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偷偷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怒意勃发的模样,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似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伤害了她。
她心中一暖,朝他定了几步,低声说道:「对下起。」
下一刻,她便被拥进一双刚强的臂膀里,那力道几乎弄疼了她。他是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吗?如果真的可以,该有多好!
青芜紧紧抱住他,多日来的不安和焦虑终于平复。
他微微松开她,炽烈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一低头,狠狠吻上她的红唇,像狂风扫过般,索求甜美的果实。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放过她的唇,猛地将她抱了起来。
「你这个折磨人的妖精。」他啃咬着她的颈项,在她耳边低语。
「我想你。」她紧紧抱着他,倾诉心中的思念。她眼波如醉,吐出的每个字都引得人心荡神驰,难以自持。
对完颜祁来说,世上再没有比这几个字更动听的了!为了这几个字,他可以原谅她的种种行为。
青芜等不到他的回答,却从他的肢体里感受到更为浓烈的感情。
她愿意以最大的热情回应他,无论别人会怎么看她,都无法抹杀她此刻的快乐。
如何能对这男人如此珍贵的感情视而不见呢?
如何能对自己心里呐喊着要宣泄而出的感情置之不理呢?
她做不到,做不到呵!
她是那么真切地想着他,想到心都疼了。她对自己说,她来见完颜祁,只是因为她没有体力了,但是,其实她心知肚明,她对图山说的才是真心话。
她思念着他,想亲口唤他一声「祁」。
「祁~~」心里想着,就这么脱口而出,感觉身上的人一震,青芜不由得笑了,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想你--」
他眸光闪动,吻上她的眼。
「这么任性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还哭什么?」将她平放在毯子上,他嘲笑着她的易感。
「见着你我就想哭了。」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印上一个小小的吻。
「你让我嫉妒。」他挑挑眉,口气不善地说道。
青芜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嫉妒什么?」
完颜祁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他在嫉妒图山,差点想要假公济私的处置他了。
他轻巧地转开话题,「你心里有事。」
青芜身子一僵,「没有的事。」
「你做得这么明显,还想再瞒我吗?」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口气却有些严厉。
「你不相信我?」她反问,心口一阵绞痛。她不是在怪他,若非他对她太好,早该看出蛛丝马迹,何必等到现在才问?
他摇头,面容渐渐严肃,「我要你告诉我真话。你心里有太多我不明白的东西,难道你打算一直瞒着我?」
青芜轻勾起一抹笑,那笑带着些许悲哀。「我说的都是真话。该说的我都会说,不能说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青芜紧握着他的手,不肯让他放开。「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为难。我不能拖累你,不能丢下--」惊觉自己说了太多,她连忙捂住嘴,眼中净是克制不住的忧伤。
「青芜。」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她并没有想像中的喜悦,而是一脸的凄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想逼你,为今之计只有把你送回上京。」他说着便站了起来,要去安排人手。
「不,我不回去!」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我不能回去!我要留下来,不能回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他回头看她,缓缓说道:「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她却只是摇头,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无力去承受他那可以将她的心刺穿的沉痛目光。她的隐瞒终究还是伤了他,可是,她真的可以告诉他真相吗?
他反手拉起她,牢丰扣住她的双肩,「我不想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依旧是泪流满面,脸色愈来愈苍白。
完颜祁长叹一声,将她拥进怀里。
「如果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会不会怨我、恨我?」她幽幽问道,像是在说诀别的话。
「我不轻许诺言,也不会让你做出将来会后悔的事。」他凝视着她的双眸,「听话,回上京,等我回去。」
她退出他的怀抱,抹去眼泪,仿佛下了重大的决心,一字一字地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分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我是契丹人,我姓耶律。」
完颜祁看着她惨白的面容,就像看到她惨烈的过往。
「够了!」他打断她,不想再听下去。无论她是谁,他都要把她送回上京,永远将她留在身边,她的真实身分为何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不,我要说完。」青芜的身子摇摇欲坠,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双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我父亲是耶律延禧,我母亲是完颜宁的姑姑完颜晴。」
完颜祁上前一步,将她快要倒下的身子抱进怀里。此刻,他无暇去想更多,他只知道,青芜的身世是天大的秘密,绝不能曝光!
他要做的,就是为她守住这个秘密。
即使她是大辽的公主又如何?她是他完颜祁的女人,一生一世都会是;而他,不会给任何人破坏的机会,包括青芜自己。
「还有谁知道你的身分?」他问道,大手为她顺着气,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惊讶。
「耶律广,他见过我。」青芜靠在他身上,疲倦感一波波袭来。
完颜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个降臣?据说这次也跟来了。呵!耶律广,小心一点,你活不久了。
「你是想去见你父亲?」提起那个昏君,完颜祁的口气很是不屑。
青芜紧紧盯着他,不敢眨一下眼睛,「我千里迢迢到了西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见到父皇,你不能在这时候遣我回去!」
完颜祁冷冷一笑,「这件事由不得你。」
「祁,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侍奉父皇,尽儿女的孝道,你能成全我吗?」她苦苦哀求着,「我知道你很难答应,可就这一次,你成全我好吗?」
完颜祁别开眼去。「我不能答应!听我的话,回上京。」
「可是你们会杀了他!」
「不会!」
青芜哀伤地摇着头,「纵使你不会,也有别人会。」她一口郁气梗在胸中,竟昏了过去。
完颜祁抱起她,目光凝着她白瓷般的脸庞。
真是个傻女人!
即便你去了,又能帮得了耶律延禧吗?凭你一己之力,救得了他杀出重围吗?
说不定反而会陪上自己的性命!
他真想唤醒她,问问她,是耶律延禧更重要,还是他这个整日和她耳鬓厮磨的男人更重要。但他不求这个答案,只要将青芜带到安全的地方,这个问题就永远不会成为问题。
「我知道你瞒着我,是不想我为难,所以,你就为难你自己?」完颜祁轻轻地问着,重新抱紧她轻盈的身子。
「来人!」掀开帐帘,他唤来博吉,「把那个闹事的图山带来,另外备一匹马。」
博吉领命而去,瞧见完颜祁怀里的人有些眼熟。
不一会儿,本来被关起来等候发落的图山,被带到完颜祁的面前。
他一看到昏迷着的青芜,眼中满是关怀。
完颜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数。
「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完颜祁小心地将青芜交给图山,「送她回去,愈快愈好,否则,她这条命保不住。」如果大张旗鼓地送走她,势必会引起他人的非议,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个年轻人。他知道图山一定会拚死保护青芜。
「是!」图山行了个军礼,小心地抱着青芜,博吉则在前面为他们牵马。
完颜祁忍下心中翻腾的护火,目送他们离去。
青芜醒来时会怎么样呢?
即便她下肯原谅他,他还是不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天空划过一颗流星,让他不禁沉了脸,喃喃道:「莫非是凶兆?」
第八章
青芜在马背的颠簸中醒来,周遭急速后退的景色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身边的人是谁?她微微转头,赫然发现是图山,而不是她所眷恋的那个男人。
「停,停下来!」顾不得马儿在奔驰,她伸出手就想抢过缰绳。
「太危险了!」图山和她抢着,又伯伤到她,好下容易才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青芜再管不了其他,跳下马背就要往回定。
「你要去哪里?」图山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抓住青芜的手,「都统大人命令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青芜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他,在黑暗的夜里奔跑着。
图山立刻掉转马头,追上前去,急促的马蹄声惊动埋伏在夜色里的人。
「什么人!」黑暗中有人低喝。
青芜一愣,图山连忙下马将她护在身后。
从黑暗中走出几个手持刀剑的人,闪着寒芒的剑犹如黑夜的星辰,昭示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杀了他们,不能留下活口。」一个人冷冷地说着,说的是契丹语。
青芜惊叫一声,也用契丹语回答:「来人是谁?」
图山拔出刀来,虽然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这些人绝非善类。
发话的人有些惊讶,就着月光打量青芜。他冷笑一声,「是我,耶律广。」
青芜想起他说过的话,心想他一定知道父皇的下落。她上前两步,说道:「放了他,带我去见父皇。」
耶律广打量了下全身戒备的图山,点头答应了。
「图山,你回去吧!我跟他们走。」青芜对图山说道。
图山以为对方是她的朋友,稍一松懈,身旁寒光一闪,他一时闪避下及,被一剑刺中心脏。
青芜不敢置信地看着颓然倒下的图山,跪倒在他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他?他是无辜的啊!」
耶律广阴狠地说道:「只要是金人都该死!至于你……带走!」
青芜摇摇头,「不,我不跟你们走!」她拿过图山的刀鞘,当作武器。
「看来你彻底背叛了大辽!」耶律广轻易夺下青芜手里无用的刀鞘,一掌劈在她的颈上,抱着昏迷的青芜飞快离去。
青芜没看见天边恰好有流星划过。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东方刚发白,完颜祁已经整装待发。
探子回报发现了辽军的行踪,而昨夜军中走失了一些马,想来是有人降了又反。
他忽然想起,青芜和图山也是在昨夜离开的。
他们现在可安好?
正想着,博吉一路小跑步而来,神色有些惊惶。
「大哥!」他喘口气,在完颜祁耳边低声说道:「有人发现了图山的尸体,马匹不见了,青芜姑娘也不知下落。」顿了顿,咋舌说道:「真是看不出来,青芜姑娘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竟然下得了手杀图山--」
完颜祁挥手制止他。他根本不相信青芜会杀人,这件事一定另有原因。
闭目冷静半晌,他来回踱了几步,猛然睁开眼睛。
「博吉,探子可有新的回报?」他心里已经有些了然。
「辽狗有连夜撤出应州的迹象。」
「这么说来就对了。」完颜祁自言自语着,见博吉一脸不解,遂解释道:「昨夜青芜和图山肯定是遇上辽人了。图山被杀,青芜则被辽人带走。」
博吉睁大眼睛,「辽狗为什么不杀她?」
完颜祁冷睨他一眼,「多问无益。」
博吉缩缩脖子,不再多嘴。依他想,青芜被带走也是好的,自从遇上她,大哥就有些变了;没有青芜,大哥娶了那个任性的郡主,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这种残花败柳,就是找回来也没用了。」博吉咕哝了一句。
完颜祁冷笑一声,「谅他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他拿了佩刀,「走,辽人已有败象,我们拔营追击!」
他外表看似冷静,实则心急如焚,一心想在众人之前找到青芜,这样至少可以掩盖她身为辽国公主的身分。
辽军早有败象,此时更是逃得飞快,根本无心恋战;而金军人多势众,又是蓄势待发,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两军短兵相接。
完颜祁将指挥的任务交给博吉,自己带了一对亲随往东追耶律延禧去了。像耶律延禧这种人,这时一定是最先逃走的。
骏马神速,远远可见前方的一对人马。
他招呼部下赶上,单人一骑,闪着寒光的刀出鞘。
前面那两匹马也是快骑,完颜祁久追不上,渐渐和后方的人拉开了距离。
只见三骑行经处,黄沙漫天。
终于到了无路可逃的地步,马匹也是筋疲力竭。前面两匹马停了下来,有一人驾马向完颜祁冲了过来。
此人正是耶律广!
完颜祁架住他的刀,厉声喝道:「逆贼,纳命来!」一时间刀光森寒,几个回合之后,耶律广明显招架不住,退到另一骑边上,伸手就要抓一个出来。
完颜祁先前瞧得分明,这匹马上坐着两个人,依旧遥遥领先,除了耶律延禧,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良驹骏马!
而耶律延禧身前的人,应该就是青芜了!
耶律广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分明是想用青芜来要胁完颜祁。
果然,耶律广手中的刀抵上青芜的脖子,对完颜祁说道:「这个女人,你一定认识!」
一旁的耶律延禧大惊失色,「不可伤了我女儿!」
耶律广哈哈大笑,「她可不仅仅是大辽公主,还是这个金人的暖床女奴!」说罢,得意地看到耶律延禧不敢置信的表情,和青芜惨白的脸色。接着,他又对完颜祁说道:「你如果想要她活命,就放我们走!否则,我就一刀杀了她!」
完颜祁看也不看青芜一眼,「这个女人我早就不想要了,用她来威胁我,你未免也太高估了她吧!」他步步逼近,丝毫不理会青芜颈子渗出的鲜血。
青芜昨夜与老父相见,尚未来得及换下一身男装,便和父皇上马逃到此。父皇没来得及问起她是如何来到这里,她也无颜告诉父皇发生了什么事。
她希望能以洁白无瑕的模样侍奉父亲到老,而不是在他的心上再插一把尖刀。
而可恨的耶律广,竟对父亲说了出来!
她恨不得立刻挺向那把亮晃晃的刀,一死了之,了却人世间的种种苦痛,也不必累得完颜祁为她受威胁。
她从来不曾为他做过什么,又有什么颜面让他为她一再牺牲?
含着泪光,头一偏,几乎可以感受到刀锋划开皮肤的疼痛,她猛然想到了父皇!
若是她死了,完颜祁是绝对不会放过父皇的。
若是她还活着,也许父皇还能侥幸活命。
她不能只顾着自己的私情,不顾她年迈的爹爹啊!她一侧目,就看到父皇的眼里满是焦急。
她心里一震。父皇,你没有怪女儿做了这种事吗?你能谅解女儿的心情吗?你还愿意让女儿侍奉你左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