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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往来 page 6 作者:湛清

  情难自禁地,幔妮又折回市场。

  我只是要回家,回家会经过市场。再靠那家伙赚了一小笔,总得义务关心一下对方,以免他真的被那不知好歹的畜生给伤了。真的,只是偶尔才做,一生绝不超过五次的日行一善。

  她这样向自己保证着。然而当她远远的看到尽情蹲坐在卡车前面的身影,不禁缓下脚步,甚至在原地伫立。

  那狗儿还是窝在纸箱,但已经开始吃便当里的东西。尽还必须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脸上满是平静和满足,还有源源不绝散发而出的温暖气质。

  幔妮又看了看那只狗,眼眶竟觉得酸酸涩涩的,不知怎地,她突然觉得那只狗的模样跟她好像,好像。

  她更讨厌那只狗了。

  在转身负气离去的同时,她这么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它!

  隔天,幔妮还没踏进欢喜楼就听到狗叫声。

  他果然把狗捡回家了。

  一踏进中庭,狗儿冲着她直吠,小小的身子倒是不敢靠得太近。幔妮  没好气的瞪它一眼,低下身子和他面对面,小狗反倒不叫了,停止了它那近乎尖叫的吠,两只黑黝黝的眼珠不曾从她身上稍移,像在试探来人可不可信。幔妮无声地又靠近它一点,然后出其不意的发出一声凶狠的吠叫声。

  狗儿吱吱叫了两  声,退后一大步,然后又是没天没地的狂吠叫起来。

  幔妮懒懒的看了它一眼。"别叫了,难听死。叫也没用,形势比人强。"她挺直身子站到狗儿面前--正确的说是它的正上方,这使它必须仰头看着她。"这才是现实,怎样?不甘心吗?嘿嘿,我就是比你高、比你大,有种你就快快长大啊!不过那可能还很久吧!"她双手环胸,恶劣的耀武扬威着。

  将一切看进眼底的尽情不禁笑着摇摇头。欺负小动物,亏她想得出来。

  "黑点。"尽情出声呼唤。

  狗儿像是见着救星似的迅速奔到尽情脚边寻求庇护,身子在他脚边磨蹭着,一双圆不隆冬的眼珠还小心翼翼的盯着幔妮  瞧。

  "这东西倒认得主人了,你被咬了几口才有这个成果啊?"她抬起脸面对他,语气中的讥讽意味丝毫没有掩饰意图,表情就像在说"我就是欺负狗儿,不然你想怎样"般挑衅。

  尽情失笑,他看着她这出现频率颇高的挑衅姿态,一种莫名的怜惜却让他心头酸了酸。桂聿梅说她十二岁就带着奶奶独自在外生活,想必很苦吧!那个细小的肩膀以往从未担过经济的重担,却要一肩挑起,而造成她必须如此的人碰巧又是她的亲人,那种酸涩恐怕非常人可以体会吧!

  尽情的父母采取放牛吃草的教育方式,什么事都交由孩子自己决定,即使明知孩子的选择会碰壁受伤,但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他们宁愿孩子自己去体会如何掌握自己的人生。可是他难以想象她所过的生活,看似她选择脱离家庭,得到自由,可是这样背后的选择背后有多少的无奈啊!

  "你不觉得黑点跟你很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反倒这样说。无视于她恼怒的眼神,他无比认真的又点了点头。

  "哪里像?我又没有一身可怕的斑点,黑不黑,白不白的,丑不拉叽!"幔妮  闪过他的眼神,又凶巴巴的瞪了黑点一眼。

  黑点无辜的呜呜叫了两声。

  "装无辜。"她嗔道。

  "幔妮  ,你来了呀!"陶然从外面进来,依然背着她只过大的帆布袋。

  幔妮点点头。基本上她满喜欢陶然的,因为陶然是个很真实的人,她不会作假。而幔妮  在社会上打滚了多年,尤其又接触过不少政商两界的人,她清楚所谓的虚化所呈现出来的嘴脸。

  事实上她虽然觉得这一屋子的人都很怪,一个是无所事事的作家,一个是整天把自己包得像个远古人类的财经名笔,一个是立志做狐狸精的女人,还有一个放着大别墅不住的企业负责人,但是他们大部分都还挺单纯的,还是相当难得的一点。

  像迎欢,她本来不喜欢这个浓妆艳抹,精雕细琢的娇娇女,后来发现她傻大姐的性子总教人失笑。一个能大胆说出自己要当个狐狸精的女人,又会坏到哪里去呢?就她所知,真正不说只做的女人才具有杀伤力啊!

  这之间只有一个例外,就是闻人湛也。

  她不信任他,因为他太神秘,太难以捉摸。

  "哈罗,黑斑。"陶然对着窝在尽情脚边的狗儿打招呼。

  "是黑点。"尽情清清喉咙纠正。

  幔妮不可自抑的爆笑出声。"黑斑,好那,黑斑!她嘲笑对着狗儿又喊了几声。

  黑点敏感的察觉幔妮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可能是在称赞它,于是又对她低吠了两声。

  "我又叫错了吗?对不起。"陶然看了看尽情,又对幔妮说。

  "你不用对我说,反正狗也不是我的,我更不反对你这样称呼它。"幔妮说着又忍不住逸出笑声,不顾尽情谴责的眼神。

  "可是狗儿不是你和表哥一起捡到吗?陶然疑惑地问,表哥说他是狗儿的爹,你是狗儿的娘……"

  "才不是呢!"幔妮  赶紧撇清。"那只小笨狗跟我没有关系,是一个大笨蛋捡回来的。才不是我,我……我才没有狗儿子!有人抢着做狗儿的爹,我才不屑趟这浑水,简直……莫名其妙加愚蠢!"说着说着,她脸红脖子粗的郑重否认。

  尽情若是黑点的爹,她是黑点的娘,那他们不就是……

  幔妮羞愤的瞥了尽情一眼,只见他咧开嘴笑得眼尾的笑纹都出现了。

  "可是……可是……"陶然还是弄不大明白,"算了,反正就是你们的狗嘛!"这样的问题对陶然可能太难了,她的脑筋步适合这样复杂的问题,她决定放弃。

  幔妮解释了半天,竟然让陶然归结出这样一个教人喷饭的结论,她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定多了几条卡通人物才会有的黑线。难道跟一群无厘头的人相处久了,自己的动作、反应也会变得很"卡通"?

  不想了,头都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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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我听闻人说你这回要替《小说会》写连载,真的吗?陶然边喝着清香的金萱茶,边蹙着眉头问坐在对面的尽情。

  尽情平静的点了点头。

  相对于尽情平静,陶然的反应就显得有些激动了。"虽然恪擎要我别管你的事,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再傻的人也看得出她在利用你……"她的语气不知是因担心还是气愤而显得有些哽咽。

  原本在旁边闷着头喝茶的幔妮  抬起头来,她甚至故意不跟尽情坐在一桌,因为她还在生那莫名其秒的气。不过,陶然的话让她将注意力投射了过来。

  "傻陶然。"尽情笑着摸摸陶然的头,"没有人利用我。"

  "没有才怪!"陶然有些气愤的嘟起嘴说:"那个女人那样伤害你,竟然还好意思回头要你帮。凭什么你要这样任人欺负……你是我在台北唯一的亲人,我……我不……"说着她又激动起来。

  尽情叹了气,这个表妹对感情原本是很粗线条的,或许在老公的调教下有了改变,不过眼前看来,不知要说这改变是好是坏呵!"

  "陶然,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小说会》发行量不少,我可以开拓不同的读者啊!"尽情安抚着她,"这跟我过去的情谊没有关系,充其量只能说是帮一个老朋友。"

  "可是……"陶然觉得自己口拙,没有办法说服他改变初衷。"幔妮,你说说他啦!"陶然转而寻求幔妮的支持。

  幔妮正想将伸长的耳朵收回,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我……我又不了解。"

  "没关系,我说给你听。那个女人,那个叫乔缠什么的人,哎呀,名字不重要。"陶然这时也没有多大的耐性,"她以前是表哥的女朋友,后来竟然交一个新的男友,瞒着表哥快半年,被发现后竟然还好意思说是表哥害的,说表哥让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决定离开他……。"

  没有安全感?事实上幔妮倒是可以体会这一点,她越来越觉得  尽情是个近乎完美的人,然而完美也会带来压力。不过偷交新男友,这她就不能苟同了,要嘛就干脆分手,如果她真的在这段恋情里感到压力与伤害,怎么还能快速的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在她看来,男人是种麻烦的动物,越少接触越好。

  陶然见幔妮没有说话,就继续说:"结果分手的时候表哥还跟她说对不起,说什么"很抱歉我不是你所要的"  结果那女人就这样走了,一句抱歉的话也没有……"

  幔妮突然可以理解那个乔什么的女人的心态,因为尽情说的是"很抱歉",而不是"很遗憾"或是歇底斯里的表现。她大胆的推测,尽情对这女人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所以可以有理智、懂进退、然而在女人和微妙的心态中,过于理智也是不被接纳的。思及尽情那种老好人式的做法,想必他对她也是这一种压力吧。

  理解了这一层,不知怎地,她还是有些窃喜,一丝微妙的甜蜜的泛出心头……

  陶然看到幔妮竟然在偷偷地在笑,着实地看她一眼。

  幔妮赶紧正襟危坐。“然后呢?《小说会》又是怎么回事?”最好的躲避方式就是转移话题。

  陶然果然中计。“那个女人在那个杂志社上班,为了在主管面前表现,竟然还好意思来跟表哥套交情邀稿件。他们编辑亲自打电话来邀过两次稿,表哥都没有答应呢!”

  “尽情会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虽然是种笨蛋式的做法,但是也算是一种与过去的了结吧!”幔妮说着,发现尽情早已不知跑去哪了。

  “可是连载是很久远的事,不知要刊出多少期。幔妮你要想想办法,不要让表哥被那女人抢了。”陶然拉拉她的手臂。

  幔妮斜瞄着陶然“不安分”的手,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甩开她。唉,一次纵容  ,以后要再拒绝就显得有些扭捏了。不过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是说……旧情复燃?”想起这个可能,她心底已经遗忘的愤怒  不知怎地又扬起。“那很好啊!就让他们去你依我依好了。只要书最后还是给我们出版社出,钱不是会让我们赚到,那最好。”

  “幔妮  ,你就这样不管啦?“陶然看着她起身离开的背影问着。”奇怪,好像在生气,可是……为什么?“她满腹的疑问。

  幔妮本来要离开了,那知那只狗竟亦步亦趋地跟着。虽然它一直保持离她一公尺的距离,不过她就是知道它在跟着她。

  幔妮气愤的停下脚步旋过身子,狗儿就翘高尾巴一副闲闲没事样。她咬咬牙,“小混蛋,这么小就么奸诈狡猾,不要脸!”

  黑点身上的伤还没全部痊愈,有些还看得出来擦过药,显然尽情还带它去看过兽医。不过它嚣张的模样已经出现了。

  “你不过是街上捡来的。不要太嚣张了,不然会讨人厌的。”幔妮念了几句,“说什么和我很像,我才没那么衰呢!”她又皱了皱眉。本来想走,她顿了顿脚又往厨房走去,机灵跟上的黑点却没料到这一点,差点撞上她的脚跟。

  “嘿嘿!”她得意的笑了笑,“笨蛋!”

  走进厨房发现尽情果然在那里,看到他又想到什么旧情复情之类的蠢事,刚刚因为欺负狗儿而觉得快乐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我明天中午有要八个便当,记得帮我做。”幔妮扬着声音直接指定,说完就要走了。

  “等等。尽情叫住她。”要吃些什么?做日式还是中式?餐盒还是便当?“

  “随便,总之你看着办。“连头都没有回,幔妮  只丢下这么一句就飞奔而出。

  那个傻瓜,她没头没脑又口气恶劣的要他做八个便当,他竟不悦都没有,还问要中式日式中,餐盒还是便当!他是不是没神经啊?

  幔妮的闷气生得没完没了。

  第五章

  “哎呀,幔妮  ,这个好好吃。“

  “这个也很好吃,真谢谢你。”

  “这个炸虾卷比餐肉宝的还要好,又酥又香,一点都  不油腻。”

  “不不,这个百合炒得才炒呢!“

  “白菜卤得也很好吃,真是美味。“

  看着同事们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尽还必须做的便当,幔妮  有些惆怅,心情有点低落,虽然口袋里刚进帐的新台币或可稍稍安慰她,但是心情就是好不起来。

  “幔妮  ,他人真的好好哦”

  “有……有吗?”她怔忡一下。

  “他对你很好耶,你叫他做便当他就做,我们也跟着有口福。”

  如果她们知道她一毛钱也没给他,而且还“命令”他送她来送便当,不知作何感想?大概会觉得尽情头壳坏去,才会这样容忍一个恶女。

  他们真的很不一样,这已经不是她弟一次这样想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深思,好像想透了就得逼自己行动,而那行动大概就是远离他了。

  现在想想,他的确对她很好。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不只管吃管喝,还管她心情,管她交通,管她赚钱,事事样样为她考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喜欢她,对她有意思?不可能吧!别说他有那么多书迷,漫画迷,连市场里的摊贩都一副将女儿摆在他面前任他挑选的模样在,再说她既不温柔体贴又冰冷凶恶,为了赚钱常不择手段,除此之外还颇为奸诈狡猾,爱施小计。

  如果这么多缺点还能阻止他,那么她也必须说NO!

  因为她是个感情绝缘体,她砍断每一条神经,只求到麻木不仁的地步。做恶女也无所谓,被人怨憎也无妨,总好过再一次被感情背叛,被世界遗弃吧!“

  爱情对她来说是个拒绝往来户。

  没错,正是如此。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更是如此!

  “好了,你们下回要吃什么?先告诉我吧!不过先说好,如果材料太贵,要酌收工本费哦  !

  “幔妮  回过神,继续她的A钱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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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尽情有时对感情有些粗线条,但他也知道这阵幔妮  的心情不是很好。这样说是比较含蓄,事实上是满不好的。

  黑点一直很不得幔妮  的缘,她也从不隐瞒这一点。可是偏偏黑点爱黏着她。日子久了,它也习以为常,幔妮  对付这的第一招是恶狠狠的瞪它。第二招是凶巴巴的看它。第三招是用不屑的眼神瞄它。说穿了,三招等于一招,时间久了,次数多了,黑点也不怕死的黏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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