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想要甩掉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不去想像她躺在古汉泽怀中的样子,文森纠结的眉毛几乎就像打不开的绳索。
“文森,忘了我吧,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程愿水了。”她安安静静地说着,眼里只有清朗如月光的坦然。
文森站在那儿,被催眠了。慢慢的,他才想起自己是可以说话行动的。
“原来,你知道我是痛苦的。看见你整日整夜地陪伴着古汉泽,就好像一个美丽的傀儡任由他占有。我的心……在流血。”文森伸出手,紧紧的握住程愿水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这里会痛。”
程愿水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文森,第一次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理。文森眼里的苦楚和深情,让她无法承受地低下头来,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让她的眼理有感动的泪雾。
“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她低声地说。
“不。不可能的。”文森很快的说,他热切的眼神几乎就要燃烧起来。“你就是最好的女孩。”
“即使我用身体来执行任务,用欺骗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她迅速的接口。
“你是不得已的,我知道,是古老逼迫的,我知道。”文森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双眼燃烧的火焰更热切了。
他说的如此诚恳激动,程愿水轻颦着眉,有些动容。
“你最近几次,老是采取那种不要命的保护方式,难道也是古老……”文森急促的说着,带着一种更深切的同情和了解的深情,凝视着眼前脸色惨白的程愿水。“难怪,你总是这样对古老百般听从,我知道你一直认为古老于你有恩,可是,古老太卑劣了,他怎么能够这样要求你?”他心疼着。
程愿水脸色苍白,猛地摇头,长长的头发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样子。我不是为了古老,也不是为了古汉泽,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骗人!你为了自己用身体挡在古汉泽前面?我难道不知道你老是站在他的外侧是为了什么?”文森哑声低喊。“一定是古老用什么诡计威胁你。你总是这样重情重义,古老早就看准这点。”
文森拚命地摇晃着一言不发的程愿水,就像想把她从睡梦中摇醒一样。
“我一直觉得你对古汉泽怪怪的,总觉得他看起来眼熟,原来,他是你链子里的男孩,这么巧。古老一定好几年前就开始计画设计眼前这一刻,假如,你对古汉泽有任何感情,那也是古老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你真的要往这个圈套里跳吗?就算古老对你有恩好了,从我们开始合作以来,这几年你我出生入死,为他赚进多少的暴利也早就还清了,不是吗?你醒一醒!醒一醒呀!”
程愿水虚弱地恍惚想着,原来文森也知道链子里男孩照片的事情,不知道哪次被他偷偷看到里面的秘密。古老的确是卑鄙无情,她早就不再眷恋他对她的恩情,文森说的对,就实质的意义而言,她早就为他赚进千百倍当年他为她付出的金钱。
可是,她不是为了古老才做这些事情的。
“放开她!”古汉泽的声音像又厚又硬又冷的刀狠狠地刮过清凉的夜色。
文森被催眠似的放开程愿水,古汉泽的声音里有一种别人无法反抗的特质。
古汉泽什么也没说,毫无表情地看着隐密花园里紧靠在一起的这一对男女。
古汉泽看着苍白的程愿水,他的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他只是阴沉的盯着她,好像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悲伤。
三个人好像同时都被点穴了,一动也不动。森冷的夜间寒气袭来,程愿水轻薄的白袍抖飒了袍角,月光下,她的脸庞白得发青,而她的嘴唇却红得不寻常。
“过来我身边!”古汉泽穿着黑色的长袍,刚硬冷漠的脸庞比平常带着更多的霸气和蛮横,他专制地对着程愿水下命令。
程愿水没有看他,也没有任何回应,反而,她身旁的文森因此苏醒了,他不甘示弱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袍子,试图想要拉住程愿水。
“过来我身边!”古汉泽语气仍然没有一丝和缓,反而更显得危险和阴沉。他两手插着腰,气魄地伫立着,脸上的傲气和阴惊让他就据个尊贵的帝王。
直到他的第二次召唤,程愿水才轻轻地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她定定地凝视着他。
然后,程愿水转过身来,温柔地对着拉她衣角的文森,文森欣喜地拥抱着她,乐不可支得几乎想要跳起舞来。
古汉泽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又苍白又惊惧,刚刚的冷凝沉重一下子全卸下了。他痛楚又混乱的看著文森紧抱着程愿水,垂在身旁紧握着的双拳从刚刚就不曾放松,现在更是青筋浮现,骇人异常。
他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幕,紧咬的嘴唇已经轻渗出血来。程愿水在文森耳边说了些什么,文森才松开了他的怀抱,不解地呆立着,脸上只挂着不解的遗憾。
古汉泽视若无睹地看着前方,程愿水悄悄轻步来到他面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伸出双手欢迎她,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然后,程愿水用她柔嫩的双手捧住了他的面颊,她跎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他,那么的轻,那么的柔,那么的细致。古汉泽身不由己的贴近了她,他的手臂环绕过她,抱住了她的腰。
他忽然推开她,猛烈的抬起头来,粗暴的、受伤的说:“这是什么?是施舍吗?还是告别?”
“不,都不是。”她轻声的说,眼底有着无限的柔情。
“你……”古汉泽呼吸重浊,声音激烈。
“我爱你。”她保证地说。“我会用我的生命爱你。”
他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接受这逆转的情势。他咬着牙,只是盯着她,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盯着她。
程愿水再一次扶着他的手臂,钻进了他怀中,紧紧的贴近他。古汉泽望着已经安稳地栖息在胸膛上的她,隐隐约约想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到他身旁,而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望?想到这儿,一股热气冲向头顶,古汉泽大力的抱住她,炽热无比的拥抱着初次投向他怀里的程愿水。
“没看见你,我很担心,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和文森两人在花园里……”古汉泽仍心有余悸地说。
程愿水心脏暂时跳快了一下。“我们说的话,你全听见了吗?”她埋向他怀里更深更紧。
古汉泽心疼地看着怀里的她。她脸上写着惊惧害怕,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哪来得及听,我一看到文森硬扯着你,简直就不能控制自己要冲过去打人。”
程愿水在心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但一方面又有想对他倾诉所有的冲动。
在他们难得如此亲近如此和谐的时候,她实在不愿打破此刻的美好。也许这样也好,坦白的时机末到,他假如知道她是古老的人,肯定会觉得受欺骗,也许等到他们之间能彼此信任时,再告诉他会好一点的。
程愿水低哼着:“你老是疑神疑鬼的!”
“谁叫我的老婆长得让人垂涎不已,我总是担心她被人抢回去。”
“谁是你老婆?”她惊奇地瞪大眼睛,清楚知道他们之前的婚礼可是虚应故事。
“你呀!”古汉泽得意的笑着,笑容里藏着狡黠。
程愿水仰头看着他,他的语气里带着玄机,她研究地盯着他愈来愈可疑的笑脸。
“说!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事?”她命令着。
“只要你答应我,不准生气太久!”他深呼吸一下,似乎有些担忧地上下打量着她。
“那就是可以生气了!你的要求还算合理,可见一定是我会“非常”生气的事情。”她开始有些生气地喊着。
“你这个坏脾气的女孩,我还没开始说,你就已经生气了。我不说了,免得自讨苦吃。”他故意吊她胃口。
“你!可恶!”她作势要打他,偏偏力道又好像拍蚊子似的,万般柔情可见一斑。
古汉泽深情地看着她娇憨的模样,眼底也有无限深情,忍不住偷亲一下她粉嫩的脸颊。程愿水连忙捂住自己惨遭偷袭的双颊,有些因为自己孩子气的举动脸红地低下头。
古汉泽看她闷着不说话。“乖,别害羞,咱们都已经是一家人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和你一家人!”她还是低着头。
“我说——”他深呼吸了一下。“上次的婚礼,牧师是合法的牧师,你签名的也是真的结婚证书,而我的誓言句句属实。”
她一动也不动,嘴巴紧闭着。古汉泽焦急地探询着她的眼神。
“我错了吗?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人之间能有更多更坚强的联系,我不要别人嘲弄你我的亲密关系,我想要保护你,和也许已经在你肚子里开始成长的小宝贝。”
“你是错了!”她冷漠的接口。古汉泽心里也为之一震,那是她以前令他寒心的嘲讽语气。“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要告诉我这个家里的另一个成员呢?”
“等你开始爱我的时候。”他低语着,有点罪恶感的看着她,眼底净是柔情万种。
程愿水感觉到心里那块冰冷的厚冰开始溶化,从眼角里渗出心形的水滴。
“好吧,勉强原谅你一次。”她故意拉长声音,抬起头来,脸颊挂着一行泪水,对着他嫣然一笑。
文森看着他们像交颈鸳鸯般甜蜜地缠绕一起,他孤长的身影在他们成双成对的映衬下更显寂寞。
首次看见冷若冰霜的程愿水有如此娇媚温柔的一面,对他的冲击不算小,尤其亲眼目睹她爱的表白,如此强烈的猛药,让他多年无法自拔的爱恋。一刹那间成了无比沉重的寂寞。
文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人落寞地走出庭院,轻轻悄悄地合上小径的木门,留下沉浸于爱情,浑然不知的两人。
— — —
有好几天,他们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程愿水总是笑着,微笑着,大笑着,顽皮的笑着,妩媚的笑着,各种姿态的笑着,好像把她青春期阴暗冰冷的日子所失去的欢笑,全部补偿起来。风儿常在她的身旁环绕,整个人似乎冰溶一圈,散发着属于春天的气息,那种嫩芽的绿色气息。
这样的程愿水,让古汉泽更痴迷。他总是目不转晴地看着她,不论她做了什么,就连喝咖啡搅拌的小动作,他都觉得美极了。有时,他什么事都不做,就只是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无比痴迷的看着,看得程愿水忍不住满脸通红,娇羞地转过身,心里却涌起一种属于幸福的甜甜笑意。
他们嬉笑着,玩闹着,谈话着,世界因彼此而运转,所有的现实、所有的烦恼似乎都不再存在。程愿水第一次勇敢地幻想着,没有一丝保留地梦想着,她常常轻轻地拥抱古汉泽,用一种怀念的深度,两手柔柔地把他圈住。
“我想永远圈住你,不让你消失不见。”
“什么傻话!我就在你身边,怎会消失不见?”
“就像春夏秋冬,总是没法子好景常在。也许,终有一天,我们这样的爱情也会褪色;也许,终有一天,你会忘了现在的感觉。那时候无论我怎么舍不得你,无论我怎么哀求你,像这样温柔地看着我的你,还是会消失不见的。”程愿水心里暗暗加上更多的问句——如果,我的身份被揭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着我吗?即使你眼前的女人是有目的地接近你、欺骗你,你会爱这样子的我吗?
古汉泽完全不知她心里转过的种种心思,以为她需要他更多的保证。他急切的发誓:
“不会的,我想不到任何能破坏我们的事情。就算哪天你得失忆症,忘了我不要我了,我也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直到你想起了现在我们相爱的心情。”
“假如……我不是忘了,而是记起一些污秽又肮脏的回忆呢?”程愿水小心地问着,手里绞弄着白色衣衫的角连儿。
古汉泽压根儿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爽朗又大声地笑着,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开怀。
“像你这样一个纯洁的处女新娘,会有什么污秽又肮脏的回忆?哈!哈!哈!”
“你!别老是提处女新娘这种老古板的名号!别人听见会嘲笑我的。”她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还在大笑的他;洁白的牙齿,浓密的头发,让人心跳一百的健美身躯,就连他呼出的气味都是无比的清爽迷人。
“嘲笑你?怎会?每个人都会羡慕我的,我可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耶!你给我的爱情,就像阳光下刚洗好的白衬衫那样纯洁清香,我拥有的,可是别人追求一辈子也无缘得到的美好。”他停止笑她,深情地握着她的小手,看着她的眼睛,诚诚恳恳地说着。
他看起来那样的骄傲又那样的感动,连程愿水也被他感染了那样的感动,开始有些愿意相信,爱情的力量也许会战胜隐密的罪恶。
她望着他,微笑了起来。
而他,把她的手慢慢举起,两眼仍然慑人的紧盯着她,轻轻地吻在她柔细的手背,就像中古世纪时英勇的骑士献给他心爱公主的盟誓之吻。
程愿水又是泪眼迷蒙一片,她真想把此时的幸福永远储存起来。她摇摇头,想把心中最后一丝仍然残存的怀疑用力甩掉。
“你知道吗?因为你,我原谅了全世界,甚至爷爷。我想,没有一个人在爱情的滋润下,还能固执的守着过去的仇恨。因为你,爷爷的丑恶我也能忍受;因为你,我想丢弃过去仇恨的意念。你知道吗?我要我们的孩子在一个没有阴影、没有仇恨的环境快乐的生长着。”古汉泽煞有其事的抚摸着她的腰腹,就好像其中真的有个将要成形的婴孩一样。他的语气清柔平静,一反以往他提起古老的激动痛恨语气,剑眉舒坦地扬着,没有一丝不平,只有一片的安详。
程愿水闻言,心头又是重重的一震。他曾经提过想要和古老和解,但是从来不像现在的平静,他的眼神显示他做了一个非常不容易的重大决定。是什么决定呢?难道是……
“是的,我决定要出席东绅集团这个月底的监理事会议,我知道爷爷需要我的声援,否则过不了关。而且,这也是对付使用刺杀恐吓这种卑鄙手段的幕后指使者,一个当面的嘲笑。”古汉泽坚决而且气愤。
她慌张的睁大眼睛,无比惊恐地想着,他因为她和古老和解,而且在古老最希望他出现的东绅股东大会出席,这样的脚本不正是古老早就阴谋的计画吗?怎么回事?为何事情会如此诡异的发展?她究竟该怎么办?要阻止他吗?还是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