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派人去找。”巽凯提议道。
“不用了。”凌圣轩一手搭上巽凯的肩膀,“没什么重要的事,不用麻烦这里的人。”
“你一直在撇清自己和黑街的关系。”巽凯突然说道,“为什么?难道黑街就那么让你唾弃吗?”那么自己呢?是不是也是他唾弃的一部分。
“我并没有唾弃这里。”凌圣轩淡淡地道,“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五年来不曾回来过这里?”
“我不想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事隔多年他已能坦白自己的想法,“当初带着千烨的我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我想你应该知道,不是吗?”那段苟延残喘,靠着别人脸色活下去的日子对他而言是场噩梦;惟一比孤儿院好的是他们在这里有自由。但仅有自由而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巽凯霎时恍然大悟,他后退了一步,“我不该误会你。”
“无所谓。”凌圣轩耸耸肩,“我独来独往的个性为我惹过不少麻烦,我早就习惯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属于黑街,这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你曾是这里的管理人,而我是因为你才能不费吹灰之力接下掌管权。”也就是这一点让他耿耿于怀。
“这是你的实力,否则你早就被干掉了。你在这里的影响力早就超过我太多了,要不我怎么会让你留在这而不带你走?”
“你的意思是——”
“这里交给你是再正确也不过的事了,我对任何事极少有责任感,统合这里只是为了方便生存下去,不像你,你把这儿当做是事业、当做是责任,不是吗?”要是真由他管,恐怕现在这里已是乱成一团、毫无秩序可言了。
这些话听在巽凯耳里比任何赞美都来得令他雀跃,他一直对自己没信心,想不到自己是这么被他看重。
“这里是你的。”凌圣轩捏握他的手臂,这几年的工夫让巽凯的手臂变得粗壮多了。
事实上巽凯的身形早已凌驾他许多,他会打赢只是因为经验丰富罢了,再过不久,他或许会被巽凯赶上也不一定。
“加油吧!”他该走了,既然在这儿也找不到千烨,他也不必逗留太久,“我该走了。”说完,他挥挥手,不等巽凯开口就往来时的方向离去。
凌圣轩走了十分钟之久才踏出黑街,他的眉头紧锁,不是因为找不到千烨,而是因为回到这个他厌恶的地方。不过他突然发现,纵使憎恶的情绪仍在,却似乎比以前好多了。
是子元的潜移默化吗?让他觉得回到过去并非如此令人厌恶。她曾对他说过,如果她有故乡可回的话她一定会回去。她和他的背景有些许类似,他们都是一个人,即使她曾有过亲人,但如今也是孑然一身了。而他如果这里算是故乡的话,那他至少有一个。
他回头看了眼已远得只剩下一条缝的黑街,那种厌恶的感觉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了。甚至他容许自己的脑子浮现过去的些许回忆。
凌圣轩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灰蒙蒙的天空飘下雨丝,显露等一下可能会下起滂沱大雨的信息。
他加快脚步,朝他该停留的地方而去。在那里,有他心甘情愿背负的责任,那是他心中惟一的安慰、惟一想停靠的地方。赵子元,就是那个地方的代名词。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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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赵子元觉得凌圣轩分外的不对劲。一向话多过老母鸡的他今天却是出奇的安静,这令人十分不解。
“你怎么了?”这个问题在晚餐后被她提了出来。
凌圣轩看看她,随即又撇开脸,“没什么。”
“你的表情不像是没什么。你心里有事对不对?不可以告诉我吗?”他说千烨只是玩得忘了和他们联络,要她不要担心,她相信他所以放心,但此刻的他却是一脸的忧愁,她不知道他又在伤什么脑筋,但她想知道、想为他分担心里的苦。
“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好吗?”她的手轻轻放在他两边肩上,要他抬头看她。
他淡淡一笑,拉下她的手,“我没有烦恼什么。”她的关心让他很感动,但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今天到风唳巷以及找不到千烨下落的事。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赵子元问道。
这问题吓得凌圣轩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没这回事!”他叫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从不让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指出他的罪状,“你总是在替我烦恼,但是我呢?我却好像得不到你的信任似的,所以你什么事也不肯告诉我,让我知道。”
“你对我非常好,好得让我忘了自己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女人,有时候会以为自己只是个小孩子。但是你呢?你总是让我隔着一层保护膜在看你、感受你,你从不肯在我面前透明化。我对你完全毫不隐瞒,而你呢?你对我却像个不愿透明的黑箱子,似乎打定主意不让我看清,我——”
“我没——”
“听我说完!”她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你知道吗?爱应该要彼此分享、彼此分担才是,你一味地分担我的烦恼却不让我为你分担心事,这样让我很难过。这种感觉我已经隐忍好久了,本来以为这只是个错觉,但今天的事,却让我更加相信这是真的,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真的想帮你,可是你却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误会——唔!”
转眼间,赵子元已捂住他的嘴,好让自己把话说完。“我没有误会,你是真的不想让我帮你。”这是她一直想说却没有机会开口的话,但今天她真的无法再忍受他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了。
她不是为自己叫屈,而是为他,他明白吗?
“我想帮你,真的!可是你似乎从不在意我是不是真能帮你,你从来不曾要求我为你做什么,这并不公平,对你对我而言都不公平。”他只接收她的麻烦而不愿让她分担他的,这让她觉得自己不被他所信任。这种感觉,对她而言是种伤害。
说完,他拉下她捂住他嘴上的两只手。
“我又惹你哭了。”他一手抓住她的柔荑、一手拭去她的泪,“我不知道这样会让你不安。”凌圣轩带着歉意道。他原以为不对她说他的事对她比较好,但显然的,他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不让我为你做点事?你知道的,其实我——”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但是原谅我好吗?关于爱人,我是第一次,我不知道什么都不说对你而言是一种伤害,我以为这样至少不会让你担心我,要知道,我并不想让你担心。”
“你什么都不说才令我害怕,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并不在意,但是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心烦却让我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谅我好吗?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你这么不安。”但要他将自己的过去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那似乎也很难,他不想吓坏她,更不想看见她投来的同情眼光。他厌恶被同情,即使对象是她也一样。
“你现在知道了,那你可以告诉我究竟在烦恼些什么了吗?”她莹莹泪眼之中闪烁的是希望,她希望他对她如同她对他般的信任。
“我……”他没办法,至少目前是真的没办法。
“你还是不说?”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原来你还是无法——”
“不是!”他飞快地打断她的话,“事情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他缓缓地说道:“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愿再想起的事,你要我如何像说故事般那样告诉你?”他不敢看她的眼,只是低头盯住她在他手中的一双手,“我的过去不像你那么单纯,即使今天在你看来我就和平常人一样,但是过去是不能改变的。今天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把你吓跑,再者就是我自己还无法坦然地面对过去的自己,你能懂我的意思吗?”黑街的日子是他的噩梦,也许有一天他能对那段日子侃侃而谈,但绝不是现在。
“我想我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给我点时间去面对好吗?我会尽快让自己接受并且全部告诉你,我——”
“你不需要强迫自己。”赵子元截断他的话,一双小手覆在他的手上,“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既然过去对他而言是个梦魇,那么她也就没有探知的必要。
“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你也不要勉强自己去面对,我只要你的现在。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将你所有的包袱往我身上丢,我想知道的是现在的你在想什么、在烦恼什么。”
“过去是过去,过去的日子——不管怎么说,它造就了今天的你,今天这个吸引我所有注意的你。我并不会因为你过去的事而停止爱你,相反的,我还得感谢你的过去,是它造就出我爱的你,不是吗?”
有什么话比她这一番话更让人感动的?凌圣轩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这样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了。
她不明白他的过去,但却因为爱他所以也爱他的过去,这样无条件的爱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本以为爱只要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就好了,原来爱还包括了分担。
“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必了。”既然过去令他不愉快,她也就没有知道的必要,“我不要知道。”
“不,你必须知道。”他捧住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我会试着让你知道。”或许得等上好几年,但是他一定会。
赵子元看着他,深深地望进他的黑眸中,“我等你。”她破涕为笑,“我一定等你。”
“你会等到的——”话尾消失在四片唇瓣交贴之际。
这个吻,算是个保证。
第十章
千呼万唤“死不”出来的千烨妹妹终于出现在凌圣轩面前。但这时已是隔天上午十点整,距离下午一点半的开庭时间只剩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让凌圣轩做最后的工作,尽管如此,至少总比消失不见了好。
“你怎么会那么慢?”凌圣轩抓过她交来的录音带,放人随身听播放。然后他用左耳听录音带,右耳听她说明原委,没办法,时间真的不多。
“我在跟踪那个彼德潘——”
“是彼德。”他纠正。
“OK,总之我在跟踪他时出了点状况。”要是让他知道她所谓的跟踪是怎么个跟踪法,她断定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让她帮他做事。
“出了什么状况?”他问,一只耳朵仍忙着接收随身听中传来的资讯。
“我遇上那只老鹰。”就是他害她本来三天前就可以交差的,都是他害她打破以往的工作效率。迟了这么多天。
“你是说司徒鹰——”他点点头,三秒后才瞪大眼看她,“你遇上他?!”
“是呀!”千烨点头,“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掉他。”
“他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吧?”
“放心,他没那么聪明。”
“他也没那么笨。”他睨了她一眼,“小心为妙,你还年轻,将来要走的路还长得很,被他抓到有你好受的。”
千烨吐吐舌。这下子她可不能告诉他自己这三天全在司徒鹰家度过了,否则他铁定会打死她好湮灭证据。
凌圣轩正全心全意听着录音带,然后他听见真正的关键—— 放心,这种事在这里只有我敢做,那就是——
谜底揭晓,原来王澋他们干的是这种勾当!这种事,就连他这个小偷也听不下去了。
那群该死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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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宣布判决的日子。陈素惠一早便起床,打理完家事后,她又习惯性倚靠在窗前,思绪又陷入了过往。
不管今天判决结果如何,她都豁出去了。她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一直接近中午时分,她才回过神准备出门。
就在她正要出门前,电话铃声响起。
她回头接了电话,彼端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足以安稳她心绪的声音,蓦地,她的脸柔和了下来。
“我知道,我会小心,不要太激动……嗯,好,我会的,嗯,再见。”
挂下电话,她转身重新要踏出门。但才走了两三步,电话又响起。
她转身接起电话,“我知道自己该——你是……”她的话在听出电话彼端并非自己熟悉的声音时顿住,“你是谁?”
电话那端传来声音:“想知道事实真相,十二点整,地方法院对面的咖啡屋见。记住,十二点整。”然后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事实真相?!
她看了看手中的话筒,呆了会儿。然后拨了另一通电话,不!正确来讲是拨了两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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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谈话声此起彼落。旁听的记者、想知道法官如何判决的好事者及一些无聊人士均落座在后方的旁听席上。
赵子元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凌圣轩的身影。怎么回事?她心急地左右张望。
他说他会有安排,绝不放过王澋和刘彼德,但是她到现在还看不见他的人,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安排?他从中午就神秘兮兮的,只是一直说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只要她好好看就知道,可是他人不在法庭,这要她怎么好好看下去?!
被告的席位上坐着赵子元、王澋还有刘彼德;而原告的位置上只坐了毛延和一个人,没看见陈素惠。
赵子元走到毛延和面前问道:“请问陈小姐怎么还没来?”
“我怎么知道。”毛延和没好气地回道。怎么回事嘛!陈素惠刚才竟然打电话告诉他,她没办法来了。可恶!他当初真不应该接下这件案子,输得真惨。
“她是不打算来了吗?”
“没错,这下顺你的心了吧!”毛延和的火气依然不小。
但赵子元没有多大心思理会他,她的心只悬在没有在场的原告上,还有说要来却仍未出现的凌圣轩。而时间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人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这同时,T市刑事组组长司徒鹰接到一份包裹,上头指名由他签收,左下角则注明寄件者的姓名——夜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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