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放握住受伤的拳头,盯着自己受伤的手,也被自己的暴力吓到。他们外科医生非常保护自己的手,可见他的怒气有多重。
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他们一起转头看去,只见电梯的灯号亮了起来。原来,电梯已经修好了。
真讽刺,电梯修理得也正是时候,好像在为这个愚人节划下句点。
任天放按了电梯,一时间,空气变得很闷,两人沉默地等待电梯来到。
“咚!”电梯打开,任天任直直的走进去。
在电梯门快合上时,任天放突然说:
“可是你知道吗?虽然他的女朋友如此对他,他还是要告诉她,他爱她。’他的眼睛定定地看她,“我爱你,江念竹。”
江念竹身子不由一颤! 张了张口,有那么一刻,她也想回他“我也爱你”,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合上。
“你就这么放他走吗?”
身后传来尹佟风的声音,江念竹倏地转头,看见尹佟风缓缓爬上最后几个阶梯,然后,与她相对而立。
“你待在下面多久了?”江念竹若无其事的问?
“足够我听清楚一切了。”
“偷听不是好行为。”江念竹背身拿钥匙开门。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他?”尹佟风在她背后问,“我看得出来,他非常爱你。”他叹气,“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大混蛋。”
江念竹真的受够了!她转身怒视他,把刚刚囤积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该死的你!这不是你要求我的吗?”
“念竹……”尹佟风好惊讶,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个陌生人。
“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伤人的!”
“我是从你对Jey的方式学到的!”江念竹毫不保留的顶了回去,她苦涩的扬起嘴角。“我是一个学习力很好的学生吧?”
尹佟风怔愣的望着江念竹充满恨意的脸,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神情。
“天哪,你是爱他的!”尹佟风忽然顿悟,“该死!我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他抓住江念竹的手。“去找他告诉他你爱他!快! 现在还来得及!”
江念竹背过身,倔强的不肯放下自尊心。
“求求你,念竹,不要让我的自私铸下无法挽回的错误。”他的神情充满着歉意。“人与人的相遇相知是千年来修得的福分,不要轻易地让它从手中溜掉。”他沉痛的恳求她,“有些话,要赶紧说出口,不要让我和圣夫的悲剧再重演!”
江念竹心里一个大大的震颤,她缓缓转身看尹佟风,眸子里有着脆弱。
“去吧。”尹佟风对她点点头。
江念竹决定这一次听从自己的心,她立即按住电梯,但电梯在地下室停留太久了,她不耐烦地向楼梯跑去。
任天放,请你等我,等我……
好几次,江念竹差点滚落楼梯,好不容易冲出大门。她左右张望,寂静黑暗的巷子,却空无一人……
她继续往外跑。
出了巷口,就是热闹的街头,一个长发、戴耳环的男人从江念竹身侧走过——
“任天放!”她一把抓住他,却发现认错人。
唤!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她狂乱的在人群中寻找。回来吧,求你!我不在乎你跟敦敏之间的事了,只要你回到我身旁……
骑楼下有人摆摊子,人群来来去去,不断地推挤江念竹,她甚至被绊了一下,摔在地上,鞋子脱离了脚。她双手撑在地上,眼睛一抬上来,就迎上眼前一摊耳饰。
“小姐,要不要来挑几付?”摊贩小姐招呼她。
江念竹狼狈的爬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抓在手上,赤着脚跟跟舱舱的奔出骑楼,沿着马路走。
任天放,你到底在哪里?你再不出现,我就去穿耳洞喔。不只如此,我还要学大小S在身上穿肚脐环、耳环、舌环……急了,于是江念竹开始在心中碎碎念一通。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可怜她,江念竹望向对街人行道,一眼就看见在人群中疾行的任天放。
“任天放!任天放!”
她又是大叫又是挥手,但任天放根本没听见,随着人潮往前走。
马路上的车子来来往往,江念竹根本无法穿越。可恶!江念竹急得快抓狂。
“来喔来喔,老板今天不在家,跳楼大拍卖,通通九十九块,一百块有找,剩下一块钱给你存起来打 0204 ! 来喔来喔……”骑楼下,一个男人站在一个板凳上,用扩音器叫卖。
江念竹灵机一动!
“对不起!”她跑过去,一把将老板拉下来。
“喂,小姐……”老板大叫。
“老板,你的东西我全买了!”江念竹拿出皮夹,却找不到大钞,她干脆抽出一张信用卡。“对不起,可以刷卡吗?”她没等他反应就把信用卡塞到他手里,并拿过他的扩音器,“还有,这个扩音器我也要了!”
老板咬在嘴边的香菸掉了。
江念竹把板凳搬到路边,鼓足勇气站上去,将扩音器拿到嘴边,深吸一口气,朝着对面的人行道大叫:“任、天、放!”
顿时,所有的人声都停住脚步。
“任天放!”她又叫。
人行道那头的任天放终于有了反应,他看看四周,然后才发现对面的她。他的神情飘过一丝诧异,然后他推开身旁的人,大步走来,走到一半,一部车又一部车呼啸而来,阻断了他的路,他只能站在那,长发被吹乱,隔着车潮看她。
江念竹定定的看他,她根本没注意有好几对眼睛正盯着她,她眼里只有对街那个男人。
再深吸一口气,她拿起扩音器,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她用力喊了出来”
“我爱你,任天放!”
他的身体动也不动,神情不变,只用那双与夜晚融成一色的眸子看她。
已经太迟了吗?江念竹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
“你听见了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江念竹豁出去了,即使他已经对她死心了,她也要对自己的心诚实。
她不知喊了几次“我爱你”,然后,她的呼吸差点停止,因为她看见任天放犹如摩西过红海,直直向这里走来。
因为正好红灯,车子都停下来了,任天放可以毫无障碍的走过来。
他的发在飘,他的衣摆也在飘,穿越夜色,穿越车阵,看在江念竹眼里,就像吴宇森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一样,动人心魄。
江念竹丢下扩音器,跳下板凳,不顾一切地,也穿越车阵迎向他。
他们在安全岛相遇。
四目相对,无言。
这时候,言语是不必要的。
任天放伸手轻轻将她一扯,将她拥入怀里。
顿时,两旁人行道的路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其中还夹杂几声响亮的口哨。
任天放轻笑的在她耳边说”
“这下我们一定会登上头条新闻。”
祝你们幸福。
尹佟风当任天放与江念竹回到公寓,尹佟风已经离开了.并在门上留下这样一张纸条。
“其实……尹哥是同性恋。”
走进门,江念竹迟疑的对他说。
任天放先是一怔,茫然的看她,两秒后,眼睛瞪得好大,像要把她吞下肚。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他轻轻地摇摇头“你知道每次偿们讲电话,我都得严阵以待地竖起耳朵偷听你们在谈什么内容吗?你知道你出门与他见面时 有好几次我冲动的想 偷偷跟在你身后吗?”他突然将她压在门上。“你知道我暗地吃了多少醋吗?却又要装得一副大方的样子!”
“对不起……”江念竹内疚的低下头,她知道好运种感觉,当她看见他印吴敏敏亲腻的相处情景,她就会感觉心头像有蚂蚁在啃咬。
“不行不行! 只有道歉是不行的.你把我骗得那么惨!”他捧起她的脸,“你自己说,要怎么补偿我,”他用鼻子磨蹭她。
“一个吻?”江念竹说着很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尽管刚刚才在街头大声向他示爱,但关起门来,做这些情人间的动作,她仍感觉害臊。
“再一个!”任天放不满意,他把她的手拉过来搭在他肩膀。
‘热情一点。”
江念竹顺从他,又吻了他一下,这次在他的唇停留了久一点。
“再一个!”任天放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要求。
江念竹一次又一次地吻他,吻到最后,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已经不知道是谁在吻谁了。
欲望如潮,席卷他们,他们在拥吻中,边为对方褪去衣物。
任天放知道江念竹保守,不喜欢在卧室以外的地方亲热,于是便带着她往卧室走去。但他却又不愿浪费时间,在移动的时候,不断地亲吻、抚触、说着爱语……
于是,他们沿路撞到很多家具,之中,不小心按到了答录机的放音键。
当他们进去卧室,门关上时,留言一个个传了出来”
“念竹,”首先是吴敏敏的声音。“天呀,你还没回家吗?噢!
你误会小放……哎,静骂我骂得好,他说我太不懂得男女分际了,容易让人误会……啊,我说到哪里去了!其实,我……怀孕了,所以我才会那么嗜睡、呕吐。我好高兴喔,有个宝宝在我的肚子哩,好神奇呢,我要做妈妈了……可是,我想到静还这么年轻,我怕他会为了我跟小贝比休学,我怕我和小贝比会拖累他,才会不知所措的跑去找小放……对不起,念竹,我再也不会了,你一定要相信小放,他是真的很爱你,真的!我、我可以拿我肚子里的小贝比发誓……哎哟!”
吴敏敏突然惨叫一声,电话被另一个人接去,周静低沉的声音响起:
“敏敏是个笨女人,如果你们因为她这个笨女人而分手,那是你们活该……”
周静不说话则已,一说起话来就讽刺十足。
远远地,还可以听见吴敏敏抗议地说她才不笨呢。
周静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有,我就要娶这个笨女人了,我希望你和任天放一起来……”电话又被抢过去了,“你们一定要一起来喔!少一个都不行,不然我就不结婚,当未婚妈妈……”电话又被抢去了,周静的声音再度响起:“嗯哼,你们胆敢让她当未婚妈妈…… ”威胁的余味在空气中散发,然后,电话挂掉了。
下一段留言是任天放。他先是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花枝羹很好吃……可恶!我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电话被忿忿的挂断。
下下段留言仍是任天放。
“你还没回家吗?……回来,给我一个电话,让我知道你很平安。”
下下下没留言还是任天放。
“……该死的你!我知道你在家,快接电话!”他等了很久,然后又挂断电话。
然后,下一段,又下下一段留言又是他,全部都是他,都不说话,显然他并不喜欢对着答录机说话。
断断续续的一直到隔天早上七点半.这次,任天放没睡好的低哑嗓子,低低的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唱到最后一句,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
“我真的很爱你……”
误会冰释。
任天放说他那一个礼拜没去找江念竹,是因为那阵子他被他带的几名实习生气昏头了:他不想把这种坏情绪传染给她,加上那一晚他问她担不担心他会爱上别人,她却什么都没表示,让他有点受伤;他对她愈来愈没有耐心了,他怕会忍不住逼她表态,于是才不上她公寓,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江念竹才知道对他的猜疑都是自寻烦恼,因为太在意对方,才会患得患失。
车好,一切都拨云见日了。
一天中午,江念竹去找任天放吃饭,却见他跟一名年约六十多岁的男人在走道上谈话,她以为那是他的病人,于是站在一旁等待。
任天放看到她,对她挥挥手,和他说话的那名老先生见状也转过头看江念竹,然后又转头继续对任天放说话。
谈完,他们两人一起走向江念竹,老先生停步,对她微笑,并说”
“江小姐,任医生是个很不错的人喔。”说完,他背着手呵呵笑地走开。
江念竹一头雾水。她望向任天放,好奇地问:“那是你的病人吗?”
“那是我父亲。”
“你父亲!”江念竹好惊讶,她一直以为他恨他父亲,两人没什么来往的。
“我去高雄后,他来找过我几次,想跟我谈入籍的事,我一直都没答应他。”
任天放简单的解释他们之间的情形。“这几年,他已经放弃了,我们渐渐变得像朋友,或许这种相处方式比较适合我们。”
“对了,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江念竹忍不住问。
任天放轻笑出声,“他问我你是谁,我说是女朋友,他夸你漂亮又能于,又唠叨我老大不小了,在等什么,还不快娶回家当老婆!”
‘你又是怎么回答伯父的?”她好奇地问。
“我说,人家又没答应要嫁我。然后他就啐我没出息,说他一个月就追上我母亲了,不到一年,我就出生了。”任天放倾身看她,黑眸定定,捉弄的问她:“嘿,你怎么说呢?”唇边噙着坏坏的笑。
江念竹忍不住脸红,‘傻瓜!”还是用那两字真言打发他。
任天放静静的凝视她,神情一转正经,“你好不好?”
江念竹知道他是关心尹佟风生病后,她心理调适得如何。
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她侃侃而谈。
尹佟风已经回去桃园老家养病了。
尹爸尹妈知道儿子将不久于人世,两老背地里痛不欲生,面对儿子时又得强颜欢笑,希望能陪儿子走完最后一程。
为了尹佟风,江念竹天天通车上班,虽然辛苦,但她不以为苦,她希望能陪他走到最后。
尹佟风最终还是熬不住她的请求,定期上医院去作检查。他厌恶那些繁琐冗长的检查过程。江念竹总是任由他抱怨、发脾气,有时还会在他眼里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苦涩。她知道,他非常痛恨自己的脆弱。但她不想放弃他。
尹佟风一天天的憔悴,他脸上是枯黄涩干的,药物令他变得水肿,头发变得稀疏;他镇日都带着棒球帽,连睡觉都不肯褪去,不愿面对自己变得丑陋。
他从不许人提Jey是的名字,有一次她不小心说漏了嘴,他竞对她发了好大的脾气;事后,还像小孩子一样不吃饭。但,她却发现到他枕头下压着一张Jey的照片。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Jey。”任天放对她说,“你们不该把他蒙在鼓里,他是尹佟风的情人,他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尹哥不想让他伤心,”江念竹其实心里也有一点犹豫,“至少这一点,我应该尊重他。没有人希望最爱的人看见自己变丑。”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任天放抓过她的手,合握在一块,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如果有一天我会死,我会希望把握住每一天跟你相处的机会,我会希望当我死去的时候,是死在你怀里。”他注视她的眼睛,“因为你怀里就是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