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今天是来兼差的啊。
「那你拿了我的钱,又对我做了什么?」怒焰从他眼中疾射而出,直逼到她眼前。
我帮你生了一个儿子啊!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她蓦地红了眼眶,却只能咬住舌尖,一语不发。
「外表真的会骗人,我居然曾经以为你迷糊到连钱包里有多少钱都弄不清楚。」他怒视着她脸上每一寸虚伪的表情。
褚妙丽闻言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钱包里有多少钱啊,连儿子都比她精明。
留毅夫瞪着她装傻的憨样,握紧拳头,手臂上的青筋贲张。
「除了傻笑之外,你没有其他事情好做了吗?」他冷冷说道。
「我又没叫你站在这里看我笑。」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你可以继续惹火我,我可以连巫净一块儿对付。」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
「你不可以欺负巫净!」她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臂。巫净是她最好的朋友!
「想不到你终于也知道什么叫做在乎了。」留毅夫拒绝承认此时心头揪扯的感觉是嫉妒。
「我一直知道我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所以,她当年才会答应他病重的母亲和他分手,因为她不要他左右为难,更舍不得他的人生有任何遗憾与伤心啊。
褚妙丽捂住胸口,感觉心窝处酸涩难受。
「你很懂得如何惹恼我。」原来,他对她而言从来就毫无重量。
「我听不懂你的话。」她凝望着他的浓眉、峻眼,愈看愈觉得想哭。
原来她是这么、这么地想念他啊!
「不准哭。」他低喝一声,握住她的手腕。
「我才没有哭……」
留毅夫握住她的下颚,她的泪水正好滑出眼眶。她总是这样,每次说完「我才没有哭」之后,便哭得梨花带雨。
「不准哭。」他沙嗄地低语。
「都是你害的……」她抿着唇,眼泪掉得更凶了。
以前,每当她开始掉泪的时候,他总是会吻干她的泪水,然后吻住她的唇。
褚妙丽屏住气息,看着他的脸庞朝自己俯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
「该死的你……」他的低吼吐在她的唇间,灼热的舌尖在她惊呼之际,已纠缠住她柔软的舌。
褚妙丽揪着他的衣服,意乱情迷地攀附着他。
啪!啪!啪!
相机的闪光灯打断了他们的亲吻,三、四名记者一拥而上,捕捉这难得一见的画面。
「留先生,请问她是你的女友吗?」记者双眼发亮地看着留毅夫。
留毅夫瞪着记者,习惯性地一语不发。
褚妙丽一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又看到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她猛拍,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想也未想地便往留毅夫身后钻。
留毅夫皱起眉,保护性地挡在她身前,瞧见她颤抖的身子,让他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受到惊吓!
他回头想握住她的手,却突然警觉到自己对她太过在乎了!五年前被背叛的伤害余悸犹存,他怎么能忘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他至少该阻绝她钓其他金龟婿的机会!
「留先生,请问她是你的女友吗?」记者锲而不舍地追问。
「不是。」他声调冷硬地说完后,半侧过身把褚妙丽揽到胸前,让她在镜头之下无所遁形。
褚妙丽低着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在发抖。完了,如果儿子看到她和留毅夫的合照……她蓦地打了个哆嗦,全身僵硬到无法动弹。
「两位看来似乎很亲密?」
「她是我以前包养过的女人,现在还想故技重施,从我身上捞到一点好处。」留毅夫唇边噙着残忍的笑容,深邃的单眼皮显得阴沉。
褚妙丽猛然抬头看他,伸手抓住阳台栏杆以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不是巫净的爱人吗?」一名记者兴奋地追问,「你是劈脚族罗?你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褚妙丽拚命摇头,因为害怕,她冰冷的手掌紧紧地压在胸口上。
留毅夫冷眼旁观着她的一举一动,浓眉下的锐眸像一把刀,狠狠剜割着她的惊慌、无助、恐惧。
「请问你的名字?你现在是让巫净包养吗?你们住在一起吗?你想再回到留先生的身边吗?」一连串的问题朝着褚妙丽直扑而去。
她猛烈地摇头,紧紧抓着手里的珍珠提包,握柄上的珍珠几乎要烙入掌心里,她却仍然在发抖。
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
「我讨厌你!」她对留毅夫大吼了一声,在泪水彻底决堤前,她拉高裙摆,以跑百米的速度飞快地冲出了阳台。
她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也知道自己在掉眼泪,可她没法控制。
而在她身后,阳台上的那些记者依然不肯放弃——
「留先生,可以多谈一些你和那位小姐的事吗?」
「无可奉告。」留毅夫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百味交杂。
五年了,她还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该视场合说话。
这样的她,怎么有办法在社会上生存?或者,这样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高手,用她的软弱和无助欺骗了所有人。
「留先生,传闻你和你的妻子已经分居多年,也有人说你们已经离婚了,这是事实吗?」记者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留毅夫没答话,寒眸一敛、冷厉的模样让阳台顿时一片死寂。
他转身离开阳台,走出了饭店。
踏在夜色中,他脑中想起的却是五年前,他们第一次在高雄相遇的情形——
那天,他刚结束一场沉闷至极的研讨会,经过饭店楼下的精品街时,她正站在精油小铺的门口,亲切地对他微笑。
那天,他在那家精油小铺待了四个小时。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吻了一个初相识的女人……
留毅夫看着前方的7-11,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大步走去。
第三章
褚妙丽离开宴会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入一间离饭店最近的7-11。
直到超商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时,她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的华服和这个地方其实并不搭轧。
她狼狈地抓起一个绿色提篮,钻到零食架旁,蹲在虾味先和波卡洋芋片前,一边把零食往提篮里放,一边拿起手机拨号。
「巫净,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再待在那里……」她低声说道,眼眶红红的。「……消息传得真快,你也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了,幸好晴哲还——」
「我可以让杂志封锁那些报导。」一道男声从她的头顶上方落下。
「真的吗?」褚妙丽手里抓着一包科学面,喜出望外地大叫出声。「你真的有办法让杂志封锁那些报导吗?」
不对,刚才对她说话的人不是巫净。
是留毅夫!
褚妙丽抓着手机,圆嫩粉脸霎时变成惨白一片。
「我……没事……待会儿回家再说……」她声调不稳地挂断电话。
要命,他还站在她身后吗?
她僵直着身子,头颈却弯得更低了一点,购物提篮抵在她的胸腹间,让她像只正在偷学鸵鸟姿态的母袋鼠。
留毅夫交叉双臂,看着她一个劲儿地埋头猛拿洋芋片塞满提篮。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7-11?」他再不说点话,她怕自己会窒息。
「如果你每次情绪一不对劲,就跑到7-11买东西的习惯还是没变,那么你就应该在这里。」他淡淡地说道。
「嘿,你还记得我生气的习惯啊。」褚妙丽抬头对他咧唇一笑。
不过,她的笑容只持续了两秒钟,因为她记起自己「应该」正在生气!他五分钟前才在记者前撂下那么多难听的话,她干嘛还主动和他说话啊。
「你不会以为在你刚才那样对待我之后,我还会原谅你吧。」她努力板着脸,拿着提篮就要走人。
留毅夫倏地扯住购物篮的另一端,不让她离开。他实在没办法不对这个少根筋的女人印象深刻,她总是随时随地处于搞不清状况的情形下。
「我不认为我刚才对记者的言论有哪里说错了,你当时拿了我一千万,难道不能称之为被我包养过吗?」她曾经当着他的面,大言不惭地说她愿意为了钱和自由而和他分手,现在却又想全盘撤清开系?
「我……我是拿了钱,可那不是包养……那是……那是……」那是为了让他相信她真的很爱钱的计谋啊。
呃……他妈妈当年是怎么教她说的?褚妙丽皱着眉,对着购物篮里的卷心酥绞尽脑汁。
「我拿的不是包养费,那是分手费。」她蓦地抬头,眉飞色舞地看着他。耶,她总算想起一句了。
「在我看来,女人用自己的本钱来换取男人的金钱,那就是包养。」她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那是分手费!
留毅夫握住她的下颚,表情狠厉地看着她。今天除非她当着他的面道歉认错,否则他不会善罢干休。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褚妙丽把脸往右边一撇,用尽全力拖着被他牵制住的提篮,走到结帐柜台前,「小姐,我要结帐,谢谢。」
「抱歉,这些东西全都不要。」留毅夫把提篮往柜台边一推,没让店员有刷条码的机会。
「呃……现在是要买还是不买?」店员左看右看,顿时傻眼。
「我要买!你别理他……」褚妙丽连忙从钱包里掏出钱来付帐。
「你如果不想在下个月的杂志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最好是放下那堆垃圾,立刻跟上来。」留毅夫撂下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想和他争?再修练个几年吧!
「对不起,我待会儿再来拿东西。」褚妙丽脸色惨白看着他的背影,脚步踉跄地往店外冲。
她是呆子、笨蛋、傻瓜!为什么老是搞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啊。现在的八卦媒体那么发达,万一记者追查到晴哲身上,那他在幼稚园怎么做人啊。
「你等等我啊……」褚妙丽焦急不安地跟上他的脚步,在转角处扯住他的衣袖。「你千万不可以让杂志刊登那些报导。」
一想到儿子会受伤,她紧张到连嘴唇都在发抖。
「封锁报导可以,但是我有条件。」他要她为当年的背叛付出代价。
留毅夫打量着她激动的神色。她从不是那么在乎别人眼光的人,除非她心里有某个想保护的人。
是巫净吗?瞪着她身上精致的刺绣,他的脸色愈发铁青。
「你有什么条件?」褚妙丽被他瞪得打了个冷颤,觉得他真是愈来愈难相处了。
「你结婚了吗?啊……我忘了同性在台湾还不能合法结婚。」他语气冷漠到近乎愤怒。
「我还没结婚。」她瞥他一眼,心想他一定是被她传染了,说起话来才会没头没脑的。「而且,同性在台湾本来就还不能结婚啊。」
「你不问我结婚了吗?」听到她间接承认了与巫净的关系,他冷眸一眯,极度不悦地绷紧脸部线条。
「我知道你结婚了……报纸有登……」她收紧拳头,手臂轻颤着。
一想到他拥抱着其他女人,说着那些或者不够好听,但对他而言已经是极限的甜言蜜语,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她还记得每次当他唱歌给她听时,她总要红了眼眶……
他怎么会再次出现?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男人了。
褚妙丽不自觉地伸手覆住他的脸庞,却不敢像以前一样放肆地用手指去戳他的眉间,更不敢用手指在他的高鼻子做出爬山姿态……
她眼眸氤氲,哽咽了一声,蓦然抽回小手。
「你现在是在诱惑一个已婚男子吗?」留毅夫锁住她的视线。
「我才没有,我只是在想……想以前的事。我想你老婆一定很幸福。」所有的话不经考虑便脱口而出了。
「我对我妻子的好,不及我当年对你的十分之一。」他语调冷得像冰。
褚妙丽蓦地红了眼眶,乍然别开头。
她当然知道他对她的好,否则她当年怎么会被他妈妈说服,愿意牺牲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结婚呢?
只是,这些话现在都不能再说了。她再不济,也不能说他死去母亲的坏话啊。
「你怎么会跑来高雄?」她怕自己大哭出声,只好胡乱找了个安全话题。
「我们公司在台湾成立了亚太区营运中心,我是来视察的。今晚到高雄,是为了庆祝我朋友的建设公司在高雄推出第一波案子。」他原本预计搭乘明天下午的飞机到香港开会,然后便直接飞回美国,不过在遇见她之后,计画有了改变。
「亚太区营运中心?听起来很有钱。」褚妙丽点头说道,因为回忆在心中揪扯着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应该要对钱表现得更兴致勃勃一点?」留毅夫一把扯过她差点走到机车道上的身子,灼热气息陡然逼到她的面前。
「为什么要对钱兴致勃勃?钱够用就好了。」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已经不拜金了。」留毅夫眯眼看着她眼中的茫然,双臂不善地交握在胸前。
「我现在一样很拜金啊,我要赚很多钱,然后……」让晴哲去学最好的一切。正当褚妙丽抬头挺胸,摆出像个母亲的姿态时,突然察觉到他眼神不对劲,她马上改口说道:「然后……然后……我要去钓金龟婿……然后去……整型,你不觉得我的鼻子变挺了吗?」
老天,原来她说谎也可以不打草稿啊。褚妙丽心虚地捂住鼻子,眼神不安地左右飘移着。
留毅夫瞪着她像虫子般扭来扭去的姿态,不对劲的感觉再度升起。
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所以她说起话来才会忘了伪装,如此百无禁忌吗?
「你是真笨,还是假笨?你这样大肆宣扬要钓金龟婿,难道不怕吓走对你有兴趣的人吗?」他忍不住开口教训人。
「好,我以后会收敛一点的,免得吓走金龟婿。」她很受教地点点头。
「难道巫净没办法满足你的物质欲望?」他不客气地问。
「巫净是帮了我很多忙,但是她的钱是她的,我的钱是我的啊。」她认真地解释。
留毅夫抿紧唇角,感觉一股怒火正焚烧上他的胸口。该死的褚妙丽,居然愿意为巫净牺牲这么多!那他当年对她的付出算什么?!
「你对巫净的感情,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他脸色一沉,铁臂握住她的手腕,大跨步地穿越人行道。
「你要干嘛?」以她的力气,根本无法阻止他的暴行啊。
留毅夫冷笑一声,继续拖着她快步走向饭店。
他要强迫自己看清她的真面目!他要自己真的对她彻底死心!他要自己不许再为她的犹豫与矛盾感到怀疑!
「既然你对钱如此在意,那我现在就有一笔钱给你赚。我就住在饭店楼上,和我回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钱,那他就用钱来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