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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刚芭比 page 6 作者:镜水

  「服务生……」

  她似乎乐此不疲。

  林铁之手里拿着加有柠檬片的透明玻璃水壶,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来回李维芯的座位。

  两个星期以来,她就是这样若有似无地持续恶作剧。每隔两或三天,选择下午离峰的午茶时段,制造小小的麻烦,要他过来收拾。

  她的手段相当聪明,始终维持在惹人发怒和教人忍气吞声的交界边缘。

  餐厅里的同事们实在很难不去察觉,也曾关心询问。

  「喂……大个儿,你是不是和人家有什么过节?那位漂亮小姐老是只点一份下午茶套餐,坐三个小时整你啊!」是感情纠纷还是金钱往来?

  但林铁之仅是淡淡地道:

  「她只是不服气而已。」

  喔……不服气啊……不服气个什么啊?大伙儿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因为他们是服务业,客人的要求都在范围内容,也不是忙碌时间来捣乱,就算知晓对方是明目张胆在耍人,还是不能怎么样。

  「哎哟,安啦!」只有和林铁之共事多年的厨师老神在在,信任他绝对可以进退得宜。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请问要点些什么?」拿着点菜单,林铁之在李维芯翻看menu三分钟后上前低声询问。

  因为是针对自己而来,责任自然由他担待。

  「咳……法式热牛奶和布朗尼蛋糕。」稍稍掩住嘴,她带些鼻音地道。这两天气温创新高,她睡觉拼命吹冷气,所以有点感冒了,本来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不过她是特地来告诉他一件事的。「铁金刚,我转系录取了,二年级开始,我是法律系学生了。」因为一年级多是共同科目,所以她不需要降级就读。

  他看着她的得意洋洋。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很简单的,念书对她来说,就是这么easy的事情。

  「是吗?」他点点头,写好点单。「请稍等。」根本没有感想。

  在他转身走离前,她先发制人。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说我一定会转系,现在我成功了。」她轻慢抬起脸庞。骄傲的自尊就是对这件窝囊事耿耿于怀。

  他留步,回答她:

  「我也告诉过妳,妳读什么系,对我而言并没差别。」所以,她这般缺乏道理的执念,只是她自己不够成熟的心态所引起。

  原是要来耀武扬威一番,不料又失策。让她介意这么久,就像根鱼刺鲠插并且如此在乎的心结,却给他三言两语云淡风轻地驳回带过,彷佛只有她自己一人傻瓜似地去计较。

  打从开始就是这样。他的响应永远不是她所表达的重点;但是他可恨的说教却又一针见血地戳破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不过是个长相粗糙,一事无成,二十多岁还在端盘子没有好工作的贫瘠人种,在金字塔最底端的劳动人口者,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要整弄他,要他服侍她,最好扯掉那张好象静静在看她笑话的脸孔。

  蛋糕和咖啡送上来。多了一杯水,和半包印有店徽的卫生纸。

  「干嘛?」她没好气地吸吸鼻子。自己又还没开始使唤他。

  「开水是热的,卫生纸用完我会收拾。」端盘搁于腿旁,他稍微说明后就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现在是八月底了,外头是一片艳阳天。大家都企图在便利商店挖出冰箱里层比较冰凉的饮料。

  之前她来的时候,旁边柜子只摆有冷开水,要热水的话得自己去和柜台要……他有注意到她感冒?热开水是多给的,卫生纸……可以拿来擤鼻涕?

  她望着冒着薄薄蒸气的玻璃杯,好半晌才低低碎念:

  「又在假好心。」她就不信,她这么刻意对付他,他知道却没有感觉。

  说不定在杯子里吐口水给她喝呢。

  她拿着小叉子戳着棕黑色的布朗尼蛋糕,一手拿起卫生纸,毫不高尚的猛擤,弄出好几个皱烂的「馄饨」丢在桌面。

  「要收拾就给你收,收死你。」看着自己堆出的小山,她开心愉悦。

  十分钟后,林铁之走过来,在她的冷笑中,把白色垃圾山丘清理干净,没有抱怨也不多说什么。就像他对待餐厅里的任何一位客人相同。

  「什么嘛……」无聊。她捧着温热的牛奶,往后靠坐柔软的沙发椅背。

  高壮的身影在面前来来去去,就算没有特别想看,他的一举一动还是在自己眼里变得详细起来。

  虽然她是想教训他,但是这十多天来,他却完全没反应。

  算了,反正暑假空闲,顺便找些廉价的乐子。

  时候一到,玩玩就算了,不用跟他瞎搅和,她想要结束时就会结束,没有让他像她一样失控恼火,她不会甘心的。

  为自己的行举重新建立正当定位,吃一口戳烂的蛋糕,她正想把他叫来奴役一番,却见有个戴眼镜的青年从门外进入。

  「大哥。」青年笑着这么唤道,然后走近林铁之。

  之后他们简短交谈,她什么也没听到。

  「原来他有弟弟……」她望着那方,喃喃自语。

  说起来,铁金刚这个人还满神秘的。她只晓得他的专长是对她说教、惹她讨厌,其它的,一无所知。

  不过,那又关她什么事?

  察觉自己似有开始浪费脑袋容量在意起他的嫌疑,她美丽的容颜拉长,即刻删除心里所想。

  青年许是清楚林铁之工作时不谈私务,仅仅讲完几句就离去,从进来到出门,其间不过转眼。

  「服务生。」她随即招手叫唤,待林铁之接近,她蔻丹指尖敲敲桌面,「我还要卫生纸。对了,刚刚那个是你弟弟?他长得很好看嘛,跟你完全不一样。」一个是斯文俊秀的帅哥,一个是虎背熊腰的可怕金刚。

  「我们家兄弟的确都长得不像。」他这么道。

  她是在讽刺嘲笑他!李维芯瞪住他的背影。

  他不可能没听懂,但就是不随她意起舞。气闷地看着他在餐厅里走动工作,为什么心烦意乱的总是她自己?

  太差劲、太不公平了……

  又是一群人上门,才踏进就向林铁之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维芯瞇眼,是原本自己系上的同学。

  只见一行八、九人有男有女,在她附近并桌坐下,好象有看到她,却又没理会她。

  她自己亦冷漠以对。这没什么,她在班上的人缘向来就不好,她也懒得去经营人际关系,因为她笃定自己只在那里待一年就走人,所以根本无所谓。

  「如果开车的话就比较方便……有驾照的人……」

  断断续续的谈话片段飘进她耳里。

  好象是要出去玩,是在讲班游的事情吗?

  反正跟她无关,她已经转系,不是那个班上的人了。

  听着那边的叽叽喳喳,她支颐看着窗外,盘子里只吃一半的蛋糕被她无意识地分尸成惨不忍睹的碎渣。

  林铁之从更衣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边热热闹闹,一边她百般无聊的模样。

  「啊!金刚老大,你下班了?来吧来吧,我们都讨论好了。」常向他借秘籍笔记的男同学招着手。

  他们是先前问过林铁之的下班时间,所以才来等待的。

  因为他们要一起出游。

  林铁之点点头,在他们空出的位置坐下。

  一道视线立刻直射而来,令他抬眸。李维芯正不知何故瞠大双眼看着他。

  他知道她是讨厌自己的,她表现得明显且确实。她也时常这样看他,那几乎都是生气或瞪视。

  但现在,她匆忙移开的目光里没有忿怒,却多了强烈的惊讶。

  「金刚老大,那我们就下星期三出发,开三辆车,你负责带路。」男同学报告他们已经决定的行程。

  林铁之转眸睇向几位同学。

  「好。」没有异议。他又道:「谢谢你们。」

  「哈哈!谢什么!金刚老大放心,我们都是自愿的,会玩得很开心!」有人笑道。

  大家也跟着附和。

  林铁之看着这群热心的年轻人,微微地,扬起嘴角。

  坐在旁边的李维芯原本是准备要离开了,正要站起身之际,猛然好象见到什么诡异得不得了的事情,整个人又是霍地愣住。

  嘴里似是念了一句什么,她回神挺直背脊,就要越过他们这桌离去。

  林铁之心神微动,在她经过之时意外开口道:

  「妳要来吗?」

  「咦?」

  她停步侧首,讶异这奇怪的邀请。

  「……不要?」他抬眸睇住她。

  她睁大一双美目。焦点,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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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定是想整她吧?

  因为她当个「奥客」虐待他这个服务生,所以他逮到机会就想报仇。

  雨伞、渔夫帽、薄外套,防晒油……李维芯把自己弄得像个出土的木乃伊,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忙碌。

  她相当不耐烦,好象下一秒就有可能走人回家。

  说实在的,她也很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这里?那天在餐厅里,她原本因为受个了他们太吵闹想离开,却看到林铁之脱掉服务生制服加入那群家伙的讨论。

  真是奇怪!什么时候他跟大家都混得那么熟了?她才是那个班上的人!就算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同学们对她不理不睬,然后对一个旁听人士这么热络的事实,的确让她错愕。

  她是不好,但他又哪里好了?好到大家这么融洽?

  更恐怖的是,他居然在同学们面前笑了!

  那种、那种温和的感觉根本就不应该在他身上发生的,他粗鲁野蛮没礼貌又爱假好心,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他不是这样呢?

  他笑得好丑,丑到差点吓死她。

  她……她要弄清楚,她想证明自己也可以在人群中成为重点。那是很容易的,只是她一直都先拒绝别人而已。

  对他,她就是存在某种说不出原因的对抗意识。

  「可以走了。」

  大伙儿帮忙把东西装上蓝色的小货车,挥汗一呼。

  他们今天预定去体验山林芬多精,与自然为伴烤肉——但那是要把主要任务完成后的享受。

  这回他们都是自愿军,自愿送些物资去山里的小学。

  「金刚老大!」负责开车的男同学奔近唤道,拿起地图和要带路的林铁之再三确认。

  其它人则按照早就规画好的位置纷纷上车等待,讨论完毕之后,驾驶员统统入座准备出发,唯一没有动作的,只有突然多出并且不在预定计画里的李维芯。

  要挪出一个座位是件相当简单的事,但是大伙儿只是开开心心地聊着天,没人主动关心。

  李维芯老大不高兴,但是却又不想让自己像个被排挤或遭受欺负的可怜虫落荒而逃。

  他们不喜欢她去,她就偏偏要去。等会儿大家就会知道她的魅力了。

  「妳坐我的车。」

  蓝色的小货车开到她身边,打开车门,低沉的嗓音对她道。

  她用力瞪过去,见到林铁之手握方向盘。

  哼,她才不想坐!为什么别人坐的都是舒服的休旅车,她就得跟他挤在这只有两人座的破烂货车?

  她嫌弃得要死,却还是深吸一口气,跨上车,关上门,端庄坐正。

  车子没有往前动,他的视线圈套在自己身上。她被看得连头发都僵硬起来,用力转过脸抗议:

  「你还不走要干嘛?」她已经是纡尊降贵地上车了。

  「安全带。」他淡淡开口。

  「咦?」

  他伸手指着自己身上的带子,说:

  「我在等妳系好安全带。」

  「啊?」她恍然大悟,因为很少坐在这个位置给人家载。「我、我当然知道!还用你来提醒?」忙拉扯黑色的带子斜过自己胸前,扣上扫环。

  发现两人的座位太接近,她用自己的手提包塞入中间空隙,并且整个人靠窗边挪动,划好自己的领域后,像个公主般稍抬下巴。

  他多看她一眼,才道:

  「走了。」

  周遭景物开始往后倒退,接着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们两人没有交谈一个字。看到要从交流道上高速公路了,她才在想目的地是在哪里?

  刚刚好象有听到是去中部?中部哪里?台中吗?

  她开始觉得时间好象难捱起来。

  偷眼瞅着他专注路况的侧脸。缺乏特色也不够英俊的长相,还是有种讨人厌的正经,反正他笑起来只是更加难看……

  她忽然睁大眼睛,伸长脖子,惊讶道:

  「你有爱哭痣!」语气彷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他的右脸颊靠近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不明显的黑痣。如果是女孩子拥有,那是性感又可爱,可惜长错在一个粗犷的大男人脸上。

  林铁之略带停顿地睇她一下,随即继续认真驾驶。

  「妳觉得很有趣?」依旧不是什么特别的感想。

  「咦?」她霎时胀红脸坐正,狼狈嘴硬道:「一颗痣而已,哪里有趣?我只觉得长在你脸上丑毙了。」以为自己是性感艳星啊?嘿。

  「原来如此。」对于她表现出来的厌恶,他始终都是以一种太极拳的迂回力道来处理。

  愈是这样,她就愈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似乎比现实幼稚十岁。

  她讨厌被人看扁。所以她成功转考法律系,自此没人会轻瞧她。

  只要想到他把她当成不解世事的小朋友,她就觉得不爽快,偏偏自己有太多失败被他遇见,几乎是咸鱼翻不了身。

  窗外太阳射进,她烦躁地要把前方的遮阳板翻下来,没料里面夹有一堆纸张,她才动手,就劈头散的到处都是。

  「啊呀!」她吓了跳,不觉惊呼一声。「你、你不要乱塞东西好不好?」可恶的家伙,竟敢放暗器暗算她!

  他从后照镜看着她的手忙脚乱,「……这是我跟公司借的车。」

  「公司?」她抓起其中一张纸看,原来全是货单。「你不是端盘子的吗?」她闷气说。

  「我有两个工作,晚上会开车送啤酒。」他简单说明。早晚负责送货的员工不同,使用这辆车的人不止他一个人,那些自然也不是他放的。

  她一拨头发,哼道:

  「都是些不成大器的工作。很适合你。」当一辈子的工人。她辛苦弯腰将那些单子全部捡好折好,却看到有张漏网之鱼掉在他脚边。

  他一双健壮的长腿包裹在牛仔裤里,控制着煞车油门离合器,纸片就在那中间,她、她怎么捡?

  脸一热,她随便将货单塞到置物箱里。不管了,他家的事。

  想想,若非他看起来很穷酸,其实这种壮男型的男人很受某个年龄的成熟女性青睐吧?

  当然那不包括她。

  她欣赏的是身高一百八,面貌斯文帅气,学历至少硕士毕业,而且还要有前途的对象。因为她自己的条件很好,所以开出很多条件也是相当合情合理的,除此之外的她才看不上眼。

  也因此,过去的十八年青涩岁月里,她没有交过男朋友。

  要找就要找最好的。她原是想在法律系找到菁英的男友,或者延伸至医学系、电机系都可以,上等人跟上等人总是在一起的。可惜当初自己落榜,不过很快地,她就要转去法律系重新再来。

  她有些出错的人生道路,一切都要导向正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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