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莽哥是个好人,我喜欢啊!\"微微地绽开笑颜,芝娘无邪地说,\"每次他都会替我们这些奴才留几条肥鱼,免费帮我们加菜呢!他为人风趣又幽默,大家都喜欢他。\"
喜欢?喜欢!他耳中充塞着这两个字,其余的根本无法再挤入脑海中,他瞪着芝娘侃侃而谈开朗的小脸,一股因怒而生的恨由心底升起--完全不懂我的心意,对别的男人笑得如此开怀的你,好可恨。
\"住口。这样不知廉耻的话,不许你再说下去了。\"
嘴一开,说出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无法回收。
不知自己为何挨骂的她,张大的小嘴,颤抖了起来:\"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单纯地喜……\"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未出嫁的姑娘家,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什么喜欢男人,这就是一种不知羞耻的行为。\"一拳打在梅花树上,片片被震落的叶像是被他无情话语撕裂成片片的--她的心。
惨白到不能再惨白的小脸上,蒙上浓浓暗影,她红着眼眶低下头说:\"对不起,少爷,是芝娘思虑不深,我……没想到……\"
\"是啊,你\'当然\'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可多了!刺伤她,也刺伤自己般的,以残酷的言语之刃,往自己与她的胸口一并插下。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可以勾引男人的年纪了吗?随随便便对男人笑,就是在暗示他们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你知不知道?当你傻傻地笑着时,男人心里都在想什么龌龊的事,要不要我好好地教你啊?\"
骗子!谎言!他自己才是那头禽兽,对她有着邪恶意图的禽兽!
现在这头禽兽,厚颜无耻地扣住了她的肩膀,抱住了她的人,明知道自己正在犯错,却无意回头地说:\"说好听是一亲芳泽,其实也不过就是在觊觎你的人而已、\"
\"啊!\"
以强取豪夺之姿去封住的红唇,是梦寐以求的甜美而柔软,是尝它千遍也不厌倦的--禁忌之蜜。
第四章
结束一天辛苦的工作,芝娘特地跑一趟药铺,硬是敲门敲到药铺主人从睡梦中醒来替她开门。不消说,起初药铺主人是一肚子不爽,也赏了芝娘几枚大白眼与无情驱赶,幸亏她磕了两三次头地诚恳求情,外加药铺主人看到芝娘捧在手心上不算少的银两,才灭了他的火气,打动了他的心意--太好了。这下爹爹的病有救了!
看着手上如愿买到的宝贵药包,芝娘安心地踏上归途。待会儿一回到邵府就马上帮爹爹煎药!爹咳嗽成那样,一定很不舒服,药铺主人推荐时说没比这帖药治咳嗽更有效的了,希望那药铺主人说的是真话,这药能让爹的咳嗽根治。
走上半里多的路回到邵府,已经过了一更天。
府里的人都入睡了吧?好安静。平时总是人声鼎沸的屋子,一安静下来反而凸显出它大而空无的实体……教人心生恐惧。
刚住进这么大的宅子里时,她经常会因为无法入睡而半夜醒来,惺忪的眼睛四下张望,不见熟悉的景物与娘亲,慌乱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如何是好地偷偷哭着。
每每此时,细心的邵青耘都会发现她的异样,来到她身边,带她到园子里走一走,听她说些乡下轶事趣谈,陪她解闷直到天色发白。两人也常常聊得忘了回房睡觉,有了两次就那样倒睡在树下,惊动了整屋子的人,还被爹给教训了一顿。
\"少爷,怎么说您都是堂堂的主子,怎么可以随便睡在院子里,您着了凉就是奴才们的不是,请不要给我们添麻烦。\"不假辞色的,爹爹严厉地训斥着邵青耘,像真正的家人般关心着他。
\"芝娘,回去洗把脸,这样脏兮兮的,怎么见人?\"对她,爹爹的教训中则多少带点疏远与冷淡。
在她为爹爹的态度感到沮丧时,邵青耘会适时地拉着她朝爹一起扮鬼脸,故意胡乱嬉闹着,以冲淡她心中的芥蒂。
可以说……没有邵青耘,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习惯这个家,因为他的陪伴,自己才能点点滴滴地聚集在邵家生活下去的意愿,慢慢敞开心胸接纳这个家里的人,在娘亲撒手人寰后再次重拾被她遗忘多日的笑颜。
\"喀\"地推开了连接着别苑后花园的小门,芝娘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回自己的小屋时,一道暗影挡在她身前。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哇呀!\"一颗心差点进出胸口,她惊魂未定地抬起眸子,愕然地张开口说:\"少……少爷,这么晚了您还没歇息吗?\"
套着薄褂,披着散下的黑缎长发,像是特地从床上下来拦她的邵青耘,眉头深锁地,夺走她怀中的布包。
\"啊,那是--\"
他大手一掀,拿起药铺的纸包一嗅,浓浓的药材味令他一压眉心说:\"你生病了?\"
\"不是的,那是我为爹爹买来的药。\"芝娘伸手把药包拿了回来,淡淡地说,\"今天我看爹爹咳嗽得紧,有些担心,所以……\"
\"林总管病了?\"邵青耘咋舌地说,\"干吗浪费银子去外头买,家中的库房内有多少上等药材,就是给人吃的。下次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去取药来就是了。\"
\"不,多谢爷的好意。这是我对爹的一份心意,没有道理增添您的麻烦。\"采取拘谨的态度,芝娘有意拉远彼此的距离。
\"是否添了我的麻烦,由我来决定。\"
他却不给她任何远离的机会,温暖的大手贴上她的脸颊,口吻不甚高兴地说:\"瞧,还满头大汗。我记得离家里最近的药铺也要走上半个时辰,忙了一天还要赶这段路,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都不必休息吗?自找苦吃。\"
\"我只是做每一个为人子女的人都会做的事,哪有什么苦不苦的。\"
比起赶路的苦,此刻离自己这么近的他,更让她觉得苦……
有段日子她少爷长、少爷短的,眼中只有邵青耘地过日子,每一天都是那样充实快乐,能为邵青耘做点事,哪怕是再小的事,都能令她高兴上一整天。
当时的她,仿佛只为了他而活。
可惜人是会变的,一如季节会交替,岁月会流逝,当她察觉的时候,自己对邵青耘的感觉已经改变了,他既是她命中的福星,亦是她命中的煞星,能给她快乐,也能令她痛苦、她的喜怒哀乐,无时无刻都系于他的一言一行上。
现在的她,依旧只为了他而活。
和昔日天真无知的自己纯粹出于憧憬的心不一样,现在的她对他……只能以一抹苦笑带过的无奈、甜蜜、痛苦却又眷恋的……种种复杂的情感全都搅和在一起,早已经放弃去理清白己心中到底对他有什么情了。
超越过诗人词家以美丽字句描绘出的爱与恨。
把自己和他--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我懂了,总之你就是不想我宠你是吧?\"邵青耘一撇唇角,俊美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但迅速地又被平日的淡然取代,说:\"那就让我提醒你,我曾吩咐过你,要你待在屋子里等我,你把这句话当成耳边风?\"
芝娘咽了咽口水,心想不妙。\"我一心只想为爹去取药,所以……\"
\"你在那些人面前宽衣解带,要怎么跟我解释?你应该已经想好理由才是。顺道一提,那最好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理由,好得足以让我原谅你。毕竟,你的每一寸理应只有我能看,你是属于我的,却擅自主张地打算把\'我的东西\'亮给那些无聊家伙欣赏,这可是很激怒我的事。\"他平静的口吻和满是危险气息的表情大相径庭。
\"能不能先让我把药拿给爹爹……\"寻求脱身之道的芝娘,求情地看着他。
\"现在都三更半夜了,即使拿药给他,也不可能生火煎药,除非你打算把厨房的伙计们都吵醒。也就是说,你明天再去办这件事吧!现在你该做的,就是跟我回屋里去,好好地谢罪,否则你就是想在这儿接受我的\'惩罚\'。\"
\"……\"芝娘浑身一颤。
邵青耘微微一笑:\"干吗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你要是不想跟我来,也无所谓。我说过我绝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以拒绝我啊?\"
一向都是这样。游戏的起点,都是从问句开始。
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他知道她的答案,他知道最终的结局--可是他一定会问上一声,让芝娘连推卸责任到他身上的机会都没有。
\"你怎么说,芝芝?\"
她咬着唇。
当他以这种口吻说话时,多半是意味着\"谁敢再惹我,就得要有被五雷轰顶的心理准备\"了。
邵青耘转过身,径自往寝屋走去。芝娘心中的天人交战并没有持续多久,答案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了,她踏出脚步,慢慢地跟着他的身后走去。
\"你犯下双重的过错……\"
说着,和冰冷的言词完全相反的火热双手在她的身上温柔地游走着。
\"啊嗯……\"
被红丝带蒙住的双眼,只能模糊映照出泛红的天地,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取而代之的是异常敏感的嗅觉与知觉。
他身上的味道,他轻揉慢捻的指尖,鲜明地挑动她所有的感官……
和以往截然不同,强烈上数倍的火焰,一再刺激、袭击。
\"一是无视于我的好心,顽固地跑去帮忙;二是聪明如你,我不信你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去对付那几个色胆包天的笨蛋,你却选择了最糟糕的方法-这是双重的过错,也是对我的一种背叛,让我不得不怀疑……\"
\"……莫非你是故意的吗?芝芝。\"
\"不……不是……\"
\"怎么不是?你让他们三人那么做,不就是想告诉我,因为我是主子,所以你才会这样听我的话,想借着那三人的行为也让我的卑鄙无所遁形。我在你的眼中和那三个混账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都是利用身份之便在欺压你的坏蛋。\"口气苦涩的,他说。
\"不是的……不是的……\"
她一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
那三个人是那三个人,她从未想过要将他和那种人渣相提并论,更别说是要借着他们来讽刺他--
相反地,她才担心他会不会认定自己(就像他们所说的)不过是图谋他的家产与妾位,才不知羞耻地献上自己身子的女人,一个和出卖灵肉没有两样的可耻女子。
\"那么,我在你眼中和他们并不一样喽?\"
突然停止的碰触,令她身子吶喊着空虚,而她再也不能遮掩的心,使她脱口说出:\"不一样、当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温柔地挑起她的下巴询问着,而透过红丝带只能看到轮廓不明的他,教人好生寂寞……
\"可以帮我取下丝带吗?少爷,我想看着你。\"
除去障碍,映入眼帘的是他抑郁不快的俊脸,正像她所担心的……
\"少爷。\"
主动环住他的身子,芝娘以为自己不会有说出这段话的一天(毕竟她的身份,使她不能随心所欲地说……),但她今天不说清楚不行,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只会折磨他,而那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
\"芝芝?\"他错愕地望着她。
\"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论少爷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这是那时候我应允了少爷时惟一的想法。所以……我把自己给你了……没有别的想法,真的。假使今日我的主子不是你,而是那三个笨蛋的话,我想在他们碰我的瞬间,我一定就咬舌自尽了。不,除了少爷以外,任何人对我做这种事,结果都一样,我绝不会接受的。\"
\"真的吗?\"他抚摸着她的脸颊。
芝娘微微一笑。\"再说,我真的没少爷以为的聪明,那时他们要我宽衣解带,我只想到这多少也可拖延一点时间,反正身上有那么多件衣裳,在我脱完前,闻风赶到的爹爹就会替我解围了。所以才会那么做……\"
抱歉地低头,她抬眸小心地窥视他的脸色,轻声说:\"这算不算得上是好理由呢?\"
他给了她一抹最最温柔的笑。
无数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上、眉梢,眼尾、融化了她心头的紧张,纾解了前一刻还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急切,不慌不忙地吻着,亲着,拥抱着……
这是头一次在他的怀抱中,芝娘有了幸福的感受。
从不知道目眩神迷的激情以外,原来彼此肌肤相亲,也会有这样温柔甜蜜的心境。
要是邵青耘能一直都对她这么温柔,该有多好?
本以为他给自己的温柔早巳全部都收回去了,可是今夜她好像又回到一心憧憬着他,眼中只有他,他所说的话就是她的圣旨,他以外的事物都不在她关心范围之内的那段甜蜜日子。
不要对我冷冰冰的。
不要对我使坏心眼。
不要对我不理不昧。
她所想要的不多,就是他的一抹微笑和以前一样的温柔态度,为什么曾有的幸福会在一瞬间成为水中泡沫消失,她真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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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者无罪。
她就像是受惊的小蛇般,在他以最恶劣的手法突如其来地夺走她的初吻后,一听闻到他的脚步声就一溜烟地逃走。
她不知道,自己的\"闪避\"是在男人被欲望冲昏了头的脑袋中火上加油,她纯洁到不懂,男人是一种嗜好\"你逃我追\"的动物,她未曾经历更不明白,何以她企图掩饰发生过的事,努力维持常态的努力,看在男人眼中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因为一旦产生的\"欲望\"未获满足前,是不会随着距离拉长而消失,只会变得更深、变得更执着、更教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