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和好朋友分享这个好消息。”
“好消息?有人正虎视眈眈地想对你下毒手是好消息?我和你在教堂里交换虚假的誓言是好消息?”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从来没有人像古汉泽那样的。世上没有一个人在每天接获恐吓信件,还一个劲地往人多的地方跑。
连幼稚园的小孩都懂这是极端危险,千万不能轻忽的事情。但眼前这位仁兄显然少了这些神经,她对他让步这么多,甚至让自己陷得如此深,还不都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的她,简直就是黏在他的身旁,无论白天或者夜晚。
但是,她害怕恐惧的心情,却百倍于任何一次过往的任务。
至少,在别人前面,我对你就像个丈夫,不再只是个冰冷的任务或者是雇主而已。古汉泽在心里暗暗低哼着。
程愿水看他没有回答,忍不住更生气。“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说过要配合我的,这是交换的条件!”
古汉泽原先轻抚程愿水的大手忽然停止动作,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掠过一阵痉挛,他有些紧张但又非常急切地问着:“你必须告诉我一件事!”
程愿水摇摇头,看来他真的忘了他们的约定!她从来没遇过这样棘手的任务,这个当事人,竟然是任务中必须要努力排除的第一个危险因子。
“什么事?”她生气地问。
“你……”古汉泽顿住了。“你也和其他雇主交换过……条件吗?”
她一怔,随即抬起睫毛瞄了他一眼。古汉泽看起来非常在意的样子,这不太像他,平日的他非常自信傲慢,简直到了令人痛恨的地步。
程愿水打量了古汉泽一会儿,故意的,慢慢地垂下头低声说:“当然有。”
“什么!”骤然间,古汉泽爆发似的大吼,怒不可遏的抓住她的手。“谁?是谁?你和他交换过什么?”
本来程愿水被他的怒吼搞得一头雾水、迷迷糊瑚的,顿时间,她懂了,知道他意有所指,这可把程愿水激怒了。她忍不住补充着:“对!我和每一个雇主都交换过,否则你以为我那么昂贵而且受欢迎的原因是什么?”
“你……”古汉泽更加地怒不可遏,睁大的眼睛简直就像要喷出火焰来,靠过身来,一把又要攫住她。
程愿水有警觉地离开他身旁,站得远远地。
“别对我说话就像是个丈夫似的,你没有权利过问我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她咬着牙生气的说
“我没有权利?”古汉泽挥舞着手臂,不可置信地喊着。
程愿水轻声地笑了起来,仿佛这是天大的笑话一样。“你的权利?你所有的权利不过是我们的雇用契约,你对我所能要求的权利,就是要求我把安全主任分内的工作确实执行而已。可是,现在还记得我安全主任身份的人,好像只剩单数了。”
古汉泽闻言不禁沉默。他紧闭着嘴,刚刚的激情暴怒,好像瞬间被蒸发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慢慢地离开她身边,若有所思地绕着窗边踱着步子。程愿水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地瞪着他。
他既然不说话,程愿水也不想开口。连续这几天古汉泽坚持参加各种宴会,已经让她伤透脑筋,没出事纯粹是运气。她非常明了,因为没有一个职业级杀手会预测到,他的标的物自曝行踪,不断出现在保全一定无法周全的公共场所。倘若古汉泽继续坚持这样形同自杀的行径,暗中窥视想下手的敌人一定见猎心喜。
“你真的担心我。”古汉泽停了下来,面对着她。
“当然,这是我的工作!”她闷闷的说,心里也涌上了一阵困惑。她明白这个理由并非她担忧的全部原因,可是她暗自告诫自己,千万别感情用事,就算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有任何意义,也都是短暂的意义,何况,他是古家人!
古汉泽低下头,不想看见程愿水眼里浮现那种决绝神色,他知道她又再度把他推出门外把门关上,而且是那种当着面砰然一响的无情关法。
古汉泽燃起了一支菸,喷着烟雾,他靠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她,想对她说些什么,但又怕对她说了什么会让她从此离开。
“你瘦了!”他闷声说,凝神看她。“我不该增加你的负担的,文森找我抗议,他担心你的健康。”古汉泽走近她,他的一只手温和地牵着她,把她推到沙发连,柔声地说:“坐下吧,愿水。”
她坐下来,沉默地挺直肩膀坐在那儿,沉默地凝视着他。
“……是的。”他沉吟着:“我是忘形了,老是忘了你是为什么才来我身边的。”
古汉泽温柔地抚弄着她的小手,不断在她的手掌心画着小圈圈,就如同昨晚他做的一样,他们俩同时回忆起她是如何热烈而且激越地回应他。
程愿水整个脸都胀红了,她往后退缩,想挣出这只手。古汉泽紧拉着她,他轻声而恳切地说:“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程愿水无言的,僵直的挺直背脊。
“我知道,你给我的只是你的身体,就像你说过的。”古汉泽咬了咬牙。“你的门总是对着我深锁,你从不像对文森那样信任地对我。”
他眉头皱了起来。“你瞧!我是嫉妒文森的,他拥有你的过去和信任。”
程愿水惊奇的抬起头,诧异地看他。“文森?”她摇摇头。“文森是朋友。”
“我呢?”他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我对你而言,又是什么呢?”
“你是终点。”她坦白的说。“还记得,我第一次就告诉你了,别问我任何事情,这是所有权宜安排里最后的底线!”
她真的不该还有一种依恋感觉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够坚强,现在很明显,她高估了。
“为什么要有底线?躯体和躯体交换的温暖,难道也能控制好底线?爱情也能有底线?”古汉泽把她握得更牢更紧,眼光紧盯着她,里面装满了痛苦和悲伤。
“你明明知道一切都是短暂的,为什么还要这样苦苦相逼?”她咬咬唇,眼泪不争气地濡湿了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气,想把泪水逼回。
“我喜欢你,欣赏你,迷恋你,这是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实。甚至,我还因此有些感谢爷爷,他把我卷入这无尽的麻烦之中,但却也把你带到我的跟前,为了这个原因,我几乎可以原谅他不可原谅的过错。”他热烈的低喊。“他让我知道生命的不足和丑恶,可是,你却带来了新春的复原气息,因为你,我想原谅世界,和过去和解,你知道吗?我爱你!”
不不不!程愿水对自己摇头,疯狂的摇头,头发整个披散在面颊上。心里没有因为他的表白而有一丝的感动,她只感到满心的恐怖,因为这一切的发展竟然就如同古老所安排的,她已经把古汉泽带入一个复杂而深沉的陷阱去了,古老果然得到他孙儿的原谅,只不过,他使用的钓饵是她的身体罢了。程愿水想到这儿,全身不禁打起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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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汉泽果然真的原谅古老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听到任何古老的消息就紧皱眉头掉头离去,反而开始愿意倾听,甚至开始关怀古老的近况。于是,市场又开始有很多的谣言流窜,当然,新亚介入东绅集团的接班势力消长这方面,最是引起某些利益核心相关人士的关切,尤其是早就一直防范在先的东老二。
假如古老能够有古汉泽的表态支持,东老二一定不是古老的对手,一切将如古老所预测的,东绅集团仍旧是他的天下,东老二还是只能认命地区就老二的位置,就如同这三十年以来的情况。
最近情况的变化对于东老二实在是最大的打击,尤其东绅集团决定接班人的董监事大会日期只剩不到两个礼拜,古汉泽阻挠的态势已经是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务必要拔之而后怏。
这个情形,深知内情的程愿水当然明了于心。她对于古汉泽的保护更是无微不至,藉着新婚夫妻名义的便利,她和古汉泽形影不离;她和他一起到公司,即使开会,她仍会陪伴他身旁,仿佛片刻也不能容忍心爱的夫婿离她半步。古汉泽当然欢迎这样的安排,可是,远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田岛可对此诅咒不已。
已经好几次,田岛就要狙杀成功,可是偏偏杀出程愿水这个程咬金来。
最惊险的一次就是前天晚上。田岛经过多日的详细安排和策画,他假扮鲜花外送小弟,手中捧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束,利用程愿水那群保安小组交班,趁机进入新亚大楼,也如愿地尾随在警戒心不够的公司高级干部身后,进入需要刷卡通行的特别电梯,进入戒备森严的决策楼层。眼看就要接近古汉泽,若不是可恶的程愿水紧跟在古汉泽身旁,他早就可以从容地拔出藏在花朵中的枪枝,近身给古汉泽一个枪眼儿,并且潇洒地离开现场。
田岛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禁对程愿水气得牙痒痒的。要不是这个鬼妮子坏事,东老二的悬金他早就稳当地放入口袋了,可是,回忆当时的惊险情形,一关又一关的保安程序,田岛不得不对程愿水带有可敬对手的感慨。程愿水的确是个行内非常优秀的人才,新亚被她新增的高科技设备和严密的人员训练,可以说变成了一个超高难度的杀手勿入区,其实他的闯关成功,大部分要归功于手中那把鲜花。
显然,他们小俩口的恩爱已经是众所皆知,所有人包括了应当质疑盘查他身份的警卫人员,还有在电梯里为他放行的高阶公司干部,看到这一把花束,他们脸上的窃笑和善意表示他们非常喜欢这对新婚夫妇。
只可惜,他还没走入古汉泽的办公室之前就遇到程愿水了,程愿水一看到他,田岛就知道形迹已经败露,因为她立刻抚向腰间的手枪,整个人就硬挡在古汉泽前方,就好像自己是铜墙铁壁一样。
她著名的金发同伴文森很有默契地快速冲向他,田岛只好把花朵往前一抛,满天的红色花朵一枝一枝散落,就像天然的屏障暂时保护了他。这种事情一旦失去掌握的优势先机,又遇到这种不要命的保护方式,程愿水硬挡在古汉泽身前,反正杀了她也取不了正主儿的性命,没有必要在那时拼上老命硬碰硬。田岛心思快转,背过身来拿了冲锋枪,警告性地扫射天花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飞快速度,照着事先规画的路线,由安全梯还有等待接应的箱型车完美地逃逸。
还有好几次,田岛花了整天的时间待在闷热的地点,守候多时就为等候古汉泽出现在他远距离狙击的射程中,程愿水每回就会故意挡在他的外侧,仿佛知悉田岛的预谋心机,完全是最不要命的肉身防卫手法。
田岛满脸狰狞地擦拭着手中的狙击枪。每当他杀戮未果,他总要藉着擦拭枪械来发泄满心想要见血的狂热。长长的枪管要好好地擦拭干净,坚硬的枪托也要上蜡打光,板机更要用防锈油好好润滑,才能在最敏锐的时机射出致命的一击。田岛戴着深色太阳眼镜的脸靠在枪管上,又是闻嗅又是亲吻,简直好像这把杀人无数的狙击枪就是他心爱的宝贝。
事实上对于田岛而言,这把伴他多年、早就列入警方档案犯案无数的谋杀凶器,的确是他生命里最信任也最重视的宝贝了。
黑暗的房里,田岛循着往例,向着月光,把被他擦拭干净得据钻石发亮的宝贝捧在头顶,重重地跪在满是秽物垃圾的地板上,嘴里喃喃念着一连串的音符,反覆地念着,嘴形一鼓一鼓的,眼神凶残地直视前方。田岛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动也不动,音符也一连串的从未中断过。
仔细一听,原来田岛的音符不是任何祭师的诅咒,而只是简单地反覆念着两个人的名字,这两个人将是他的祭品,他要用这两人的性命奉献给他的心肝宝贝。
“古汉泽、程愿水、古汉泽、程愿水……”
充满幽森月光的夜里,伴随着恨意执念的呢喃,异于往常特别皎洁明亮的月色,透露着不祥的诡异气象。
第七章
在月色的另一头,豪华的古家庭院里,争执则以激烈的进行式正发生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算什么,你是在自杀!”文森生气地吼着,就好像发怒的黑熊一边咆哮,一边又无助地绕着圈子,双手无意识地大力挥舞。
程愿水穿着白色睡衣,连忙抓住激动的文森,轻轻地把手捂上文森还大吼着的嘴巴。“小声点,别惊动了他。”
冰凉的手一下子就让文森安静了下来。文森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这栽满花卉的庭院里,他还是可以非常轻易地分辨出程的特殊香气,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美丽香气。
脸上的轻微触感告诉文森,程愿水和他的短暂接触已经结束,文森却不愿睁开眼睛,还想留住这稍纵即逝的幸福幻想,或许程可能还爱着他的幻想。
文森有些悔恨地想着,假如古汉泽不曾存在的话,也许他和程将会有不同的发展。
假如古汉泽不存在的话。
文森用力地强迫自己面对现实,张开眼睛,白衣飘然的程愿水果然已经离开他身旁,眼神戒备地站在以花树围篱的树墙前面,双手交抱,好像想守护什么。
“我不赞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程愿水低头,小声地说。
“难道古汉泽真的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文森痛苦地问。
“你别想太多,文森。”她低声的说。“我为他做的,和我为任何一项任务所做的,没有什么不同。”
“真的一样吗?”文森不可置信地问。
程愿水沉默了。真的一样吗?就算是一样的工作内容,她保护古汉泽的心情,真的和保护别人时是一样的吗?文森无法相信,而她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两人同时都陷入沉思,文森愤恨地想到程愿水为这次任务的牺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为她不值,从他和程搭档五年来,他没看过她如此迁就当事人,不但答应和古汉泽结婚,甚至住进他的卧房里,更不要讲古汉泽一天到晚增加他们工作小组的工作量,到处参加晚宴,程愿水为此几乎整个人瘦了一圈。假如仔细端详的话,她美丽双眸底下的阴影似乎已经天天出现。
而这当然只能怪古汉泽。想到这儿,文森不禁脸色阴沉,背脊挺的硬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