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乐平的痴傻令我十分意外,一开始我怀疑他是为了引我出来而假装的,没想到几日的观察下来,我发现他当真傻了,于是我跟踪你们到郊外的树林,将毒针藏于掌中,乘机偷袭他,想以解药来换取‘玲珑玉珠’。”
“原来那天偷袭我们的也是你?”
“你中的毒叫‘七煞断魂散’。”
“七煞断魂散’?”风铃喃道,她从没听过此毒。
“这毒药是我在无意间取得的,我并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她大吃一惊。
“是的。”
君寒达无情的口气惹恼了风铃。
“你没有解药还下毒害人!”她气急败坏地吼道:“还说什么要拿解药来交换‘玲珑玉珠’,你分明是想要平哥的命!”
她心痛万分。
为什么有人这么歹毒,为了一颗夜明珠做出如此卑劣的事,简直毫无人性!
“你和耿乐平的确只是我复仇计划下的牺牲者。”君寒达开口。
“既然知道我们是无辜的,为何还屡次对平哥下毒手?”风铃气愤难当。
“我的目的是让欧阳筝尝到失去至爱的痛,让她永远得不到幸福,再亲手杀了她爹那贼人!”君寒达恨得牙痒痒的,面目扭曲。
“你心中纵然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该牵连无辜啊!”风铃激动地道,“更何况筝姊姊还是你的妹妹,而你竟然这么对她,你实在太可恶了!”
“妹妹?哈哈……”君寒达狂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悲痛,“若不是他们父女,我又怎会落得家破人亡、寄人篱下?”
他依旧大笑,在宁静的深山里听来格外令人心惊。
待笑声渐歇,君寒达才冷然地望向她,“所有的悲剧全都是因为她这个妹妹而起的!”
“呃?”风铃杏眼圆睁。
“告诉你也无妨。”君寒达的双眼布满血丝,阴霾的脸色隐含着想杀人的怒气,“我本是官家之后,我爹是一名将军,他晚年卸职后再次续弦,迎娶我娘,然后生下我。”他陷入回忆里,“我爹教我骑马、射箭和打猎,他总说我是他的骄傲……”
往事如一波波浪潮席卷了他。
“在我八岁那年,我娘又生了个妹妹,我十分开心,只是,自从这个妹子出生后,我娘常常整日发呆,而我爹的脾气则是一天比一天暴躁。我一直以为是我做错事,惹得他们不开心。”
君寒达的声音轻颤,放任自己沦陷在回忆里。
“直到有一天,我爹莫名其妙地打我,我娘见状跑来救我,帮我逃走。我冒雨跑了出去,躲在后院的树洞里。”他双手环抱住自己,宛如置身噩梦之中,“然后,我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还有人大叫救命。我害怕极了,躲在树洞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吵闹声停止,我才鼓起勇气爬出树洞。”
说到这里,他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拼命地拉扯着。
“我慢慢往前厅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我焦急地想找到爹娘,可是——”君寒达呼吸困难,脸色惨白,“在风雨交加中,我看见欧阳奎提起大刀,狠狠地往我爹的肩头砍去,霎时鲜血狂喷,我爹惨叫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
听到这里,风铃已泪流满面。
她清楚地看见君寒达的脸上有着无法抚平的哀痛。
“我吓傻了,不敢出声,转身狂奔出家门。我不知道可以去哪儿,就这样在外头淋了一夜的雨。天可怜见,让我被外出谈生意的冷伯伯所救,只是,我因为严重发烧,失去了记忆,一直到这几年才逐渐想起这些事。”
空荡荡的山洞中静悄悄的,空气中充满着哀伤的氛围。
“或许失去记忆的你会活得比现在快乐。”风铃温柔地注视着他。
童年时亲眼目睹恶人弑父的情景,扭曲了他的心志,这样的痛是无法弥补的。
她是医者,能替人治疗外伤,但对于他心中的伤口却束手无策。
“哼!”
此刻的君寒达已收起愤怒,紧闭心扉,不再将遍体鳞伤的自己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你何不放下一切,重新过活?”风铃衷心地建议。在听了他的故事后,她只能努力说服他放弃仇恨,“虽然你失去了某些东西,可是老天也没亏待你,安排了冷伯伯来救你,让雪凝姊姊爱你。”
君寒达抬起头,目光停在风铃脸上,终于,他低沉地开口,“君寒达这个名字是冷伯伯为我取的,并非我的真实姓名。如今,雪凝爱的那个君寒达也已经死了。”
“你可以选择做回原来的君寒达呀!”风钤天真地想要拉他脱离苦海,“君大哥,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如果一直活在仇恨里,又怎能发现身边事物的美好?”
“不,我一定要报仇!”君寒达激动起来。
“你为何这么固执?你接连地伤害无辜,所得到的也只是满身的罪孽……”
“啪!”的一声,他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风铃捂着疼痛的脸颊,头晕目眩地坐下来,睁大一双晶亮的眼睛。
“怎么会与我无关?你害我饱受毒发时那种椎心之痛,如今又把我掳来当人质。咱们原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因为你要复仇而把我卷进这场灾难中,你说,这笔账我该找谁算?”
她的指控让君寒达一时哑口无言。
“你确实无辜,但杀父之仇我一定要报。”他蒙蔽良知地回答。
幼时所见的血腥画面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怎么挥也挥不去,激起了他疯狂的举动。
他无法忘记,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他的爹娘被杀、家园被毁。
“欧阳奎不仅玷污了我娘,让娘怀了妹妹,最后竟然还杀了我爹及我家数十条人命,更偷走了娘的陪嫁品——‘玲珑玉珠’,他所犯下的罪行,我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这几年,他派人追查当年的灭门事件,虽然事隔多年,许多证据难以搜罗,但凭儿时的记忆,再加上其他迹象显示,事情的始末一定是这样。
否则他爹不会被砍死,他娘也不会含恨而终。
“你的心结起源于对欧阳奎的恨,那你为何不直接找他报仇,反而执意要破坏筝姊姊的幸福呢?”风铃眼中盛满无尽的哀伤。
“哼!我当然找过他,他希望我一刀杀了他,让他死得痛快厂君寒达嗤之以鼻,“他这么想死,倒让我兴起想玩一玩的念头,所以我找耿乐平下手,一来可以夺回‘玲珑玉珠’,二来可以让欧阳筝守活寡,最后再杀了欧阳奎,让欧阳筝孤独一辈子。”
这是他最初的计划。
“只可惜耿乐平武功太高,几次想取他性命,却都让他侥幸地逃过。”
风铃的出现,让他的计划在一开始就遇到阻碍。
不过,这倒也刺激了欧阳筝,让她伤心欲绝,这是意外的收获。
“至于‘玲珑玉珠’,我既然掳了你,就有把握耿乐平会拿它来赎人。”
“但平哥真的没有你家的夜明珠啊!”
君寒达耸耸肩,“我原本猜测欧阳奎在耿家的地位,是以‘玲珑玉珠’换来的,但如今看来似乎不是如此,不过无所谓了,此次耿乐平先行回耿家庄,应该是去问明事情的原委,你就在这里耐心等待吧!”
君寒达走上前,不顾风铃的挣扎,把她的双脚也捆绑住,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
“不要!”她不停地扭动。
“你最好祈祷耿乐平能顺利地取得‘玲珑玉珠’来救你,否则你就别想活了!。”
话说,他便拂袖而去,对风铃的喊叫充耳不闻,将她留在阴寒湿冷的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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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被掳来已经一天一夜了,她虚弱地躺在又冷又湿的地上。
君寒达自昨日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深山野岭没有半个人影,风铃饿着肚子,连水也投得喝,静静地等待救援。
可她体内的毒却因为没有准时:服药抑制,已有复发的迹象。
风铃紧闭双眼,毫无血色的双唇轻颤,蜷缩的身子微微发抖,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疼痛而颤抖,还是因为寒冷而颤抖。
她的神志开始模糊了起来。
看来她是活不成了……
但她依然怀抱着希望,在心底祈求能再见耿乐平一面。
她想告诉他,她比喜欢自己还要喜欢他;她想要告诉他关于君寒达的遭遇,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告诉他……
泪水自眼角缓缓地淌下。
一声狼嚎划破寂静的空气,令人毛骨悚然。
“咻!”的一个身影窜人山洞,一对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风钤感觉有东西接近,可她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物体接近她,发出她熟悉的低吼声,并伸舌轻舔她的脸颊。
“小……宝……”风铃虚弱地喊。
下一秒,她已被抱离地面,温柔的气息温暖了她的心,令她眼中委屈的泪水一滴滴滑落。
“平哥……”她的平哥来救她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耿乐平紧紧地抱住她,声音里充满歉意。
“不要紧。”风铃缩在他怀里,全身虚脱,“平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只是抱着她,久久不发一语。
风铃轻轻挣开,费力地抬起手轻触他的脸,想将他看个仔细,可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耗尽她剩余的力气,还来不及说话,她只觉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倘若黑暗中有光,就能看见耿乐平冷峻的脸庞所流露出的激动与深情。
第十章
耿乐平似乎变了。
在丧失记忆的这几个月里,他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做了个好梦,当他从梦里醒来,他发现自己多了一份渴望。
他渴望风铃陪伴在他身边,渴望听见她的笑声,渴望看见她的笑脸。
在耿家庄听见她被人掳走的消息后,他所有的伪装立刻崩溃,连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瓦解了。他狂奔而出,在大街小巷里没命地寻找她的身影。
当他在山洞里发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她时,那种极度的恐惧感是他生平从未感受过的。看来他再也不能否认风铃对他的重要了。
他是否该正视这份感情了?
将风铃带到客栈疗伤的这几日,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静静地等待伍骁之将她救醒。最后虽然挽回了她的一条命,但他不禁担心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她是否能撑下去?
想着想着,耿乐平已走到风钤的房门前,他轻轻地将门打开,就看见她半躺在床上,对他露出甜笑,脸上已有红润的色泽。
“平哥。”她开心地叫唤。
“怎么不躺着休息?”他的口气虽然冷淡,但眼里的关切表露无遗。
耿乐平走进房,顺手拿起桌上刚熬好的补药,走到床边,打算亲自喂她喝药。
风铃哀怨地瞪着他,“又要喝药?”
从她清醒之后,从早到晚不是喝药就是喝补汤,害她现在满口苦味,光闻到药味就想吐。
“你需要多补补身子。”
耿乐平沉默地舀起一汤匙的药,凑到她唇边。
“我其实已经不……咕噜……咕噜……”话还没说完,就被灌了两大口,苦得她赶紧掐住鼻子。
待风铃喝完整碗补药,五官巳经皱成一团,还不停地吐舌、呵气,试图消除嘴里的苦味。
咦?舌尖怎么甜甜的?
她这才发现耿乐平在她张大嘴时,将一颗糖塞进她嘴里。
“吃颗糖压压苦味。”
“嗯!”风铃觉得心里也甜甜的。
耿乐平不发一语,动手调整她身后的枕头,让她坐得舒服点。
虽然他的表情依旧冷漠,但举止之中充满了呵护之情。
“平哥,你找到君大哥了吗?”风铃拉拉他的衣袖。
她恢复体力以后,便把君寒达的事源源本本地告诉耿乐平。
“没有。”
“那你回耿家庄有探听到其他消息吗?”
耿乐平没有回答,只是为她盖好棉被,怕她再受风寒。
“平哥!”风铃着急地喊,“其实君大哥是个可怜人,他心中充满苦闷,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他不该把你丢在阴冷的洞里。”耿乐平原本冷漠自持的表情起了变化,蹙紧的浓眉说明了他的怒气。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风铃用手覆住耿乐平紧握的拳头,柔声安抚他的情绪。
耿乐平不认同地轻哼。
“以前不管你和小宝离我多远,最后你们总是会找到我,回到我身边。”风铃笑着回忆当初。
听她这么一说,耿乐平这才了解,为何当他出动大匹人马依旧找不到她时,脑中会闪过带小宝去找人的念头,想不到当真奏效,顺利地找到风铃,原来在他的记忆深处还藏着他们之间原有的默契。
只是,他好心疼她,原本就娇弱的她经过这番折腾,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
“你的小伍师兄说已经找到解你体内的剧毒的方法,他一早就出发去找你大师兄了。”他故意转移话题。
“这个我知道。”风铃知道他很担心潜伏在她体内的剧毒,“小伍师兄早上送药来时跟我提过,大师兄在山上找到了续命果树。呵!有两个大夫照顾我,还怕我不长命百岁吗?”
她笑着安慰他。
“不过,你若有事瞒我,我可是会不开心的。”她语带威胁地道:“人要是不开心,病怎么会好得快呢?”
她又是明示又是暗示的,无非是想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
耿乐平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起身走出她的房间。
“平哥?”她大感意外,“不说就不说,何必离开呢?多陪陪人家说说话嘛……”
她委屈地扯扯被子,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不一会儿,耿乐平再次踏进房间。
当她看见耿乐平手上拿的东西时,不由得惊叫出声。
“我的天……”她不敢相信地叫着。
令她发出惨叫的,正是耿乐平手上端的补汤。
“这……应该不会又要给我喝的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天啊!刚才那一碗还在肚子里呢!
“你不是想知道些什么吗?”耿乐平喜欢看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因为她一向藏不住心事,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我的确想知道你回耿家庄是不是有调查出其他线索?是不是有君大哥的下落?”风铃怯怯地问。
她总觉得端着补药的耿乐平不怀好意。
“来。”耿乐平捧起还冒着热气的补汤。
“什么?”她想装傻了事。
“喝了这碗补汤,我们再来谈。”耿乐平把碗端到她面前,摆明她得喝完汤,他才会回答她的问题。
“我的病好了,不用再喝药了!”她苦着一张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没病补身体。”他淡淡地回了她一句。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
风铃不由得抚着发胀的肚皮,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真的得喝?”
“嗯!”他的态度不容置疑。
她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那碗补汤,一口气喝完,喝得一滴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