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了,刚刚那些露骨的话,他究竟听到多少?这下子还真尴尬。
海尼也不答话,冷峻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径自拿起水晶瓶,将鲜花摆了进去。
就是这副德性!这么淡然、冷漠,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嗯……初初……既然海副理陪你,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乔治亚干笑几声,也不管已经在床上变成化石的言初初,连忙拿起外套,一行人匆匆往外溜去。
海尼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将鲜花插好、包装纸扔掉,这才双臂交抱,扬着头看着言初初。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言初初还是维持着他进来时的表情与动作。
六分钟……七分钟……
已经十分钟了,言初初这才从羞惭的地狱,挣扎地爬出来。
定眼一瞧,那个男人竟还好耐性地站在原地不动,她全身的血液“唰”一声,全冲上了那颗不中用的脑袋。
望着她粉嫩得几乎要滴血的脸庞,配上那颗突兀的白鼻头,海尼忍不住咧开嘴唇,露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微笑。
薄唇微微上勾,角度只有O。000001度左右,可言初初还是瞧呆了。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即使那么地浅,还是让那原本冷硬的线条软和下来。
真可惜,他为什么不多笑笑呢?徒然辜负这么适合笑容的一张脸。
“你不会是想这么对我吧?”海尼仍然以漂亮的姿势站着。“我可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你。”
啊啊!好骄傲的语气——真是迷人!
言初初迷乱地想。只有漂亮的男人,才有资格这么骄傲、神气,孤芳自赏。
“辛苦你了。”她很没诚意地说,一双贼眼忙着欣赏眼前的好风景。
“当然,你住院这段期间,我可是一个人担两份工作。”
早就习惯了豺狼的眼光,他当然不会在意言初初、那如同母牛般春情勃发的注视。
他只要看着她的石膏鼻,就知道此刻的她,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耳里。
真是个大色女!海尼摇摇头。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他故意刺激她的“敏感带”。
果然,言初初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整个人在床上一跳。
“什么,我们没聊什么啊?呵呵呵呵……”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们是在讨论天气、政冶、交通与国际情势,绝对没在讲你唷!”
白、痴!海尼心里想。这家伙真是头脑简单。
“是吗?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他故意放慢速度。
“听到什么?”她一颗心提到喉咙处,蓄势待发。
“听到你说:那个男人是我的,你们别想抢。”他慢条斯理地说。
言初初第一个反应是深吸口气,然后打开嘴,正准备尖叫之际,海尼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闭上嘴巴!
“是哪个男人那么好福气,能让言副理看得上?”
咦咦?!言初初闭上不优雅的嘴。
“你没听到前面的话?”
“嗯!”
“不知道我们讨论的对象是谁?”
“嗯!”
“呼”她放心地拍拍平坦的胸脯,呼出一口气。
幸好海尼什么都没听到,否则她将会成为千古第一个,因羞愧而身亡的受害者了。
看她放心的模样,海尼心里暗暗好笑,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
“待会儿,你不会是想留下来看吧?”看他伸手拖过椅子,一副准备赖着不走的模样,言初初不禁紧张起来。“别……别看,很丑的。”她超不安的。
“怎么会?”海尼扬扬眉。“你有鼻子和没鼻子的样子,全叫我看遍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唉,他这样讲也是实话啦!言初初挫败地叹息。
“别沮丧,”假装看不出她的心思,海尼闲闲地说:“让我们一起迎接你崭新的鼻子吧!”
崭新的鼻子?言初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自己什么样的丑态,全被这个男人看光了,自己在他心中早就丧失淑女特质;说不定,还被归人搞笑人物之流的。
加上公司的脂粉妖怪那么多,无论男女,每个都将海尼视为第一目标,这么看来——她八成又没希望了!
唉唉,谁教美男子如青涩的果实,愈要人等、就愈教人想伸手采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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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踏进公司,各式各样的问候声翩然响起。
有善意,如:“副理你终于康复,真是太好了。”
也有恶意:“啊啊,鼻梁变高了,真不知是福是祸啊?”
更有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副理,卢旺达好不好玩啊?”
哪个混蛋说她去卢旺达?!言初初握紧拳头、作出备战姿势。
不过当她到达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海尼与“好姐妹”们一同迎接她时,言初初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唷唷!现在戴眼镜有没有比较舒服?”乔治亚打趣她。
“胡说什么?”言初初瞟他一眼。
“恭贺言副理出脘,送上白鼻心图一幅,好让她别忘记自己曾经变身过。”麦可拿出一本动物图鉴,送到言初初眼前。
言初初定眼一看,突然乱嚷乱叫起来。“啊我打你们两个大混蛋!”她追着两人跑。
“怎么了嘛!突然发飙。”乔治亚缩着肩膀躲。“当时那么说你,又不见你生气?”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白鼻心长这么丑啁!”她叫道。
整间办公室充满了笑声,让一向低调的海尼也不禁敞开心胸。
原以为上班族都该是死气沉沉、愁眉苦脸的,没想到今天叫他开了眼界。
“喑星科技”的福利虽好,不过工作压力奇大,工作量也很惊人,员工几乎都是板着张脸来上班,何曾见过他们这么爽朗的工作群?
奇怪的是,他们这组的绩效,却又出奇的好,难道情绪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工作效率?
他不明白!
“喂喂,吵够了没,你们以为这里是哪里啊?”经理无礼地打开门冲进来,横眉竖目地叫。“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快回座位上去。”
“王经理,对不起,我们马上就结束。”言初初歉意地笑。
王经理沉着脸,不屑地说:“等你们的成绩,到达全公司第一名再庆祝吧!现在有啥好吵的。”
乔冶亚早就对王经理很不满,看他针对言初初,不禁冷冷地说:“王经理,我们上个月确实是第一名啊!”
被他这样一抢白,王经理脸色顿时转青。他怒视乔治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末了,只能从牙缝挤出一句:“好,这个月我们走着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见王经理怒气冲冲地离去,言初初有点担心地望着乔治亚。
“你又何必这样,明知道王经理是记仇的人,还当面给他难堪?”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性嘛!”乔治亚不满地跺脚。“仗着自己是总经理的表侄就那么嚣张,讨厌!”
海尼冷眼旁观,可这时也不禁问:“他似乎对言副理很有敌意?”
“那当然啦!”乔治亚不理言初初的阻止,大声地说:“只要是副理级以上的人物,全都是由公司大老板钦点,初初之所以这么快就升副理,完全是大老板的意思。”
大哥?看不出来他倒还挺尽心尽力的!海尼冷淡地想。
“这又和言副理有什么关系?”他问。
“大老板讲求能力、不讲资历,初初升副理后,整个team的效率可是全公司之冠,甚至胜过王经理亲自带的子弟兵,你说说,他能不讨厌初初吗?”
“你的意思是,大老板很有可能会升她当经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一下就懂了。
“不错!”乔治亚毫不客气地推开言初初,像是早忘了她才是他的上司。“行销经理只有一个,初初升上去了,他该哪儿去呢?”
“说得对。”他扬扬眉。
虽然个性单蠢又直接,但他可没料到,眼前年纪轻轻的她,竟然有办法让大哥肯定她的工作能力?
看来,言初初全身上下,也还是勉强挑得出“一丁点儿”好处的嘛!
海尼望着那不停跳跃、企图阻止乔治亚的小身躯,心底逐渐对她改观了。
第四章
一年一度的审核期即将到来,依照“喑星科技”的惯例,是综合各组的考绩、出勤率与工作成效,取前三名的组别,然后各组做一份报告,由大老板在会议上作出定夺。
由于海尼进公司不到一个月,因此虽挂着副理的头衔,实际上却是在言初初的组里,担任协助的工作。
今年的冠军,是由言初初领军的娘子“军”夺下头衔,至于二、三名,则都是王经理亲自带上来的子弟兵或亲戚群,鹿死谁手,还很难知呢!
为了自己的前途,并且帮“姐妹们”争取到最好福利,言初初才刚出院,就开始不要命似的工作。
好不容易拟完报告大纲,育初初累得大叹一口气,习惯性又摸摸自己的鼻子,这才发现伴她多时的石膏已经取下来了。
唉!惆怅。
人一旦习惯某些事物,便会开始成为它的奴隶,真是可悲的天性。
弯弯腰、伸伸腿,定眼往时钟上一瞧——
唉唷!已经十一点了?!
一份报告的大纲,竟然浪费了她五个小时?
啊啊,真的老了。言初初自怜自伤地敲着酸疼的肩膀,都二十四岁啦!还没人来爱,身为女人,这真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再次拿下眼镜,她端详镜中的自己。
自己的眼睛真的漂亮吗?
不过,只有眼睛漂亮是不管用的。
男人喜欢修长窈窕的身材、丰满的胸部、圆润的屁股,与咯咯爱笑的超级十三点,这些她都没办法。
难道就这么过一辈子吗?
门上突然传来轻微的剥啄声,言初初没料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在公司,吓得手一颤,眼镜与镜子同时掉在地上。
“谁……哪位……”她蹲下去摸索着地板。该死,眼镜那儿去了?
“我是海尼。”门外传来悦耳的男声。
海尼?!言初初的手一顿。
他怎么也还没回去?
她匆匆起身,挣扎地坐回原位,这才故作镇定地说:“请进来,海副理。”
朦胧中,只见到门一开,一坨白色的影子走进来,在她面前站定。
“请……请坐。”她对着白色团状物示意。
她在看哪里啊?海尼有点莫名其妙。
他放下手中的大看板,让它飘然落地。
言初初见到白色影子迅速往地面坠落,不禁紧张起来,赶紧起身冲过去。“海副理,你怎么了?”她还很紧张咧!
看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大看板,海尼意外地皱起一道眉。
这小妮子在干什么?他人好好站着啊!
“海副理,你没事吧?是今天工作太累了吗?”她弯腰想安抚地上的大看板,孰料脚一滑,整个人向桌子撞去。
“小心!”海尼眼明手快地阻拦她,却被她带得往旁边一跌。
“噢!“好清脆的一声,海尼的额角不偏不倚,撞上那尖锐的桌角。
一阵剧痛瞬间夺去了意识,海尼一个禁不住,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也或许有几个小时了,海尼并不很确定,不过耳旁那难听的鸭子声,却吵得他连昏迷也不能好好昏。
他勉强睁开眼睛,映人眼帘的,是一张被泪水弄花的小脸,接着才是额角热辣辣的疼痛。
他忍不住呻吟。
“你醒了?太好了。”言初初见他恢复神智,开心地擦去眼泪。“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指头有几只?看得到我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救护车?海尼厌恶地摇摇头。
“我没事,不需要救护车。”他摇晃地站起身来。
该死,还真是够痛的!
“你流血了。”言初初抽出面纸,想帮他拭去额上的鲜血,可两人身高相差颇多,海尼又气鼓鼓的,她只好委屈地站在一旁,不敢妄动。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海尼有点心软,说:“我头晕。”
“啊!”
言初初大起胆子,拉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接着捧住他的头,小心将之放在自己的腿上。
“对不起!”她小声地说:“都是我不好。”边说边拿着面纸,轻轻按住他红肿的额角。
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心底汨汨流出,后脑勺下方的双腿是那么瘦弱,却也那么温暖。
海尼有点混乱,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什么样妖饶的美女他没见过?什么样的知名艺人他没碰过?
言初初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加出言不逊的傻瓜罢了,他可没忘记自己混人“晴星科技”的目的。
掌权之后的生活太过贫乏,贫乏到他连喜怒哀乐的波动都没有,言初初不过是调剂死板生活的一个玩具,他可不能因此而乱了方寸。
可是……
他转动眼珠,将视线摆回正前方,言初初那张小小的脸,和那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毫不遮掩地出现在他眼中。
她尖尖的下巴,小而薄的嘴唇,还有眼眶里的两泡眼泪——
海尼一向讨厌女人哭的,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她们想博取同情的一种手段,那样的眼泪,没有价值!
可是她流泪的模样,却让他联想到小动物,一样地无助而困惑。
“别哭了。”他哑声说。“我没事的。”
“可是你……你在流血。”她仍然抽抽噎噎。
“男人留一点血不算什么!”他无所谓地说。“倒是你,刚刚究竟在做什么?我人明明好好站着,你为何对着看板横冲直撞?”
“啊?”言初初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我……我眼镜掉了,没看清楚……所以……’
“眼镜掉了,你近视几度?”他诧异地说。
“九百多,一脱下眼镜就成了睁眼瞎子,所有东西都模糊一片,所以才会将看板误认成你。”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海尼暗叹一声。这个……脱线的小妮子。
他已经搞不清是自己玩她、或者她玩自己了!
“好多了吗?”她轻轻问。
“我已经没事了。”他闭上眼睛。“这么晚了你还在工作?”
“是啊!一年一度的审核会议即将开始,我得加把劲将报告赶出来。”她轻轻伸出手,抚摸他的发梢。
噢噢!多么美妙的享受啊!言初初陶醉地想。
这么亲密的举动、这么黑的夜里,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到就令人脸红心跳。
“乔治亚他们怎么不帮忙?”
“他们……算了。”言初初叹气。
即使是同性恋者,可在这资讯发达、风气开放的年代,要找个一夜情人太容易了。
他们每天可都有不同的艳遇良宵,哪像她这个老少女,无事家中坐,情郎都不来。
看出她的落寞,海尼理解地点头。“怎么,感情生活没着落?”
“是啊!”心里的苦水愈积愈多,言初初忍不住地对他倾吐。“像我这种没长相、没身材的女人,有谁会看得上我呢?”
“你很可爱,而且身材纤细,怎可能没男人喜欢?”海尼故意不解地说;“像乔治亚、迈可、亚瑟,你跟他们那么好,他们投试过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