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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爱你吗,弟弟 page 14 作者:森田呆子

  再度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八成是隔壁病床的家属来送晚餐,不过迟迟没听见对话声。

  掀开被子一探究竟,发现是无声鬼坐在一旁,他正悠闲看着这期出版的电玩杂志。

  “你怎么来了?”我疑惑的问,感觉喉咙还有点疼痛。

  “来看你啊!”他露出笑容。

  他笑起来很好看,常会露出整齐的牙齿,对一个抽烟的男人来说,拥有洁白的牙齿比上了年纪不秃头还难,我无俚头的说了一句:“你不会秃头。”

  “怎么说?”他兴奋的拉张椅子靠了过来。

  男人一听到有关如何治疗秃头,就跟女人一听到如何丰胸一样的感兴趣,既然他想知道我就不藏私肥如何判断秃头一事告诉他。

  “秃头理论是我表哥高中时的精心研究,“圆头必秃,方头不秃”并非看头型而是看发线。请各位男士对着镜子,将你前额的刘海往上拨,如果你现在看到的发线,有菱有角,那恭喜你,这辈子当定穷人了,因为你不会秃头:如果你的发线跟冰箱门的镜面一样,有圆弧曲线,那也恭喜你,你将有一大笔的财富要进帐,这辈子秃定了。”我娓娓道来秃头理论,不论男人秃或者不秃下场都很惨。

  无声鬼赶紧冲到浴室,对着镜子猛照,接着听见浴室传了,呵呵……嘿嘿……哈哈……

  的笑声,又不是中了乐透干嘛那么乐,许久,他才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浴室,庆幸自己是方头。

  “你来干嘛?”我问。

  “来医院不探病难道是来喝酒划拳?”

  “满脑子只想着喝酒划拳,马董才会认为你成天无所事事,难怪每天要绑你八小时。”

  “拜托,别说教了,刚才我要离开公司时,还被他念了一顿。”

  “你没事干嘛翘班?下班再过来就行了。”我念了他两句。

  “我一听说你醒了,马上就冲过来看你。”

  这番话让我们陷入沉默中,有点小尴尬,这算表白吗?我会不会想太多了?

  见我一脸尴尬,他正经八百道出来医院的真正目的。“你们经理一听见你醒了,要我过来问你何时能回去上班?”

  我还能上班吗?就算出院可能也得坐轮椅才能行动,公司又不是位于交通方便的市区,连怎么从住处下楼都成问题,更别说要上班了。

  “你在想什么?”他伸出五指在我面前晃。

  “我可能无法回去上班了。”

  “为什么?”

  我把自己的状况告诉了他,这次车祸伤到了脊椎,以后必须靠着不断的复健方能让自己下半身的肌肉不萎缩,至于能否行走全凭上帝的旨意了。

  “别气馁,我相信情况不会这么糟。”

  情况不会这么精吗?不,是不会更糟了。还好没了工作至少还能在家写作,只是在下景气的今天,万一出版社不愿意出版我的小说,那该怎么办?之前曾想过要当个全职作家,但这需要勇气,如同下定主意买房子时地需要勇气,需要有背负二三十年房贷的勇气,当个SOHO族也需要同等的勇气。

  平常或许有些小冲动,但对于大抉择时,我则会深思熟虑,年纪不允许鲁莽冲动了。如果再年轻个几岁,或许会有勇气勇于尝试的冲动,可惜,我早过了那段冲动期,也丧失了冲动的权利。

  不懂这些倒婚事为何会落在我的头上,不由得怨天尤人起来,所谓有得必有失,我完全没得到什么,却莫名其妙失去了行动能力地失去了工作。

  上帝选择考验的对象为何是我?感情一路走来颠颠簸簸从未顺遂过,人生的道路又何常顺遂过,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

  “莉莉,别这样。”无声鬼把泪眼朦胧的我搂进怀里,我靠着他的肩膀寻求一点点藉慰。

  我眼睛泛满了泪光,却倏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因为东出现在门边,他正犹豫着该进来,还是离开。

  我赶紧叫住他,“东——”

  东尴尬的站在原地,无声鬼则大方的上前搭着东的肩肥他掳了进来,笑道:“怎么不进来,丑媳妇不敢见公婆吗?”

  “是怕坏了你们的好事。”东的话有点酸涩。

  他在乎吗?在乎我跟无声鬼的亲密行为吗?我希望他在乎,也担心他在乎,以目前的状况我并不想拖累他,他年轻有大好前程,不应该毁在我身上。

  “你真的破坏了。”无声鬼补上一句。

  “那我是不是该走了?”

  “你别听小马在那胡说八道。”我出言遏止这场闹剧。

  “我还得回公司石则等会儿被我老爸发现,以后可能就得上班十二小时了。”无声鬼识趣的先行离开。

  “东,帮我买包烟好吗?”我刻意支开东,有些话想跟无声鬼单独谈。

  “跟平常一样。”东问。

  “各买一包。”

  “什么跟什么各买一包。”

  “我的烟跟你的烟各买一包。”

  东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我到底想干嘛?没多问只是听话的离开病房。

  我必须赶紧下决定石则会害惨了周遭的朋友不能因为自己的状况而耍脾气,这不是上了年纪人的专利。

  “小马,麻烦你帮我跟经理说;谢谢他的照顾,我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不先帮你办个留职停薪吗?”

  “不了,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企业会为任何人保留一个位置这么久。”我认清事实地愿意接受事实。

  “那以设你怎么办?”

  “写作吧!”

  “说的也是,你是个作家,好歹还有一技之长。”无声鬼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是个乐天派的男孩,一个比东大比我小的男孩,为何周遭的男人都这么的年轻?

  “麻烦你罗。”

  “别这么说,我下班后再来看你。”他埋怨我把他当外人看。

  “好。”

  无声鬼离开后,我突然想痛哭一场,一切全走样了,生活、工作、感情。人生。

  当一个人失去自由之后,才会知道自由的可贵,我望着窗外怨天尤人之际,东带着香烟回来了。

  东把买来的两包烟都给了我成却把红色万宝路还给了他,他露出疑惑表情,我则笑着说:“这包没开封的是要给你的。”

  “你刚才不是要买?”东晃了晃手中的烟。

  “我想要你口袋里的那一包。”

  “要我的做什么?”

  “留作纪念。”我刻意少说了“永久”两个字。

  东掏出口袋的烟盒,犹豫了一会又收回口袋中。

  “你怎么又收回去了?”这四轮我一头雾水。

  “明天再送你。”东顽皮的笑着。

  “不行,万一你不来怎么办?”

  “怎么会。”东还是听话的把口袋里的烟给了我。

  东隔天没出现,一连好几天都没出现,我害怕他从此消失无踪,明知道不能拖累他,却无法抑制的想见他,内心的挣扎让我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我真的好想死。

  没出事之前,我对姊弟恋有所顾忌,出事后反而对身体的残缺有所顾忌,为何不活得自私点,活得无所谓点,趁机要求东负起责任来。

  可惜我没勇气,更不想破坏东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遏止所有被东拒绝的可能,我拒绝向他索讨责任,于心不忍这样对东,不自觉中我竟然陷得如此地深。

  拉开抽屉看着那天强迫东留下的烟盒,掀开盒盖靠近鼻子闻了闻,浓郁的烟草味,仿佛回到学姊生日那一夜,在车上我靠着东,当时他身上就是这味道。

  东好几天都没出现了,他忙于家里的事业,日夜颠倒的日子,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热得多。

  学姊带着鸭脚进来,看见我手上的香烟,她似乎意会到了什么,笑着说:“我以为这次住院你会把烟给戒了。”

  “什么都可能戒,就是香烟不可能。”我摇着头告诉学姊戒烟的可能性极低。

  “你怎么跟东这么像。”

  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心虚的脱了学姊一眼。“哪里像?”

  “失恋后烟抽得更凶。”

  “我什么时候失恋?”

  “你抽了多久的烟,就失恋多久了。”学姊口中我的失恋对象指的是前男友。

  “我早忘了他。”我极力否认。

  “如果忘得了,就不会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

  “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对象。”

  “眼前下就有一个。”

  “谁?”我的心跳得好快,不知学姊知道了什么?又看出了什么?

  “我看得出东对你很特别。”学姊一针见血。毫不遮掩地说。

  “有吗?”

  “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虽然东的感情很内敛,但当他想对一个人好时,对方不可能感受不到,我没瞎也没聋,当然感受得到。

  “怎么可能,我跟他差好几岁呢!”

  “那又怎样?”学姊微愠不想看见我欺骗自己。

  “之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我苦笑。

  “只要两人相爱,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

  “小四,我跟东不只年龄的问题,我以往都要靠轮椅过日子,东才几岁,能让他为了我赔上下半辈子吗?我就算再自私,也做不出这种事来。”我望着学姊,泪水从懦弱的眼中滚落。

  学姊把我搂进怀里;心疼我的处境。“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不自私一点,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

  第八章

   在这段住院的期间除了学姊外就属无声鬼跑得最勤了,他是太无聊,还是没女友?为何一定要来这里混?

  有他陪着我,痛苦的时间因此减少了许多。一个人的医院很孤单,孤军奋斗的日子很漫长,数着馒头的日子非常的难熬,虽然我一向擅长等待,却不擅长等死。

  东一直没出现,从陈翔口中得知,东除了忙家里的事,还要忙着应付小柔,小柔几乎把自己当成东家的准媳妇,忙着打理东家的三餐。

  找个勤快的女孩总比找个懒媳妇来的有用,东家两老对小柔没有太多意见,毕竟看到小柔另一面的只有我们这群人。

  东没来医院,我不怪他,但他承诺过隔天会来看我,却食言而肥,连通解释的电话都没有,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就不该这样对我。

  大概是我想太多了,或许学姊也误会了,东对我根本就没有意思,那次的吻只是个表错情的错误动作,一切都发自我的多情作祟。

  对爱情从期待到落空,让我再也不敢引颈企盼,因为失望的滋味太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我努力不让心隐隐作痛。

  无声鬼带着我指定的低脂冰淇淋进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圆桶。

  “你的冰淇淋来了。”

  “太好了。”我兴奋的接下冰淇淋,迅速打开盒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

  “好吃吗?”他饶富兴味看着我。

  “看谁指定的。”我把汤匙舔乾净。

  “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本来就是,有些东西不一定要花很多钱,一样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打个比方吧!”

  “譬如……”我含着汤匙思索着,“有了,譬如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跟我在一起,吃什么都觉得好吃是吗?”无声鬼自作聪明的画蛇添足。

  我遮住眼睛问:“你会不会觉得好刺眼。”

  他倏地起身把窗帘放下,“是不是太阳太大了?”

  “是你往脸上贴金,金光闪闪好不刺眼。”

  “你还在念小学啊,连好不刺眼都出炉了,我还好不快乐咧。”

  “你快不快乐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笑话金排球(真难笑)。”我们两个持续讲着冷笑话。

  “想不想出去走走?”无声鬼问。

  “好啊!一直待在医院都快闷出病来了。”我好想抽根烟。

  他不知上哪弄来一辆轮椅,叽叽嘎嘎轮子不协调的转动,感觉上比我行动还不便,无声鬼推着我往花圃的那头走去。

  “推我来这么暗的地方有什么企图?”我故意挪榆他。

  “趁人之危,不是我小马的作风,我都是趁人睡着时,要不就是酒醉时。”

  “好险我的酒量比你好,否则上次不就被你那个了。”我贼贼的笑。

  “你喝那两杯算什么酒量好,要不下次我们喝个痛快。”

  “好啊!喝就喝谁怕谁,乌龟怕铁锤,皇帝怕雨鞋。”

  “皇帝为什么怕雨鞋?”无声鬼抓着头疑惑的望着我。

  我是胡说八道的,我哪知道皇帝会不会怕雨鞋,我想应该比较怕高跟鞋吧。

  我们在居高临下的山崖边,这间医院位放我家附近的山区,常有电视剧在这里拍摄,因为偏僻所以方便拍摄,为此我特别喜欢来这里看病,常会看见明星进出医院。

  我从毛毯中拿出红色烟盒,靠近鼻子嗅了一下,仿佛东就在我身边,只可惜陪我抽荣的是小马。

  “你看。”无声鬼指着天空。

  “看什么?”我抬起下颚往他的食指方向望去。

  “火星。”

  “火星,你说那颗是火星?”有点不敢相信,竟然用肉眼就能看见它。

  “这几天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时刻,错过了这次又得等上好多年,所以呢!有些事情想做的时候就得快点行动,错过了这次谁能保证机会下次是否还会来。”

  我觑着无声鬼,猜不透他言下之意为何?他平常看起来说话很白话文,为何今天说的都是文言文,没一句听得懂。

  见不到东,我的心情越来越沮丧,不由得渐渐的讨厌起他来,内心有两股反向的拉力不断的牵扯,一边要我体谅他,一边要我恨他,越恨他就越忘不了他。

  小马仍然天天报到,一开始我还担心他来得如此频繁,万一东误会了该怎么办?我真的想太多了,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状况不如预期,才会让我无法好好成眠,老是胡思乱想。

  医生说双腿组织坏死必须截肢,就算这两条腿再也不能让我爱到哪就走到哪,我也不想就此失去它。再怎么说它们陪了我走了大半辈子的路,怎能说断就断呢。我虽不是巨蟹座却染上了巨蟹座的毛病,念旧。

  当护士把我推入手术房时,我开始后悔签下手术同意书,更不想麻醉醒来接发现自己变成少了下半身的怪物。

  我开始惶恐、害怕。焦虑,一手推开正要为我戴上氧气罩的护士,跳下床开始狂奔,并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栋夺人双脚的医院。

  走廊上除了昏黄的灯光,只剩下鬼魁般的凄厉气氛,这种画面会让我想到李心洁主演的《见鬼》,那幕空无一人的恐怖景象。

  我徘徊在走道上的岔路,该选择哪一边才好?一群护士从手术室里追了出来,一脱下了白色的护士制服,化身成了索命的黑白无常。

  我惊慌。失措、恐惧、挣扎除了往楼顶上跑,无路可逃。

  我气喘吁吁不断的爬着阶梯,面对顶楼的太平门,又想到了鬼水怪谈中的画面,顶楼的水塔里有女学生的尸体,还有那个掉落水池中的红色书包。

  鼓起勇气推开太平门,一阵狂风迎面而来,吹得我一度站不稳脚步。放眼一看顶楼什么都没有,没有穿着雨衣背着红色书包的女学生,只有吹乱我一头秀发的狂风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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