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真的是疯了,居然有这种可笑的想法,逃避现实也不是这种逃法。
坐直身子往后一躺,将整个人完全泡在浴缸内,让浴缸里的水一波一波的打在她的后脑勺上,有点酥麻,也有点舒服。
她不晓得自己享受了这种感觉多久,直到她觉得空气中似乎有点寒意,她才愕然发现浴缸里的热水早就变凉了。
她站起身,抽起干的浴巾把身上的水拭掉,拿起黑冥月帮她准备好的浴袍穿上,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步出浴室。
还没接近客厅,就听见黑冥月讲电话的声音,他很认真的对着电话彼端的人解释着,所以没注意到她的来到。
「……爸,我知道你很担心慕情,但相信我,她已经没事了……」
他本来是想打电话回舞慕情的娘家,告诉他的岳父岳母,已经找到舞慕情,要他们不用再担心了,却不小心多嘴的说出她遇上两个痞子的事,结果二老非但没放下心,反而更加紧张兮兮,不论他怎么解释,他们仍忧心不已。
「呃……妈……」电话那边换手,黑冥月的额际忍不住浮现三条抖动的黑线。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人见人惧,他哪时曾这么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话过?
面对敌人他也没那么无力,真是彻底败给他的岳父岳母。
「真的真的,我发誓好不好?慕情真的没事,妳想,我那么爱她,她一不见,我就急得到处找人,要是她真的出事,那我还能坐在这和你们讲那么久的电话吗?请你们相信我,我绝对没骗你们……
叫她听电话?妳要亲口听见她说没事才行?可是她在洗澡……好好,我拿无线的去给她听,妳等一下。」
黑冥月喘了口气,正要拿无线话筒去浴室给舞慕情时,才愕然的发现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妳洗好了?」
她点头,走到他面前,顺手就接过话筒,「喂?妈,我是慕情……嗯嗯……对,冥月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把那两个坏人打得倒地不起……
很难以相信?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是我亲眼目睹,不会错的……
对,我没事,一切都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真有什么事我会让你们知道的,嗯嗯,那就这样,你们早点休息,拜拜。」
「就这样?」黑冥月不可思议地看着舞慕情把话筒放回原处,「我刚才和爸妈说了一堆,结果妳才说了几句话就没事了?」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说的当然就少了。」
「……」他完全无言以对。
舞慕情把目光移到桌上的两碗泡面,「这就是你帮我准备的热食?」
闻言,黑冥月的俊脸上难得地浮现一丝红赧,他轻咳一声,「我知道冰箱里有一堆食物,只是……我只会泡面。」
「……你也还没吃?」桌上搁着两碗拆开的泡面,不可能全是要让她一人吃的,他知道她的食量没那么大。
「嗯,晚上为了找妳,连晚餐都忘了要吃,刚才去外面的超商帮妳买泡面时,才想到我自己也还没吃。」
他本来是计画买泡面回来就能立刻泡来吃,谁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不想,偏偏在要冲热开水前才想到,他应该打电话去舞慕情的娘家,跟他的岳父岳母报一下舞慕情的平安,免得他们二老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到睡不着觉。
舞慕情没有说话,拿起泡面起身去厨房冲热开水,黑冥月紧跟在后。
「吃饱后,我们好好谈谈。」他倚在厨房入口,盯着她冲开水的背影,迟疑了半晌才说道。
舞慕情还是没有答话,冲好开水,从橱柜里拿出托盘,把两碗泡面放下,正要端起,黑冥月的声音立刻在她耳边出现。
「我来,妳去拿筷子。」
她依言转向烘碗机拿出两双筷子,随着他走到饭厅。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抗议的武器。
第九章
「我不会娶赵敏敏,和她订婚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泡面吃完后,黑冥月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方才两人在吃泡面时,没人开口,气氛十分沉闷,他不时偷瞄坐在他对面的舞慕情,而她只是一径地低着头专心吃面,从头到尾都没抬头多看他一眼,这让他觉得非常的沮丧。
还是不说话?
好,她不说,那就由他来说!
「我知道妳一定想问我,我是为了什么目的和她订婚的,答案是,我想留住她,不想她在还没达成目的前消失无踪。」
美眸闪过一道难以费解的光芒。
「而且把她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知道她的任何事,不用怕她会在背地里搞鬼,我也才好控制她的行动。
赵敏敏其实并非如妳表面看的这样而已,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即便是需要杀人,她也照杀无误。」
闻言,舞慕情终于有大一点的反应了,她愣然地抬起头看他,眸子里写满惊讶。
「不用怀疑,她的确是这样的人。」
「……」
「在妳假装成小恩时,妳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分是黑月集团的总裁了。」
舞慕情吃惊地望着他,「你知道我就是小恩?!」
「我早就知道。」
她默然不语。
「妳该了解,我真实的模样及身分有多么显眼,对商界有点注意的人,大多都认得出我,所以我不得不打扮成很土的模样,和我原本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样和妳在一起时,别人才不会联想到我。」
她点头,了解他的想法,就像她不要让他认出她,所以装成和正常的她完全不同个性的辣妹是相同道理。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伪装早就被看穿。
「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想让趟敏敏知道有妳这个人的存在,尤其妳又是我的妻子,第一,我怕她会对妳不利;第二,我担心妳会因为赵敏敏和我的关系而离开我。」
听到这,她再也忍不住地开口了:「你最初娶她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娶我?只要你娶她,你就不需要每天打扮成另一个样子了,不是吗?」
「因为我需要妳,也因为我爱妳。」
「你爱我,为什么还要留赵敏敏在你身边?」她指出矛盾的地方。
「因为--」他欲言又止,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事情真相告诉舞慕情,就算是现在这关键时刻,他也不想说。
「你还是不肯把你的所有事都告诉我。」她很是失望地垮下双肩,「算了,你也不必再说了,要你说好象要你的命似的,我不要你说的这么勉强,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听了。」
她起身想离去,黑冥月赶紧拉住她。「我只怕我说了,妳会不接受我的想法,而破坏我的计画……所以妳能不能不要再追问下去?」俊俏的脸庞再也没有意气风发的傲势,有的只是生怕失去爱妻的恐惧。
她无语地瞅着他,他的这句话让她不晓得究竟是要再追究真相下去,还是就此打住。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怎么想?倘若我们两个今天角色互换,我是一个什么都瞒着你的老婆,甚至在外头有个未婚夫,我的借口是因为我有苦衷,怕你受到伤害,怕你破坏我的计画,你听见这些话之后,你心里会有何感想?」
黑冥月为之语塞。
对自己的丈夫一点都不熟悉,更发现他有个未婚妻,又即将步入礼堂,这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绝对都是非常严重的恐惧。
见黑冥月久久不语,舞慕情难掩失望的闭上眼。
对他,她真的要绝望了。
「罢了……」
「慕情,原谅我不肯把所有真相告诉妳,我只要妳知道,妳千万不要再在赵敏敏面前出现,尤其不能让她知道妳我的关系,否则我无法预料她到底会不会对妳下毒手。」
她身形一凛,有点不太相信他的话。趟敏敏个性虽然骄傲,但,她会杀人吗?
像是洞悉她的疑惑,黑冥月再次肯定地说道:「不用怀疑,她已经杀了两个人,要是必须再杀第三个,我相信她也照杀不误。」
她震惊地瞠大双眸,「她已经杀了两个人?!那她怎么还能逍遥法外?」
「她这样的日子再过也不久了,」黑冥月露出阴沉的表情,「我会让她受到她应有的报应。」
「……」她急促地搧着眼帘,隐约猜到事情的真相,「难道她杀掉的那两个人和你有关?」
闻言,黑冥月抿紧了薄唇,沉默不语。
「冥月?你想报仇吗?」
「妳不要再说了!」怕她问到太深入的问题,他连忙低喝。
他就像一头被惹毛的狮子,开始焦躁不定。
「我猜中了,是不是?」她不顾一切地继续追问。
「我叫妳不要再说了,妳听不懂吗?!」
「……如果你要报仇,你可以把她送给警方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来,她值得你为她玷污自己的手?」。 「妳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计画了那么久,就等这一刻,我绝不准许有任何事来破坏。慕情,我希望能得到妳的谅解及支持……」他岂能坐视杀他父母的凶手逍遥法外?
「你可以把找到的证据交给警方,法律自会定她的罪。」
「我当然会这么做,但是在这么做之前,我还要让她彻底的名誉扫地,一辈子休想在社会上抬起头!」
黑冥月脸上充满恨意的表情骇到了舞慕情,她摀着嘴,讶然地倒抽口气。
这就是他真正的模样?!一个内心充满恨意的男人?!
「难道你不能为了我而放弃报仇?」
「绝不可能。」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回答她,「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就算我会离开你,你也不在乎?」她难以置信地咄咄逼问。
黑冥月身形一僵,「妳要为了赵敏敏离开我?」
「不是我为了赵敏敏离开你,是你为了赵敏敏逼我离开你!」
「不,我不会让妳离开我的,但是我也非报仇不可。」
舞慕情捉狂了,一把火霍地烧旺,「该死的,她是害死了你的父母,是不是?否则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有谁可以让你为了报仇而不要我?!你说呀!」
他眼神阴骛,「妳猜对了,她就是害死我的父母。」
闻言,一堆还未出口的话,猛然地咽了回去,舞慕情瞠目结舌地盯着他。
她刚才只是一时火大才口不择言,她万万没想到,她竟无意中猜对了所有的真相……
她不敢置信地后退了数步,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想法,她怎么也没想过黑冥月伪装身分与她结婚的背后,还有那么大的隐情。
面对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他居然可以忍耐这么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成功?
她该说他心机太重,还是说他太过阴沉?
「你好恐怖……」
为了报仇,他甘愿过着双重身分的日子;为了报仇,他可以忍受和仇人交往、订婚;为了报仇,他可以压抑自己愤怒的心情那么久……
这非常人能做的事,除了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之外,她想不到其它字眼。
黑冥月握紧了双拳,从舞慕情的眼里,他看见了恐惧。
「我的恐怖是被逼出来的,妳以为有谁在知道父母被杀后,还能很冷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许有人可以,但是,很抱歉,我不可以!」
面对他暴躁的咆哮,舞慕情噤若寒蝉。
「妳无法想象当我在美国,接到父母被人开车撞死,肇祸者逃逸无踪的电话时,我有多么的愤怒及悲伤!
我丢下一切立刻回到台湾,在殡仪馆看见我父母惨死的模样,我简直痛不欲生,他们本来约好下星期就要飞来美国替我庆生的,妳知道吗?」
晶莹的泪珠霎时潸然而落,她噙着忧伤的眸子瞅着他,黑冥月身上进放出的悲切感染到她,她知道他真的很痛苦。
也许他没错,要是任何人遇见这种事,一定会用尽办法报杀害父母之仇,至少要让凶手被绳之以法,才能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只是……
他固然有理,但她还是不能接受,她不要一个被仇恨蒙蔽心灵的丈夫。
「我可以体谅你的心情,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能接受你的行为,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报父母之仇,才变得那么恐怖,那我问你,当你报完仇之后,你就恢复得了你以前的模样吗?你可以吗?」
黑冥月被妻子问得说不出话,扪心自问,他可以吗?
他不知道……
「你不可以的。」他回答不出来,她帮他回答,「你早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改不了了,哪怕是报了仇,你还是会维持原来这么冷酷的模样,就算你以前可能有多阳光,那都是过去的事,那样子的你已经死了,不会再回到你生命里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我和妳在一起时,我并没那么--」
「你忽略了一件事,」她打断了他要为自己辩驳的话,「和我在一起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是你特意架构出来的另一个人。」
舞慕情的话彷佛是颗炸弹,炸得黑冥月头昏眼花,脑袋呈现一片空白。
他缩紧下颚,不得不承认舞慕情说的话一点都没错,这个他,的确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难道……他真的已经成为一个人见人惧的人?
「我不想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拋下话,舞慕情头也不回的掉头离去。
没人点醒他,如今她点了,他再不醒的话,她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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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黑月集团里一片愁云惨雾,员工们人人自危,个个苦着一张脸,不时可听见此起彼落的哀叹声,其中以主秘为最,她最近叹的气,比她这辈子叹的气还来得多。
总裁八成和舞慕情闹得很不愉快,否则不会把气全出在员工身上。她无奈地臆测。
黑冥月每天都是黑着一张脸上班,谁要是稍微做错了,根本不需要他开口,光收到他一记杀人般的冷冽目光,就足以吓到屁滚尿流,全身直打颤,要是让他开口的话,那更不得了,他绝对会吼到屋顶快要掀掉才甘愿。
其它人还好,只偶尔不得已才去见总裁,但她可不行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需要让总裁过目的文件或知道的事,她都得进去总裁办公室面对他,也因此她被吼的机率比别人多上好几倍,每天被吼上几十次很正常。
她怀疑再这么持续下去,自己哪天会不会变成重听。
唉……慕情啊,妳就好心一点,放过总裁,这也等于是救了大家呀!
唉唉唉……再叹三声……
「喂!告诉你们总裁,说我和婚纱馆的摄影师来了。」趟敏敏身后跟着一位男子,手里提着几本厚重的相簿,他们今天是特地为了选择拍好的婚纱照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