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午后
夏日午间一场雷阵雨过后,阳光从云层中逐渐穿透炫灿。
女子手中拿着飞镖,闭上双眼用力一掷,咻地飞镖掷向墙上的地图。
随即她睁开晶亮大眼,趋前看着飞镖落点处。
“喔!亚马逊丛林?闻言,嗯……这个好,越远越好!”她喜滋滋的拔下飞镖,然后一蹦一跳的跑出门外。
她大喊道:“马克叔叔,我决定了,就去亚马逊丛林!”
客厅坐着两名中年男子,闻言,不约而同的望向女子,惊异且不太同意的道:“这未免太远了吧?”
“太可怕了,那是探险家的禁地,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太危险了。”其中拿着雪茄的男子猛摇头。
“哎呀!爸,现在那儿都快要开发成观光区了,比在打战的中东还安全一百倍呢!再说,马克叔叔不是要亲自验证吗?当然会陪我一起去喽!”
“可是……”马克迟疑的看了看好友。
“是你们说随我挑一个地方的,不可以反悔喔!”她眨眨眼,瞬间一双美眸盈满泪水。
马克立刻被她的泪水征服,“好吧!就去那儿,我陪你就是了。”
“耶!瞧,马克叔叔都答应了,爸不能言而无信。”闻言,她破涕为笑高举双手欢呼。
他吸了口雪茄,宠溺道:“唉!爸爸拿你没辙,不过,别忘了六年之约喔!”
“知道了,知道了!”她可乐了,双眼露出梦幻般的光芒,仿佛前景无限光明。
就这样,她先在地图上射飞镖,却意外的闯进了亚马逊雨林……
第一章
深处于亚马逊丛林中的玛瑙斯城,虽然不如外界的大都市繁荣,却有着人类最先进的交通建设与设备——飞机场。
机场内的人不多,让人感到很轻松与慵懒。
午后的雷阵雨延误了从里约热内卢飞来的航班,工作人员闲逸的打着哈欠,或者和人聊天打发时间。
柜柏角落有个引人瞩目的男子,他双肘撑在桌上一派潇洒,笑声爽朗地与海关人员聊天。
经过他身边的人总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不是因为他外形与当地居民截然不同,而是他有张十分俊帅的脸庞,此时,他昂着坚毅的下颌,双眼炯炯有神,高大身材更是酷劲有力的充满阳刚味。
“出来了,就是他们。”注视到那扇门打开来,他敏锐的专业眼光一看,就知道那是他要等的人。
他朝着一批六人组成的小队伍走去,以英语招呼大家,“嗨!大家好,欢迎来到这个丛林天堂,我是Ray,亚里欧旅馆的负责人,因为导游瑞可临时有事,派我专程来接待你们。”
才一下飞机就听说导游不能来,难免引起大家的不满,但顺利落地办理好通关手续,加上他热情洋溢的声调,让大家提早感染亚马逊的风情,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一行人上了小巴士,沿着公路出发往丛林的泥泞路去。
Ray醇厚的嗓音介绍道:“欢迎大家莅临亚马逊丛林,亚马逊河是世界上最大的河流,蜿蜒三千五百多公里,自丛林流至大西洋,沿着河流有典型的丛林小屋,还有保存风俗的玻拉印地安部落……”
听见Ray这么介绍亚马逊河流域,大伙儿无不充满惊叹,凝望那无境的森林,以及绵延宽广的河流。
“哗!我终于可以亲身体验只存在于Discovery频道那原始又危险之地了。”来自香港三十多岁的杨耕宏已掩不住兴奋,恨不得一头就栽进丛林里。
“对啊!在绿色丛林里探险,对久居水泥丛林的人来说,是一项既新鲜又刺激的体验。”说话女子是杨耕宏的妻子刘海儿,她一脸幸福洋溢的样子,令人称羡。
“嗯,没错,我也是想体验一下丛林生活,穿梭在藤蔓间,听着此起彼落的鸟叫虫鸣,观赏稀有动物,所以才不远千里而来。”日本来的真野贤一无限向往的附和道。
“我呀,因为工作的关系,待过纽约、洛杉矶、墨尔本,东京这些大都市,实在厌恶繁华世界的一切,好害怕持久了会得癌症,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想来这个有‘地球之肺’的丛林喘一口气,吸吸新鲜空气再回去打拼。”麦斯幽默的话语博得大伙一笑。
“我去过很多地方旅行,不管是文明大都市或历史古迹,都比不上这伟大的自然景观吸引我。”接着说话的是马克。虽然他是团员中年纪最大的,但健朗的体态一点也不用替他担心会负荷不了这蛮荒之地。
大伙越说越兴奋,对亚马逊之旅更充满了期待,不知不觉车子已走了一个多小时。
Ray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大约再二十分钟就到达亚里欧旅馆,亚里欧是建在亚马逊丛林里的旅馆,也是世界上面积最大、占地最广的生态旅馆。”
“对了,Ray,你不像是本地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经营旅馆呢?”真野贤一好奇地问。
“我和马克一样来自美国,因为我父母是环境生态专家,他们花了十九年的时间孕育这块土地,想让更多人了解并爱惜亚马逊,这也是他们一生的心愿。”Ray说着,目光却落在靠着车窗,神情落寞的女子身上。
其实Ray已注意她好久了,因为她纤弱的模样,令他怀疑她根本不该出现在这蛮荒之地。
然而刘海儿却羡慕万分的追问道:“这么说,你一定走遍这座丛林了。”
Ray回过神摇头笑说:“那倒没有,这么大的区域,我想花一辈子时间都走不完,不过,我曾跟过一支寻找亚马逊河源头的探险队,花了六个月,共航行四千两百哩的泛舟历险。”
“说来听听,一定很刺激危险吧?”大伙儿纷纷表示出浓厚兴趣。
“我们背着独木舟和数百公斤的装备,深入丛林中生活了六个月,除了得翻山越岭适应高山症,还要跟湍急的怒水狂涛、热带雨林的蛊毒瘴疠搏斗,时时刻刻处于生死边缘,最后,我们成为全球首支成功航行亚马逊河全程的队伍。”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侃侃而谈,就只有那个年轻女子不发一语,甚至可能刚才大家说什么她都不知道。
Ray走到她面前,望着这个始终低头发愣的女子,清楚地看见她苍白小脸上的憔悴与不快乐。
“莎莎,你呢?”他早就从团员名单中记熟每个人的名字。
“呃……”她抬头望着Ray,有些惘然无措。
Ray露出友善的笑容,“刚刚大家在聊参加这次丛林之旅的目的,你为什么想来这里?”
“我来放逐自己。”甫说完她就捂住小嘴,仿佛意识到自己言词不当,赧然低下头。
她那有些哀戚又有些怯意的眸子,令Ray的心猛然激荡,仿佛她就是他心中期待已久的……人?!
瞬间,他想要她!想要和她走进彼此的世界,想要她成为他的惟一,这……多诡异的感觉!
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这突来的念头有如丛林里的午后雷雨,急速而匆促降临,大大震撼他的心弦。
“各位,旅馆到了!”这时,司机向大伙儿高呼着,才把那谲异的气氛打破。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在欢笑中结束,大家都没在意莎莎的话,只注意到此刻放眼望去一片神秘幽深的丛林,热带值物特有的气息充斥了这里的世界。
“真正的丛林探险已经开始喽!”大家期待惊奇之旅,兴奋异常的走下车。
下了车就是旅馆范围,四周望去除了较大主建筑物外,还有许多纯朴的小木屋,每间小木屋之间由木板栈道连接。
Ray领着大家通过一座小木桥,往主建筑物走去,大伙儿盯着河面讶异万分的喊道:“水是黑的,真的像墨汁一样的浓黑耶!”
光是墨黑的河水就引得众人一番讨论,只有莎莎默不吭声,对四周的一切根本提不起兴致。
踏进大厅,身着印地安传统服饰的美少女,为大家挂上一条别致的果子项链以示欢迎。
只有莎莎独自坐在一旁,对周遭的新鲜奇特仍然无动于衷。
“欢迎大家下榻在亚马逊河沿岸最具特色的旅馆,这里是拜访丛林,融入此地的最佳选择,保证没有安全顾虑。”Ray闪烁的绿眸翻舞着,就像生命力超强、生气勃勃的亚马逊丛林一样。
接着Ray替大伙分配小木屋,又跟众人协商好失回房梳洗休息,傍晚再一起用晚餐,并开始夜晚的活动。
到了晚餐时间,大伙儿在餐厅集合享受第一顿异国风味餐,导游瑞可在这时加入他们。
Ray注意到每个人都津律有味的尝鲜,只有莎莎依旧垂着小脑袋瓜,用汤匙拨弄着食物,没吃几口。
“这里的食物不合你的胃口?”Ray走过去悄悄问她,他总希望在这里的每个旅客都能宾至如归。
“唔,还好。”她轻声回答,微微一笑。
不过,Ray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勉强。
坐在莎莎身旁的马克向Ray挑挑眉,“她呀,就是这么害羞又安静。”然后转头问莎莎,“台湾女孩子都像你这样的吗?”
坐在对面的刘海儿看了莎莎的盘子,想起台湾的瘦身风气正炽盛得很,“你该不会是在节食吧?安啦!这里的活动既刺激又耗体力,我相信多吃一点也不会胖的啦!”
曾在各大都市工作过的麦斯则说:“噢,东方女孩本来就很纤细了,你再节食的话,会被大风吹走。”
真野贤一和杨耕宏也连连点头,“对啊!健康最重要。”
“嗯……”她腼腆地睨了众人一眼又低下头,好像面对大家关爱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叮!叮叮……各位!”这时,瑞可敲敲玻璃杯宣市,“用过晚餐后,我们就要造访印地安原始部落,观赏充满原始动感与民俗特色的歌舞表演。”
大伙一听欢声如雷,迫不及待准备出发。
莎莎也跟着站起,Ray注意到她的盘里,还剩下将近四分之三的食物没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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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瑞可的带领下,乘坐小船来到印地安部落,远处岸边传来一阵阵沉沉的木鼓声,笼罩着整个天地。
这夜里不比外面的世界,没有灯火照明,更不会有霓虹灯,惟一的光源就是天上的星星,和岸边两三盏稀疏的小油灯,再加上虫呜鸟叫声,在夜空下显得深邃且诡秘。
马克、麦斯和真野竖一高呼着往前冲,杨耕宏则搂着老婆小心前进。
“你怎么不走?”Ray见莎莎伫在一旁,便催促她以免落单。
她惶惶然看着Ray,怯声回道:“我觉得有点恐怖……”
尤其部落入口摆了一尊雕像,直挺挺的瞪着大家,真恐怖!她瞄了雕像一眼,不假思索的贴着Ray走。
“没事的,这里很安全,我保证。”Ray低声安抚,让莎莎攀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走进部落。
“欢迎光临!”当莎莎经过入口时,那尊雕像突然大声喊道。
“啊!雕……雕像是活的,他、他会说话……”突来的声音吓得莎莎惊陈尖叫,回身一把抱住Ray。
“嘘!别怕,那不是雕像,是部落的酋长,他是活生生的人。”Ray抱着颤抖的纤细身子,发觉她怕得真厉害,好像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时,暖玉温香的Ray抱满怀,却要不断警告自己:冷静、冷静!
因为一股热流窜入他的四肢百骸,在心中激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息,原来被她抱着的感觉是这样激荡不已。
“真……真的吗?我还以为那是雕像……”她从宽阔的胸膛抬起小脸,怯怯地望了雕像一眼,弄得酋长一脸莫名其妙。
“来,跟着我走,不用怕。”Ray强压下快掀起波涛的涟漪,挽着她的小手走进去。
不过,她的手怎么这么软?像是又轻又软的动物皮毛,有股难以形容的感觉。
里面生了营火,莎莎见到脸上及身上都涂上五颜六色图腾的舞者,伴着铜铃声正在载歌载舞。
接着,族人又拿出他们的食物招待大家,Ray拿了一盘肉和酒向她走过来。
“试试这鳄鱼肉。”他记得刚才晚餐时,她没吃多少,希望她再吃一些。
不料,莎莎眉尖耸起摇摇头。
不吃?!她瘦弱成这样子,不吃东西怎么行?
Ray撕了一小块肉,递到她唇边,“你不敢吃鳄鱼肉吗?不用怕,沾点盐巴吃,味道鲜美得跟吃龙虾肉一样。”
“嗯……”
“真的很好吃,试试看,要是不好吃就吐掉。”他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否超过了,只是打从心底为她好。
大概因为他的坚持,莎莎张口吃下那块鳄鱼肉。
“怎样,好吃吗?”见她细细咬着,Ray开心地问,然后又撕了一块给她。
莎莎婉拒道:“谢谢,我吃饱了。”
这样就饱了?他还真无话可说。
Ray还真没见过食量这么小的人,见她瘦得快被风吹走,忍不住猜测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想吃?”
“不,我是真的吃不下了。”她为难的看着那块肉,好像再逼她吃就要哭了。
Ray在暗夜中看见她那眸光盈盈的,相信她下一秒真会哭出来。
“好吧!如果肚子饿就告诉我。”他只好叮咛着,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困难,却又无从帮助。
甚至还觉得她不该参加这类旅行团,光是纤弱的体形,就教人怀疑她够不够体力走完全程,而且胆子又这么小,是不是禁得起突发状况的惊吓?
大伙儿又是吃肉又是喝酒,与族人说说笑笑,还一起拉开嗓门狂啸,跳舞跳得疯疯癫癫,比开疯狂派对还要热闹。
而莎莎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一双眸子在营火照耀下熠熠闪烁,依然带着哀愁。
RAy又揣度着,她为何哀伤?为何说要来这里放逐自己?
这一夜,Ray一直被莎莎的哀愁笼罩着,心绪不宁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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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刚亮,Ray就爬起来,一心想再见到莎莎,可是,距离团员集合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梳洗过后,Ray照例到屋顶平台上做晨操,他吸了口充满森林味的新鲜空气,突地睁大双眼看着树屋下方。
天哪!她又在做什么?
由于他住在高高的树屋上,往下一览无遗,只见宁静的晨光熹微中,莎莎一个人半靠半躺在大树根下,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
Ray想都不想就冲了下去,当他和她面对面时,他发出一声低咒,“该死的!”
原来这女人没睡着也没昏倒,但她在搞什么?
红肿的双眼一看就知道哭了整夜,那表示她一夜未眠,或者整夜就坐在这里渡过?
可是,她楚楚可怜好又孤单的模样,在他心底掀起惊风骇浪,不容他控制地为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