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著在唇上的力道,顽强得不容人拒绝。她拚命地扭转颈项,想避开那如影随形的吻。
「别……」每一次短暂的挣脱後,都会被他以更强劲的力量制伏。她恍然觉悟到,自己唤醒了一头猛兽,怕是再也摆脱不了了。
感受到身下佳人的抵抗,沙叱利停止了掠夺。他以修长的指尖代替眼睛,仔细地梭巡过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而後撕去那张掩盖住娇容的面皮。手下所触碰到的一切,都是属於他的。他漾出满意的微笑。
「女人最美的时候,就在她们刚经历过初吻不久。」梦幻般的低吟突然在她耳畔响起。「正当其时,她们对爱欲的感觉还似懂非懂的,心里又是羞怯又是欢喜,整个人犹如笼罩在柔和的月光下,那种神态,说有多美就有多美……你觉得呢?」
她的初吻……
秦晤言的脸庞浮上红晕,羞得侧转过去,脖子也烧热得犹如著了火。
秦晤言没有勇气看他,但沙叱利并未给她逃避的机会,大手扶住她後颈,微微一使劲,既温柔又坚决地转过她的脸。
黑亮的瞳犹若一泓无底的深潭,召唤她的神魂跌入其中……
这男人,光用眼睛便足以取代任何言语。
秦晤言看愣了,纯真的表情诱惑他想再次品尝她甜美的滋味。
他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落下一吻。「啊,我想起来了。」沙叱利的低笑声就在她颊旁,热呼呼的气息吹拂过她的鬓发。「你的初吻不小心让在下给夺走了,而且,刚刚你似乎不怎么满意呢。看来,我得补偿你一次才行……」语音消失在她的唇上。
灼烫的吻,攻占了她心头最後一丝不安。他靠得这么近,近到她都可以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子气息……一只手臂来到她背後,占有地将她揽进怀里。他的体温暖热、他的力量强悍、他的吻轻缓而诱惑……
一阵不可遏止的颤抖窜至全身,她不再有抗拒他的念头,甚至,此刻,她几乎以为他们是相爱的……
当这个吻终於停止後,她仍星眸微闭,无法立即从极度的喜悦中抽离。
沙叱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的红唇,她倏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右手竟勾住他的颈……
她一阵慌乱,连忙将手抽回来。
她乱了方寸的表现,意外地带给他满足感。他的深眸锁住她的,微微一笑,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陡然欺近。
她只来得及轻呼一声,接著,唇瓣再度被他的唇覆盖住。
恍惚中,她察觉双腿自动缠在他腰间,暧昧的姿势,令她像是被火烫著了一样。她羞怯地握紧粉拳,强抵在两副躯体中间,试图隔开一丝丝距离,即使只有几寸也好。
然而,他却无视於她的努力,执意锁住她。她的反抗,激起他征服的念头。他放缓力道,改重吻为吮舔,挑逗著她的感官。
盘旋在她鼻尖脑际的,净是他的味道。时间仿佛倒回那些个疗伤的夜晚。她总在他身旁觅得好眠,临睡前的每一口呼吸里,都有属於他的味道。
胸前泛起微凉,随即被一双热烫烫的手掌温暖。
沙叱利的手指纤活灵巧地抚弄著初雪般细白的胸脯。她的身体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自动展现享受愉悦时的美妙反应。他的手往下游走,分开她的腿,让她紧紧贴住自己,感受他身体的变化。
「嗯。」秦晤言不住地娇吟、低哦。
大手沿著绝美的酥胸弧线来回滑动,感受到掌下的心跳渐渐加快了。
今夜过後,一切都将不同。
这就是她要的吗?
她不知道,她已经无法再思考了。所有知觉都停顿在被他触及的部位。
他的唇带著灼烧的热度,慰烫她的腊、颈项、喉咙、酥胸……雪肤在激情的抚触下,漾出一层粉红色的薄晕。
爱抚的节奏骤然更改,他狂暴地吮晈著每寸肌肤,不多时,嫩白的雪峰已留下点点红痕。
她轻吟,似是痛苦,又像喜悦。娇软无力的声音激发出雄性掠夺的本能——
身体被穿透的那一刻,灵魂仿佛也被入侵了。一部分的他与她完全结合,形成新生的一股力量,再分别灌注回彼此的灵魂里,滋养那几乎枯萎的元神。
狂野的欢爱,让秦晤言整个人坠落在欲望的深渊里。
云雨过後,秦晤言瘫在床上,脑袋昏沈沈的,四肢百骸仿佛散了似的……
「三天後,庞世尊将设筵席款待外境大使,你我都必须做陪。」沙叱利拥著她,温柔说道。
秦晤言不明白,款待外境大使何须他们做陪?
「不须讶异,这就是他的作风。他擅长施予人以无形的威胁,有你我做陪,正好可以昭告席上所有人,他可是有武艺高强的杀手护身。」看出她的疑惑,他淡淡地解释道。
秦唔言轻哼一声。「非去不可?」
「你以为呢?」沙叱利把问题丢还给她。
看来这场筵席她是非去不可了。
秦晤言斜瞟他一眼,不期然想起刚刚的缠绵。
与沙叱利结合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不是每件事都可以掌控的,尤其是她的心、她的爱……
第八章
偌大宽敞的辉煌大厅闪耀著夺目的金色光芒。衬得坐在主位的庞世尊有如天子般尊贵。
这场招待境外大使的盛宴,正可宣扬他的权力与威势。庞世尊慷慨阔气地招呼席上所有来宾,尽情享用桌上佳肴及舞伎的表演。
妖娆美丽的舞伎们扭腰摆臀,媚人的秋波如勾魂索般紧紧攫住众人的目光。众舞位立於光彩夺目的舞台中央,特制的华丽舞衣轻轻摆动著,与身上璀璨的佩饰相得益彰。她们个个都是万中之选,美得令人无法逼视。
她们双袖齐举,静立不动;接著,弦音落下,轻快的鼓声夹杂著室内喧腾四起的叫好声,舞位们抬手静立,等待舞动的音节落下後,身材曼妙轻盈地应节起舞。
庞世尊对自己的非凡成就好不得意!
座上阿谀奉承之语从未间断,听得秦晤言满腔怒火全涌了上来,精巧的面皮下似乎也传来阵阵热气。
身旁的沙叱利好像早已司空见惯似的,自顾自地饮酒,连围绕在身边的软玉温香也引不起他半点注意,仿佛这喧哗热闹的景象与他无关。
亏沙叱利还能在庞世尊手下这么多年,若不是血仇在身,她才不会与这奸邪之徒共处一室,污了自己的人格。
秦晤言斜睨沙叱利一眼,不耐地问道:「可以离开了吗?」她受不了这官场逢迎的场面,直教她倒尽胃口。若不是沙叱利要她来,说什么她都不想出席。
「若你在敌人面前无法冷静自持,对方迟早会瞧出你的心意而加以防范。」沙叱利语毕又仰尽一口醇酒。
冷静?
若自己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他还能冷静自持,宛若无事人吗?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多恼无益!」沙叱利为她斟满银杯。
没作他想,秦晤言既气又恼地饮尽醇烈美酒,热辣的琥珀汁液入喉,让她的恨意燃烧得更加旺盛。但,转瞬间,她明了了沙叱利的用心。上回暗杀计划失利,虽然庞世尊街不知凶手就是她,但,倘若她无法冷静,乱了方寸,那么,难保不会被庞世尊查出。
忽尔,庞世尊大掌一挥,乐舞声戛然而止,满室瞬间寂静。
「我要向各位大使介绍,我庞世尊何其有幸,又得一员大将。」庞世尊示意秦晤言起身,向各位大使打个招呼。秦晤言起身,冷冷地环顾四周,微微点头後便恣意坐下。
果不其然,庞世尊是要利用这次宴会宣扬他的威势。
沙叱利虽是他豢养的杀手集团头头,几乎已成了他推动所有阴谋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但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沙叱利既然能帮他,亦能害他。因此,他很难能完全信任沙叱利。
如今,有秦晤言的加入,他就安心多了。若秦晤言能与沙叱利相制衡,他也不必再畏惧沙叱利存有二心。要是胆敢心存他念,他庞世尊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庞将军,您身边人才济济,实在让人又嫉又妒!」大使双手作揖,瞧了瞧生得俊美的秦晤言及沙叱利。
呵,的确,他不仅军权在握,且身边的高手与日俱增,令边疆外族可汗也不禁忌惮三分,深怕一个不留神,脑袋就在半夜搬了家还浑然未知。
这就是他豢养大批死士的目的——护他安全、助长他的威势。别说是边疆外族了,就连当今皇上也须让他三分!
「好说、好说!」庞世尊满睑得意。
大使将注意力转到秦晤言身上。「敢问秦公子是哪里出身?一身好武艺想必也是经过名师指点吧?我素来仰慕大唐文化,对其武术源流倒也略通一二。」
秦晤言闻言愣了会儿,她的武功全是在回纥学的,对中原何师何派她反倒是一概不知。「我武艺未精,说了怕丢师父的颜面。」她打算搪塞带过。
「秦公子太谦虚了,若非有一身好武艺,庞将军怎会对您赞赏有加呢?」这时大使又转向庞世尊,言笑宴宴地说道:「听说当初秦业那个反贼,也是沙公子助您一臂之力,才能顺利铲除的。现在您又有了秦公子的相劝,真是如虎添翼啊!」
庞世尊哈哈大笑,并未否认。
闻贡,秦晤言的心房猛地狂窜震动起来,灵魂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仿佛被硬生生地、突如其来地剖了开来,正血淋淋地、无止尽地流著红色的液体。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满腔恨意、灭门的惨痛,竟在这场宴席中,被当成茶余饭後的无谓琐事,在他们口中嘻嘻哈哈地谈论著。她的心,仿佛被赤裸裸地摊平在阳光下,接受曝晒致死的极刑。
她虽不得见当时的情景,但经由辗转拼凑,她知道爹娘和那一批忠肝义胆的奴仆们,全都死得凄惨、冤枉……
这一番话语硬生生地将秦晤言打入地狱……
爹爹不该将她们姊妹俩送往关外,让她们此生徒留无尽的伤心。
然而,最教她难以接受的是,沙叱利竟也是她的杀父仇人之一—她身边的俊美男子,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秦晤雷心痛得全身无力,几乎瘫在座位上。
想来也是,狡猾的庞世尊不可能会自己动手,任何卑鄙的勾当,必定都是由他那批死士代劳的,而追杀爹爹这件事,事关他的性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派出头号杀手亦是意料中事……
她为什么这么蠢?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她竟没有想到?
沙、叱,利——
秦晤言的眼中进射出慑人光芒,炽烈的怒焰几乎要烧融覆盖住俏颜的面皮。她全身不由自主地发抖,左手抚著腰间的软剑。此刻,她恨不得能将沙叱利碎尸万段。
言笑间,大使发现秦唔言似乎坐立难安。俊美的面容虽无怒气,但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骇人气息实难令人忽视。
不只是大使,连庞世尊都发现秦晤言有些古怪。「是不是酒喝多了?」他可不希望他的手下酒後失态,在众多宾客前丢他的脸。
「看来秦公子的酒力比武功差得多了。」大使笑言。
一旁的沙叱利早嗅出秦晤言的不对劲,她看他的眼神十分狠厉,仿佛迫不及待地想将他……千刀万剐?
她该不是喝醉了,把他错认为庞世尊了吧?但,她看起来不像喝醉的样子啊!
不论晤言为何有此反应,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将她带离此处,否则难保她待会儿真暍醉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沙叱利假装步伐不稳地将秦晤言一把搀起,打了个酒嗝说道:「属下们真的暍多了,先告退了。」言语中,还不时颠颠倒倒,佯装醉态。
庞世尊摆摆手,示意两人先行离去,接著又转向席上贵宾们说道:「真是失礼,让你们笑话了。」随即又招来更多歌伎、舞伎。
顿时,满室乐音、谈笑声不绝於耳。
离开正厅後,沙叱利立即恢复稳健的步伐,搀著晤言到亭子里吹吹凉风。
然而,秦晤言刚刚勉强压抑下来的怒气,却一股脑儿地爆发了出来。她毫不客气地甩开沙叱利的搀扶。
「怎么了?为何如此不悦?」沙叱利不解地望著她的怒容,耸耸肩,迳自坐了下来,并把腿抬跨至桌上。
不悦?
她的心情岂是用「不悦」两字可以形容的!
「与你无关。」为确保她们姊妹俩的安全,她绝不可在此时泄漏真实身分、打草惊蛇。
一双长腿从桌面上缓缓栘至地面,沙叱利直起身,噙著嘲讽的微笑靠近她,定定地瞅著她。高大的身子笼罩住她的身形,带来窒人的沈重压迫感。
恍惚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她的心脏,让她的心为之一痛。
沙叱利不出声,只一迳地以莫测高深的眼神凝视著她。
墨黑剔亮的利眸,仿佛要穿透她的眼,看清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
直到她即将招架不住时,沙叱利忽然笑了笑,敛去眼中的光,抬手轻触她光滑细致的下巴。
秦晤言仍然呆怔著,一双眼始终不曾离开过对方。
吵叱利魔魅的眼中带著不强迫佳人开口的宠溺,嘴角扬起一抹自负的笑。
「我不逼你,但即使你不说,迟早我都会知道,今晚造成你如此愤怒、失常的原因是什么?」沙叱利温柔的话语,荡进秦晤言灵魂的最深处。
秦晤言深深吸进一口冷空气,想让沁凉的气息产生些许镇定情绪的作用,猛然,一股淡雅的馨香充斥在鼻中。
她有多久不曾好好注意周遭的人事物?有多久不曾悠闲地嗅闻花香?
这些年来,外界的改变、季节的递嬗,对她而言都不具任何意义。无论太阳是否从东边升起、西边降落,都与她无关。她的心里都只容得下「报仇」二字。茫然的笑容浮上她的脸……
打从进入庞府起,她就不断地盘算著、图谋著,让自己的羽翼更加丰盛,好为日後的复仇做准备。
甚至,她连感情也刻意保持空白,直到碰上了沙叱利……
想不到,她付出真心对待的男子,竟是她的杀父仇人……这教她情何以堪呢?
看著他关心的眼神,虽然理智上她该杀了他为父报仇;但在情感上,她却下不了手啊……
天哪,为何要如此捉弄她?为何让她爱上杀父仇人?……爱?是啊,爱上他是个不争的事实,只是她一直不肯正视罢了。
望著他俊美、温柔的脸,她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乘著沁凉的夜风,晤言一个人坐在边关的草棚内。此刻回来的心情,比离开时多了一份沈重与无奈。父母的血海深仇、姊姊与范飘尘的未来、她自己和沙……
晤言几乎不敢再往下想,她怕她的心湖会映出那抹邪魅的笑、俊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