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画给你是因为我在乎你,生气是因为我只在乎你。”
“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她垂首低语,他真情的告白听得她柔肠百转。
他轻托起她的脸庞俯视着,那楚楚动人的容颜,因为挂满了晶莹的泪滴显得更惹人怜爱。她对他的影响已超乎他的想像了。和她相遇的眸中确曾是喜悦,从此她便游居他内心的巷弄,经常来访不爱言语的他。
原以为曾经狂放如喷泉的自己已繁盈褪尽成深井,而此刻,他的心里却为她涌现一柱情泉,原来井未枯干。
他以情泉滋润她的唇,不断涌出的轻怜蜜爱几乎要将她淹没,教她窒息。
“为什么生气?”她在那温柔得令人无力抗拒的吻里追问着。
“因为刚才你提到陈洁安。”他不断吮啜她柔软的唇瓣。
“你不喜欢她?”
“不是。”他加重了唇上的力度,好似要惩罚她一般。一阵恣意的狂吻之后,他轻咬住她的唇。“我喜欢你,不同的喜欢,懂吗?”
她呼吸到他爱的气息,于是主动迎上他的吻,热切地回应着,和他一起吸吮着爱情的芬芳,享受着腾升云端的奇妙感觉,陶醉在两情相悦的欢愉中……
— — —
费家齐和范姜明葳开始了较频繁的约会。除了去一些他们曾去过的地方旧地重游之外,有时候只是手牵着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尽情享受着两人独处的时光。
将车子开往玫瑰中国城的路上,费家齐的心中不断有个感觉涌上来。有她同行的感觉真好,虽然只是送她回家,即使她已经睡得不省人事。那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却教他愈来愈眷恋,他的心已被她填得满满的。
“明葳,醒醒。”他轻拍着她的脸颊。
被他又拍又喊的,她这才惊醒。
“对不起,我睡着了。”看看四周,她才发现已经到家了。“到我家坐坐吗?”
“夜深了,改天吧。”
“嗯,晚安。”
“晚安。”他轻轻吻了她,目送她进了家门,他才离去。
她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对着镜子里的人影打量着,她想仔细看看自己在经过这些日子之后有什么改变。
什么时间开始,费家齐成了她最常想起的人,而不是车子良?打开水龙头,她掬起一捧水往脸上冲着,然后又就着湿淋淋的镜子,朝自己无声地问着。
有费家齐相伴的日子是美好的,她的心常因他而雀跃不已,那是恋爱的感觉吗?她看到镜子里的脸孔染上一抹绯红。
霍地,她离开浴室,回房里躺在床上发呆。她认真地找寻心里是否还有一丝对车子良的情感。她原以为自己会为车子良守候,可是现在……她不再有把握了,甚至早在爱上费家齐之前,她就已经对自己和那一段情没有了信心。爱上费家齐?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深深地爱上他了。
她的目光停在书柜里那只玻璃瓶上,注视良久之后,她忽然想好好看看那只瓶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她将它从书柜中取出来。瓶子里装着她的心情──车子良决定和王妗娣结婚时,她的心情。没有哭泣,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点想要挽回的欲望,有的只是些许遗憾和落寞。
她突然无端地为王妗娣和车子良感到心痛。王妗娣像朵逐渐枯萎的鲜花般,一点一滴地失去生命力,那哀楚的面容又浮现在她眼前,王妗娣才是整出戏里最具悲剧色彩的角色吧。
她一失神,玻璃瓶自她手中滑落,随着清脆的声音成了一地的碎片。她从沉思中惊醒,望着碎落一地的心情,这才想起该用吸尘器将它清理干净。
— — —
范姜明蔚终于又约了陈洁安,理由是慰劳她完成了那本名人回忆录和贺喜她写的回忆录获得不错的回响。
“辛苦你了。”
“没什么啦,心上一块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她愉悦的神情让范姜明蔚有着很好的心情。
“你跟一般的作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对他的话有点感兴趣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世故、深沉。”
“那我看起来是怎么样的呢?”她听不出他是不是在赞美她,于是追问道。
范姜明蔚一本正经地瞅着她,一副要深究她的样子,结论是:“你有点神经兮兮的。”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是不是明葳跟你说了我什么?”
“她啊?她才不会告诉我你的事咧。”他夸张地摇摇头。“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哪有妹妹不帮哥哥的。”
“帮你什么?”
“帮我追你呀。”他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感情。
她虽然早猜到他会这么说,不过如雷贯耳的一句还是令她难掩羞涩,尴尬一笑。
“我送的花你都怎么处置?”他终于有勇气承认自己的壮举。
“原来花是你送的。”她其实也猜过送花人可能是他。她还没有幼稚到以为会有什么陌生男子慕名而来。“你是不是常送花给女孩子?”
“谁告诉你的?我没那么二百五,你是第一个。”
“我听明葳说过你很有女人缘,常有不同的女孩子打电话找你。”
“她们找我跟我送花给你有什么关系吗?”他面有愠色。
“你怎么不送花给她们呢?”
“我又不喜欢她们,干嘛送花?”言下之意,他只喜欢她。“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好不好?你到底怎么处置那些花?”
“你认为我会怎么处理?是一把丢进垃圾桶,还是插在花瓶里?”她眨着慧黠的眼眸,给他出了道题。
“依我推测──以上皆非。”
“哦?”
“你会把整束玫瑰倒挂起来,然后等它们变成干燥花。”
她望着那张俊逸的脸,忽觉有些危险,她有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
见她不语,他急切地问:“我说对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她未置可否。
“我觉得你是个很实际的女孩,不会暴殄天物的。干燥花持久耐看,插起来就可以放一边凉快去,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多看两眼,心情不好的时候它也不碍眼对不对?”他说得好像自己就是那些干燥花似的。
“你知道吗?我突然觉得你其实一点也不俗气。”
“哦?多谢夸奖。”他谢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还在心里骂她,原来他在她心里一直是俗气的。
“不过,送玫瑰的行径就俗不可耐了。”
“那简单,以后我不送了,”话一出口,又觉不妥,立刻解释:“不过,我可没说不追你了哟。”
“你很自负。”
“不,我很自卑。送花给你其实只是一种发泄罢了,也就是说,送出去就好,你想怎么看待那些花,我也莫可奈何。”
“你的感觉怎么跟我写作的心情一样?我也是在发泄。不过,尽情发泄出来的东西通常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价值。”
“好比眼泪跟狗屎吗?”他对她的话感到很难过,苦笑着。“请原谅我的措辞,我只是突然发现那些玫瑰花已经变成了狗屎。”
她脸上泛起一抹动人的笑容。“你还真的很自卑,我是说通常没有保留的价值,不过你送的花除外。”
“真的?”他双眼一亮。
“真的,我把它们制成干燥花放在藤篮子里了,很好看的。”
“谢谢你欣赏我的自卑。”
“自卑是一个真诚的男人最动人的品质,从某个角度来看是很令人欣赏的。”
“那你是欣赏我喽?”他已经满面春风了。
“开始欣赏你了。”
第五章
丽晶酒店 欧式自助餐厅
“马妞!”──群先到场的女生看见刚到的昔日同窗好友高声齐喊。
“我迟到了吗?”马妞风尘仆仆地从花莲赶来。
“你远道而来该颁个奖给你,就算迟到了也不会有人怪罪你。”黄美伦笑眯眯地对她说:“何况你也没有迟到。”
“今天有多少人会来啊?”马妞关心着这次同学会她能见着面的同学人数。
“大概有十几个,不清楚啦,主办人都还没到呢,奇怪了?”黄美伦咕哝了一句。
“美珠不是住得离这里不远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住得愈近才愈容易迟到呢。”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
“来了来了,一来就是三个。”有人眼尖,一瞄到入口处姗姗来迟的身影立刻高呼,朝她们用力挥着手。
来人是刘美珠、陈洁安和范姜明葳。
“你们是一道来的啊?”
“我跟明葳一道来的,刚才在外面碰见美珠。”陈洁安说着已经找个位子坐下了。
“你们属乌龟啊?动作那么慢,”黄美伦丝毫不减当年风纪股长的威风,对违法乱纪的同学绝不宽贷。
“对不起啦,我刚才送孩子到保母家里,跟保母多聊了几句,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好意思。”刘美珠──脸抱歉。
“你老公不在家吗?”有人问。
“在家,不过孩子还太小,我不放心让他带。”
“当妈妈很辛苦吧?”一位准妈妈问着过来人刘美珠。
“辛苦哪,才──个小孩就忙得我每天晕头转向的。”刘美珠指了指还是单身的几人。“我好羡慕你们这些还没结婚的,多自由啊。”
“唉──自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结婚有结婚的好处啦。”陈洁安似有感而发,语重心长道。
“咦,听你的口气好像想结婚了耶。”范姜明葳小声问身旁的陈洁安。
“别乱讲话。”
众人见面七嘴八舌地就念了一段女人经。
“我们先去拿点东西吃好了,边吃边聊。”刘美珠起身招呼着,率先离开座位。
一群人开始在各式佳肴前来回穿梭着,满意地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回座,准备吃到饱。
“马妞,你真够意思耶,从花莲赶来。”刘美珠以主办人的身分慰问旅途劳顿的马妞。“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敬马妞!”她一举杯,大伙立刻跟进。
“谢谢。”马妞很阿莎力地喝掉那杯餐前酒。“难得能有机会同时看见你们,再远我都要来。”
“马妞,当武术馆长夫人有什么感觉,很神气吧?”男人婆问她。
马妞从高中时代就开始练武术,练到以身相许,嫁给了教练,后来教练回到花莲老家开馆授徒,马妞就成了馆长夫人,从此夫唱妇随。
“没有啦,哪有什么好神气的。”马妞说起客气话来依旧中气十足,显然是因为练武的关系。“我好想念你们喔,你们都住北部,平常想见面比较容易,我想见你们可就难了。”
“其实我们几个也很久没见面了。”黄美伦看了看在坐的同学,才又有了发现:“有啦,她们两个可能比较常来往啦。”她指的是陈洁安和范姜明葳。
“当然喽,她们两个从前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马妞道。
被点名的两人相视而笑。
“美珠,王妗娣不来参加同学会是吗?”陈洁安小声地问着坐在对面的主办人。她认为王妗娣此刻还不出现,八成是不会来了。
“喔,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怀孕了,不方便出门。”
“哼!骗人没怀孕过啊?谁说怀孕了就不能出门的,我猜她八成是怕我们笑她变胖、变丑才不敢来亮相。”现场的准妈妈不以为然地剖析着王妗娣。
“其实,谁会那么没品啊?没事笑她干嘛!”
“我们当然是不会笑她啦,可是她作贼心虚呀。谁教她以前动不动就嘲笑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一点口德也没有,现在当然怕大家报复,被人损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
一时之间,对王妗娣的讨伐声音此起彼落,很多人逮着机会便一吐为快。
黄美伦不知道记起什么事了,突然笑了出声。
“哎,不要在那窃笑好不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事那么笑,快说来让我们也乐一乐。”陈洁安催着她。
“你们记不记得以前王妗娣很喜欢吃蜜豆冰,每次去还要找我们一堆人陪她。”
“记得呀,不过后来再也没有人想跟她──起去了,坐在她面前让她取笑的滋味很难过,再好吃的冰都会走味。”
“有一天我发现我妹有一个布娃娃长得跟王妗娣好像喔。”黄美伦又想笑了。
“说重点啦。”陈洁安等不及了。
“有──次我跟大肚婆、男人婆三个人去吃冰的时候,把那个布娃娃也带去了。”
黄美伦说到这里,一旁的准妈妈和男人婆也笑不可遏了,她们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然后怎么了,那么好笑啊?”一向老神在在的刘美珠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我把布娃娃放在一个椅子上,就当王妗娣也跟我们一起吃冰,然后我们三个就轮流取笑她,等我们吃完了冰,还丢铜板决定她是不是也吃完了,然后才带她走。”
“其实现在大家都比以前成熟了,我想妗娣也应该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吧?”范姜明葳很能体会同学们之所以有如此恶作剧的行为,完全是因为积怨日深之后的一种发泄罢了,不过她还是为不在场的王妗娣说了几句话。
“没你的事,你替她讲话干嘛?”陈洁安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你要以德报怨吗?请问你以何报德?”
“其实王妗娣人很热心的,就是嘴巴不饶人,脾气大了点,不要跟她计较啦,好歹大家也同学一场,总是有缘嘛。”刘美珠安抚着现场高涨的不满情绪。“明葳,王妗娣好像跟你还不错,她有跟你联络吗?”
“偶尔啦。”范姜明葳轻描淡写着,她和王妗娣之间的纠葛只有陈洁安知道。
“你变得更漂亮了,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有好消息别忘了通知我哟,花莲没有多远啦。”马妞深怕被人遗忘。
“如果有的话,不会忘了你的。”范姜明葳将口中的牛肉咽了下去之后才说。
刘美珠注意到一直无精打采的另一个同学。“女强人,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没听你说半句话耶。”
“我啊?”女强人这才将支着头的手放下来。“还不是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前一阵子为了我们公司参加食品大展,连续三个礼拜天天加班,不眠不休、元气大伤,今天还能活着来参加同学会,算是奇迹了。”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拼命是男人家的事,女孩子事业心不要那么重啦。”一个樱樱美代子(闲闲没事干)出声了。“女人家只要把家里的事管好就可以了。”
“我就说你像阿信嘛,你的论调听起来好像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独当一面,天下就该归男人管,受不了你耶。”女强人的精神又来了。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樱樱美代子塞了一块蛋糕进嘴里。
“咦,男人婆,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穿得不男不女的,你这一身的穿着打扮,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你是个女的。”陈洁安取笑默默吃着东西的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