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说,圆房会……」满心不想让小娃娃如她一般的秦从恩,哪里还记得什么小姐告诫过的原则。
她眼底的惶恐让穆鹰霎时明了她的「难处」,他僵硬的表情随之和缓了些。
「我会尽量不弄疼你。」他俯在她耳畔哑声道,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她柔皙颈间,一面咬开她红色抹胸的结绳。
「不脱衣服?」她依旧坚持捍卫身上的嫁衣。
他挫败地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
「好,不脱你的。」穆鹰拔身而起,下床褪去自己的衣物。
匀称结实的男性躯体在她面前毫不遮掩地裸裎,除却赘饰衣裳,一道从左肩至右腰的陈年旧疤,纠结横卧在精壮胸膛上,早巳淡化的疤痕虽不至于令人作呕,但镶在褐肤上,仍显得沭目惊心。
秦从恩瞪大眼,不是因为他重新欺压而来的重量,也不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是那条宛如爬在他胸膛上的婉蜒大蛇。
「这是什么?」
「伤疤,刀子砍的。」十年前,他中了马贼的诡计,几乎丧命。
「很痛很痛?」软嫩小手小心翼翼轻触他身上的伤疤。
「曾经很痛,现在不会了。」黑眸微眯,享受绵软小手自动自发的抚触。
「穆鹰骗人……」
都是旧伤了,这么明显还需要说谎吗--他莞尔抬眼,却看见她的大眼蓄起两泡泪水,滢滢泪珠在眼眶打转。
吓到她了?
「伤口这么大,一定很痛……」她的小手攀住他肩头,嘴儿努力朝伤疤吹气,皱成一团的圆脸堆满诚实无欺的担忧与心疼。
从她口中吐出的气息,仿佛带有能消融冰山铁石的温暖,顿时融化穆鹰胸口间残存的冷静--
他以不会弄疼她的巧劲一使,轻易将她覆在身下,安慰地倾身吮去她溢出眼眶的湿意,一路来到她嫩腕上的殷红胎印。渐渐地,执著的抚吻掀起漫天情欲,轻柔的抚慰变成骁猛炽烈的爱抚。
生嫩的痴娃娃哪敌得过他热切挑情的探索,俄顷,全然不知身上的肚兜已被撩到锁骨之上,红裙也被推到腰间。
她在那双灼热大掌的挑逗下发出淡淡浅浅的嘤咛,迷蒙的眼儿也揉杂了沉沦在男欢女爱中的无力抵抗、以及无法名状的意乱情迷,陷入迷迷糊糊、不知天南地北的状态,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他背后的景象全都开始旋转、再旋转……
她的身心,似乎不再只属于自己。
娇润甜美的身子,缓缓融入另一股滚烫的悸动,陌生的疼痛很快就被更强烈的快感抹去;单纯无邪的心思,在浮浮沉沉、天旋地转中系到他身上,即使捉摸不到任何可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字眼,也只愿追随他飞翔、坠落、漂浮、沉沦。
「穆、穆鹰……穆鹰……」
她檀口微启,逸出喉咙的除了酥软的娇喘、吟哦之外,便仅有这个在浑沌的脑海中盘旋的名。
糖,融化在火热的缠绵里,甜蜜地沁入彼此的心魂。
不脱她的衣服,穆鹰的目的仍是达到了。
漠鹰堡位于关外瀚北城,此城不隶属于中原朝廷或化外之国,为商旅南来北往的重要据点。漠鹰堡于城中占地之广,大小牧场共千余顷,就算策马走上一天一夜也绕不完。
这会儿,两道一高大、一娇小的身影,徒步来到某座牧场的栅栏外。
朔风袭来,将娇小人儿颈边的雪狐氅衣衣带吹散,也吹得氅衣下的粉色衫裙飘飘荡荡。身形高大的男子一察觉,立刻动手将衣带重新系妥,也发现妻子氅衣下的小手似乎从今晨起床后就不离颈项。
「你的颈子怎么了?」
「不捧著的话,会掉下来。」她抬头回答,连此举都很小心。
他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什么东西掉下来?」
「从恩的脑袋呀!昨夜穆鹰一直咬从恩的脖子,如果从恩放手,脑袋不就会掉下来?」脑海出现小脑袋滚地的画面,秦从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穆鹰忍住满腔笑意,佯装正色道:「我也咬了你的肩头、你的手和你的身子,都没断不是吗?头不会掉,你放开试试。」
好像是喔?秦从恩想了想,小心翼翼尝试放开小手,头颅仍好好地待在原位,没有分家,她喜孜孜地转动颈项。
「咦,真的耶!」穆鹰没有骗她!
穆鹰在看见嫩脖子上布满他吮咂的吻痕时,一双黑眸浓烈了几分,大手抚过他的杰作,揉入只为她的温柔。「疼吗?」
「不疼。」秦从恩咧嘴笑道。她以为放开手会很痛呢,结果一点事都没有!
一匹毛鬃黑得发亮的健硕黑驹,似乎是察觉主人的到来,奔至栅栏边轻快地扬蹄踢踏,神态昂扬倨傲,像极了它的主人。
虽然隔著栅栏,秦从恩见状,还是忙不迭躲到丈夫背后。
「它是玄风,我的朋友。」经历马车意外,穆鹰深知她对马仍存有恐惧,便没有重提旧事。
「朋友?」宽阔肩背后,探出一颗小脑袋,怯怯大眼好奇地溜上那匹高大得慑人的黑驹。好奇怪哩,秦府里的池塘也有她的动物朋友,但都是些比她还小的白鹅、小鱼、小乌龟,穆鹰的动物朋友好大一只喔,比他还高呢……
「玄风不咬人?」小鹅、小鱼、小乌龟都不会。
对于庞然大物,她还是心存敬畏及疑惑。
「它不咬我。」他的大掌由上而下轻刷马儿的颈项,马儿温驯地发出低嘶,长尾甩呀甩的,显然很享受主人的抚摸,看得她的好奇又攀升了几分。
穆鹰的回答持保留态度,当然,单纯如秦从恩是听不出来的。
「玄风好漂亮。」她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看得目不转睛。
见她眼底写满不做作的渴望,穆鹰嘴角不自觉划开笑弧。 「要不要摸摸它?」
「从恩可以吗?」澄澈双瞳一亮。
他抓起她的手,贴近黑驹鼻前。 「它若不反对,便可以。」
就见玄风嗅了嗅秦从恩的手,探出长舌舔舐她手心,惹得她掌心发痒咯咯直笑,对马匹的恐惧稍稍化解,胆子也大了些,于是靠近栅栏轻抚它颈项柔软细短的皮毛,前所未有的经验让她玩得很开心。
此时,天际传来一阵激越高亢的禽鸣,鸣叫声的主人仿佛不想让地面上的黑驹专美于前,展翅在他们上方的高空盘旋。
秦从恩抬头一看,兴奋地拉拉穆鹰的衣袖。「看,一只小鸟!」
小鸟?丝丝笑意自穆鹰唇畔流泄。苍鹰倘若听见自己从大鹰降级为小鸟,以它霸傲的野性,恐怕不会对从恩爪下留情!
当穆鹰平举右臂,空中那只巨大的苍鹰立刻俯飞而下立在他臂上,挥动几下翅膀后,才收起张开足足有一人双臂长的双翅,睁著睥睨一切的晶灿黄眸,以尖喙整理起深青色羽毛,秦从恩看得张口结舌,马上推翻原先看法。
不是「小」鸟……
「它,也是穆鹰的朋友?」她头一遭看见这么大的鸟!
「对。」
「名字呢?」穆鹰的朋友都好大只,跟她不一样。
「这只苍鹰遨游于天地之间,不由人类豢养,便没有人类加诸的名。」况且,苍鹰野性难驯,不像玄风由他饲养长大,能与苍鹰亲近不代表能掌控它。
没有吗?秦从恩盯著苍鹰看,憨直的眼神流露些许怅然。
她以前也没有名字……
「从恩叫你鹰儿,可好?」她偏头询问苍鹰。
苍鹰似有灵性,先是随她偏头,像是在质疑这个女人的脑袋难道只想得出这种简单、又没创意的名字吗?确定之后便埋头整理起腹部的羽毛。
「它点头、点头了!它赞成耶!」她高兴得手舞足蹈。
苍鹰猛地抬头,嘎叫一声。喂!笨女人,我哪时答应你替我取这种一听就觉得很没气势、有损我「鹰」格的「俗辣名」?
「鹰儿也觉得新名字很棒吧,从恩以后就叫你鹰儿罗!」她笑道,显然已经把那声抗议当附议。
苍鹰又嘎叫三声。喂!我不要,听到没,我--不--要--
「鹰儿一定在说,新名字『好好听』!」
好听个头!才--怪--
「鹰儿会说『谢谢』耶,鹰儿好乖!」
「哈哈哈……」
附近的人听闻穆鹰爽朗的笑声,均楞楞地放下手边的工作,朝那对新婚夫妻望去。看见八百年来总是狂狷冷傲的堡主,居然像个大男孩般笑得恁地开怀,众人的嘴角也不禁感染了这份愉悦。
「娶了妻的男人,果然会变温柔呵!」
「应该是咱们堡主夫人的功劳,瞧她那可爱圆润的笑脸,连我看了心情都会变好呢!」
「是呀是呀……」
第七章
秦从恩坐在桌前,双掌撑著因含著糖而鼓起的腮帮子,一对圆滚滚的大眼盯著对面的人看。对方的巧手拿著针线在布料间俐落穿梭,她看得很认真,两颗眼珠几乎要变斗鸡眼了。
「燕燕,在缝衣服?」
「刺绣。」燕燕眼也没抬,淡淡回答她,可以听得出口吻比她们初识时还要冷漠几分。
「燕燕的衣服?」好厉害喔,燕燕缝出好漂亮的图案,很像鹰儿呢!
「不,这是赶在入冬前缝制给堡主的披风。」
一提起穆鹰,燕燕冷淡的语气则多了几分温度与眷恋。
「披风黑色的……」秦从恩摇摇头。「粉红色比较好看!」
「穆大哥惯穿黑色衣衫,这颜色也确实最适合他。」骁勇、不羁、劲酷,没有人比穆鹰更称得起自负到吞噬一切、掳获她所有目光的黑。
「从恩也想缝。」秦家所营商肆包括织作坊,所以秦府里的人制衣不需要自个儿动手裁制刺绣,因此秦从恩从未碰过针黹,自然好奇得紧。
「你会刺绣?」
她诚实摇头,「燕燕可以教从恩吗?」外带一脸任谁也无法狠心拒绝的憨笑,不过对方没看见,视线依然专注在针黹上头。
「你想绣什么图案。」
「绣从恩!」她已经想到了呢!
燕燕微微纳闷,这才抬眼。「绣在哪儿?」
「穆鹰衣衫上,像是这里,这里……」秦从恩摸摸自己的袖口、衣带和燕燕手中的披风。「这里也可以!」
「我能教你,但他不会喜欢的。」燕燕直接了当道,没有拐弯抹角。
面对从恩,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明知穆鹰为了秦家小姐,宁可放弃多年的等候、宁可让别的女人代嫁而保全秦家小姐的声誉,这还不足以说明秦家小姐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吗?为此,她几乎同情起这个代嫁的痴儿……
但,只是几乎。
直到她亲眼看见穆鹰眼中流露出对从恩的温柔、亲耳听见旁人诉说他们夫妻和睦相处的种种,连一个代嫁的痴儿都能获得他的怜惜,她能不感到苦涩与嫉妒吗?
她的双亲在十多年前骤逝,当时她年仅六岁,大哥便带著她投靠穆鹰成为他的手下。一直以来,穆鹰从一无所有到奠定如今的地位,她都在一旁静静守候著;对他,也从起初的敬畏沦为无可自拔的倾慕,最后,依然只能在一旁默默看著……
是的,对穆鹰的爱恋,让她尝到了刻骨铭心的苦涩与嫉妒。
「穆鹰不喜欢……」秦从恩有些失望,小脑袋努力思索该绣什么好,穆鹰才会喜欢。
写在圆脸上的单纯心思让燕燕轻易看穿,她漠然道:「你不必浪费心力了,你根本不清楚他喜欢穿什么、不吃什么、几时练武、几时看书,你不了解他。」
「燕燕都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惯穿深色衣物,不爱甜食,总会在晨曦下锻链武艺,在夜阑人静时读书。」
丝毫不察燕燕语气中的依恋与占有意味,秦从恩听了不禁瞪大填满崇拜的晶亮圆眸。「燕燕知道好多哩!」
「从恩,你懂情爱吗?』见秦从恩换上困惑的表情,燕燕只觉得问得认真的自己,十分可笑。
一个痴儿能懂什么是情、什么叫爱吗?她居然向她问起这个!
「罢了。你想绣什么就先画在这块白帛上吧,我若得闲便教你刺绣。」燕燕独自咽下再次惹动的情愁滋味,起身收拾针线布帛。
「好!」秦从恩漾开雀跃笑脸,用力点头,目送纤细背影离开主房之后,便找来墨笔埋头在白帛上画画儿。
顷时,房外传来吆喝声,她才从画作中抬起脸蛋,跑到窗边一探究竟。
「这盆摆那,那盆摆这!不对不对,那盆是黄耆,你搬错了啦!另一盆,另一盆才是白芍药!」庭院里,一手插腰的阿清,正在指使漠鹰堡的左右二使。秦从恩
发现了某道黑色身影,嘴儿一咧,跑出门去凑热闹。
「穆鹰!」撩高衣袖的男人回头,四目相交,她楞了楞。「……不是穆鹰。」
瞥见她眼底的若有所失,燕炤云嘴角浮上讥讽。
「很抱歉,我没那福分成为你心里想的人。」幸好没有,他才不屑跟一个笨蛋有关联!
「你们在做什么?」她见他臂间扛了个半个人高、重量看起来不轻的大盆栽。
「弄一个药园。」燕炤云懒懒地随口打发,迳自将药草搬到该放的地方,秦从恩跟在他屁股后头,继续发问。
「为什么?」
「去问别人,我没心情解释。」他放下沉甸甸的土盆,转身踅回原处再搬。
「为什么,没心情?」
「还不是因为你!」他猛地回过身,跟屁虫差点迎面撞上如山高的身躯。
「因为从恩?从恩让燕炤云没心情?」她困惑地指指自己。
「差不多了。」要不是得让这个楞头楞脑的小白痴,伪装秦喜韵伪装得煞有其事些,他也不会被抓来听从女人的吆喝!
燕炤云不耐地甩眼转身,迈开长腿,不想再浪费唇舌。
「穆鹰呢?」秦从恩大眼四下张望,跟在他身旁问。
「有批商队即将出发至西域,堡主亲自去视察启程前的准备工作。」
漠鹰堡如日中天的声誉与训练精良的部众,虽已让穆鹰无须亲自担任运输领队的工作,但此类行前视察,穆鹰一向不假他人之手,足见其行事严谨之风,而对每一名部众的看重,更是令部众们心悦诚服的原因。
「穆鹰很忙?」她白天几乎都看不到他。
「堡主肩负漠鹰堡的存亡兴衰,怎么可能不忙。」
「忙什么?」
「商事交涉、牧场营运、管理庞大的产业……哎呀,跟你说你也不会懂,反正就是很忙啦!」连身为左右使的他和雍偃,也时常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落得个空闲想啃粒瓜子,还被抓来做苦工,啐!
秦从恩似懂非懂,歪著脑袋。
「没有人帮穆鹰的忙?」这样穆鹰好辛苦喔,她不喜欢。
「有啊,我和雍偃就是他的左右手。不过漠鹰堡终归是堡主的,堡主要想真正清闲,大概就只有等继承人成年、有能力接管一切的时候吧。』
「继承人是谁?几岁了?什么时候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