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知这是因为她自觉对不起大雪球,于是下意识对它做一点补偿。
洪慕莓闪进房里,想蒙头大睡,不一会儿又起来,开了音乐。
她先播了水晶音乐,让清脆的声音响遍整个房间;三十分钟后,她换了另一片交响乐CD,聆听悠扬的管弦乐交织。又经过三十分钟,她干脆听起摇滚。
就这样反反复覆换了好几种音乐。当她关掉音乐开始数羊的时候,房外的天空已经透出晨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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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局前,近百人聚集在门前,高举着:「救救丧家犬!」、「饶了流浪狗!」等标语的牌子。
人人头绑写着「流浪动物权益促进协会」的白布条。
游妈妈、吕宁、李晤和几个义医都在人群里。游妈妈被活动总召点名,轮到她演说。
她站到人群前,拿起麦克风,慷慨激昂地陈述她经营流浪犬爱心之家的困境,以及环保局处置不当的问题。
活动过程还满平和,媒体记者找了几个抗议民众做访问。
突然后头开来一辆小发财货车,车上载着一个大狗笼,狗儿们全都脏兮兮并面黄肌瘦,其中几只断腿盲眼、伤得极重,狗儿们全部嚎叫不已。
媒体的镜头立刻转向,面对着货车。
游妈妈等人都楞住了。
吕宁附耳问游妈妈:「那是什么人?」
「某某收容中心,他们最喜欢要噱头,我从不跟他们来往。」
货车的扩音器开始用刺耳的音量喊话:「环保局枉顾狗的性命,我们今天要带着可怜的狗狗来死谏!」
镁光灯闪个不停。
货车向环保局大门直冲,不过是以每秒大约五十「公分」的「惊人」速度。
警察疲于奔命,不断劝导。
游妈妈一行人都失去了热情,他们决定先离开,让那些过份爱出风头的人继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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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真可怜,变成工具。」
「我刚数了数,那辆货车上起码挤了二十几只狗。我猜,有些狗伤不是原本就有的,八成是挤在狭小的环境里互相发狂斗殴导致。」
回到动物之家后,大伙讨论今天的请愿活动,又看了电视报导,车子最后终究没有撞环保局。媒体的焦点都放在那辆车,活动的重要诉求则都被掩盖了,不受重视。
大伙心情都很低落。
洪慕莓进来,看到大家都垂头丧气的,不明就里。
她打破沉默:「抱歉,我今天原本要和大家一起去参加,可是工作太多忙不完,我去到那里的时候,人都散了,连一个绑布条的人都没见到,只好过来这里,原来你们都回来了。」
吕宁闷闷地道:「妳没去也好。」
洪慕莓不知道他们今天遇到的状况,听到吕宁的话,只当在怪她没有一起去,又看到吕宁身旁的李晤,他也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
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
游妈妈关了电视,要大家别看了,各自干活去。
洪慕莓一个人负责给狗洗澡。这一阵子吕宁都是去手术室帮忙,不再做洗狗的差事。
几个小时后,李晤拿着手电筒巡视,到了沐浴间,见到洪慕莓蹲着的背影,戴着手套在一只温驯的中型狗身上搓洗着。
「很晚了,大家都回去了。」李晤走到她身后。「妳九点就可以先走了,怎么快十点了还在这里?」
除了搓泡泡的声音外,他听不到响应。李晤又开口:
「不用等我一起回去。妳也知道我常常都弄到很晚,最后帮忙锁大门。」
「我不是在等你,我只是很烦,想多做一点……」
「那要我帮忙吗?」李晤蹲了下来。
「不用了,你不是很忙吗?」
「我的事都弄好了,多亏吕宁。」
「那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回去?」
李晤恍然大悟,原来洪慕莓在生吕宁的气。
「我们这里人手永远都不够,吕宁觉得手术比较重要,而且她打算以后学兽医,才会跑来帮我。妳一个人洗如果忙不过来,可以跟她说,要她来帮妳。」
「她去你的诊所当助手,来这里也照样跟着你。你们默契十足,我哪敢要她过来。」
李晤凝视着她。「我绝对只是把她当工作伙伴,妳放心。」
他看穿她在吃醋,洪慕莓怒意更深:「谁管你,你和她之间有没有什么事会发生,关我什么事?」
他沉默了,打开莲蓬头,开始帮那只狗冲去泡沫。
洪慕莓见他接手,站起来,脱下塑料手套,揉一下已疲累的双腿。
「你这几天为什么都没来找我?」
「妳好象都在忙……」
「你明明知道,还装做不晓得。施文泽回国了,他天天站岗等我下班,你却连通电话也不打给我。」
「难道你要我和他正面起冲突吗?」李晤叹息。
「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表示一下你的态度,你不找我,我真的会以为你根本就对我漠不关心,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和谁在一起!」
李晤拿起毛巾,擦拭狗身上的水渍。紧闭着唇考虑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川上家咖哩、古城越南料理、成都第一牛肉面。」
洪慕莓一楞,这正是她这三天与施文泽共进晚餐的地方,李晤竟然全知道。
「我也有去等妳下班,但是我看到他也在,他不认得我,我就避开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你们去哪里,就跟在后头。妳只顾着他,完全没注意到我。」
她的身躯微微发抖。
「谁在不在乎谁,这话应该是我要问妳的吧。」他带着寒意的声音继续着。
她恼羞成怒:「你狗仔队啊!偷偷摸摸跟踪人,又要来怪我没看到你。」
「我不想让妳为难,让妳难做人。」
「你……懦弱!」
在气头上的她口不择言。
「随妳怎么说,总之,我把决定权交给妳。」李晤似乎想缓和一下火爆的氛围,转头对她微微一笑。「不早了,妳还是先回去吧。」
他回头,双手用毛巾擦着狗脸,一边低声逗着它玩。
洪慕莓看着看着,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不想让他看见,赶紧拿了皮包就走。
李晤望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第七章
她也懂,她在无理取闹,她放任自己变成一个讨厌的女人。
因为她的心无法完全放在李晤身上。
愧疚的感觉在心头缠绕,使她拼命想找一些李晤的缺点出来,责怪他、怨他、把他贬得低一些,好让自己那犹疑不定的心获得一些补偿,让愧疚稍稍缓解。
其实她也明白,骂李晤的每一句话,统统也都是在怨她自己。
辗转反侧,愈想,就愈觉得对不起李晤。
李晤也一定很难过吧?对吕宁也感到过意不去。
干脆向李晤道歉好了,不管他原不原谅她,就是想将胸申积压的一切向他倾吐、就是不想对诚恳的他说谎。
她跳起来——拨了电话,对方电话没有被接起。
「您的电话将转进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
洪慕莓挂断。
她不敢留言,也不敢打第二次。都这么晚了,打电话将人吵醒实在不宜,况且她又不是要说一些让对方能作个好梦的事情。
可是电话却突然响起,她看着上头显一不着李晤的号码,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喂?抱歉,刚刚在忙没接。」
「忙什么?难道你还在爱心之家?」时钟指着一点四十分。
「不是。我也睡不着,去7-ELEVEN买点东西吃。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洪慕莓把原先想说的话忘的一干二净,支支吾吾:「也没什么啦……」
「那要不要我带点东西给妳?想吃什么?」
「不用啦,我不饿。」
洪慕莓盘坐在床上,小雪球则躺在她交错的双腿间,她一手拿手机,另一手则抚摸着小雪球,它对和食物有关的字眼特别敏感,「饿」这字使它跳了起来,猛舔洪慕莓的脸,她吃吃地笑。
李晤必定听见了。「妳不饿,小雪球也会饿呀,妳就赏它吃点消夜嘛!」
被他相当于撒娇的语气给说动。「好吧,你就买点牛奶来好了。」
她晓得,李晤不是忘记了方才在爱心之家的争执,而是他知道她找他,必然是有意和解,所以干脆只字不提,用愉快的声音来表示他不怪她,让她不需要把难以启齿的「对不起」三字讲出来,也避免再继续谈论到令人恼怒的事。
李晤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两手各提了一个绿色大袋子。
「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洪慕莓笑着埋怨。
小雪球则兴奋地要将头伸入袋中细瞧。
李晤一边轻声喝斥它,一边则把东西归类。该进冰箱冷冻或冷藏的、该摆在阴凉通风处的、该放储藏柜的,全部一一放好,又把牛奶放进微波炉……简直比洪慕莓还熟悉这个家似的。
她任由他在她屋内走动。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她为了他踏入屋内而大大发一顿脾气的往事。
相隔不到半年,李晤不但走进她家里,还走进她的生命中。
谁能料得到呢?正因未来不可知,人只能在跌跌撞撞中摸索。
李晤将牛奶从微波炉中拿出来,倒了一点在狗碗理,其它则倒成两杯。
「妳也喝一些,热牛奶会令人比较好入睡。」
听见小雪球用舌头舔牛奶的声音,撩拨起她的食欲,便一饮而尽。
李晤也喝完了,抬头看指着两点半的时钟,她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太晚了,你就待在这里,明早再走。」
她找出浴巾来,要他洗个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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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晤轻压两下沐浴乳,有股淡雅的香气散发出来,这也正是他刚一进门就从洪慕莓身上嗅到的。细瞧瓶身,茉莉、澄花……等成份,挺女性化的味道,可是架上只有这一罐,没别的选择.
将它放回架上,一个重心不稳,瓶子摔落,溢出不少,他连忙将它拾起。
热水澎湃与浓郁的香气交织成声味迷人的序章。
在客厅的洪慕莓感到有些许晕眩,她扶扶自己微微沉重的额,觉得也没有很难受,把手改置到胸口,好象有一点点窒闷感。
血液循环不太顺畅吗?她不明白为何有这种感觉,想到了一种解释。
李晤下半身围着浴巾走出来,望着洪慕莓倒红酒的背影。
「喝点红酒对身体好,还可以帮助入眠。」她说,转头含笑看着李晤:「啊!抱歉!我这里没有男睡衣。」
「没关系。」李晤在她对面盘坐下来,托起一个酒杯。「干杯!」
透过玻璃杯和红色液体看李晤,面前的他存在感似扩张了不少。她凝视他身体的线条,肤上犹未全干的水珠……胸口的紧绷感更甚!喝红酒不是对心血管血液流畅有益吗?嗯,心跳加速了一些,但她并不觉得疲惫的身体有变松弛。口舌间感觉好干燥、喉间发热。
想解除口干舌燥的感觉,于是又给自己灌下两杯酒,但只有更加干渴。她想再开一瓶,身体略带不稳地站起来,李晤扶住她。
她倚在他怀里,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两人呼吸和心脏的律动声。
他开始轻而缓慢的、仿佛要确认她的存在、嗅出她体内藏着的秘密般。从她方而宽的额、柔嫩的耳朵、白细的颈,面对着她慢慢地往下嗅闻。
她微仰着头,双手环拥着他,只觉他呼出的气接触到的部位,血液仿如要凝结般。渴求他湿润的唇给她抚慰,他偏总是离她的皮肤一指节的差距。
他愈蹲愈低,到他屈膝的时候,她全身都在发烫,热得发红。薄薄的睡衣此刻都嫌多余。
她仍旧维持着一样的站姿,他则像个虔诚的信徒膜拜他的女神般,缓缓跪倒下来,闻着她的双腿,直到她的脚趾前端。
她正要将那口因情绪紧窒而压住的气呼出来时,他的唇覆上了她赤着的足尖。
有股激荡的热流从脚底直窜升到脑门,站立的她无法再维持站姿,向后坐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的唇以比刚刚更缓慢的速度往她的身体上移,似是奢望吻遍她的全身。吮着、轻舔着。
她像支快融化的冰淇淋,被热情惹出了汗珠,然而他并没有要饶过她的意思,他从她宽松的裙摆里长驱直入,慢慢没入她的睡衣里。
一阵阵的波浪侵袭着她,挑逗着她心底最深层的欲望。
他来到了她的下巴,正当她的唇等着另两片唇时,他却停止了。
他伏在她身上,两对眸子隔着一指长的距离互相凝视,她和他已是裸裎相对,他沉默着,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好不容易才能从微颤的齿间挤出两个字。
「爱我。」她说。
他立刻将她横腰抱起,走到卧房。
夜深,人未静,满室缠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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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紫霞拉开铁门,听到身后有说有笑的声音,回头看到了李晤和洪慕莓。
洪慕莓对池紫霞打声招呼,李晤也点了个头,池紫霞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看着他们,饶富深意地点点头。
他俩都有被看穿的尴尬,不敢直视池紫霞。
「那掰掰喽!」有些不舍般。
「晚上见。」李晤说完,走了几步还回头望了她一眼。
两人开始各自一天的忙碌。
相隔两地做不同事情,但是两人嘴角都不时浮现浅浅笑意。
傍晚时,不速之客又来到紫莓烘焙咖啡屋。
洪慕莓已准备好面对,她从容地走近施文泽,告诉他早该说却讲不出口的一句话。
「请你不要再来了,我已经有男朋友。」
施文泽疑道:「什么时候的事?」
「四个多月前认识的。」
「什么时候变男女朋友?」
李晤生日那天?还是要算成昨天?
她什么时候才把自己一颗完整的心交给李晤的呢?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但洪慕莓尽量不让迟疑显露在脸上,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彻底与施文泽划清界线。
「在你回国以前。」
「那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告诉我?」施文泽把烟丢在地上,用力踩熄。
「对不起。」
「我这几天,天天来等妳下班,难道妳不知道我为的是挽回妳,弥补我曾犯过的错吗?妳却什么都不提!」
洪慕莓默然。
「妳要报复我吗?妳存心要让我吃苦、看我出糗,在心里头嘲笑我。先让我以为我有希望,在我已经准备好要重新迎接妳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再狠狠地拒绝我、泼我冷水。好,妳现在达到目的了,妳很得意吧?!」
「不是。」
施文泽看看周围的目光,又道:「不说了,我走就是了,妳是女人,我说话稍微重一点,每个人都会以为是我在欺负妳。」
其实他的音量并不大,也没人会听得清楚,纯粹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以及给自己一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