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均均猛然抽了口气,明白走进这间日本料理店实在是她最大的错误!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略略慌乱地拿起桌上的帐单,彷佛想遮掩什么。
「喂!吃完了吧?我要走了!」
像从迷思中醒来,他很快也恢复了正常,他微笑地抢走她手上的帐单。
「忘了是我请客?」
好,很好!一切都恢复原状就好。她才不管是他请客还是她请,只要能尽快离开这里,远远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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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了帐,莫均均步出店门,快步地往停车场方向走去,急得像是后面有鬼在追她,抑或是她心里有鬼?
终于,她走回停车场了。
正当她想回头丢下一句--再见,然后彻底地摆脱他,然而刚才那浓烈的感情却依然影响着涂剑蘅。
此时此刻,不知是夜色太美还是月太圆?他抑不住飞扬的心和突发的冲动,忽然对她说:
「一对男女在约会完要分手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用某种方式说再见?」
莫均均还来不及驳斥他--搞清楚!我跟你可不是在约会!下一瞬间,他的唇已经快她一步地封住了她的抗议。
她无法思考、无法移动,强烈、狂野的情感敲击着她的心……她急促而颤抖地呼吸,却吸进了更教她晕眩的男性气息。他柔软的唇执着地压着她,吮着她的唇瓣,那狂热迷惑的感觉,直到他松开了她她还清楚感受得到。
望进他泛着柔情的眼神,她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拿这男人怎么办才好。
要大骂他?她词穷;要再把他拉过来继续刚才那甜蜜的吻?又不是她这身分该做的事。
莫均均的眼神游移、飘忽着不敢直视他。终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僵硬地坐进她的车,把车子开走了。
望着她离去,涂剑蘅只是一个人站在原处,等着他的神智恢复,等着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十分明白,他的兴奋和冲动,与美丽的夜色或刚才愉快的晚餐无关,而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个令人迷惑又令人心疼的女人,明艳动人的小女人,脾气坏得像小野猫的小女人。
对她,他不得不欣赏她,欣赏到害怕的地步。害怕他对她的那份强大吸引力,会害得他泄露了他的感情……她的聪明、个性、性戚,都是他从来没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到的,那是他梦想的一切。
克尧猜得还真准!他是把自己赔了进去。他原不想要,也不预期这些,只是爱情以迅速而强烈的方式袭卷了他……
第五章
莫均均隔天开车到车厂去换轮胎,车厂工人十分讶异而佩服地望向她。
「妳自己换的备胎?换得不错嘛!」
这一来,莫均均不得不想起那个叫「涂剑蘅」的工人。他不只好用,长得很帅,说话很幽默,而且非常令她心动……
呸呸呸!不过是换个轮胎,牵扯出那么多干嘛!
莫均均一下子把气全出在修车工人头上。
「你能不能快点换?!我等会还有事呢!」
莫均均的不近人情让修车工人不敢再跟美女聊天,三两下换好车胎,交了钱,莫均均这个冰山美人的笑容也吝啬给一个,立刻开了车子回家。
她其实一点事情也没有,要真有事,也是回家窝沙发上补眠。
走进家门,莫咏咏上课去了,没人在家。
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随手抓了份报纸当催眠工具,一张张广告新闻翻过去:忽然之间,她在报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在报上看见她的名字其实并不稀奇。以她畅销作家的知名度,她经常上报;甚至在家庭妇女版上还有个专栏,常常打开报纸「莫均均」三个字便会映入眼帘。然而,今天令她如此惊奇的是--她的名字不是出现在家庭版、书评广告或艺文读者留言版,而是出现在……社会版。
那是篇类似社论之类的东西,通篇批评像「她」这类的作家言论,严重扰乱民心乱相,把她骂得一文不值。
莫均均瞪着报纸,每多看一行她的火气就往上窜一分;等看完的时候,她的火气简直足够把报纸烧了。
至于写这篇报导的记者,她大概也猜出是谁了,就是昨天那位来吵架的学员老公。她想起来了!那位学员曾说过她先生是位记者,某大报的记者。呸!某大混蛋!
正当她气得脑子一片乱烘烘,气得坐在椅子上也不是,起来乱走也不是,躺在沙发上也不是时,大门「卡啦」一声,莫咏咏回来了。
一看见妹妹的眼简直如两根烧红的喷火柱,莫咏咏就猜到了大半。
「喔,妳看到报纸啦?」
莫均均咬牙切齿地说:「登那么大,谁看不到?!」
「我在补习班里看到报纸,就知道妳一定会气死,所以立刻就赶回来了。」莫咏咏还真是知妹莫若姊。「好了,妳也别生气啦!那种人不必跟他计较,气伤了自己多划不来。」
「怎么可能不计较?!」莫均均每一步定来都「掷地有声」。「不行!我一定要讨回个公道!他凭什么那样说我?!」
「怎么讨?」莫咏咏吓到了,她知道妹妹的脾气一向是很火爆的。
「哼!」莫均均不屑地冷笑。「报上又不只登他一个人的文章!他能写,我就不能写吗?!」
「妳想……呃……」
莫咏咏大概猜到了些,因为莫均均已经飞奔回房,打开计算机开始写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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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报纸、网络、舆论又多了一条热闹新闻。
莫均均想尽办法上报,在她的专栏里响应那记者的攻击;而那记者也真是卯上她了,她回什么,他就顶什么,一来一往地笔战不休。一时间莫均均变得更有名,而那记者也红了。
但莫均均要的不是名气,她要争的是一口气!
于是,这条新闻才吵了几天,莫均均原本十足旺的人气,立刻就有许多拥护她的信徒在网络报纸上投书,誓死护主。另一方面,莫均均尖锐的言论本来就有不少反对者,这下一来一往的,在媒体上的争战有如第三次世界大战。
那记者也的确不愧专业,他的资料来源充足,搜证工夫到家。
这天莫均均一翻开报纸,看见对方最新的一篇文章,竟道出她曾经去看过心理医生,作过咨询,暗指她这女人心理有问题。
莫均均气得将那报纸甩到客厅的角落去。
莫咏咏从房间出来,看见客厅一角的报纸,她开始后悔了……她应该把今天的报纸藏起来的。
「算了吧!」莫咏咏只得好言相劝。「别再跟这种人争了。妳这样又获得了什
呢?横竖新闻立刻就变旧闻了,大家忘很快的;他就算现在讲什么,我担保一个月后也没人记得。」
「我管他有没有人记得!」莫均均执拗地说。「他就是不能讲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他这不是摆明了要整我是什么?!我要让他知道,我莫均均岂是这么容易被整倒的?!」
「那妳要怎么办呢?」莫咏咏点出了现实。「他都开始说你心理不正常了。」
「还不都是妳叫我去看什么心理医生!」莫均均烦躁地扔了个抱枕。「这下给他抓到了!」
莫咏咏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她只好献计道:「那--现在最好的方法,只有去找个心理医生出来帮妳证明了。」
「去哪找啊?!」莫均均更烦了。她向来厌恶心理医生,绝不会有人愿意帮她说话的。
「也许……找许医师?」莫咏咏建议。
「千万,拜托!绝对不要找他!」莫均均尖嚷地一下子制止了姊姊。「算啦算啦!真要我找心理医生帮忙,那我还不如去死了算!妳别管我了,我自己有办法解决的啦!」
莫均均说完,匆匆忙忙又钻进房间一头栽进计算机里,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回骂那记者。
均均虽然说了不让她帮忙,但她看着妹妹为了这事耗尽精神、弹尽心力的可怜模样,实在也不忍心。
她回到自己房间,自作主张偷偷拨了个电话给许克尧。
许克尧安静地听完莫咏咏的话,才认真回答:「莫小姐,我可以帮妳这个忙,但我必须先声明,令妹的确是有『创伤后压力违常』的可能性;如果妳要我说,我会把这点同时说出来。」
「这怎么能说?!」莫咏咏焦急地说:「一般人才不管它什么可不可能性,直接就肯定她有病了!」她只差没嚷嚷:这样你还不如闭嘴!
「莫小姐,妳总不能教我说谎。」许克尧也很无奈。
讨厌!讨厌!又没教你说谎,只是要你说别的而已。
莫咏咏挂了电话,知道许克尧这里是没希望了。突然,她灵机一动,问了查号台涂剑蘅工作的那个妇女协会电话,很幸运地找到了他。
与许克尧完全不同的是,涂剑蘅才刚听她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响应:
「没问题!我帮她。」
涂剑蘅的干脆反而让莫咏咏吓着,也让她有点良心不安。她忍不住提醒他:
「老实说,我是先找许医师的,只是许医师坚持我妹妹可能有什么压力违常的现象,所以不肯帮她……」
「但是莫小姐只去见过他一次,而那次他并没判断出她有什么问题对不对?」涂剑蘅笑了笑。「既然这样,谁能确实说她真的有『创伤后压力违常』呢?」
莫咏咏这下放心了。
「那就真谢谢你了!」她衷心地说。「可以请你写篇文章post到网络上去吗?顺便投到报社去?」
「没问题!」涂剑蘅回答得很快。
他知道,如果现在克尧在他身边,一定又要大骂他不理智。他太明白克尧不肯帮忙的原因--克尧并不想蹚浑水,这事弄不好还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可是他答应了。
他只觉得,不论莫均均是朋友,或是他喜欢的女人,他都有理由帮她,让她快乐,而不是让她受伤害的不是吗?
或许真如克尧所说的,他一向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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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均均并不是第一个知道涂剑蘅写了文章声援她的。
那天她正忙着去出版社商讨她的新书,还得主持另一个读书会,她的某位学员从网络上把涂剑蘅的文章打印下来,带给莫均均看。
才见到那篇文章,莫均均心里立刻一阵酸甜苦辣,充满了各样的情绪,有意外、惊喜,也有感动,但她更倔强--她才不需要他帮她呢!
「莫老师,这人是妳朋友吗?」学员好奇地问她。
「嗄?喔,嗯,也不算是。」
莫均均心虚地说,彷佛那文章上有毒似的,她仓促地把纸搁下。可是,还没回到家,她就迫不及待在车上打电话给莫咏咏逼问她。
「是妳叫涂剑蘅来帮我的?」
「唔。」莫咏咏不否认。
「妳怎么那么鸡婆?!」莫均均不习惯用行动电话骂人。她挂下电话,准备回家再算总帐。
莫咏咏深知妹妹的脾气,所以在莫均均回家这段路上,她在家里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把可能的状况都演练了一遍。于是,当莫均均一踏进家门,莫咏咏就先发制人地给她来上这么一段--
「喂!妳可别不识好人心,我是帮妳耶!我知道妳绝对不肯拉下脸去求那些心理医师,我才开口请涂剑蘅帮忙的。」
这种话,她不说莫均均都想得到。其实她心里最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妳不是去找许医师?」
「我是先去找他呀!可是没办法,」莫咏咏两手一摊。「许医师不愿意,我只好找涂剑蘅了。」
「他愿意?」
「立刻答应哟!没有第二句话!」莫咏咏快速点头。
这种事,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除了感激之外,一定还会很感动吧!只可惜涂剑蘅遇上的是莫均均;她虽然也感激、感动,但她更好强。
「谁要他多事?!」她嘴硬道。
「妳还怪人家多事?」莫咏咏颇不以为然地大摇其头。「我说啊!妳应该去跟他道谢才对!」
道谢?门都没有!
莫均均不悦地怪罪莫咏咏。「还不都是妳!妳看啦!害我这下子欠了他一份情,真是可恶!」
「我是为了妳好耶!居然还怪我。」莫咏咏哭笑不得。「那时叫妳忍耐一下,不要意气用事去跟人家斗,妳就不肯:现在搞得这么复杂了,我那么辛苦地去找人来帮妳,妳还下领情!」
「妳找谁帮我都好!」莫均均赌气地说。「就是不要涂剑蘅帮!」
「妳有毛病呀!」莫咏咏并不明白她跟涂剑蘅之间的微妙关系,以至完全不懂她现在的反应。
「我莫均均居然会需要他帮忙?这下他一定要看不起我了!」
莫咏咏十分不认同道:「既然这么不想人家帮忙,就赶快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啊!免得再扯下去,愈闹愈大,到时候妳一定需要更多人帮忙。」
「妳以为我没办法解决?!」莫均均不服气地扬扬眉。
莫咏咏一愣,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只见她随手抄起了电话,居然打给那位记者--她的敌人。
「我是莫均均,」她简单扼要,完全不浪费时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老婆在当我学员的时候,曾经跟我讲过很多你的事情,比如你的烂习惯、奇怪的癖好,还有你以前做过的窝囊事。好了,就这样。」
就在莫均均要挂电话之前,那边狂风暴雨似地吼起来--
「什么!妳这女人,敢威胁我?!」
莫均均只好把话筒再拿起来,心平气和,一点也不激动的。
「这是威胁吗?我只是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实。」
那记者在电话那头已经气得跳脚。
「妳--妳这个臭女人!妳要是敢把这些公诸于世,我就……」
「就什么?」
骂她臭女人?莫均均这下不再平心静气,她发狠了。
「你都敢在报上那样乱写我,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哼一声,莫均均连开口的机会也不给他,直接就掼下了话筒。
啊!精采精采!莫咏咏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只差没拍手。
这下莫咏咏终于明白了,但她又不懂了。
「均均,原来那家伙有许多把柄在妳手上,这么说,这场仗根本从一开始就不用打喽?哎,那妳为什么不早点打个电话?」
「仗当然要打,我要他还我一个公道啊!」莫均均理所当然地说:「要是我连反击的动作都不做,只是直接威胁他,他顶多当个缩头乌龟缩回去罢了,那算什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