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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光年 page 15 作者:朱若水

   

  他挂上电话,微微皱眉。这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可是也没办法,生活总是随时会有“要事”!

   

  “纳西斯,蒸蛋在哪里?我找不到……”厨房传来秋梦天的声音。纳西斯走进厨房,从保温锅里端出蒸蛋放在桌上,顺势敲了秋梦天一记。

   

  “小懒虫,蒸蛋在这里!”他笑了笑,又接着说:“梦天,刚刚系主任打电话来,说有要事找我,我得去一趟,可能晚一点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乖,晚饭我如果来不及回来做,你就先到外面吃了,懂吗?别傻傻地等我回来。”

   

  “嗯,我知道。”

   

  “这样才乖!我走了。”纳西斯在秋梦天额上轻吻一记,微笑摆摆手,离开厨房。

   

  蓝灰色天王星平滑驰停在理学院大楼前的广场上,车内悠扬的“只有寻梦去”尾音还在抖哨。纳西斯推开车门,往院长室走去。

   

  院长室里,物理系所三巨头各据一方,气氛凝重地看着纳西斯缓步进来。

   

  纳西斯为这等阵仗感到有些奇怪。三巨头这样坐着等他前来,倒真像有什么严重的事发生,准备来个三堂会审。

   

  他走向最近一个沙发,看着他们,等他们出声。

   

  三巨头我看你,你看我,最后终于由系主任打破沉默。

   

  “小纳,这是怎么回事?”系主任指着桌上的东西问。

   

  三双眼睛,六道目光,齐致盯在纳西斯的脸上,等待答案。纳西斯离开沙发,拿起桌上的照片,秋梦天仰头看他的目光好温柔,正是那恋人的眼波。

   

  “小纳,”留着一髯花白胡须的老院长,以对儿子的口吻说:“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了这个,有人指控你和女学生在外面同居。我和所长、主任商量的结果,决定将事情先压下,找你来,听听你怎么说。我相信这一定是有人恶作剧,对吧?”

   

  老院长目光炯炯,盯着看照片的纳西斯。他一直很欣赏这个才华洋溢的年轻人,把他当作自己儿子一般看待。他是个开通的老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结婚只是形式,这种事原本没有什么,可是纳西斯前景正好,他可不想让这种小事酿成丑闻,毁掉他最美丽的钻石。

   

  可是话虽这么说,这也必须要看纳西斯本身是否有所觉悟警惕,能不能答应他们沙盘推演好的要求。

   

  系主任和所长也以同样的心态看着纳西斯。在他们认为,研究学问和私生活是两回事,不可混为一谈。可是这社会的道德标准要求得太奇怪,它苛求每个人按照它所刻好的尺寸行事生活,而丝毫不得蹁越,否则便是离经叛道。一旦被扣上违背礼教传统的这顶大帽子,八辈子也翻不了身。一般人是循着这标准活着的,他们才不管你在专业领域的成就如何,硬是把私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要求你严守清教徒的戒律,清修一如苦行僧。

   

  可是这社会同时也存在另一种古怪、有趣,而且矛盾的现象;台面上的形象只要矫饰得好,清纯、无辜、端庄,满足符合道德把量的尺寸,没有人会管你台面下的事实,是怎么污秽肮脏和放浪形骸。也就是说,只要保密工夫做得到家,就可永保圣人的形象而受人景仰膜拜。小老弟此番不幸被人捉住了小辫子,说实在的,他们也很为他烦恼担忧。

   

  可是,同样地,事情如果想消弭于无形,就端看纳西斯的态度了。他们其实已想好解决方法,就看纳西斯接不接受了。

   

  “小纳。”老院长又叫一声。

   

  “这照片取景还不错,对吧?不过,技术差了点。”纳西斯将照片丢回桌上,抬头正视办公室里的三巨头。“我以为,教学研究工作和我的私生活是分开的。”

   

  “没错,”主任接口:“不过,小老弟,别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总希望地球自转下发生的所有一切事情都按照‘名分’的规则在转动。破坏了这项游戏规则,就很难有立足的余地。”

   

  “所以?”

   

  “所以,”所长接着说:“你必须解释、交代清楚,你和照片上这女孩的关系。我们不知道你是否和人结过什么怨,对方才会用这种手法来打击你,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事情闹开了,对你绝对没有好处!”

   

  “小纳,”换老院长开口了:“你的潜力材质无限,我不希望这点小事毁了你的前途。”

   

  “但是,院长,我并没有结婚啊!我的所作所为并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也并不构成任何道德法律上的罪恶。”

   

  主任轻轻一笑,推了推金边眼镜。

   

  “小老弟,”他说:“你想得太简单了。是的,你没有结婚,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而不需对某个特定的对象负责。我同意,我绝对同意!可是,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别人会问,会指责你,为什么不干脆结婚算了,懂了吧?这就是礼教,挑战传统对你没有好处的,小老弟!”

   

  “小纳,你还是先说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吧!”

   

  纳西斯环顾室内众道目光,足足和他们对峙了数十秒钟之久,才极不情愿地说:

   

  “是的!我们住在一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住在一起。她十六岁时,我收养了她,我们就一起生活,我是她的监护人。”

   

  “监护人?小老弟,要诚实哟,照片可不是这么说的!”

   

  主任把照片重新排列开来。六道目光逐一审视,重新又凝聚在纳西斯身上。

   

  是的!照片不是这么说的。照片中的情景,正明明白白诉说着他们是恋爱中的男女。

   

  “没错!我们彼此相爱。”纳西斯承认说。

   

  “这就麻烦了!你既是她的监护人,又和她谈恋爱……小老弟,你可真会找麻烦!那个人不好谈恋爱,偏偏喜欢上自己的……”

   

  “这有什么不可以?”

   

  “冷静!小纳。”老院长制止纳西斯。他了解他的脾气,纳西斯对什么都不以为然,执着于自己以为对的事物;有时任性胡为,全然不管旁观的人怎么想。像前些日子,他和那一大堆女人的徘闻,搞得天翻地覆,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可是这一次不同,“同居”和“谈恋爱”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事件。

   

  “还有一点,”所长提出了关键问题:“她是本校的学生吗?”

   

  “嗯!”纳西斯毫不迟疑地回答。

   

  “完了!”主任夸张地手覆额头,倒在沙发上。

   

  所长也瘫身紧靠在沙发椅,说:“好了!现在该怎么办?”

   

  老院长瞪两人一眼,坐靠在旋转椅上,眉头深锁,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问题。顿时,办公室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鼻息声此起彼落,房间里的气流塞碍难行。

   

  终于,老院长打破沉寂,开口说出他们早模拟过的要求:

   

  “小纳,虽然你是她的监护人,但她毕竟已经成年,孤男寡女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会落人把柄,你还是找个地方让她搬出去住吧!”

   

  “不!我不要她离开我!”

   

  “那么,”老院长又皱起眉头,纳西斯的回答在他意料中。“你打算怎么办?事情如果闹开了,非但校方颜面无光,你也会受影响。我们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

   

  “那是我个人的事,院长,”纳西斯不以为然地说:“我不认为这会对校方有什么影响!”

   

  “小纳!”主任摇头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名誉’这种东西是很脆弱的,更何况男女关系越渲染风波越大,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得满城风雨,而且大都是很难听的。我们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校方有校方的立场,再说,媒体又是很难缠的,我们不得不多加三思。”

   

  “那你们的意思是……”

   

  “离开那个女孩,或者让她搬出去。”

   

  “不!我绝不答应!”

   

  “小纳!”老院长说:“你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拒绝,后果有多严重?”

   

  “后果?”

   

  三巨头相互看了一眼,主任又推了推金边眼镜,清清喉咙说:“小纳,我们实在不愿意这么做,可是,校方有校方的立场,这你是知道的。如果你执意不肯让那个女孩搬走,我们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危及到校方的声誉,迫于无奈,只好……只好……”

   

  “只好怎么样?”纳西斯冷冷地问。

   

  “我们迫于无奈,只好要求你辞职!”

   

  此话一出口,三巨头又相互看了一眼。说真的,老院长心中虽然拿纳西斯当儿子看待,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毁了他的前途,可是纳西斯如此倔强不妥协,这当中有许多责任,不是他一个院长所能担当的。至于所长和主任,更是存着相同的立场。

   

  “咚咚”,有人敲门,进来的竟然是秋梦天。

   

  “梦天,”纳西斯惊讶地叫了出来!

   

  秋梦天走到纳西斯身旁,看着三巨头问说:

   

  “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系主任干笑了几声,双掌互搓道:“你就是秋梦天。”

   

  秋梦天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看。系主任又干笑数声,然后说:

   

  “秋同学,是这样的,有人指控你和纳西斯老师同居,关于这点你有什么说明?”

   

  纳西斯勃然大怒。“太过分了!你们,那是我的事,你们为什么要将她扯进来?”

   

  “冷静!小纳!”老院长大声制止他。“找她来才能解决问题!”

   

  纳西斯仍然大吼:“我不准你们这样对她!梦天,走!”他抓住秋梦天,回身朝门口走。

   

  “小纳!”老院长叫住他。“你别太冲动!难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吗?还有秋同学,你难道愿意纳西斯因为你而毁了自已大好的前程吗?”

   

  秋梦天看看他们,又看看纳西斯,心中明白了几分。他们发现了她和纳西斯的事,怕事情会酿成丑闻,影响到大家,正在对纳西斯施加压力;而找她来,也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她心中一下子没了主意。纳西斯却大声说:

   

  “不要再说……我辞职就是!”

   

  他抓住秋梦天,快步离开院长室。

   

  室中的三人,个个面色凝重,却又无可奈何。

   

  走到了室外,秋梦天叹口气说:“你这又是何必?”

   

  纳西斯搂住她,打开车门说:“我不准任何人拆散我们!”

   

  秋梦天又叹了一声,纳西斯拍拍她说:“好……别再叹气了,走!我们出去走走逛逛,好久没这样一起闲晃了。”

   

  蓝灰色天王星绝尘而去,角落里,纪莎莉的身影凸壁而出。她摘下墨镜,看着扬尘远去的天王星,目光里的怨恨,毒得可杀死人。

   

  看样子这一招又失败了。他们两人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颓丧、受苦。可恨!她一定要毁了他们!

   

  她重新戴上墨镜,正要离去,远远走来一个人,正是那个替秋梦天拍“蛊诱”摄影展的摄影师齐桓。她眼珠子一转,嘴角扯起了恶毒的冷笑。

   

  “天上光灯数不清,地上星星照不明。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齐桓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经过纪莎莉,踉跄的脚步在跳舞,不成规则的,透露出他醉酒了的信息。他扯开喉咙,引吭高歌,含糊不清的文词,听起来活像是乩童受神明附身起舞昭示时的“圣者”。

   

  纪莎莉远远跟着他,冷笑一直挂在嘴角。

   

  齐桓一路踉跄地往街头深处走去,不是家的方向,而是“蛊诱”的会场,手上犹拿着一支酒瓶,手舞足蹈,摇摆曳动,深夜中所造成的映像,十足是个酒精中毒的流浪汉。

   

  电梯将他载到秋梦天的“蛊诱”,他倒在空旷冷清的黑暗中,将酒瓶举得高高的,再仰起头,就着瓶口,咕噜咕噜地喝下肚。酒汁由唇瓣叉流而下,穿透他的衬衫,滴入他的胸膛、身体里。

   

  “哈哈!干杯!敬你……”

   

  他举头望向黑暗,然后俯首叩地。

   

  他就这样,不知向黑夜膜拜了多,突然“哒哒”的高跟鞋足音,很突兀地划开夜色纯净的黑暗,带进来一线的光亮。

   

  齐桓缓缓地抬起头,意兴阑珊地对着来人问说:“你是谁?”然后缓缓蜷曲着身子俯首叩地。

   

  “我是纪莎莉,我知道你叫齐桓。你清醒一点,我有事跟你说……”

   

  门铃响的时候,八点过三分,秋梦天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早些时候,纳西斯已先打过电话,交代说研究室里的东西要赶快清理掉,好交还给校方,要她别等他,自己先买些东西吃,并警告她不准吃速食面、汉堡或炸鸡之类等垃圾食品。

   

  “有东西吃就不错了,我那还敢挑!”挂上电话后,秋梦天吐吐舌头对话筒说。

   

  但是,话尽管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地打开冰箱,看看纳西斯原先为晚餐准备了什么。

   

  冰箱塞得半满,除了一、两根红萝卜她认识外,其他的,全是她陌生的娇客。那些眼睛睁得晶亮的鱼儿,没有一尾她认识,更别提知道它们来自那些河海;而切成片块的鲜肉,除了几根鸡爪似曾相识外,她也搞不清牛羊猪鸡的种类;至于那些青菜果蔬,水梨、香橙是眼熟了点,但一旁那些青黄绿紫的怪玩意儿,则全是她叫不出名堂的东西。她边看边找看起来容易下手的,但是,似乎每道菜看越来都很困难去拨弄。

   

  “唉!真麻烦,能吃就好了,那还需要这么复杂的分门别类,害我都搞不清楚谁是谁!”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秋梦天可十足是拙妇一个!初进入纳西斯的天地时,他就曾冷讽过她的不善炊事,这些年过去了,她依然不懂得厨房的奥秘和料理的艺术。

   

  她想,她是无可救药的低能——对于烹饪料理。

   

  总算纳西斯是个高明的厨师,他包办了所有柴米油盐的大业。刚开始,他要求秋梦天处理厨房以外的其他家务;随着相处日久,纲纪渐弛,总是他自己动手的时候多。他们的家,不管怎么乱怎么纷杂,从来不请人清洁整理,因为那是他们两人的小天地,纳西斯不准别人介入。然而,他又要整理家务,又要准备餐饭,又要忙于研究,忙得常常让秋梦天看得过意不去。

   

  “你休息一下吧,让我来整理就好了!”秋梦天总会这样告诉他,跟着动手。

   

  他会吻一下她的额头,将她强押在沙发上,擦掉额头的汗珠,笑意盎然。

   

  “没关系,”他总是这样回答:“我的动作比较快,你把盘里的东西吃完比较重要。”

   

  做饭给秋梦天吃、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听她对他的赞美,这些种种,都让纳西斯感到心花怒放。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劳。想取悦彼此的心态都是一样的,可是个中情深意浓,缠绵无限,只有他们自己能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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