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出去散步一下,马上回来。”
那声音……那声音不就是他千盼万盼的娇脆吗?他引颈盼望着,期待她能够见着他,一颗心更因那道熟稔的娇小身影愈近愈是跳动剧烈。
骤悸的胸口,发疼又发烫,他不明白自己怎会有如此反常的异状,呆滞着伫立于地家门前,炯炯有神的双眸专注且热切地瞅视着那抹缓步出的娇影,他启口欲唤她,却因过剧的悸动而哽住了话。
梅迎喜像是没瞧见他似的,低垂着头,往右弯去。
东方爆错愕的瞪大双眸,愣愣盯着她往右边弯去,连一眼都不瞧他……他深呼了口气,没好气的出声唤道:“梅迎喜!”笨女人,不会看一下他这边哦?
她仍继续颓垮着双肩,漫不经心地踩着细碎步伐走着。
见她仍迳自往前,甚至对他的叫唤不理不睬,他气急败坏的迈开脚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袖。“我在叫你,你没听到吗?”
吓!梅迎喜回首瞪着赫然出现的他,半晌怔愣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盯着街灯照射下所映出的那张俊帅脸庞,仍觉不真确,呐呐出口低唤:“爆先生?”真是他吗?还是因她情绪太过低落所起的幻觉?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叫你?!”
真是他!她唇角缓绽朵笑,“我没听到,对不起。”
怎么她的笑涩涩的?是灯光的关系吗?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你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我……我想去散散心。”她眼睫垂下,掩去眸中的晦黯。
已经没有勇气再踏人家门,她骇怕再见到大姊。也许这次,她真的彻底对大姊失去所有希冀。
原先傻气的以为自己能够凭借一身勇气持续战斗下去,期盼有日终能获得大姊的关爱,却没想到自己在第一场阵仗打下来,便已败得浑身是伤,再也提不足更多雄心壮志。
总是无法敌过大姊的强势呵,自己,好懦弱。
“你想去哪散心?”
“我想去……海边。”怯懦的好想逃开这一切,她紧捉着他的掌,像是在溺毙之前及时攀住块浮木。
他盯着那双紧捉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其中传递而来的颤粟。“我带你去。”反握住她,将她拉往身边偎着走。
看得出她此时的脆弱,必定又是与她那个白痴姊姊发生磨擦了吧。也只有梅迎月那家伙有本事让他的小喜这么难过又伤心。真不知小喜是上辈子欠她什么债,老是受苦受难。
眼神不时偷瞟向身旁的她,却见她始终将脸撇向窗外,让他无法瞧清她神情究竟是如何。
“小喜,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嗯,很好。”
那……“想不……”想我?他硬是让话噎住,粗咳了几声。
他的咳声唤得她的注意力,她立即回首盯着他咳得爆红的脸庞,“爆先生,你的感冒还没好吗?”
“好了。”他大掌重拍了几下胸脯,又咳了几声。“我只是、
只是让口水呛到。”
“小心哪,你在开车哩。”她担心伸手,朝他胸口拍抚,替他顺口气。
瞪凸的双眸直盯着停在胸口上的小手,胸口跳动更是剧烈,颊边热度不减反增。“好了、好了……别拍了……”赶忙将视线调向前方,他捉走那双惹得他心荡神驰的手,“我要专心开车。”
“喔。”她收回手,扯了扯唇畔后便将视线调向窗外,压根儿没察觉到他的异状,也没瞧见他红透半边天的关公脸。
未曾见过她如此沮丧,他沿着路边开车,边分心注意她的状况,却见她不时轻叹、不时低垂着头,瞧来像是挺受挫折的。
“小喜……”他低唤,企图引她注意。
“嗯?”答覆的娇哼,飘缓地像是敷衍的回应。
“我们……”见她似乎提不起劲,他却也开不了口询问她,双眸渐染上丝愠恼,瞪着前方透明的玻璃,他喟叹,“我们到了。”
从这刻起,东方爆开始真正了解“窝囊”两字为何。
他到底在退缩什么?只不过见她一脸像是快哭出来的模样他就胆怯地怕去惊扰到她,不知所措的跟在她身旁慌得团团转,却又无法坐视她这般脆弱……他气恼得低咒,直到与她一同坐于堤防上时,他仍在苦苦思索如何向她启口。
梅迎喜盯着眼前一片黑海,耳畔传来海浪拍击声,使她内心减少许多沉重的负担。“爆先生,我突然想到徐志摩先生的‘海韵’……”
“你似乎很喜欢徐志摩?”他挑眉。
她腼腆一笑,轻吟:“听呀,那大海的震怒,女郎,回家吧,女郎!看呀,那猛兽似的海波,女郎,回家吧,女郎!啊,不;海波他不来中我,我爱这大海的颠簸!在潮声里,在波光里,咽,一个慌张的少女在海沫里,蹉跎,蹉跎。”
听着她朗诵似的口音,他仔细又专注地睇着她。
她忽地回首朝他绽笑,“这是我国中时参加诗歌朗诵比赛时所朗读的。”
也是她此刻的心声?他蹙眉。
她调皮地将始终绾起的发髻拆解,扬声朗诵:“女郎,散发的女郎,你为什么傍徨在这冷清的海上?女郎,回家吧,女郎!啊,不;你听我唱歌,大海,我唱,你来和。在星光下,在凉风里,轻荡着少女的清音——高吟,低哦。”
乌黑沁香的发,随风扬舞,震慑了他的眼、他的神、他的心……拂掠鼻间,那股清淡幽香,伴随着她娇脆低喃的嗓,缓缓促动他发烫的胸口,混乱、悸动。
“你的头发原来留这么长啊?”见那头长及腰的发,情不自禁地,他挽住一绺青丝于掌心,爱怜轻抚。
“我想学古人。”她皱皱鼻,因拂乱的发,惹得她心烦意乱。“明天去剪掉算了。”这头长发,也是因为姊姊而留的。
儿时,她十分崇拜姊姊,看着姊姊留着一头乌黑及腰的发,她也想要与姊姊一般美丽,所以才留的。
但,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
“别剪,留起来很好看。”
“不适合我。”她扯回散发,随意地将其绑成马尾。
“是吗?”他倒觉得很漂亮。
瞅着她黯然失色的俏脸,他只得噤声,但见她视线始终放在于漆黑海面上,不甘愿受到忽略的他顿时将她的脸扳过来。
“小喜,你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嗯。”她不安地撩了撩镜框。
他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没由来地一阵恼,“你又在自卑了是不是?!”伸手将她挂在耳上的厚重眼镜夺过。“不是跟你说你带这眼镜丑死了,别再戴了吗?”
一下失去重量的鼻梁令她不甚适应,“还我。”海风袭上眼眶,少了眼镜的隔绝,竟让她手足无措。
“丢了不是比较好?”他晃晃手中的眼镜。
“不要!还我!”她焦急地上前欲由他手中夺回。
他攒眉,“丢了比较好。”沉吟了会,他手臂微微使力,便将掌中的厚重眼镜掷向汪汪洋海中。
“啊!”她捂住唇,失去它的那刹一那,热泪夺眶而出。
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说丢就丢……它是她的安全感来源、是唯一能够令她掩去自卑的工具啊……怎么可以把它丢了……
“小喜!”他眼明手快,疾速地将她揽回怀中,阻止她跳下堤防,追随她那副丑陋的眼镜。
“我的眼镜……”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她拥有的安全感,自卑、不安、全数压抑的情感时倾巢而出,止不住浑身剧烈的颤栗,她颓软了双脚,依附着他,嘤嘤哭泣。“我的眼镜、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呜……”
他怎么可以这么霸道、这么自以为是!
“你不能一辈子靠它。”他语重心长道。
“你不懂。”她抡起拳,奋力捶着他的胸。
“小喜!我说了,你不能一辈子靠它!问题还是在,你却像只缩头乌龟一样,以为躲进壳里什么事情全解决了。天知道你压抑了多少情绪在心里!”他低吼,气她的自虐、恼她的压抑。
“你不懂的!你不会懂……呜……”她恼恨的推开他温暖怀抱,走下堤防,不愿再靠近他。
“小喜!”他大步急迈,又将她拽回怀里。
她幽幽抬首,悬泪的水眸,直勾勾瞪视着他,“像你这种自信、霸道又不可一世的人,又怎么会懂得我的自卑、我的不安、我的压抑?!”她需要发泄,她要发泄!“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懂啊,可是、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嘛……你根本就不懂、完全不懂我的自卑……”
他丢了她的眼镜、她的安全感。
“小喜……”
“你走开!”她拍开他的手,怒气腾腾。
那副眼镜,承受了她这十几年来的苦痛与不安。
如今,就这么被他抛到大海里……往后,还有什么能让她全心依恃?
见她如此,他痛心疾首,也后悔了自己方才太过冲动的举止。
要她一时放开所有情绪,太过艰难,因他的操之过急,才会演变成如今崩溃的她。“小喜,对不起……我先载你回家好不好?”
“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倔强拒绝。
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她,他慌了心,也乱了手脚。“小喜,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回去?”妈的!他是不是该先把她打昏好扛她回家比较快?见她愈走愈远,他立即奔走于她身后紧紧尾随。
“小喜,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迈开步伐,开始用跑的。
“要命!小喜,路这么暗,别用跑的,小心跌——”话未说讫,就见眼前那抹娇小身影踉踉跄跄地跌落于地,他心慌的上前,“痛不痛?摔到哪里啦?”痛!他的心好痛!
“呜……”她梨花带泪的脸庞满是恼意。“你走开!我不要与你这种霸道无理的野蛮人讲话!”
轰!他的脑袋,像让雷炸裂。
他、他可爱的小喜说他是……野蛮人?!心像是裂开了、腐坏了,他拧眉看着怀中不停挣动的人儿,占有的双臂愈是不听话地缩紧。
无言地将她揽腰抱起,直奔不远处的跑车,不管怀中的她如何挣扎、如何唾骂,他仍一意孤行地将她载回了——他的住处。
他将怀中哭累的她轻柔地放置于客厅沙发上,急急忙忙搜出医药箱,为她膝盖处所受的擦伤敷药。
紧绷的空气凝滞着令人窒息的郁闷,梅迎喜凝着泪的眸,缓缓轻触为她细心上药的他,脱轨的情绪渐渐恢复,思及方才自己突来的脾气,她不禁心生愧疚,但……对于他将她的眼镜扔弃,仍是无法释怀。唉。
“小喜,”率先打破沉默,他沉声道:“你说我不懂你的自卑,其实我懂的。”
他缓扯唇瓣,柔声轻诉:“以前我也曾自卑过。”他不理会她微诧的目光,续道:“小时候我常常因为我右脚跛跛的,被同学取笑,甚至被欺负,那时候的我很自卑,自卑到不想上学、不想出家门。”
她的目光,移至他完好的右腿。
“我在你身上看到以前的我,”他轻叹,万般不舍地以拇指揩去她的泪,“要不是大哥细心的待在我身边鼓励、陪伴我,我想我不会努力地去医院复健、努力地走路、努力地抬头挺胸去学校上课、努力地与同学打架争回面子……这一点一滴的自信,都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堆砌,你才能够看见现在的我。”
“我不希望你永远缩在壳里,不去面对现实。我知道你有个太过完美却又骄纵的姊姊,她的自信或是自傲,造成了你的自卑与不安,但如果你不去正视你自己,你的自卑又怎么会好呢?”
他轻拥她入怀,唇,含着抹叹息,俯下吻住由她睫羽上滚落的泪。
“我愿意在你身边鼓励、陪伴你。你呢?你会不会努力地去克服一切?”
她用力颔首,将自己埋入他怀中,放声哭泣。
“对不起,刚才我真的不该把你的眼镜丢掉。”
她摇首,却是泣不成声。
见她仍是泪如雨下,他心疼得无以复加,盯着她娇艳欲滴的唇,忽然想以吻止去她所有的悲伤与眼泪。
他动情地俯下头,吮住她颤启的红唇,感受那其中的甜美与温热。
覆上了她唇瓣所蕴的香醇,就已注定他今生从此为她沉沦,他着迷沉醉于她唇内的芳香,灵巧的舌夹杂着多少激狂的渴切与索求。
他在、在、在吻、吻她?!她瞪大双眸,盯着眼前赫然放大数倍的俊脸,满心的悲凄已让此刻的惊诧代替,唇瓣交覆的热
度,烫红了她的耳根、双颊,她小手紧楸住他的领口,不知所措。
舌瓣无措地躲藏,终究躲不过他灵巧的追缉,湿烫的让他勾卷缠绕,她一颗心愈跳愈急、愈是感觉空气稀薄得快要窒息
难分难舍地退离了她迷醉人的花漾唇瓣,他轻叹。
原来……他的一切异状,皆因他喜欢上她了。唉。
“爆、爆、爆先生?!”梅迎喜娇喘着,不知所以然地望着他。
“今晚在这住下吧。”他舍不得让她在这时候回去。
她闻言,俏脸立即窜上绯红。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他低斥,连自己也忍俊不住地烫红了脸。“好好待在我这儿休息,我明天再载你回去。我的房间让你睡,我去跟大哥挤一挤。”
“喔。”她呆呆颔首,仍是厘不清他为何要吻她。
“走吧,我带你进去。”他占有地将她搂人怀中,两人一同消匿在楼梯的尽头。
“呜……多么感人的肥皂剧啊……”客厅旁的漆黑厨方,人,忽地传来一诡异的泣音。
“这有什么好哭的?”冷然的嗓音多了抹笑意。
“大哥,你不觉得很感人吗?那个平常粗鲁霸道的二哥居然也会那么温柔耶!真是感人!尤其二哥在说他小时候那段往事的时候……吆呜……”戏剧化地倒抽了口泣音,东方煦举袖拭泪。
东方焐微扯唇瓣,神情十分温暖。
“你看,还不承认,你眼眶含的那不是泪吗?”
“胡扯!”他撇开脸,懒得理会小弟。
“看,明明就是眼泪嘛,还逞强……”
“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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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因梅迎喜的彻夜未归而人仰马翻。
梅望夫整夜望不回女儿,焦急的四处打电话寻人。
梅迎月则彻夜难眠,有些自责因晚上与妹妹的那一吵激走了妹妹,她坐立难安地步下楼,走至客厅问道:“爸,小喜回来了吗?”盯着挂钟上的时间,七点半,平常小喜在这时间已准备出门去上学了。
“你昨天晚上到底跟你妹妹说了些什么?!”梅望夫怒气冲天地咆问。
梅迎月首次见父亲如此勃然大怒,不禁心惊。“我……没有啊……”
“没有的话,为什么小喜昨天晚上会那么难过?!为什么小喜会整不回家?!”梅望夫气岔的责问。“要是小喜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