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乌地阿拉伯境内
时差五个小时,沙国正值下午两点半过后。
喻纾妍所搭乘的私人喷射专机,在两架武装战斗机的夹包之下,一字排开地降落在一片黄沙大漠之中。
辽望无际的沙漠,一直向四面八方拖到天地相连处,远方似有一座海市蜃楼若隐若现。
专机一停妥,无线电立刻传出一道命令——
“把机门打开!要不然我们就用炸弹!”
两名男女空服员吓得互相抱在一起,正、副机长仍有些迟疑地望向纾妍等待指示。
“打开呀!万一他们没炸好,把我们也一起炸上天了怎么办?”纾妍没好气地吼一声。
两名空服员合力将安全栓转开,机门一开出,外面的风沙立刻飞掷进来。
这一切恐怖行动,显然是经过非常精心细密的策划安排,一架活动梯立刻被推到机门旁,从窗口望出去,只见两排持枪部队奔过来分列在两旁,专机四周围也到处布满了骑马或骆驼的蒙面沙漠武士,人人手上一管长枪;不仅如此,六部装甲坦克也从不同方向包围过来。
外面有人用英文大声喊着:“出来!把两手摆在脑后!”
纾妍把一只随身携带的白色珍珠皮包拿在手上,理了理身上那袭纯白无瑕的连身纱裙,为了安抚机上的其他四名机员,她故作轻松地微笑说:“好盛大的欢迎场面!面子是够了,‘里子’就不知道有没有?但愿他们有洗衣机,要不然我这身白衣裳,哈,哈,哈!”
她干笑了两声,但是其他四个人都没有笑。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一头云瀑秀发,准备面对“现实”。
“我们隆重出场吧!”
她率先第一个跨出机门,站在那钢架活动梯上,这一次她当然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向群众“挥手致意”了。一股风沙朝她脸上扑过来,脸上有些微的刺痛,头发也变得乱七八糟了。
她赶快低下头来,想从皮包中取出她的“招牌”白色太阳墨镜,但是这一举动立刻引起现场一阵紧张,四面八方此起彼落地传来拉上枪膛的声音。
“把手放在脑后!不要轻举妄动!”一个带头的蒙面武士坐在一匹棕黑色骏马上,愤怒地大吼一声。
她眯起眼睛,沙漠太阳晒得她头昏眼花,她本能地将两手缓缓举起——,哪知道这时候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她的白色裙裢被风掀了起来,她迅速做出了玛丽莲梦露的“招牌”动作,用两手往下压挡着飞裙,只差没有露出性感微笑。
这时,四周的武装士兵竟然爆出一阵口哨音和笑声,还有人用蹩脚的英文嚷道:“好野!好性感喔!”
纾妍继续用手压住裙衣。好了,这下子也不能去找皮包里的太阳眼镜了!她甩了甩秀发,骂了一句:“色狼!色猪!喂,我是皇室成员哪!你叫我把手举起来,我就举起来吗?要开枪请便!”
然后她把下巴抬得高高地,像女皇降临——般,拾级而下,不但态度从容自若,而且姿势优雅十足——但愿在这保护“尊严”的时刻里,她足下的白色高跟鞋可别断跟才好!
踩完最后一级阶梯,才刚着地,没想到她两脚立刻陷入滚热的黄沙里。天哪!这时候又不能尖叫。她忍住痛苦,一手扶在栏杆上,免得自己重心不稳,但是她仍勉强摆出最高贵的POSE。
四名机上人员也随后—下来了。那名队长把马趋近过来,包头包脸地只露出一双英气逼人又深邃澄亮的淡绿色眼眸,充满邪气笑意地瞅住她。
“女爵阁下,我没想到你这么勇敢。跟我来吧!”
她一动也不动地瞪看着他。
“干嘛?走呀!到前面的沙堡里去。”
这一说,她才眯着眼睛看清楚——前方是一片沙堡建筑,平平的屋顶,连窗口都开得极小,颜色和沙漠差不多,显然是沙漠中的一处军事基地。在沙堡区的外围四周,还散落了无数驻扎的帐蓬。
“我穿高跟鞋怎么走?”她处变不惊、驻敬自强地回吼一句。
这时四周立刻传起一片猪哥叫声——
“我来抱!我来抱……”
队长将手中的长枪往空中一举,四周顿时又鸦雀无声,只见不少人在用袖子擦口水。
他弯身朝她伸出一只强壮的手臂:“你是皇室贵族,应该懂马术吧?拉紧我的手臂,其他四个暂时等在这里,我派一辆吉普车过来。”
哼,这名绑匪倒满有人性的嘛!而且那一双绿眸熠熠生辉,充满了神秘迷惑……
她迟疑了一下,便伸手和他交握住手臂。他用力将她一拉、一提、一转,她已经上了他身后的马背上——这要是换了个时间场景,也许会是好莱坞电影中的浪漫镜头,但是她此刻只想拔出他腰际的一把阿拉伯弯刀,朝他脖子上划两下再说!
他显然注意到了,一手按住镶了一颗红宝石、以银雕铸成的刀柄,一手拉住鞭绳,回头闷笑道:“别乱来哦!也别乱摸,我很怕痒。抱紧我!”
他大喝一声,夹紧马腹,胯下坐骑立刻掉头往沙堡的拱形大门奔去,她不抱紧他都不行,在松软不平的沙漠上纵马飞驰,她这还是生平头一遭!
经过有削尖木桩的活动栅门,一穿过拱形大门,风沙不见了,眼前出现一座正方形的巨大中庭,庭中央矗立着一座如假包换的喷水池,泉涌汩汩不断,而且水池四周围长了许多沙漠棕榀树,绿叶生气盎然!
纾妍心中暗忖:这地方原来应该是——座沙漠绿洲吧!而沙堡军营便是围绕在绿洲四周而筑成。
她不禁松一小口气——在将来被囚禁的日子里,至少她还有清泉可以洗澡……呃,她会不会想得太美了?
在铺着红砖的中庭内,带头的队长先将她搀扶下马,然后他自己也下了坐骑,立刻有士兵奔过来替他牵马。举目望去,到处布满武装士兵,显得戒备十分森严。
蒙面队长做了个手势,另一名士兵奔过来抢去纾妍上的珍珠皮包,纾妍抗议无效,只好愠怒地吼道:“我皮包里有副太阳眼镜,我留这一样总可以吧!”
看不见他全部的脸,他的笑声也显得更加可恶又可怖。
“在里面你不需要太阳眼镜的,因为‘暗无天日’嘛!”他半真半假地说。
她气得想用高跟鞋踹他,但他己朗声大笑地迈步走去,只是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跟我来!”
她不跟也不行,后面两名持枪士兵己在侯驾。走就走吧!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静观其变。
走在像迷宫一般的拱形走廊底下,左拐右弯了好几回之后,她被带到一间门口有站卫兵的大房间。一进门之后,她才发现这是一问充满各种先进电脑仪器、甚至有卫星荧幕的主控室,设备之精良和现代化,令人无法置信!
坐在一大片荧幕电视墙前的一名中年秃头男子,缓缓地从皮椅中站起来,他的一双眼睛罩着黑皮眼罩,手上的一根细马鞭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好像在配合韵律感加重语投降似地,不断敲着自己的高筒黑马靴。
“蓓雅女爵,我们终于见面了,你的美丽果然名不虚传!我听说你有个怪癖,衣食住行的所用所穿,都一律是纯白色,我特地为你准备了——套白色咖啡组,让我们坐下来享用一下最高级香醇的‘摩科那’咖啡吧!”
“我真是受宠若惊!你应该就是哈珊上将吧?噢,我来得很‘匆忙’,倒没替你准备什么礼物!”纾妍语中带刺地微笑说。
哈珊上将对眼前这胆识过人、口舌也不饶人的女孩微微一笑,一旁带她来的高大队长则闷笑出声,他此刻正缓缓将缠住整张脸的蒙巾一圈一圈解下来。
“女爵阁下,这一位是艾格·范伦铁诺队长,他代表着阿拉伯沙漠联盟军。”
经哈珊一介绍,她冷眼看向艾格说:“噢,巴基斯坦和阿拉伯跨国合作!范伦铁诺?这不是阿拉伯才会有的姓嘛!”
“没错!我有一半意大利血统……”
他话还没说完,她逮到机会得理不饶人地继续发动“舌轰”——
“啊,你该不会是那位名服装设计师的亲戚吧?!”
“谢谢你的恭维!我不是。”
“我想也不是!我还认识范伦铁诺大师呢!就说嘛,他的亲戚怎会沦落到去当沙漠匪徒的地步?!用头发去想都……”
她霎时呆愣住了,因为这时艾格刚解下面巾,露出一张英俊得很不像话的脸,活像是一名啊拉伯王子一般,用一抹充满男性魅力的邪笑,直瞅着她。
“你骂完了没有?如果骂完了,我想喝杯咖啡!”
真过分!竟然碰到长得像意大利时装模特儿的绑匪,害她连气都生不起来,不过她还是很气地说:“能在这沙漠里享受香醇的咖啡,看来你们每年都要砍杀不少人头吧?!”
哈珊冷笑地比了个手势招呼着,三人落坐在一组高级斑马皮沙发区中各据一方。 ·
白色半透明的玉质咖啡杯,在盛了香醇咖啡之后分递出去,哈珊上将边说:“蓓雅女爵,我可以很直接明白地告诉你,这次的行动有不少国家参与,当然罗,各国执政政府是不知道的,所以我们才叫作‘恐怖分子’嘛,哈哈哈!”
“嘿嘿,是呀是呀!不过,也请你直接明白告诉我好了,你们既然不是为了钱财,那又是为了什么?”纾妍皮笑肉不笑地说。
艾格燃起一支香烟,喷了口烟圈后,状似优闲地说:“中国有句老话说,强盗也有道路……呃,好像是这样。反正你认为,我们不为钱,所以也不会杀了你。”
他把“杀人”说得跟喷烟圈一样轻松,纾妍又气又恨地想上前去把他那双令人屏息的性感绿眼珠挖出来!
然而,眼珠子还没挖,另一旁的“独眼龙”倒说话了。
“原因很简单,我们只是想利用你引出一个人。”
“一个人?!谁?”
“一个代号叫‘东方二号’的神秘人物,他是一个自称‘东方组织’、致力维护世界和平的间谍网中的一位,也是首脑——神秘的Z———身旁最亲信的人。噢,当然了,顺便提醒你一下,我们对世界和平不感兴趣,哈哈!”
连艾格也一起笑出声,而纾妍则微惭一下,继而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半响才说:“你们说什么?你们说的这个什么二号,我并不认识啊!你们有没有搞错啊?!”
艾格那双似火般的眼波直射过来,泛着笑意接说:“蓓雅女爵,你或许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们有线索证明,你跟东方二号关系非常亲近。”
不待她开口说,哈珊上将又接着“详细说明”游戏规则。
“今天下午我们劫持你的专机的同时,也已向全世界的传播媒体发出通知,你人在我们手上,只有东方二号出面,才可以换回你的自由和安全。”
“东方二号?出面?!……”纾妍蹙紧眉头轮流看了两人一眼,无奈地喃念道。
随后,她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之中……
第二章
摩纳哥 蒙地卡罗新城区
“白女爵”遭恐怖分子劫机的消息一传出之后,不但引起国际视听媒体的关切注意,而且因为喻纾妍具有一半中国人血统、而其父亲喻磬宇爵爷是来自中华民国的华侨,所以在台湾和摩纳哥两国的各大报纸上,均是以头条新闻刊登这个消息。
更有甚者,这桩劫机事件同时也引起全世界各皇室贵族的恐慌,尤其这几天适逢一场自英国女皇在一九四七年结婚后以来、最盛大的皇室婚礼——被放逐的前希腊唐斯坦汀国王和安玛莉皇后的儿子帕夫罗斯王子,在英国伦敦和美国免税商品企业王国的女继承人米勒小姐结婚,宾客之中便有来自十二个国家的皇室家庭参加,在赶上七月一日这场婚礼之前的飞行安全措施,更是达到如临大敌的程度!
七月一日这同一天,摩纳哥王国的市政厅,同时也举行一场尽量不惊动各界、力求简单平实的皇室婚礼——史蒂芬妮公主在生下两个小孩之后,正式下嫁给她的前任贴身保镖。
喻家当然也收到了婚礼邀请函,但是正值这件劫机意外,谁也没有心情去参加。
这天清晨,也是纾妍遭劫持的第三天了,喻府气派豪华的大厅中,却显得——片黯淡无光,虽然座中坐满了人,但是却格外安静无声。
一头银发的喻磬宇爵爷,一脸严肃地直安慰着妻子,而身为母亲的佛芙琳女伯爵,不但前一夜无法合眼成眠,而且早已哭肿了一双美丽的眼睛,这时更是泪流不断!
座中除了刚风尘仆仆从台湾赶回来的沈闳邦之外,尚有纾妍的哥哥、人称“黑爵士”的喻凯杰,还有凯杰的至交好友、闻名世界社交圈的“花花公子”施乔谚。
惯常一身乔治欧亚曼尼黑色长袖套头衫配黑裤的凯杰,这时坐在一张偌大的宫廷沙发上,怀里抱着他的黑色爱猫“魔魔”,他一手不断抚着毛茸茸的猫脖子,一面似在沉思。
一名男管家小心翼翼地踱到他身旁来,用正式称谓向他轻声唤一句,“华德爵士,您的老朋友布鲁斯威利,和他的妻子黛咪摩儿,打电话来向您致安慰之意!”
“请告诉他们,我非常感激,过两天我再回电给他们。”凯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
男管家退下了,一旁坐得好像屁股长针眼的施乔谚立刻插花说:“黛咪摩儿?!我倒想跟她聊聊天哪,她最近主演的那一部诱惑男部属的电影,我就连看了三遍地!嗯,她的身材真不是盖的!”
“乔谚,你少说两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凯杰低吼了他一声。
“好嘛,我只是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乔谚撇了撇嘴皮,很委屈地喃道。
闳邦一肚子火地拔高声调,“怎么轻松?纾妍还在人家手上当肉票哪!”
这一说,佛芙琳女伯爵哭得更凄惨了,她用一口标准的国语向丈夫泣说:“爵爷,女儿到现在生死不明,你倒快点想个办法呀!”
“我是在想啊!但是对方是国际恐怖组织,我能用的官方关系都用了,到现在还……唉!”喻老长叹一声,又焦急又气躁地说。
闳邦好像作下决定地霍然站起来。
“爵爷、喻妈妈,我看这样吧!干脆由我出面去,就说我是东方二号——虽然我向来不喜欢当‘老二’,但这次为了纾妍,我就牺牲一点下海!”
喻老立刻反对。“那怎么行?纾妍是一条命,你去也是一条命!”
闳邦故作轻松地干笑两声。
“我的命比较不值钱啦!我上面还有个老哥,我老嫂也快生出‘健康活泼的下一代’了,总不能叫凯杰去,万一对方食言,把他们兄妹俩都留下来当‘纪念品’,那你们喻家不是要‘绝子绝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