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失去了母妃,不能再失去父皇了……
祁,对不起--
她幽幽地看向完颜祁,想从他那里汲取一些温暖,却猛然惊醒,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许他根本无法谅解、根本不能接受!
撕心裂肺般的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完颜祁,颤抖的唇无法控制地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声,却无声。
完颜祁的视线和青芜的胶着在一起。
他知道她盼他手下留情,放过他们父女!可是,她究竟知道不知道,他这一放手,他们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他做不到,他有他的职责、有他的坚持,更不能就这样对她放手!
她是他的女人,这是永远不能改变的事实!
完颜祁心中呐喊着,冷硬地迎视她幽凄的目光。
她的目光是那么地忧伤,彷佛在诉说着无法说出口的心情。他感到心口一窒,握刀的手不觉又是一紧。手心感到阵阵痛感,却又在瞬间消逝,变得毫无知觉。
「耶律广,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等我抓你们回去,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在乎这么一个残花败柳吗?」他说得讥讽,脸上带着嘲弄。
耶律广开始有些没把握了。
眼见青芜泪流满面,完颜祁却没有丝毫反应,难道是他下手不够重?他心念一动,刀锋又压深了些。
青芜痛呼一声,只觉得身体愈来愈冰冷。她连忙咬紧下唇,不肯让自己泄漏更多的痛苦。
不如闭上眼吧!无论自己是生是死,她都不在乎了。
可是,一旦闭上眼,连他的模样都看不到了呀!她舍不得,只能睁着疲累到极点的眸子幽幽望着他,望着他的面容……和他有些异样的手。
那飘红的刀穗……他流血了呀!
完颜祁依旧面不改色,步步近逼。
耶律广真的怕了,握刀的手有些不稳,「你别再过来,你若过来,我肯定杀了她!」
话才说完,他便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完颜祁立刻上前,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回头一看,耶律延禧颤巍巍地抱着半昏迷的青芜坐在地上。
他心头一松,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才感觉手掌隐隐作痛,但他没空理会,直接走到青芜的身边察看她的伤势。
他稍微看了下,立刻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将她脖子的伤口裹了起来。
「清儿!清儿!」老父的声声呼唤就在耳边,但她逐渐涣散的意识却仍然集中在完颜祁的手上。
他握刀的手受伤了,那红色的穗子是被血染红的。
她从刚才就瞧得分明,他的手因为握刀太急,被刀锋割破。那时就已经受伤了,后来耶律广拿她当人质的时候,他握刀的手几乎泛白,血就这样滴在穗子上,染红了整个穗子啊!
他为什么还握着刀呢?不疼吗?
怎么会不疼呢?
她现在就很疼呢!若是可以,她宁愿流的是她的血,一偿他的情……
「把她给我。」完颜祁不由分说地从耶律延禧怀里抱起青芜,强大的气势将耶律延禧震住。
「你如果敢妄动,我就立刻杀了你!」耶律延禧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这么一威胁,谅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他本来极为鄙夷这个人,但他救了青芜,怎么说也是护女情切,总算还有个优点。
「走!」完颜祁一声令下,耶律延禧万念俱灰,乖乖地往回走了。
完颜祁抱紧身子渐渐冰冷的青芜,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着她一点点的温度变化。
你昏过去了吗?真想好好骂你一顿,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可是怎么舍得,怎能舍得--
她的小手忽然一动,指尖像在摸索着什么,可双眸却是闭着的。她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却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青芜,你看到了吗?我没有杀你父亲。
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安心地睡吧!再不用担心任何事,一切有我。
青芜的眸光却跌进了他的凝视里,刹那间的惊讶和狂喜几乎淹没了他。
「手--」她的唇嗫嚅着,几不可闻。
她的目光落在那抱住她胳膊的手上,又渐渐涣散。
他一直没听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
抬眼一看,她右半边的衣服竟被鲜血染红了!大惊之下,他慌乱地检查她的伤口,心中一阵窒息的感觉!她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当他确定她身上再没有其他伤口时,目光才缓缓落在自己泛疼的右手上,身子不禁僵住,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吗?
傻瓜,你一直都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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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应的人很快的来了,耶律延禧被「请」上了专门的囚车。临行前,他看看依然紧抱着青芜的完颜祁,终究什么也没说。
青芜仍在昏迷中,好在她还穿着金兵的衣服,倒没人起疑心。
博吉却有些头大。他凑到完颜祁身边说道:「大哥,人家都说你怎么好好地抱一个男孩子这么久?还是放下来吧!」
完颜祁扫了他一眼,只当没听见。
刚刚只是毫厘之差,若是耶律延禧没有撞开耶律广,现在青芜还能躺在他怀里安睡吗?
他一路抱着她进了应州府。
一安顿好,立刻派人去找来应州府最好的大夫。
大夫看过后说她只是外伤,会昏迷不醒应该是因为体力不支。他这才放下心来,将她交给侍女照顾,去料理军事了。
刚走到门口,那大夫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大人,您的手?」
他摊开手掌一看,右手掌心一片模糊。
他坐下来,让大夫包扎他的伤口,未了,他问了一句:「你是汉人?」
大夫点点头。
「那你为何主动医治我?」他问道,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里,金人和汉人是水火不容的,而青芜是以何种心情、以公主之尊委身于他的府里,甚至遭受诸多磨难?
「医者父母心。天下所有的人,只要病了伤了,都是我的病人。」大夫含笑说着,告辞离去。
这番话又引出他另一番思绪。
他想留在青芜身边,等她醒来问她,日后是不是还会那样心事重重?
他固然能留住她的人,却更想留住一个快乐的青芜。
「大人,元帅找你!」侍卫跑进来说道。
他匆匆赶去,心里揣着一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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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醒转,又置身于另一番天地。
她疲累地闭上眼睛,无力去看周遭的一切,仿佛沉溺在无尽的黑暗里,再没有力气去挣扎。
她努力了这么久,仍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吗?
父皇在哪里?图山怎么死了?耶律广和耶律应都死了吗?
祁,又在哪里?
无数个人的脸孔从她眼前掠过,即使闭上眼也无法驱赶。
她累了,很累很累。
身体里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如果没有人来吵她,就让她这样永远沉睡下去吧!
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悲伤,为什么又有那么多割舍不下的情感?
「你又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着,却让她哭得更厉害。
那声音近了又远了,她感到眼角的泪被轻轻拭去。
是他,是他啊!
她猛然被一个记忆拉回现实。
他的手掌流满了鲜血,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忘了上药,但是他会很疼很疼的。她得告诉他,他的手受伤了!
终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侍女欣喜若狂的睑。
「她醒了!她醒了!」侍女跑出去大声喊着。
青芜却愣愣地睁着眼睛。
完颜祁,他不在吗?
她费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瘦弱的双臂环着自己,她一言不发的,不知道想做什么,不知道想等谁。
完颜祁一听到她醒了,立刻丢下手边的事,匆匆赶来,一推门却看到她蜷着身子坐在床上。
他挥手让所有的人离开,走了过去,唤着她的名字,「青芜?」
那人儿没有任何反应。
「清儿?」他记起耶律延禧是这样唤她的。
青芜微微抬起脸,呆呆地打量着他,而后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缓缓张开双臂,无言地呼唤着他。
他坐在床沿,回应她的呼唤,轻轻拥她入怀。
她乖巧地依偎在他胸前,小脸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完颜祁轻抚着她的长发,从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感受她点滴的变化。
她伤心时,会一动也不动地贴着他,紧紧抱着他的腰;她开心时,会来回磨蹭着他,偶尔还顽皮地扯扯他的衣服。
更多的时候,她会抬眼望着他,什么也不说。
她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地天真单纯,竟不像之前他所认识的青芜了。但是,偶尔在她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一再告诉他,她还是他的青芜,只是,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或者什么也不想,只单纯地呼吸着。
他轻叹一声,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只这么抱着她。
何必去想什么呢?思虑过多,头发也白得快。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细细地在她发间找着,果然,隐藏在浓密的黑发里,有一根根白发。
他目光一寒,低声嘱咐,「忍着点。」说着,一一拔下她的白发,放在她的手心里。
她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老人家说,烦恼生白发。拔了它就没有烦恼了。」他平淡地说着。
青芜忽然笑了起来,手指戳戳他的胸口,「这种话你也信?真是笨呢!」
他也微微笑了,「为何不信?」
她看着他,眼中有一丝茫然。
是啊!为何不信呢?
那就信了吧!白发被他拔尽,她就再没有任何烦恼了。
「青芜。」耳边那人轻声唤她。
泪水在刹那间狂涌而出,她紧紧地抱住他,深怕两人之间有一丝缝隙。
他亦抱紧了她,给她一个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
第九章
天会三年,耶律延禧在应州东被金人掳获,降金,封为海滨王。
至此,大金国只剩下一个心腹大患--汉人的大宋王朝。
应州府一役,完颜祁战功赫赫,班师回上京时,好不风光。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张冷硬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威严的气势丝毫不减。
他早早派博吉送青芜先回上京。
收编应州兵马的时候,青芜也在应州养病,直到大夫说她没有大碍了,完颜祁才稍稍安心。
但是,青芜变得沉默了,总是无力地倚在窗边,不言语,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虽然放心不下,但将她留在身边更危险,还是送回上京安顿好,请完颜宁来陪她更为妥当。
临走时,他仔细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朝他笑笑,温柔低语:「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本该安心的,但她的笑容里似乎总有一分不真实,于是他特地吩咐博吉,务必亲自将人交给完颜宁,并让府里的人看好了,再不许她乱走了。
博吉虽百般不愿意,但还是勉强上路了。
他们轻车上路,比大批军队快了许多。
博吉不敢走得太急,只因完颜祁吩咐过,不可让青芜太过疲累。
而她整日就坐在车里,若不是跟她说话时,她还会应一声,她就真的像个活死人了。
但平心而论,博吉还是佩服青芜的,就凭她敢混在军中多日,这份胆量就够让他折服的了。
中午时,博吉在车外喊道:「姑娘,我们要是歇一下,就明天到上京;要是不歇息,大约能在关城门之前进城。你觉得如何?」
青芜轻轻掀开帘子,往外看看。时序已近夏末,上京在北方,天气已经转凉了。多日来,她一直隔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竟到此时才感觉到时序的变化。
她忽然问兴致一来,想下车看看。
博吉吓了一跳,连忙到车边扶她下车。
她羞涩地笑了,暗叹自己近日身体不佳,连下马车都要别人帮忙。
「看姑娘的兴致,我们还是多歇一会儿吧!」博吉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道。
青芜左右看看,碧空如洗,清风朗朗,北方开阔的视野让人想登高望远。
她听了博吉的话,轻轻笑道:「我坐车坐累了,下车走走而已。我们还是起程吧!早些回城,大伙可以早些休息。」
博吉愣在那里,没料到这个柔弱的姑娘如此地体贴,更没想到她一口流利的女真语,仿佛生来便是女真人。可笑的反而是他,一路上都用极为难听的汉语在跟她说话。
他暗暗叹了一声,若这姑娘真的是女真人就好了,可她偏偏是个契丹人,就算再好,最多也只能是大哥的妾室了。
只是,连他这个粗人看着都觉得委屈了她。
「你叫博吉吧?一路上承你照顾,多谢了。」青芜见那个大个子还愣在那里,软言提醒他该上路了。
博吉回过神来,扶她上了马车,吆喝着车夫赶紧上路。
青芜重新坐进车里,思绪渐渐飘到完颜祁身上。
他一直陪着她,不是那种寸步不离的陪伴,而是在她心灵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她温暖的拥抱,让她不至于感到孤单。
数一数,她离开他将近半个月了。十几天来,她一直无法安眠,总是在梦里醒来,又在梦里睡去。反反覆覆,颠来倒去。
她思念那可以让她安睡的胸膛,思念他身上沉稳的气息。
还记得临走前一天,他问她身子好了没?她知道他是担心她的身体太弱,承受不住长途跋涉。
可是数月来他们相拥而眠,他对她从未有更多的索求。
这一次,眼见又是数月不得相见,她尚未离开,心里的依恋已经泛滥成灾。于是,她捂住他询问的唇,以吻封缄。
她第一次去吻一个男人的唇,羞羞怯怯的,只敢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她只是想告诉他,她好舍不得他。
柔软的触感,却蕴含着热烈的情欲。
他不等她从羞怯中缓过神来,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瓣。
热力蔓延全身,她躺在床上,柔软的黑发散着,犹如绸缎般泛着迷人的光泽,更衬得肌肤莹白如玉。
她身子渐渐染红,却只敢勾住他的胳膊。
「我记得你以前很胆大的。」他不禁戏谵地说道。
她微微噘嘴,「那是从前嘛!」都不够真心。一旦真心要做一件事,她便变得胆小了,不敢轻易去做。
「哦~~那你继续吧!」他撑着上身,笑着看她会有什么举动。
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小手点点他的胸膛,有些许不满,「你来嘛!」
他摇头,执意要欺负她到底。
她小脸愈来愈红,索性放开他的胳膊,背过身去不理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动静,一翻身,正好翻进他的怀里,眼睛却是紧闭着的。
好巧不巧,她的唇正好贴在他的胸口上。
他不再笑了,低头索取她的温柔。
她半睁着眼,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颈项。
「真的可以吗?」他眉头又打了个结,硬生生煞住,实在是不放心她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