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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错郎 page 9 作者:关静

  妹喜怀抱着这样远大的理想抱负,忍辱负重,一跪一脚印地往前爬。终于到了客栈门口,终于打开门,终于走了出去。

  “哦——耶——万岁、万岁、万万岁!”妹喜跳起来大跳波浪舞。

  “哦——耶——万岁、万岁、万万岁!”也有人跟着她一起欢呼。

  啊咧!那个声音怎么好熟悉?

  妹喜一惊,跳着转过身子,看了那人一眼。

  要死了,是李元季!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掩脸尖叫。

  “我跟着你出来的!”他学她的声音、表情说话。

  讨厌儿、死人!“原来你一直都知道,还恶劣地不说,你故意看我闹笑话是不是?”妹喜拿包袱砸他、打他、唾弃他。

  “我哪是故意看你闹笑话,我只是看你自己一个人玩得这么开心,才不敢打扰你,怎么知道这样也有罪。”李元季把话说得理直气壮,不管怎样都是他有理。

  “再说,我都还没质问你,你为什么偷了我的钱就跑,你倒是有脸来问我,为什么明知道你要跑!还不早点揭穿你!你说,这事要真论起是非黑白,是谁错的比较多!”他凶巴巴、恶狠狠地问她。

  妹喜的脖子都被他吼进领子里了。“是、是我!”

  她老实招了,她错的比较多。

  “知道就好。”一听到她认错,李元季的表情可践得哩!他把她拖进客栈,进了他的房间。

  这里好说话,没有蚊子。

  “说!为什么要逃?我会吃人、我会咬你吗?”

  “没有,你对我很好。”他给她吃、给她住,还对她百依百顺。

  “那为什么要逃?”

  “因为你握有我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就是我跟你……那个、那个啊!”

  “那个、那个是什么?”

  “就是那个敦伦咩!”敦伦两字还说得小小声的,很怕被别人听见。“如果让人知道我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还没出阁,便跟别的男人乱来,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哪还有人敢娶我!”

  “没人敢娶你,那至少还有我啊!”李元季自告奋勇。

  “你!”妹喜因为抽气得太大力,害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鬼打到。

  李元季看了就有气。“怎么?我不行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不行?”李元季又生气了。向来只有女人追着他跑的份,还没个女人拒绝他拒绝得这么彻底,她文妹喜算是头一个。

  “怎么?我就这么惹人厌是吗?”

  “不是惹人厌,而是你根本资格不合,我立誓要嫁给壮族儿郎。”

  “壮族!他们有什么好的?他们有钱、有权吗?”

  “有没有钱、有没有权,我是不知道,但他们那里是女人当家,女人最大。”妹喜说出她的想法,包括传统社会女人的包袱,还有她对所有现象的不满。

  “我本来是不嫁的,但我爹娘跟我的想法不一样,好像我不嫁,在家里当个老姑娘是件非常丢脸的事,为了顺遂他们的心意,所以……”

  “所以你委曲求全,退而求其次的想找女人当家的壮族儿郎嫁了,如此一来,既圆了你爹娘要你成亲的念头,又能称你心、如你意。”她的想法,李元季终于搞懂了。

  这就是为什么妹喜明明对他印象不坏,却迟迟不能接受他的原因。原来他是输给了时代。

  不过,他不怕、不认输。既然他改不了他汉人的身份,那至少他可以改一改他们家的社会地位。

  李元季很老奸巨猾,一下子就想到了应对之策,他开始嘲笑妹喜太傻。

  “傻!”妹喜很不服气,怎么他老是说她蠢,要不就说她傻!“我哪里傻来着?”

  “全天下又不只是壮族女尊男卑,像我们家也是如此。”李元季睁眼说瞎话,他说起谎来是脸不红、气不喘。

  “你们家也是这样?”可能吗?

  “没错。”李元季点头还点得很顺。“要不然,你想我为什么可以闲来无事,像现在这样随你四处游荡?”

  “对喔!”妹喜想想,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因为,李元季这样闲闲没事做,真的很像是无业游民。

  “我们家的家业都是女眷在管,在我们家,男人犹如废物,什么事都不用做,只需要生孩子就行了。”

  “是喔!”这跟她捡到的那本天书里描写的情形粉像耶!“原来你就是壮族儿郎。”

  原来她找了这么久,却没发现众里寻壮族儿郎千百度,那人却就在灯火阑珊处。

  这真是太神奇了。“可是……我还是不太愿意嫁给你耶,”她说出真心话。

  “为什么?”喷火龙眼看就要喷火了。

  “因为你有一点点不太像壮族的人,你会对我管东管西的,这实在令人讨厌。”说起他的讨人厌之处,妹喜还真不客气的皱起小脸的弃赚起来。

  她还摇头哩!李元季气都气死了。

  “我哪有管你!”喷火龙终于喷火了!

  “你看、你看,还对我这么凶!”她指证历历。证据就在眼前,他还敢跟她赖,不要脸!

  她才不要嫁给他咧!

  “不嫁我是吗?”好,没关系,他也有绝招。

  李元季跟店家借了一个算盘。

  他想干什么?妹喜很好奇,踮高脚尖,伸长脖子,看着他在那拨拨弄弄,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一天三餐,一餐二十吊钱,总共六十吊,再加上打尖住店一晚二两银子再乘以十二,等于二十四两七百二十吊钱,还有每天逛市集买零嘴还有步摇的钱,这样总共……”

  总共多少,李元季还没算出来,妹喜便一个伸手把他算盘上的珠子全都拨乱。别算了、别算了。

  “你算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好兄弟、好哥儿们耶!你跟我算得这么仔细做什么?”而且、而且……她就是没带钱,才会吃他的、住他的,现在他要跟她明算账,她哪有钱啊?

  “我们两个是好兄弟、好哥儿们?!”他挑了眉问她。

  妹喜还点头。

  他冷笑;“刚刚你还把我眨得一无是处,这会儿算到钱,我们两个又成了好哥儿们了!”

  “这哪有一样!”

  “哪里不一样?总之你就是吃定我、赖定我,你总捡着好处挑,对你不利的你便不要,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总之,你要是打定主意不嫁我也成,那你得还我钱。”

  “我没有钱。”

  “没钱也行,你做工来抵。”

  “做工去抵?!”可她只会做千金小姐耶!

  “废话,要不我俩非亲非故的,我干吗替你张罗吃的、张罗穿的,还得三不五时看你的脸色,动不动就任你对我挑三拣四,说我对你不够好;我是吃饱撑着啊?”他吼她。

  而妹喜也生气了,哼!他践什么践啊?“做工抵就做工抵。”古话有云: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但她人小志气大,她以大丈夫为志。

  第八章

  从此,妹喜便从李元季的好哥儿们变成他的贴身小婢女,从以前的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沦为李元季的跑腿丫环。

  他使一个眼色,妹喜便得跳起来,跑去问他,“爷,什么事?”

  他什么话都不说,又使一个眼色。

  妹喜真想叫他去死!

  因为,他就这样眼色使过来、使过去的,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怎么知道他想干吗?但她不能真叫他去死,因为她是个可怜的小婢女,只能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她所能做的事只有揣测君意,“茶吗?”

  他摇头。

  “肚子饿吗?”

  又摇头。

  “那你到底想干吗啦?”妹喜火大了。

  “我要你把窗户关紧,你是猪啊?怎么这么笨,我一直使眼色,一直在告诉你,你还看不懂!”

  她会看得懂才怪,她没以为他是眼睛抽筋,就已经够慈悲为怀了,他还敢对她大小声!

  呜呜呜——妹喜突然好想念以前那段日子,她有得吃、有得玩,李元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坏。

  妹喜含着眼泪去把窗子给关了。才转身,他又叫她过去。

  “你又要干吗了?”妹喜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

  “帮我更衣。”

  “你要出去啊?”她眼睛一亮,只要出门在外,李元季就会顾及他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形象,不敢随随便便虐待她。

  “我去帮你拿袍子。”脚步轻快的飞舞着,显见妹喜的心情很愉快。

  李元季嘴角勾起一抹笑。

  唉!可怜的妹喜还不知道,她真正的苦难才要开始呢!

  ※  ※  ※  ※

  他带她上街,他们去最好的馆子吃饭,妹喜感激得痛哭流涕,因为,他们两个还没闹翻时,李元季也不曾对她这么好过。

  他们去最好的仙客来,原本,她以为她只能站着看,不能吃;没想到李元季一坐下来,店小二问他想吃点什么时,他头却转过来问她,“你想吃什么?”

  妹喜不敢置信,还指着自己的鼻头问:“我可以吗?”

  李元季笑得好温文、好绅士,点头说:“当然可以。”

  他真是个肚量大的人,而她以前还小鼻子、小眼睛地认为他是个小人,专门坑她,没想到她是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原来,李元季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妹喜真想把他抱起来亲一下,以示她的感动。

  她拿着菜单,豪气万千的点菜。她要叫化子鸡、要河鳗黄金卷、葵花献肉、松枝桂鱼、马蹄烧饼……

  “再来一道蜜汁四方。至于甜点,就来个桂花凉糕跟梅花烙饼,茶嘛——唔——来一壶太湖碧螺春,就这样。”菜点完,她阖上菜单。

  店小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行家!小姑娘真是懂得吃。”

  妹喜的尾巴马上翘得高高的。这可不,她生在大户大家,对吃当然略懂一二,要不然岂不是丢了本家颜面。

  菜来了,妹喜赶紧大快耳颐。

  但她吃着吃着,却始终不见李元季动筷子。

  “吃啊,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他笑笑地说:“你爱吃就尽管,吃不够尽管再叫。”

  “是吗?”呜呜呜——妹喜好感动,他竟然如此大方,她真的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点头嫁给他。

  ※  ※  ※  ※

  她后悔……不!是后悔极了。

  她以前说过的话全都不算,因为李元季他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他先是拐她上馆子,让她点了一桌子的好菜,等结账的时候再叫她付账。

  付账!“我哪有钱啊?”妹喜吓得尖叫。

  “你没钱,那你还敢点这么多!怎么?难道你存心想吃霸王餐吗?”李元季训她。

  顿时,全馆子的人都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不不不!我没想要吃霸王餐。”妹喜连忙挥手跟大家解释,她绝对不是那种吃白食的小人。

  “那你又说你没钱,没钱还敢上仙客来吃东西,哼!”李元季用鼻子喷气,显然是瞧不起妹喜这种作为。

  妹喜都快哭了,因为、因为……“我以为你会付账。”

  “我又不是你的谁,我为什么要帮你付账?更何况这些菜我一口也没吃。”

  “可是、可是……这馆子是你带我来的,你带我来,我当然会以为是你要付账啊!是不是、是不是?”妹喜转头问众人,企图找到一些支持她的旁观者,但这个时候,谁敢跟她说话!

  他们跟她非亲非故,要是仗义执言,搞不好弄到最后还落到得帮她付账的地步,这种傻事他们才不干。

  大家都装作没听到妹喜在问什么,继续低头吃他们的饭。

  妹喜急了,只要转脸求李元季。“要不,你银子借我。”

  “借多少?”

  “这饭钱多少?”妹喜转头号问店小二。

  店小二比了个五。

  “五两!”好便宜喔,妹喜眼睛一亮。

  店小二马上翻白眼。“姑娘,是五十两。”她当他们仙客来是什么地方啊?他们的大厨曾是掌御厨的耶!

  五两!她去做梦吧她!

  “什么?五十两!”妹喜听了,都要晕了。

  李元季却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听到五十两马上拿起他的簿子,在他的账本上又记了一笔——妹喜新欠他五十两。

  她前前后后加起来都快欠他一百两银子了!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这笔账啊?

  妹喜哭了,她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不只如此,从那天起,不管她做什么,李元季都要跟她算账。

  她只不过是吃了他掉下来的糕点屑屑,他也跟她要价。

  开什么玩笑!那是他掉下来的糕点屑屑,是她捡到的耶!为什么也得跟她算钱?妹喜不服。

  而李元季的理由是,那糕点屑屑是他的,当然要算钱。

  “可那是你掉在桌上的。”

  “那也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就是不许吃。”

  “小气鬼。”

  “随你怎么说。”总之,他就是在他的账本上又记了一笔。

  从此之后,妹喜十分谨言慎行,就连走路,眼睛都不敢乱瞄,因为有一次她看到李元季刚买的墨宝,禁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他马上就在账上记她一笔,说她欠他二两银子,就因为她偷看他买的字画。

  而那字画可是他花了三十两买的!

  拜托,她只不过是瞧那么两眼,就得花上二两银子!妹喜气得差点当场吐血给他看。

  她原以为她安分守己,这样李元季就不能找她的碴,没想到那个小人还有别的步数来整她。

  他叫她擦地板。

  擦地板耶!有没有搞错?!他们住的是客店,打扫全由客栈负责,她干吗跪在地上擦地板啊?所以她忍不住问他。

  李元季说:“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总之,我就是要你这么做。”

  真是霸道、真是独裁,但她是个人小卑微的丫环,她除了照做之外,还能做什么?

  妹喜认了,于是她从早忙到晚,以前夜里她还会偶尔睡不着,现在她则是人一沾到床就呼呼大睡,因为,明早起来她还有忙不完的事要做。

  呼呼呼——

  睡到一半,妹喜发现她的呼吸声怎么会愈来愈大声?!勉强睁开眼,居然看到她的身旁睡着一个大男人。

  妹喜吓得跳起来。

  “李元季!你三更半夜跑到我的床上干什么?”更可耻的是,他竟然还脱她的衣服,不要脸!

  妹喜把衣服抢回来,紧紧的护住胸。

  李元季在上头吃不到甜头,反攻下方。

  妹喜一下子要护上面、一下子要护下盘,忙得不可开交。真是要死了,最后还被他攻城掠地——

  第九章

  如果李元季可以对她任意而为,想做就做的话,那她之前的执着到底算什么?

  在与李元季嘿咻咻完后,妹喜开始质疑起这个问题。

  她会想愈不对劲,如果不管怎样,她都得跟李元季那个那个的话,那她为什么那么傻,放着正妻不做,非要去当一个卑微又渺小的丫头片子!

  如果她当他妻子的话,她不只不用做这些下人才会做的事,她还能对他发号施令,叫他去死,他就得去死——因为他说过,在他们家女人最大,所以她无限上纲,做此推论;总之,妹喜愈想愈觉得当李元季的妻子要比当他的丫环来得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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