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唐若可不自觉的提高嗓音,睁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惊讶莫名的瞪着端坐在气派办公桌后正微笑着的男人;他是她的老权郑湘奇,也是商场上赫赫有名的郑氏企业所有人郑明之的小儿子。
郑明之出身微寒,却凭藉着自身过人的毅力及一分的幸运,胼手胝足,经历数十年的努力,创造出现今傲人的郑氏企业王国。白手起家,使他成为商界上颇负传奇性的人物,而如今,年届七十的他已呈半退休状态,渐渐将公司大权移交到次子郑湘奇的手上。
虎父无犬子!郑湘奇并不因父荫的庇佑而骄纵,相反的,他遗传到父亲的生意头脑及过人的毅力,将郑氏企业经营得更有声有色。
值得一提的是,郑湘奇不单拥有一副金头脑,更幸运的是他拥有能轻易博得女性青睐的迷人外表。三十出头的他,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绝对称得上英俊,加上他总是带着一脸的温和笑意,很难叫人不对他生出好感。
唐若可已经替他工作整整三年,她相当喜欢这个老板,也喜欢现已驾轻就熟的工作,以及目前规律的生活。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就觉得自己已经安定下来,至少到且前为止、她很满意自己的生活方式、一点也不想做任何改变。
谁知天不从人愿,她的老板刚刚才告诉她,准备关闭这私人办公室一个月,回中部位于半山腰上的老家休养;而他希望,若可能陪他一起回去。
郑湘奇是个工作狂,经年的忙碌操劳致使他累出病来,胃溃疡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但周旋于竞争激烈、紧张的商场,要想痊愈也非易事。
他看着面有难色的唐若可,暗暗祈祷她能点头答应。
唐若可是个相当吸引人的女孩、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肌肤,配上晶亮的大眼睛,小挺的鼻子和丰润形美的红唇,标准的美人胚子。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那股特殊的气质。
有时候,她显得温柔和顺平易得让人一见就倾心;有时候,她又显得异乎沉静.沉静得近似冷漠,令人难以亲近。那股神秘的气质使人捉摸不定,却又忍不住想进而窥之。
唯一明显可见的,是她对工作的极度热忱,这就是她年纪尚轻,又没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自己左右手的原因。
在公事方面.他绝少不了她.“若可,你一定会喜欢我老家的。”他轻抚着胃,脸上露出愉悦的微笑。“我家的牧场坐落在半山腰上,空气新鲜,绿草如茵,还有未经人为破坏的清清溪流,若和今日台北的环境相比较,那里宛如世外桃源,光想到要回去,我的胃就舒服多了。”
“若可,你跟在我身边三年,一直非常努力尽职,就算是我放你长假吧!何不趁此机会陪我回去,你可以有相当多的时间半度假。”郑湘奇加以利诱。
其实,唐若可早就感到心动,能够入徜徉于大自然的怀抱,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只不过,她心底有几个几乎不成理由的理由,使她迟疑不决。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度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湘奇的大哥郑威奇。
“可是你大哥长年住在牧场上,难道他不会介意你突然带个外人去,打扰他和他家人的生活吗?”一想到郑威奇那冷冰冰的模样,她不禁希望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能劝服老板打消计划。
郑湘奇似乎迟疑了两秒,然后避重说轻的说道:“威奇还没有结婚。”
若可根本对郑威奇一无所知,她只见过他一次,而那绝对是一次最窘、最尴尬的会面。
她明知故问;“他似乎曾经来过公司一次?”
他点头。“威奇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不过他不喜欢竞争激烈的商场,更不喜欢坐办公桌开会。”
郑威奇倒有几分自知之明,否则,凭他那种待人接物的恶劣行径,恐怕郑氏企业早晚将毁在他的手上;唐若可略显刻薄的暗忖着.她并非一向如此苛刻,但一想起霸道、无理的郑威奇,她忍不住对他批判几句。
“所以,我老爸将牧场交给他,把公司交给我,而我们彼此都拥有一些对方事业的股份.”他安抚的一笑。“我们兄弟俩虽然在长相、个性上的共通点不多,但其实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他会张开双臂欢迎我们的。”
她可不这么乐观,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保持缄默。握在手中的笔,不安的轻敲膝上的记事薄.
三年的相处,郑湘奇相当清楚唐若可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他以最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若可.现在你已成为我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没有你,我工作起来将会相当的不方便。”
唐若可暗自呻吟,他击中了她的要害,但她仍试图发出微弱的抗议:“可是一去就是一个月,太久了.”
“走吧,若可。你又不是有丈夫、有孩子分不开身,据我所知,你也没有亲近的男友。”他不很确定的补上一句:“对吧?”
“没错。”这是事实,她只得实话实说。
郑湘奇鼓吹道:“那你又有什么好割舍不下的!到清幽的山上住一个月对你有益无害,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搞不好你去了以后会乐不思蜀,根本不想回台北了。”
若可真想告诉他,她之所以犹豫不前的唯一原固是碍于
他那难缠的大哥,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见她仍犹豫不决,湘奇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以病情博
取她的同情.“医生警告我,如果不马上放下工作,到清静的地
方休养,他就要把我关在医院里,两相权衡,你说我该选择哪
一项?”
莫怪乎湘奇年纪轻轻便能纵横商场,他太有交际的手
腕,太懂得如何使自己达成目标,若非此次他想折服的对象是
自己,若可真忍不住想夸赞他几句.
“若可,你还记得程馨怡吗?”他问得突然,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她点头.“就是长得很甜、很亲切的那个女孩.”
程馨怡是个护士。她似乎是湘奇除了公事之外,唯一约会
过的女孩:大约半年前,湘奇曾跟她提过程馨怡已经离开台
北,回老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原来如此!若可恍然大悟,或
许就因为程馨怡不在台北,湘奇顿感空虚,只好将全部心力投
注在工作上,因此才累出病来。
在此之前,若可从来没有想过,湘奇竟会对程磐怡如此认真。据她所知,程馨怡护士的工作必须轮班,常无法和湘奇原已不多的空闲时间互相配合,因此他们两个约会的频率并不高。
“为什么突然提起程小姐?”唐若可语带刺探。
郑湘奇耸耸肩,略过不谈,继续鼓吹道;“若可,你真的忍心让我关在死气沉沉的医院里?我保证,你绝对会爱上我老家的。”
唐若可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得了他,只得认命的投降.“好吧,我去!只希望你大哥真的不介意见到我。”
天啊,她真的不抱乐观!
一整个早上,若可都在湘奇办公室里忙碌,忙着准备开会资料、忙着和客户联络、洽商……直到午休时间,才终于得空回到自己独立的小工作室.
唐若可将自己抛进柔软,舒适的软椅中,还来不及舒展疲累的身躯及整理纷乱的思绪,李蓉蓉就冲了进来。
李蓉蓉是业务经理的专任秘书,在公司,她宿有“包打听”之封号,公司里无论大小事情绝少能逃得出她的耳目;所幸,她除了略为饶舌之外,倒也从不使什么坏心眼,若可也因为同事之谊,始终对她客客气气的。
李蓉蓉劈头就问;“听说你要和大老板去度假,是不是真的?”
唐若可暗自呻吟,消息传递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度假?她极端嘲讽的想,她现在的心情比较像是被判死刑,即将押往刑场待决的死囚。
“不是度假,我是因为工作需要才去的。”她一本正经的否认.
李蓉蓉偎近她,一睑诡谲。“你们要和老板的哥哥郑威奇住在一起?”
她特意强调“郑威奇"三个字,显然她的兴趣并不在若可度假与否上.
唐若可尽可能掩饰住她满心的懊恼,故作淡然。“没错,那是老板的老家,他从小在那里长大的。”
“你不怕?”李蓉蓉突兀的冒出一句。
若可心里明白,她显然和自己一样,还记得上回郑戚奇来公司所发生的“意外”,但她仍自卫的宣称;‘我是去替老板工作,郑威奇根本没有机会找我麻烦。”
李蓉蓉满眼的不以为然。“这可难说,一个心理不平衡的男人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
“心理不平衡?”若可讷讷的重复,她认为郑威奇是霸道、无礼了点,但还不至于像是神经病。
“听说他曾经受过感情上的刺激,几年前,他被一个富家女给甩了.”
“真的?”若可感到强烈的怀疑,像郑威奇如此强硬固执的男人,谁能伤得了他?或者,他现在之所以如此,是感情受伤后对女人的情绪反弹所致?
“当然是真的.”李蓉蓉强调似的猛点头。“后来,他带了个美丽的电影明星去参加那女人的结婚喜筵,只希望她抢去新娘的锋头,以及证明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失去她。”
她喘口气,兴致盎然的接着说道:“以前郑威奇身边从不缺少女人,家世好,人又长得帅,总是有一群想攀龙附风的女人紧缠着他;直到后来又发生一场意外,他才放弃花花公子的形象,完完全全退出社交圈而‘隐居’起来。”
李蓉蓉果然不负“包打听”之封号。
“这么说起来,他一定相当爱那个女人,她才能将他伤得如此之深,使他有那么巨大的改变。”唐若可好奇的臆测。
李蓉蓉不表赞同的摇头。“我想并不光只因为那女人,他的腿和脸上的伤恐怕才是主要的原因。”
她仔细的回想起和郑威奇仅有一次的会面,他的腿是有些跛,脸上是有一道褪得不易察觉的疤.忍不住心中好奇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在一场比赛中。”
“比赛?”她对郑威奇真的一无所知.
“他酷爱赛车.那一回他专程赶至香港参加比赛,却不幸的发生意外,他的车子失去控制翻覆了,甚至引擎爆炸起火燃烧,还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被救了出来。”
李蓉蓉说得绘声绘色,仿佛当时她曾在场亲眼目睹一般。若可不禁紧张的握紧双拳。“真可怕。”
“更不幸的是,当他躺在医院等待复元之际,他的未婚妻却要求解除婚约,而且在短短两个月后琵琶别抱嫁给别人.”
“难怪!我猜他现在恨尽天下所有的女人。”原来,在他的冷酷之后还有这么一段动人的故事;若可发现,她竟然莫名奇妙的厌恶起那未曾谋面的女人,也似乎较能谅解郑威奇那一副冷漠、无礼的态度.
“所以,你可要有点心理准备,希望—个月后还能看到你安好无恙的归来.”李蓉蓉边朝门口走去,边促狭的笑道.
“假如我真的无法活着回来,希望到时候你能来参加我的葬礼.”若可逗趣的玩笑,引得已步出门口的李蓉蓉忘形的咯咯直笑.
天啊!若可极端嘲讽的想,李蓉蓉可真是深富同事情谊,竟牺牲午休时间,特来此“安尉”她一番.
她没胃口的咀嚼着简单的午餐,思绪飘到数十月前那个阴雨、晦暗的早晨——
是雨声吵醒了她吗?
不,她立即发现,是头部的悸痛和脑中逆流的血液.若可昏沉沉的坐起身,发现自己甚至比睡前更加疲累,她叹气.八成是感冒了.
她打开抽屉,吞下两颗头痛药,眼睛瞟向墙上的大钟……
“天啊!”若可忍不住失声尖叫,真不敢相信现在已过八点半,再半个小时,她上班就将迟到.
自她进公司以来,从不曾有迟到的纪录,一个人独居早巳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今天却竟然睡过头.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她以最快的速度漱洗、更衣,冲出家门,随手招来计程车,并一再嘱咐司机先生开快一些.
司机先生倒是相当合作,偏偏交通状况跟她唱反调,在距公司还有大约五分钟车程的路段交通大阻塞,老半天车子前进不到一公尺.
她频频看表,频频拭汗,眼看就要迟到了.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如蜗牛般爬行的车阵,匆匆付了车资下了车,她相信用走的或许会快些,顾不得霏霏的雨丝,顾不得路面的积水,疾走带跑的赶往公司.
但是,她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够好,就在她走到路口时,一辆公车自她身边疾驶而过,激起路面上的积水.
“天啊!”若可懊丧的呻吟,根本来不及躲开已被溅得一身脏水。
她徒然无功的用手帕拭着衣裙上的污泥,只能退一步的自我安慰,所幸她今天穿了套深蓝色的洋装,这些污渍应该不至于大过明显。
好不容易赶到办公大厦前,已整整迟到了三十分钟,她冲进回廊,看见电梯门正要关上——
“等一下!”若可本能反应的扯开嗓门大叫,再也没有耐性浪费时间等待下一班电梯.
电梯门应声而开.
这大概是今天第一件顺心的事,若可无奈的自嘲,快步走进电梯,大大的松了口气。接着,她突然感觉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直射向她,她下意识的摸摸裙上的污渍,迎上眸子的主人。
“谢谢你。”若可试着微笑,为他肯停下电梯等她而致意。
但那男人却没有半点反应:他甚至连嘴角也不曾牵动一下,一脸的漠然,而那双锐利的有神的瞳眸却一个劲的直瞅着她瞧。
此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当然不至于误以为她是在和别人说话吧?或许他天生不爱理人?唐若可尴尬的移开视线,正想按楼号,却发现他按了二十楼,跟他同一个目的地。
电梯陆陆续续停了几次,进出于几个人,但若可知道,那男人的视线却始终在她身上徘徊。
她对陌生男人注目的眼光早以习以为常,也懂得如何处之泰然;但这回不同,这男人的眼神绝非一般的爱慕及欣赏.它比较像是在挑衅、刺探……
一早的不顺遂磨尽若可所有的耐性,她以同样挑衅的跟神回视他.刚踏进电梯的第一眼,若可已发现他长得不差,现在这一对视,她不甘愿的承认,他是个相当出众的男人。
若可有着接近一七O的标准身高,这男人却足足高出她一个头,宽肩,窄臀,身着简便的白衬衫及黑长裤,却依然掩饰
不了他挺拔、结实的完美体格。
他的轮廓极深,浓黑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眸,挺直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