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船,拉红土,一拉拉到清江浦。买茶叶,送丈母,丈母没在家,掀开门帘看见她;穿红的,小姨子,穿绿的,就是她。梳油头,戴翠花,两个小脚丫《丫《丫"安国一边踢着毽、一边唱歌谣,由她那眼儿大大、眉儿翘翘的模样看来,任谁都知道十七公主今儿个的心情特别好。
"云儿。"安国突然点名。云儿连忙站了出去。"奴婢在。"
"咱们来对踢。"
"踢?踢毽子吗?"
"废话,要不踢什么?来!本宫踢过去,你按着,咱们来唱歌。"
"唱歌?唱什么?"
"唱──要不,就唱“碰碰门”好了。"
"碰碰门?"云儿的眉头皱得死紧,什么是“碰碰门”啊?她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会唱?"公主,奴婢不会。"
"不会?怎么不会呢?那好简单的。"安国一直强调“简单”二字,但是,云儿的眉头却不会因她的信誓旦旦而舒缓下来。
看来云儿是真的不会。好吧!不会就不会,"要不,咱们改唱“月光光”如何?"
"啊!月光光!"啊例~~~云儿又皱起小脸了。
哇咧!"你不会连“月光光”都一会吧?那很简单耶!"安国又哇啦啦的抗议着。
而云儿则是低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看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唱。
"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会唱什么?"安国决定将决定权交给云儿,由她自行选歌。
"奴婢会唱大秃子得病。"
"大秃子得病?"这会儿换安国没听过这首歌了。"什么大秃子得病?这么怪的名儿,你倒是唱给本宫听听。"安国边说还边踢毽,她都踢了五百一十二下了呢!今儿个她非得踢到一千下不可。
只要她踢到一千下,那她就可以许一个愿望。这是皇奶奶亲口允她的,安国笑得神彩飞扬。
云儿则是连忙清了清嗓门,拉开声音便哭啼起来,"大秃子得病,二秃子慌。
三秃子请大夫,四秃子熬姜汤。五秃子抬,六秃子埋。七秃子哭着走进来。八秃子问他:“哭什么?”七秃子说:“我家死了个秃乖乖,快快儿抬,快快儿埋”。"
"啊例!云儿,你怎么唱这么惨的歌啊?一家子都是秃子不打紧,最后大秃子还死了!不好、不好。"安国直挥手叫云儿别唱了。
这么不吉利的歌怎能衬得出她的好心情呢?"咱们不唱这歌,咱们换唱……唱──"唱什么,安国都还没想出来呢!便有另一名宫女急急忙忙的跑进安国殿,朝着安国飞奔而来打断了安国唱歌的兴致。
"公主、公主,大事不好了!"那名宫女急慌慌的奔来,一路上还大声嚷嚷着,活像安国耳朵失聪,听不见她的大呼小叫似的。
"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皇上、皇上他……"小宫女七气接不来下气的直喘。
"我父皇怎么了?"
"皇上将公主许人了。"
"什么?!"安国心头一惊,当下也不顾脚枝上正踢着的键子,生气的质问,
"我父皇将本宫许人了!是谁?是谁那么大胆敢娶本宫?"他不知道她很悍、很泼辣、很无理取闹吗?
安国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那发狠的模样实在不怎么吓人,倒像是个小姑娘在使脾气。
"听说那个人是九宵山上山大王的儿子。"
"大王!什么大王?他是个王爷吗?本宫只听过恭亲王、乐亲王,和硕王,从没听过有位王爷叫什么九宵王的?"父皇真是太胡闹了,要将她许人也不许个称头一点的,竟然把她许给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王爷的儿子。 拜托!那什么王爷的她都没听说过,他的儿子岂不是更没名气!
"公主,那人、那人的父亲不是个王爷。"
"不是王爷,那就是个侯爷啰?"逊!
"也不是。"
"那是将军?"
"唔……也不算是。"小宫女为难的摇着头。她心想,公主这辈子恐怕是猜不出驸马爷是何身分,她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
"皇上将公主许给一个山大王的儿子,而所谓的山大王意思就是指山贼。"
"什么?!"安国一听,人都要晕了。
她父皇怎么可以这样?竟然要将她一个金枝玉叶之身许给一个落草为寇的山贼?!不!她不嫁,死都不嫁。
"不!本宫不信。一定是你听错了,你、你……你再去打听清楚。"安国怎么也不肯相信父皇会将她推入万丈深渊,让她堂堂一个公主沦为押寨夫人。这、这铁定是误传,不能当真。
"公主,奴婢没听错。今日早朝,万岁爷与满朝文武官员正在商议招安九宵山上的绿林草寇事宜,当时有人认为为了长治久安。联姻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那是哪个浑蛋讲的?是谁说联姻是个好法子的?他怎么不让他的闺女去嫁给一个山贼?他为什么要陷害本宫?"安国激动的握紧拳头。一副要跟人把命拚的模样。
"本宫现在就去找父皇说理去。"安国提起裙摆便要往澄清宫跑。 小宫女连忙拉住安国。
"公主,没有用的,皇上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前下旨将公主指给九宵山上的山贼,所谓君无戏言,公主这会儿去,只怕会惹恼了皇上。"
"那本宫怎么办?"她的一生就这么玩完了吗?
不!她不甘心。
如果她父皇真要她嫁,那她也得想个法子解套才行。
"云儿、朵儿,你们随本宫进来。"她要与两名贴身宫女商议对策,让那个什么鬼山大王的儿子知难而退才行。
*****
"什么?扮傻子!"
云儿、朵儿听完安国的提案之后,两人面面相觑地相互对看着。"公主,这样不行啦!"
"怎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安国烦得直在屋子里兜圈子。"要不你们倒是说说看,依本宫这种沉鱼落雁之姿、倾国倾城之貌,要让那什么九宵山上的山贼打退堂鼓,除了本当是个白痴、是个傻子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安国问得顶理直气壮,而她的两名小宫女则是没想到她们家公主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不忘自吹自擂,如此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
"你们皱着眉头是什么意思?"安国眼尖的瞧见两名宫女无言以对的表情。
"难道你们对本宫的话感到不以为然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样的,公主,奴婢们只是觉得、觉得……"觉得什么朵儿还没想出来,她连忙使个眼色给姊姊云儿,要她帮她接话。 云儿一向比朵儿聪明伶俐,铁定有办法自圆其说。
"公主,朵儿的意思是说,那皇宴上,万岁爷跟几位机要大臣们都在,公主怎样才能扮成傻子模样吓退那群山贼,却又不能让万岁爷跟几位大臣们拆穿呢?"
云儿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转移话题,让安国真的为这件事烦恼起来。
"唔……这个嘛──"安国支着脑袋想法子。
才没一会儿的工夫,她就想到对策了。
"你们两个附耳过来。"
安国与两名宫女窃窃私语着。莫约半炷香的工夫,云儿跟朵儿就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什么?!这怎么成呀?公主!"
云儿、朵儿惨白着一张脸想摇头,但安国根本就不给她们抗议的机会。
"总之,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两个要依计行事。记住!要是坏了事,我就找你们两个当垫背的,非要父皇下旨,让你们两个跟我一起陪嫁到九宵山上。"
"啊!不要啦,公主……"
云儿、朵儿哭丧着脸为自己求情着,但安国根本就不想埋她们。她的主意已定,任谁来说情都是没有用的。
*****
这一天在御林宴上,杨枭领着他的八个儿子进宫面见皇上。席间,除了内大臣、外大臣之外,全是皇上老爷的亲眷。
听说坐在皇太后右边的那位小姑娘便是十七公主。 杨枭的八个儿子不约而同的往安国公主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小姑娘粉面做桃花初绽,双眼似春晓力露,只不过……
那十七公主做啥一直笑啊?
杨枭的八个儿子不禁面面相觑,疑心刚刚在席间有谁说了什么笑话吗?大儿子杨言忠的一双眼睛直往二弟的方向勾去。
二儿子杨言孝回给大哥一记莫名其妙的目光,地也不知道啊?
"啊!"三儿子杨言仁倒抽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七弟杨言和则用唇语问他三哥,怎么了?怎么了?
杨言仁努了努嘴巴,要众兄弟看向十七公主。大伙不敢拿正眼瞧她,只敢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瞄。 啥?!怎么会这样!
公主她……在流口水耶!
听说十七公主今年方龄二十,而都是双十年华的人了,怎么会流口水啊!杨家八个男儿郎各个看得目瞪口呆。
"公主!流口水了啦!"站在安国身侧的云儿偷偷拿了一块帕子,悄悄的替安国擦掉嘴角的口水。
她那模样鬼鬼祟祟的,活像是怕人看见似的,还以不安的目光四处乱飘,像是在防着旁人,而那宫女防的到底是谁呢?
杨家的八个兄弟突然心头一震。
他们怎么会觉得,那宫女防的是他们八兄弟呢?!
瞧!她的目光不是不时的往他们八人的方向瞄过来吗?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五杨言信赶快望向他们景仰的大哥。
杨言忠则是回以一词不明所以的目光,拜托!他跟其它七名兄弟一样是被搞得一头雾水,他怎么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
"大哥,你觉得那十七公主怎么样?"
席散后,杨家八个兄弟假借出恭为名,八人一起尿遁到外头透气,顺便凑在一起评估十七公主的好坏。
今儿个的国宴虽然美其名是招安宴,但是,他们八人心里很清楚,今儿个皇上老爷设这国宴是做啥用的。
他们兄弟八个今儿个是让人摆在御宴上让人评头论足,十七公主要是看上了谁,谁便是钦点的驸马爷。 对于招亲一事,他们八个在赴宴时便已有心理准备,他们本来是怀着捞个驸马爷来当当也不错的心态前来,但那十七公主美则美矣,只是……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那十七公主怪怪的?"
"嘿咩!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似的,席间不见她说过一句话,倒是在她的眉宇间一直藏着笑,像是我们几个闹了什么笑话,让她乐个不停似的。"
"但是,她要是笑得光明正大还好,她那个笑好像笑得有点、有点……"老七说不出那种感觉。
"有点诡异。"最后,还是有读一点书的杨家老二说出七弟的心里话。 "对,就是有点诡异。"老七重重的点头。
而杨家的八个兄弟按着就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提出意见。
"尤其是公主身边的那个宫女更是诡异,她那双眼珠子不时的往我们这里飘来,活像是怕我们几个发现了什么似的。"
"大哥,你说那皇上老贼……哦!不,是皇上老爷是不是有什么事防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
"会不会是……"老四正要发表他的高见。
"嘘~~~噤声,有人来了。"老大杨言忠赶快示意兄弟们就地掩护。
但他们几个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不知道耶!或许这就是做贼的本性吧!他们一向鬼鬼岁岁祟祟惯了,这会儿一下子要他们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做人,还真有些不习惯咩!
*****
"云儿姊姊,怎样?公主的状况还好吗?"朵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云儿的身后,频频询问大殿上发生的事。
"公主有出什么差错吗?"
"没有,一切都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朵儿着急的问:"姊姊,你倒是快说啊!要是公主真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咱们姊妹俩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呀!"
"妹妹,你别着急,公主没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就像平常那样,心情一好就开始傻笑,而一笑就流口水。"
"只是流口水!这还好、还好。"朵儿拍拍胸脯,一副好里加在的表情。
而躲在暗处的杨家八兄弟则是一脸惊诧表情,什么?这样叫做“这还好”?!
那……那不好的情况是什么?他们不敢问,只敢暗自揣测。
"云儿姊姊,你有赶快帮公主擦口水吗?"
"有啊!要不然被咱们的准驸马爷看到,那还得了!"
"那、那你有偷偷擦吗?"
"有,而且,皇上跟太后还一直暗示我,要我手脚快一点。"
"那依姊姊看来,公主这次的姻缘有希望吗?"
"准没问题的。我看,那杨家八兄弟对咱们公主都挺满意的,而公主要是真的嫁出去,那以后咱们安国殿的奴才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就是呀!要我们成天伺候一个傻……"朵儿才说了一个“傻”字。
杨家八兄弟正要拉长耳朵听清楚之际,只见云儿连忙捂住朵儿的嘴说:"妹妹,这事不可胡说,你别忘了,咱们身在皇宫内苑,说什么、做什么都得谨言慎行。"
"可这儿又没外人。"
"没外人也一样,这污蔑皇室的言论,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可,这是实情啊!"
"实情也一样。"云儿拉着朵儿速速离去。
杨家八兄弟直等到她们两姊妹都走远了,才从地上爬起来。
"大哥,你说,那宫女刚刚都说了什么来着?"
"她们是不是在说那十七公主是个傻子?"杨七郎大胆地说出大伙不敢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