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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与君绝 page 2 作者:席绢

  兽医闻言笑了,但笑的同时,也忍不住叹出一声:

  「都对,都对,我恐怕是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峻少,我所有的医书你都看遍,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经验上的实练,你也不缺。再没多久,陇州第一兽医名头,想是非你莫属啦……不过,峻少,以你的家世,要是真成为第一兽医,并不能称得上是件光采的事吧?」

  再怎么了得的兽医,一年的薪饷也不过三十两。三十两对一般寻常人家来说,算是非常优渥,可以让一家子过着衣暖食足的日子。可严家不同,这严家大户,每做一次买卖都是百两千两的计数呢。少爷们每个月的月度钱听说至少都从五十两往上起算,五十两可是兽医工作两年才挣得到的数目呢。所以说,纵使峻少是个很有天份的兽医人才,但当兽医却不是他该走的路,没有人会同意他的。

  严峻轻抚着小马儿,年少俊挺的面孔上有着难以言明的无奈。

  他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兴趣无法成为被家人所认同的职业,而是……

  这时一阵啪啦啪啦的脚步声向他们跑来,人未到,声先到,正是守在门口的马夫阿常,就见他直叫着:

  「峻少爷、峻少爷!你要不要先走了?我远远看到米小姑娘打这边跑来啦,定是在找你!你不是躲她吗?要不要从后门先走,我们会跟她说你早就走了?」

  被马夫阿常的大嗓门这么一嚷嚷,整间马厩的人都停下手边的工作,目光一致的往严峻身上看过来。有怜悯,也有看好戏的意味。

  严峻一双浓眉微微锁拢,心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想往后门冲去,但他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尤其当昨日不经意听到几个奴婢开始讲起素馨的闲话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一阵子因为沉浸在自个儿的心事里,无法多想其它,竟让她陷入了被嘲笑的境地,心中深感过意不去。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态度让最知己的好友委屈了,此刻他又怎么能顺从心中之所愿的转身就走,让素馨的笑话又添一桩?

  何况逃避了这么些日子,纵使仍没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他也确实该好好的跟素馨谈一谈了。

  他没有动,依然静静蹲在地上小心梳理着幼马的鬃毛,决定让素馨找到他,他这举动让众人诧异不已。怎么……六少不走人了吗?他不是躲米小姑娘躲得紧?难不成六少终于想开了?终于决定认命的接受老爷的安排,娶个总管之女为妻?

  马厩里不寻常的寂静,使大伙都能很清晰的听见米小姑娘跑到门外,气息微喘,但声音依然爽脆明亮,就听她问道:

  「王叔,峻少爷有没有在这里?」

  「有是有啦……可是他在忙……我想妳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好了……」马厩外的老马夫王叔是个老实人,性情也古板,总觉得女孩子家成天追着男人跑实在不象话,更别说那男人一点也不想见她了。

  「我只跟他说一会儿话,不打扰他的。我进去了。」米素馨不是没见到这些人眼底的不赞同,但她真的有事找峻少嘛。这些天来,都没机会说上话,她特别请朋友寄来的医书都在房里放了好些天了,却总是遇不上他;要不是为了想看他拿到书时开心的表情,她才不想没事跑来这里让这些大老粗笑话呢!她当然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大家是用什么眼光看待她的。

  说罢,正待走进去,就见到峻少正向她走来。

  四目乍然相对,他目光平稳,而她也是,但双颊却不争气的偷偷红了起来。

  啊!真气人,自从他们订亲之后,她高兴归高兴,却在见到他时不自禁的扭捏起来,真是丢人哪!

  振作一点!振作一点!米素馨,妳又不是那种养在深闺,没见过世面的娇滴滴小闺女,大气一点,不要脸红,不要紧张,这人……这人除了多了一个未婚夫的身分之外,他更是跟妳一同长大的知己好友呢!两人的情谊没变的,而且还更加亲密了。十六年来跟他腻在一起从不知道害羞为何物,没道理现在开始对着他害羞起来。所以她一定要振作,要若无其事的跟以前一样。

  「妳找我?」严峻站定在她面前,声音轻轻的、低低的,温柔而好听,是副适合唱歌的嗓子。她好喜欢他的声音,简直比最昂贵的醇酒还醉人。

  「对,不过你在忙,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现在不是沉醉在他嗓音里的时候,摇了摇头,道:「来,这是我托扬州的朋友替我搜罗来的医书。」她把怀里的大包袱塞到他手中。

  这些书卷的重量委实不容小觑,交付之后,她双手甩呀甩的,想把酸痛感给甩掉。虽然她力气比一般女孩儿强上些许,但抱着一堆书跑那么远的路,也是很累人的呢!边甩手边说道:

  「这些书大多是从京城买来的,不过全国各地所出过的、有关于医牛马羊等等的书,应该都没有遗漏。虽然说没能买到太仆寺、苑马寺等官方的书籍--没办法,他们这种书不外传嘛!但这么多书也够你学成一代医马宗师啦!」

  「素馨……」严峻打开包袱,呆呆看着数十卷书。在陇州这种谈不上文化又地处边陲的地方,想买到一卷书都属苛求,更别说医书了,然而素馨却有法子为他找来这么多。

  这里的兽医大多是一代一代以口述的方式传承给徒弟,虽然经验可贵,但却无法有更新更好的技术来培育畜种;而对于本来就束手无策的马瘟,则永远的束手无策。所以严峻对所有医书有着沛涌的渴望,不止一次跟素馨提过,没想到她居然有办法帮他找来。

  她待他……一直是极好极好的……

  她知他,支持他,从不以为他的理想是没出息的事;永远忠实的支持他,不管他这种执着是否正确。

  素馨是他的知己,他此生最重要的朋友。

  她太重要了,如果没有她,他想他这一生将会过得非常无所适从,非常的寂寞。

  所以他不想变,不想改变现况,不希望两人的情谊被锁入夫妻关系里,然后,得到一个妻子;然后,失去她。

  她能了解他的恐惧吗?如果他把这份心事告诉她的话,她能了解吗?

  「好啦!我得去忙了,要不我爹一定会骂我偷懒的。刚才我已经被他念过一顿了,不想晚上吃饭时又再挨一次骂。今天宅里大喜,饭菜已经很丰盛啦,我希望他老人家可以省省力气,别用骂人来替我加菜。」她吐吐舌,见他呆呆的看著书,也不回应她一下,想来此刻定是恨不得马上找到地方看书去吧?

  嘻!他开心就好,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反正她心里也怪别扭的,想不出可以说些什么,重要的是想见到他,也见到啦!

  转身要走,不意却被他伸手抓住。这真是吓了她好大一跳,就见她像被烫到一般跳得老远,双手背在身后,呆呆的瞪着严峻看。

  「妳怎么了?」严峻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怎会吓成这样。

  被碰到的地方……麻麻的耶……这是怎么回事?她心跳得好快,同时又感到好纳闷。

  「没、没有啦,你抓、抓住我,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还想看哪方面的书?你尽管说,我请朋友寄过来。」

  「不是的,这些书就很多了,谢谢妳。我只是有些话想跟妳说,如果妳现在正忙,那我们约个时间谈一下如何?妳几时有空呢?」

  「现在!」当下把爹亲那张很可怕的冷脸给抛到九霄云外去,她跳回严峻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我现在就有空!我们走吧。」

  严峻忍不住被她的兴致昂扬逗笑,对她道:

  「妳确定?等妳被米叔念了,可别怪我。」

  「到时候再说啦!」不管不管,爹想骂人就让他骂吧。

  拉着他,两人往小山丘上走去。山丘上有个池,池边开满了花,春雪已融得差不多了,运气好一点的话,今天说不定还可以在池里摇小舟呢。

  走了,聊天去!

  第二章

  「那是二少他们呢。」

  要到山丘顶上谈话,得走上一段路。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特地骑马过去,实在嫌小题大作了些。以双足快走的话,得用上一两刻的时间。不过他们这种生长在陇地的儿女向来就没娇生惯养过,脚力强健得紧,这点距离不算什么的。

  他们两人正要穿过一片林子,就见到林子内的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争执什么,声音挺大的。

  「我们走吧。」顺着米素馨的纤指看过去,果真看到了自家的二哥与二嫂,但并没有走过去打声招呼的意思,只拉着她手,仍往上走去。

  「他们在吵架吗?这种好日子大家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吗?有什么好吵的呀?」米素馨不懂。虽然没有抗拒的被严峻拉着走,但还是不断的往那边看去。主要还是讶异着这对向来恩爱的夫妻居然会吵架耶!

  二少严奔与他的夫人赵姣眉可是打小指腹为婚且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呢!因两家有生意上的合作关系,长辈们又十分交好,所以打小赵姣眉就住在严家,与严奔朝夕相处,感情无比深厚。三年前给他们办婚事时,大家都说他们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再没有比他们更珠联璧合的人了。

  原本米素馨也是这么认为的啦,不过……今天才知道,即使是公认的神仙眷侣,也是会吵架的呢。

  而且……吵得可凶啦!

  「峻少,我好像听到他们在说老爷不公平,上次他们的婚宴没办得像这次这般盛大……还说什么……不想等所有兄弟成亲了才分家……会分掉他们很多该得的好处……」米素馨不大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严家在陇地殷富三代,因历代都是单传,所以也没什么分家的事可以说。虽然说第四代的子孙开枝散叶、茂盛昌隆,早晚是要分家没错,但大老爷尚健在,此时就谈这个太不恰当了吧?

  「忘掉这些话。」严峻没有回头看她,丢下这句话后,脚下步子更快,两人几乎是以跑步的方式穿过树林,到达山坡上去。

  米素馨从他的反应上明白自己并没有听错,也深刻了解了一件事--这些童年玩伴都长大了;长成大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模样了。衣暖食丰、成天有得玩耍,已然满足不了大家,他们进入了争权夺利领域里,玩起了更惊心动魄、更危险的游戏。这让人觉得好感伤,大家都不一样了。

  「峻少,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嗯。」他只这么答。

  走到山顶的池子边,他放开她的手,开始脱靴卷裤管,当然是要下池子抓鱼去。如果现在是凉爽的夏天的话,她当然二话不说的跟着峻少跳下池子玩耍去,不过现在冬天才刚过,雪都还没融尽呢,她才不要下去挨冻。

  照理说生长在大西方理应不怎么怕冷的,可她生来就是怕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他若无其事的走进池子里,她忍不住代为打了个哆嗦,以示池水的寒冷。

  峻少打小就对牲畜的养育很有兴趣,也学得非常好。这池子里的各种鱼儿就是他放养出来的,虽然繁殖得不是很多,但好吃却是无庸置疑的。以前米素馨最讨厌吃那种虽然贵得要命、却腥臭不已的鱼干,以为全天下的鱼就是那么难吃,还可怜着那些专事生产鱼米的江南人呢,想说他们天天吃鱼干,怎么受得了?

  可自从去年吃到峻少好不容易饲养成功、并烤给她吃的香喷喷新鲜鱼儿之后,从此鱼肉成了她最爱吃的珍馐佳肴第一名,恨不得天天都可以吃到。

  可惜这儿不是号称鱼米之乡的江南,想吃鱼,不是买不到,但那价格可真是贵到让人咋舌。

  想到等会儿可以大啖好吃的鱼肉,她也就不急着问峻少问题,也非常顺势的把父亲气呼呼的脸给抛到九霄云外,多去捡些柴火回来烤鱼才是正事啦!

  等她升好一簇熊熊的火时,严峻也抓来四条肥美的大鱼,正在清除鱼的内脏。

  「哇!吃完了这些鱼,我们晚餐不必吃啦!」她吞了吞口水,把围在腰膝的方兜片解下来给严峻擦拭湿冷的手脚,接过他手上的鱼,插上树枝,放在火上烤。

  严峻被她开心的表情感染出一丝笑意,默默穿好靴子,双手放在火上烤。

  他一向就不是多话的人;在兄弟姊妹间,他向来就是最安静的那一个。若不是他混着回鹘族的出色五官实在太吸引人的话,他肯定是所有主子里最不起眼的人了。

  他不是不爱理人,只是话不多,有时跟他讲了老半天话,也不见得能得到他等同热血的响应。所以其它话多又活泼的兄弟们便没什么耐心跟他玩耍,反正知道他不爱热闹搅和,有什么顽皮的事儿也不会找他参与,随他一个人玩儿去。

  可是严峻的沉默,在活泼开朗的米素馨眼中看起来却是不一样的。他很敦厚,性情沉稳,当别的少爷成天在玩时,他就已经在牧场帮忙做事,努力学习了。没有人要他这么做;身为陇州第一牧场的少爷,每天锦衣玉食的,在严家办事跑腿的伙计何止上千人,哪还需要他这份尊贵的人力帮手?他唯一的功课是学做大生意,而不是泡在自家马厩成天做着粗活--每个人都这么想,只有米素馨不。

  以买卖牲口为营生的人怎么可以不了解牲口?想要谈成大生意,大把大把的赚进银两,总要养出比别人更健壮的牲口才得以卖得比别家牧场好吧?不然凭什么去与人竞争呢?全国又不是只有严家一户在经营牧场营生,随随便便养出牲口,买方就非买不可的。所以她觉得严家有人愿意进入牧场跟着仆役做粗活,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虽然说可支使的仆役那么多,可是当主人的若完全不了解工作的内容,如何进行监督?如何评定每个人工作成效如何?又要如何判定优劣的考核?公平的给予奖惩,才是让牧场经营得更好的力量。

  对仆役的绩效考核一旦失去标准,无从认定,那这座牧场就完了。养了一大堆人,不过是养来败亡这座牧场而已。一千名的能手可以让牧场财源广纳;一千名的惰手却足以让最最赚钱的牧场在一夕之间垮掉。米素馨并不大了解养马的事,但她是米世昌的女儿,对人的管理有着深刻的体会;这一点,她的想法与严峻不谋而合。

  峻少爷在几年前跟她说过他观察出来的隐忧,他发现严家牧场的牲口品质已经不是陇地第一了。她是不大了解他从何而来的见解,因为中原来的商人,总是第一个造访严家牧场,以严家的马为第一选择。可是峻少爷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她反正就是挺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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