但他显然并不相信,眼神在转瞬间变得冷硬,字字咄咄逼人:“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同情?好玩?想试试被女人抛弃过的男人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或者是在来此之前,和你的朋友、同事打赌,看能否再抛弃我一次?”
唐若可感到满心的愤怒和心伤,张娜娜伤的不仅仅是他的自尊,还有他的智商;他竟将人心看得如此邪恶,他竟将她的真情挚爱当作是虚情假意……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得再也无话可说;既然,他找尽各种藉口拒绝她的爱,她又何必再任他践踏她的自尊。
一切都完了!
她霍然起身,怒目瞪着他。“你说的都对,我是同情你,我是好玩,我和别人打赌,我……我恨你!”
她冲出房间,使力摔上门。
郑威奇瞪着木门发呆,他终于成功的赶走了若可,但心中却没有一丝得意,有的只是浓浓的失落。
唐若可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视而不见的瞪着电视荧幕发呆。
“若可,快恭喜我!”郑湘奇冲了进来,满面红光,一张嘴笑得合不拢。
“恭喜。”她不明就里的附和。
“谢谢。”他显得得意非凡。
“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究竟有什么值得我恭喜的事?”她好奇的问。
“你猜。”
她佯装不耐的摇头。“湘奇,我发现你—旦兴奋起来,就像个顽皮的孩子。”
“我向馨怡求婚了。”他宣布。
她明知故问;“她答应了吗?”
“她当然答应了。”他满足的模样,仿佛已拥有了全世界。
“伯母呢?”
“我岳母感动得掉眼泪。”
她真心的给予他们最诚挚的祝福。“我忍不住再说一次,恭喜你们。”
郑湘奇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谢谢你,若可,你帮了我和馨怡相当多的忙。”
“老板.那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唐若可俏皮的绽开笑容。
他笑着摇头.整个人兴奋得根奉坐不住。“若可,麻烦你待会将自己的行李和必要的文件收拾好,我计划明天回台北。”
明天?这么说,过了今天,她或许很难再见到郑威奇了,一股深沉的落寞立刻袭卷而来。
“婚期预定什么时候举行?”她强颜欢笑。
“半个月后。所以我急着赶回台北,替伯母安排就医,还有将公司的事务安顿好。”他又忍不住流露出幸福的笑容。“半个月后,我会回到这里和馨怡举行婚礼,之后将岳母送至台北就医,我和馨怡亲自照顾她,直到病情好转,再接馨怡住在高雄的姨妈去陪她,而我和馨怡可能会到欧洲度蜜月。”
“太好了。”
她真心为他们高兴,为他们祝福,但她同时也为自己觉得悲哀,馨怡和湘奇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她呢?她只能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黯然离去。
清风透过窗棂拂面吹来,若可最爱在睡前散步,享受静谧、祥和的气氛:今晚是她在牧场的最后一夜,实在没有错过它的理由。
她漫步在夜色中,深切的不舍之情盘据心中;她好爱这里,甚至也爱牧场上的一草一木,还有……好爱那个无情的男人。
想到郑威奇,又勾起一阵心痛。
自那天冲出他的房间后,她不曾再见过他,有好几次,她几乎忍不住再去看他,但一想到面对他,除了换来心伤再无其它,才又勉强忍住。
虽然不见他,但她的心思始终萦绕在他身上,不知道他的的腿好些了吗?不知道他……
唐若可烦躁的摇摇头,想摇去他烦人的身影,却发现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花圃前,黝深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本想转身离开,但他突然开口说话;“你明天就要和湘奇离开了?”
“对。”
“回到台北,又再过那种朝九晚五,规律却又多彩多姿、五光十色的日子了。”
“对。”
“你不必担心会丢掉工作,湘奇希望你在他度蜜月的时候,帮忙处理公司的业务。”
“对。”
“你只会说‘对’吗?”
“对。”
郑威奇烦躁的用手耙梳微乱的发丝。“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对。”若可静静的凝视着他,好似想将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刻划在心底,偶供日后回忆。
“你除了说‘对’,就没有别的话可说吗?”他显然相当不满。
“你应该很开心,很快的,你就可以永远摆脱我了。”她以自嘲来掩饰她的心伤。
他不安的扭扭脖子,好像它有毛病,“其实……我已经有点习惯你了。”
习惯拒绝我?不必了!她不是圣人,不可能永无止境的继续等待。
“我想,你也很快就会习惯我的消失。”这个事实令她挫折、心伤得想嚎啕大哭,但她只是故作漫不在乎的耸耸肩。
“或许。”他拿漆黑的眸子追随着她.目光中仿佛含有一丝不舍。
若可不愿再心存无望的希冀,但仍忍不住关心他:“脚好点子吗?我觉得你应该努力使它痊愈。”
“它痊愈不了。”他固执得可以。
“那真遗憾。”
“你只会这样说吗?”他以指控的眼神看她。
郑威奇真是一个最让人捉摸不定的男人,她语带嘲讽:
“我该怎么说?说我伤痛欲绝,痛不欲生?”
“你没听见吗?我是个跛子,永远也好不了!”他几乎是用吼的。
唐若可也同时提高音量:“你高兴做一辈子跛子是你的事,不需要再对我强调你严重的缺陷;我会如你所愿重新去找一个没跛、脸上没疤,而且深爱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