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抹抹额上的冷汗。大公子不会等一下就来杀他朝阳吧?
「啊?」男女主角走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三个无聊男子、三种回异表情、三声不同惊叹,却有著同一种心思——
京城聂府的老大,世人瞩目的完美贵公子,无瑕的、无懈可击的男子典范,恐怕真的——破功喽!
呵呵——
各有所期、各有所待的贼笑声,蔓延至闻名天下的京城聂府每一处……
这个冬天,或许真的与以往不同哩!
呵呵——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任被压制在胸肩上的小小人儿如何死命扭动、动手捶打;任那平日少言内向的小女孩不断低声斥责,他,聂修炜依旧大步往清玉楼的方向走去。
耳旁呼啸扑面的寒风、怀间人儿身上的寒意,让他不悦地低声哼了哼,腾出紧抱小丫头的一手,将披风朝前一挥一卷,紧紧罩住那小身躯,微微表现出心底深埋的、从不显露的柔情。
好吧!他承认,他真的动心了!
一向力求事事完美的他,竟不留神地栽在一个不起眼的、有著许多小缺点的小丫头手里。
他早已记不得他初次见阿涛时的情景。只记得近一年多来,他的眼里、心里,渐渐有了一个连路都记不住的小丫头。
她迷路成痴,刚开始他甚至想逐她出府,省得聂府中自养这么一个笨蛋家伙。
她少言内向,从不知该对到石头阁赏玉的主子讲些什么奉承的言辞,一味地打理著一阁的玉雕,整日与那些石头为伴,付出她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那时,他就想,何时这个小丫头会将她的注意力献给玉以外的事物呢?
他依稀记得,在小丫头初次学管石头阁,他曾几次怒斥过她,只因她不懂玉器的摆放、不知玉雕的保养之法。仔细想来,他这旁人眼中温文儒雅的聂府大公子,那几次的斥责真的很稀有。
可是,就是那几次稀有的斥骂,让他第一次有了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的渴望。
她从不反驳,只是埋头垂肩,静静听他斥骂。而在他恼火地离开後,便会更加努力地学习整理玉器、悄悄向旁人请教玉雕保养之法。几次後,他再也没了斥责这小丫头的机会了。真是个努力上进的小丫头!
他忍不住低声轻笑,继续搂著肩上的小小人儿,大步纵跃著他的路,继续回想著有关这小丫头的一切。
她固执,只因那次在清玉楼一时失言地送她一个「滚」字,这小丫头便再也不想踏进清玉楼一步,就连那个深夜他前去造访,也向他嘲讽了下。一个超爱记仇的小丫头!
她不知挫败、毅力极强。多少次前去雕玉坊请教师傅雕玉技法,多少次被拒於门外,却依旧痴心不改,一次又一次地前去虚心请教,弄得那些师傅都开始对她肃然起敬。一个屡败屡战的坚强小女人!
就在这时,两三个整理清玉楼院中树木的家丁,张著吃惊的大嘴巴,呆呆望著他们聂府的大当家紧拢著披风,沿著清玉楼的外墙,绕了一圈又一圈,却几过院门而不入。
此情此景,恁是眼熟,熟到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想起另一位大人物——「阿涛!」
惊讶地齐声惊呼,却意外地震回了嘴角含笑、神游太虚的聂府大当家。
一时之间,便见骑坐在树上修理枯枝的几个家丁,瞠著圆眼看著大当家停下了脚步,将披风扯得更紧,不悦地扫向他们。
两阵对峙,人多势弱的一方很快败下阵来。
「大、大公子,你身体不适吗?外面天这么冷,你何不进屋内去歇息?」家丁一结结巴巴开口,堆起满脸笑,心里却想哭。是大公子耶!他们怎么会去联想到那个爱迷路的阿涛小姑娘!看吧看吧!打扰到大公子了吧!
点了点头,聂府大当家缓缓从敞开的院门定进院来,依旧拢紧著披风,缓缓步进清玉楼,消失在厅内转角处。徒留几个骑在树上发呆的可怜家丁,依旧瞠著眼珠,在寒风中发呆。
他们刚才是作了一个梦吗?
摆脱掉身後可笑的瞪视,聂修炜加快脚步转入暖意融融的内厅,反手将厅门关好。
突然,肩上传来的微弱拍打让他忆起自己身上尚挂著一个小小人儿。急忙解开披风,将小小人儿解救出来。
可,一看到那憋得通红的小圆脸,聂修炜就想放声大笑,但再瞄到那眯起的杏眸中蕴藏著愠恼,他连忙识时务地压住笑意,将小丫头抱到暖炕上,用棉被将她仔细盖好,只露出那张红通通的小脸。而他,则跪坐在暖炕下的踏板上,将头支在炕沿,静静与她四目相对,唇角含笑,一语不发。
他大老爷现在是想干嘛呀?不开口,只顾盯著她……算了,不管了!阿涛抿一抿唇,双手一撑,想要起身走人,却被一只大手又压回炕上,动弹不得。
「别动,暖和一下。」轻笑著摇摇头,聂修炜将手横过眼前的小身体,替她拢一拢耳边乱掉的发辫。
呃?大公子是怎么了?举止实在太过古怪,她还是少惹为妙。
「想知道我请你来清玉楼的原因,是不是?」修长的手指轻触那小巧的元宝耳,满意地发现她已暖和起来。
这叫请吗?只一句「跟我走」,便不顾人家反对地将人往肩上一甩便走。请!?哼!未免太客气了。阿涛眯眯杏眸,将视线固定在屋梁上,不想理这个翻脸如翻书的大龙头。
「生气呀?」聂修炜跪直身躯,俯视眼前气嘟嘟的小女孩,勾唇一笑,「谁叫你摆架子,不理我?」若她肯乖乖跟他走,他又何必出手?
「我不理你!?」翻翻白眼,阿涛低声嘟哝,「你是聂府的大公子耶!」谁敢不理呀?
「哦?」他俯耳贴近那张红润的唇,故意惹她。
「大、大公子,」咽咽口水,被下的小手握得死紧,阿涛小心地开口,「你、你可不可以放奴婢一马?」
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子若被人看到,她可是要被浸猪笼的耶!
「放你一马?」不悦地离开一些距离,聂修炜感觉那句「奴婢」十分刺耳,「什么奴婢不奴婢,以後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
他才不要那可笑的阶级之分,隔离了他与小丫头的亲近。
「那……那能不能请大公子行行好,放阿涛一马?」识实务者为俊杰,何必在不利於己的情势下充好汉?小女子一样能屈能伸!她立即从善如流。
「小鬼头!」笑著伸指弹一弹她的小圆额,聂修炜有趣地发现这小路痴不为人知的一面——奸诈!
「大公子?」扯一扯笑僵的唇,阿涛只能将怒火深压心底。没办法!她屈居於人下!
「好啦好啦!将你这副小媳妇的模样给我收回去。」聂修炜转身靠坐在炕边,留给那个胆小的小丫头一些喘息空间。
厅内静悄一片,两人再无言语。
悄悄地松一口气,瘫在暖暖的火炕上,阿涛舒服得想要睡上一觉。吃过午饭後,她本想去雕玉坊的,但她又在松林迷路了一个多时辰,又冷又累,早快支持不下了。虽然大公子不顾她意愿地强行押她来此,让她很生气,可看在他让她能休息一下的份上,算啦,反正自己也惹不起他,适可而止就奸。
「哪,这个给你。」一只大手忽地伸到眼前,几乎吓掉她半条命。
恶霸!让人睡一下不行吗?
「喂,快点拿过去!」懒懒地将头支在炕沿,聂修炜挑眉观赏小路痴的各种表情。
是什么东西?阿涛仰起头望向那双大手,可怎么看也只能瞧见古铜色的手背,她又不会透视,能看见才怪。
「懒丫头,连伸手接一下都不想。」他摇摇头,两指夹住寸方大小的一个小巧玉盒在她眼前晃了晃,轻轻一丢,白玉盒越过阿涛的鼻尖,落在她颈旁。
叮当——
盒内细微的撞击声告诉她,盒里有东西。
阿涛眯起杏眸瞅一瞅龙头老大,见他眨眼示意,她便翻身坐起,小心地拿起小巧的玉盒,入手却是一片温润。
是用暖玉做成的!?
「打开看看!」起身斜倚在炕柜上,聂修炜笑著建议。
既然老大都说了,那她当然不客气了。阿涛伸手小心地拨开玉盒上的搭拙,将雕花的盒盖掀起,顿时,盒内的小巧玉雕吸引住她的视线。
那是一只通体乌黝的小玉猴,斜扭著胖乎乎的圆肚,仰著黄豆般大小的小小脑袋,灵活的小眼珠正斜睨著她,右爪搭在腰间,左爪齐肩掌心向天平举,手心托著米粒大的一颗白玉寿桃。
乌猴仅有一指高,却雕得万分传神,似乎稍一眨眼,它便能蹦出玉盒,跳跃而去。
阿涛微眯起杏眸,惊叹地扫过玉猴全身上下,可在视线扫过小猴子左掌上的白玉寿桃时,一下子僵住,双眸顿时瞠大,气息一窒,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躯——
那、那、那是——她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身旁的龙头老大,颤抖地开启双唇,却吐不出一个字。
聂修炜眨一眨黑眸,勾唇一笑,「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玉猴手上的——」
「别说出来!」阿涛急忙阻止龙头老大未竟的话语,深吸一口气,缓解紧绷的心绪,再度扭头微眯起眸子,仔细瞧向那看似白玉桃子的小东西——那也是一只小猴子!
与乌猴不同的是,这米粒般大小的小猴子是以双腿盘坐的姿势示人。
细腻的轻雕,线条流畅,刻画出小猴子抱脚而坐的懒散样子,前肢抱胸,微偏著小头,猛一看,恰似裂嘴的寿桃,除非观察仔细,才能认出这是一尊极小玉猴。
天啊!是狼米!青田石雕中最负盛名、最难得一见的极致精品。如同朝圣般,阿涛激动得几乎要膜拜它了。
她终於见到了爷爷一直喃喃不忘的雕中圣宝。天啊——
「别一直看,小心伤了眼睛。」长时间紧盯微小的物品,极耗视力,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可阿涛却还是盯著小玉猴,不吭一声。
「好了,不准再看了。」聂修炜摇摇头,伸手拿过玉盒,当著那双渴盼的灿灿晶瞳,不留情面地盖上盒盖,将盒子放到身後的柜子上。
她若将这宝贝偷偷拿走,龙头老大会不会生气?目光追逐著那玉盒,阿涛微微回过一点心神。
「不准哟!」将食指竖在小丫头眼前轻轻晃动,聂修炜含笑地否决掉她心里的念头。
原本是想送她,但是,他改变主意了。或许将这小玉猴放在清玉楼是最好的选择。那么,他也许不出门也能时常见到她了。
「不准?」呆呆地重复一句,阿涛摸摸头,绞尽脑汁想著取走小玉猴的方法——
啊!有了!
「大公子,」笑弯著杏眸,阿涛讨好地堆起所有的笑容,「要阿涛帮你将这玉猴放置到石头阁吗?」
呵呵,依照惯例,大公子每回寻得精品玉雕,总会收藏在石头阁的。
而她,呵呵,不好意思,正好在石头阁工作!
职责所在,她不想理这小宝贝也不行。渴求的杏瞳眨也不眨,就等龙头老大颔首应允。
「不用了。」淡淡三个字,浇了她一身冷水。
「不用了!?」阿涛几要大吼出声,赶忙掏掏耳朵,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
「对,这小猴子放这里就好,」不著痕迹地将小丫头的神态尽收眼里,聂修炜耸肩一笑,「反正也不占地方,放我这里,我才能时常拿出来观赏观赏。」
「那——」我怎么办?我也想看啊!红唇几启几合,却吐不出一字半语。
「你有什么意见吗?」哈哈,知道想念的滋味是如何了吧?
「没。」就算有意见,又能怎样?她只是一个丫鬟,岂能左右府中老大的意愿?硬是转头,撤回死黏在玉盒上的视线,阿涛觉得好舍不得。
「或者——」聂修炜故意沉吟一下,漫不经心地撒出诱饵,「每隔几日,你来清玉楼帮我清洗一下这玉猴?」
「好呀好呀!」忙不迭地点头,生怕龙头老大反悔,「阿涛一定会万分小心地保养它!」
晶亮的杏眸,满含感激之意。呜呜……大公子人好好喔!她以前怎么都看不出来,还偷偷骂他呢?
「会不会太麻烦你?」他忍住笑,沉醉在那毫不设防的单纯笑容里。
「怎么会?这本是阿涛职责所在呀!」啊!大公子真如大夥所说,很体贴下人的。
「那我就先谢啦!」呵呵,看来,他在这小丫头心中的形象变好了。
「大公子太客气了。你是主子,阿涛不过是一小小丫鬟,哪里敢劳大公子称谢。」哇啊!真的耶,大公子真的如外界所传,温文儒雅、沉稳有礼。
「那就这么说定了!」呵呵,形象扭转成功!他不是什么大恶霸了!
「说定了说定了!」阿涛眉开眼笑,再也记不得先前聂修炜的恶行。眼前这个是儒雅斯文的聂府大公子,是天下最好的主子。
呵呵,既然他聂修炜不幸动了心,那么,没有道理不拉这小丫头,这个惹他心怜的小丫头,这个陷入他生命中的小丫头下水——这是她自找的!聂修炜精睿的乌眸中,闪动算计的厉光。
呵呵,她赚到了!她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地踏入这充满了石雕的清玉楼,可以光明正大地欣赏这闻名天下的青田石雕了!阿涛灿灿的杏瞳中,尽是得意满足之色。
两个人,两种心思,两种相异的性子,开始互相接触,精采的日子,刚刚展开……
第四章
「调我去清玉楼?」愕然停下擦拭玉器的动作,阿涛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你知道清玉楼也有众多的玉雕藏品,」聂府石头阁所藏玉雕乃是历代聂氏先祖的收集,而当代聂氏当家聂修炜所集玉品则大多安置在清玉楼。聂府总管之一王管家笑著对阿涛说:「原先打理的丫头们已有两个嫁出去了,人手不够用。你在石头阁做得不错,大公子便想调你过去。
到了清玉楼,你也不必亲自动手整理,只需教教那些丫头怎么做便行了。」
说穿了便是一个只需动口、不需动手的肥差。不过,他的属下能得到大公子赏识,才是最值得庆祝的。毕竟聂府佣仆上百,能得主子提拔的可不多,他也与有荣焉哩!
「可是……」阿涛歪头细思,总觉有一点点不对劲,不由得摸摸头,不舍地环视相伴一年多的玉器们,「可是这里不就没人手了?」偌大的石头阁向来只有她一个人整理,她岂能放手离开?
「这个不用担心。府上新来了一批家丁,其中便有懂玉的好手,我已调派了两名,等一下便会过来。」
当时调阿涛来这里,也是权宜之计,他根本没指望一个小女娃能担此重任,但出乎管事们的预料,这总爱迷路的小姑娘竟做得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毛病。放心之余,便让她一直做了下去,竟粗心地忘了独力整理一个偌大的藏室,对一位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是多么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