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由衷的对天祷告,但愿好事能成。
“滴……答……”
什么声音?好像是雨声?
怎么回中?她的头好昏、好沉,好像掉人很深的地方,到处黑漆漆的。
她在那里?云郎,你在哪里?
她费力的想睁开眼睛,抓住脑海里放后一段记忆。
对了,她正要去香凝家,然后……路上遇到一位老伯……
那老伯身体不舒服,于是……她叫襄儿先回去,而她先送老伯去大夫,接着,她不记得了……
“滴……答……”
雨声愈来愈大,她的眼皮也不再沉重了。
她慢慢睁开眸子,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警觉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的房间,海棠跳起来,下意识的检查身上的衣着,还好,并没有任何异状。
头还是有些昏眩,她揉揉太阳穴,疑惑的审视目前的所在地。
她可以确信这是间女子的寝室,莹白透明的纱曼自个个壁角垂落,连床榻的四周也一样,地上铺着柔细的皮毛,桌案上的花瓶插着银白色的薄雪草,那是种盛产在山上,全身长满白色棉毛,仿佛益着一层雾的小花,她之所以会认识这种花,是因为它是娘生前最爱的,爹爹常上山专门采回来给她。
她双足放在地上,穿上鞋,走到一扇窗前。
窗外下着细雨,绵绵不断,空气中沁着湿意,海棠情不自禁的伸出窗外,沾湿了皓白玉手,她从小就喜欢下雨天,这也是被娘传染的,打小开始,每一下起雨来,她便抱着她站在窗前,像这样感觉雨落在掌中的滋味。
“奇怪,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她望望天空,纳闷的自言自语。
“那不是雨。”背后有人说话了。
湖案修地转身,轻蹙柳眉,打量面前的两位陌生人。
方才开口的是一位年约四十出头的青衣男子.长得不恶,看似成熟稳重,特别是他才正值壮年,却已两鬓飞霜,他望向她的服有种难以言喻的深情,不!她重新更正,该说是透过她的眼睛,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接着她看到那青衣男子身后的老人,竟是那位老伯,海棠扳起脸,问道:“原来真是你把我抓来的,为什么要抓我?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最好赶快把我放了,否则我相公不会放过你们的。”“玉笛公子”名声响亮,搬出他的名号准没错。
耿竞虹抱拳道:“我是这‘听雨阁’的主人,敝姓耿,他是服侍我多年的忠仆,因为某些原因,自作主张把姑娘掳来,我在此向姑娘道歉,请姑娘见谅。”
“什么原囚?我又不认识你们。”虽然他们是绑匪,可是她却能感受他们并不是坏人,一个眼中深含感情的人绝对不是作恶多端之人。
“因为姑娘的容貌与我一位故人神似,一时心情激动,我这忠仆为了让我再多瞧一服,便私自将姑娘带来;耿宗,还不道歉。”
耿宗一揖道:“对不起,姑娘要怪就怪我,跟主人完全无关。”
“并不完全,只是你和她都有一双凤眼,二十多年不见,那日一见,竟恍如见到真人,难以自己,这才有今天的事发生。”耿竞虹仔细的凝望她娇美的俏颜,比绫妹添了几许媚,少了一些柔美。
“你所说的她是你的心上人吗?”能让一个男人痴狂二十多年,可见得一定是位倾国红颜。
耿竞虹略带忧伤的叹气,说:“过去的事提也没用,她已嫁他人,也许儿女早已成群,我这般痴等又有何用?罢了,不提也好。”
海棠被他的真情感动了,除了爹爹外,他是天下第二位痴心人,古人云“情到深处无怨尤”,大概就是这般吧!
她换了话题,问道:“你刚才说窗外的不是雨,那么是什么?”
“是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听雨阁’是沿山壁而建,屋顶正好接着石壁,无时无刻都有水,宛如下雨一般,因为她最爱雨天,而这‘听雨阁’也是为她而建,屋时的摆设全是她喜欢的,连这薄雪草也是她的最爱,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独缺它的女主人。”
海棠愈听愈惊,太巧了吧!雨天、薄雪草,是娘最爱的两项东西,难道……这一思量,原先要问的已问不出口了。
“还没请教姑娘芳名?”耿竞虹对她有股亲切感。
“大叔叫我海棠就好。”如果他的心上人就是娘,叫他大叔也不为过。
“海棠,好名字,你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到底在想什么?她不可能和绫妹有关的。
“我爹娘很早就过世了,家里还有姊姊和妹妹。”她尽量老实说,就是没说出爹娘的名字,若知道娘早就仙逝,他会什么做呢?
耿竞虹点点头,心有所感的说:“咱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对你有份特殊的感觉,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一种对待子侄辈子感觉,不知道你能否多住些日子,陪陪我这老人。”
“大叔一点都不老。”她也撒起娇来,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
“呵……人虽不老,心却已老了,你愿意吗?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是我保证绝对没有其他企图,我只是想让‘听雨阁’不再空空荡荡,了无生气。”
海棠不忍拒绝,说:“好吧!但是大叔能否能我通知一个人?他叫西门展云,是我的未婚夫,你认识他吧!”
“‘玉笛公子’西门展云,我当然认识,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未婚夫妻。颇让人意外。”耿竞虹微微讶异说:“这样吧!你写封信.我让人送去给他,言明七日后再与他会合,要他别担心。”
他命耿宗铺好文房四宝,海棠便写下事情经过,写妥后收入信封中。
“那就麻烦你了,大叔,这信就交给你了。”
“哪里,是我应该谢你。你稍作休息,我差一名丫鬟来伺候你,晚些再带你到四处走走。”
耿竞虹跨出房门,将信交给身边的耿宗。
“把这封信烧了,不要让她知道咱们没送出去。”
“是。”耿宗接过信走开。
耿竞虹明知不该这般做,但仍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思想,若是真把信交给西门展云.他绝对不会等那七日,非立即把她带走不可。
他想将她留在身边,就像以往一样,只要有女子某个神韵像极了绫妹,便将她留下以慰相思之苦,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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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个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起轩来到中庭,见好友攒眉不语,完全失去往日洒脱的模样,椰榆道:“换作以前,打死我也不相信鼎鼎大名的‘玉笛公子’也会情所困,不过瞧你这样子,不信也难。”
西门展云双手背在腰后,不理他的调侃,说:“我没心情听你说笑,都已经过了两天,海棠不可能不跟我联络,她虽然有时候任性些,但绝对不会故意让我担心,难道她出了事?”
“她是位聪明的姑娘,应该懂得保护自己,况且你不是说过她那么凶不好惹吗?”他安慰着好友说。
“可是她毕竟初入江湖,不了解江湖险恶,万一中了圈套……”拥有一位美得令人觊觎的未婚妻就是有这点坏处。“你上傅家问的怎么样?襄儿还有想到其他事吗?”“没有,我照她的样子找人。画了图,四处都找遍了,就没人见过那老人。你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坏,说不定那老人真的病得很重,她忙着照顾他,无暇差人来跟你说一声。”
“若相真是这样,等她回来,我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每次都害人操心,唉!谁教我爱上她呢”西门展云自我解嘲一番,“对了,起轩,傅小姐的病好多了吗?”他没忘记他本来的目的。
起轩忧心仲忡,道:“不好,听说乔家正积极准备上奏赐婚的事,香凝整日以泪洗面,不言不语,大夫说是心病,再好的药也没用,唉!就算是我想帮她,也不知该从何帮起。”
“等圣旨一下,就算想帮也来不及了,以傅小姐的性子,只怕更是不想活了。”西门展云加强语气,道出严重性。
“那该怎么办?展云,你帮我想想办法,啊!对了,你不是认识当今的三王爷吗?只要求三王爷或许可以拒绝这件婚事,他是皇上的亲弟弟,又是最得宠爱的人,一定有办法的。”
西门展云不慌不忙地:“远水救不了近火,三王爷如今不在宫中,而他的行踪向来成迷,除非他找我,否则连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等咱们通知到他,只怕木已成舟,悲剧也造成了。”
“那该怎么办?连你也无法可想,我交往的对象又全是商家,从不与官府有来往,现在去哪里找在朝中有势力的人?唉!这该如何是好?”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寝食难安。
“我倒有一计,不过恐怕也难办。”西门展云将他的紧张关怀着在眼里。
起轩扯住他,像溺水者抓到仅有的浮木。“不管是什么办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现在已经没时间考虑了,你快说吧!”“我想以傅小姐的条件,在苏州必定是许多名门公子追求爱慕的对象,只要有人愿意在最短的时间内迎娶她进门,总好过她嫁进乔家,只要她成了亲,断无再嫁之理,乔家又奈何得了她。”
“你是说——”起轩怔住了,“只要有人赶在圣旨下来之前迎娶香凝,那这椿婚事就无效了?可是临进了要找个能真心待她的对象谈何容易,总不能随便的一个充数,婚姻不是儿戏呀!”
西门展云瞧他还没想通,故点醒他,说:“是啊!还得确定那人会给她幸福,而且傅小姐又愿意嫁他,这才是重点,不然那就跟嫁进乔家没啥两样;起轩,你跟她自小一起长大,应该对她比较了解,傅小姐曾透露对谁有意吗?”
“啊!”他猛然大叫。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事情已迫在眉睫,除了他还有谁能救得了她?明知乔桓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无法眼睁睁见香凝嫁进乔家,两人十多年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而今他未娶,她未嫁,或许没有惊天动地的火花产生,却能如细木长流,直到白头偕老,不也是两全齐美吗?这或许就叫做缘份,该他的逃不掉,不该也的强求也没用。
“怎么?你想到谁了吗?”西门展云明知故问,起轩,你的脑袋总算开窍了。
起轩忐忑不安的心沉淀下来,已做下决定。
“不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展云,谢谢你,明天我就上傅家提亲,尽快迎娶香凝进门,我想,爹娘一定会很高兴听到这消息。”他心里不是不明白两位老人家的期待,能有这种转变,最感欣慰的是他们。
“那你呢?婚姻不是儿戏,你要三思而后行。”西门展云不希望他后悔。
“我既然决定了,自然会好好待她,你放心吧!现在的我心情反倒整个定下来,也许我对香凝的感情比自己想像的深。好了,这消息我该第一个通知屏儿,让她开开心。”
西门展云于心不忍,说:“屏儿的事我很抱歉,到现在她还不肯原谅我。”
“你别放在心上,屏儿年纪小,有些事人不是用说的就能明白,等她再大些就懂了。俗语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经过这件事后,她才会真的长大,对她不尝不是件好事,不必去理她。”
“希望如此。”就是因为太重感情,才会导致这种结果,他真的不想伤害到任何人。“起轩,海棠的事我自己处理,明天开始你去忙你的婚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说不定能赶上喝你的喜酒。”
“一言为定。”
☆☆☆
听雨阁。
耿竞虹关怀备至问:“你住的还习惯吗?还需要些什么尽管说,我会叫人帮你备妥,不要跟耿叔客气。”
“不用了,耿叔,我什么都不缺,那封信帮我送出去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海棠穿着一袭水湖绿的缎衫长裙,腰间做出数十条细折,行动起来如水纹粼粼,浮光泛彩,脚上一双弓鞋更坠着珠宝,头上的桃尖顶鬃以宝石制成的花朵做装饰,一看也知所费不货,更衬得她耀眼夺目。
他看她愈久,愈从她脸上找出和绫妹相似之处,有时竟恍他到她们看成同一个人。
“耿叔,耿叔,你在想什么?”她知道他又想起娘了。
“喔,没什么,你刚才问什么?”他劝咳一下,振作起精神。
“我是问西门展云接到信时有没有说什么?他有说什么话要转告我吗?” 她想确定他心中是否有她,如果他拒绝她待下,表示他在乎她。
耿竞虹摇头,“他只说七日再来接你,要你安心住在这里。”他根本没将信交给他,经过两天的相处,愈发舍不得让她离开。
海棠闻言,再也坐不住,直跺脚的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点都不关心我……现在可好,我不在他身边,他大可又去找那些红颜知己。岂有此理,西门展云,你这个大笨蛋… 不行!我才不要便宜了他,等我人赃俱获,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她一副原配夫人赶着去“抓奸” 的气势,怒发冲冠的就要奔出门。
“海棠,你别胡思乱想,在他眼中还有谁比得上你呢?他也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你安心住下,再等五天你们就可以见面了,这样也等不及吗?”他取笑的睨着她,害她不好意思起来。
“人家才不是想他,耿叔,你怎么能笑话人家嘛!”她嘟起嘴半嗔道,服波却闪着浓浓的爱意。
耿竞虹再度回忆起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在他们即将订亲前,有一回他去探望绫妹,她随口提起认识一位少年侠士,当她眼瞳中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时,他内心又惊又骇,绫妹从未那样看过他,那光芒让他六神无主,顿悟到自己即将失去她;等他想补救时,她却跟她男子不顾众人的反对消失无踪,这一走便过了二十多年,漫长的岁月只有使他加深对她的想念与爱意,但伊人如今在何方?
“耿叔哪敢笑你,我带你到后山走走解解闷,免得你那颗小脑袋又乱想,如何?”他渴望从她身上找到绫妹的影子,聊慰多年寂寞干枯的心灵。
海棠甜甜一笑,“好哇!这世上除了爹爹外,就属耿叔对我最好了。”她万万想不到耿竞虹心里的打算,他压根不想放她走。
“那你爹一定很疼你。”
“当然,不过,他最疼的应该是我娘,我从没见过比他们还相爱的夫妻,虽然家里环境不是很好,但是我爹爹从没让我娘吃过苦,所以我娘在时候会说爹有四个女儿,包括她在内。” 海棠的本意是慢慢让他淡忘掉娘,最后再告诉他其实自己就是白绫的女儿,而她早就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