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关系,风公子没经验嘛。」宽心之余,钏玉的口气也好多了。
「万事起头难,多学几次就会了。」
钏玉一边说着,一边踏进灶房,谁知她脚握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痛得她立刻哀号了一声。
「这是什么……」
定眼一看,竟是水桶,心跳加剧,她倒抽了一口气。
更糟还在后头,一连五个水桶排排站,最前头的水桶被钏玉踢倒之后,接着一个碰倒一个,五个水桶无一幸免,全数罹难,呈翻倒状,桶里的水流了一地,同时流过堆放在地上的所有东西。
钏玉看得傻眼,俏脸不住抽动。
灶房,她的生财重地啊!现在变成一团乱,不知道要造成多少损失和浪费多少时间整理!
的吼道,完全不顾形象。
逮到罪魁娲首,她一定要重罚!
风浮玉和任尽乐互瞧了一眼,再瞧了瞧钏玉铁青的脸色,最后,风浮玉向前走了一步,开口道:「是我。」
「是你?」钏玉眯起眼瞧着他,思考着该拿他怎么办。
是要罚钱还是罚他做苦工?
「钏姑娘,很抱歉……」风浮玉低头,不经意瞥见满地的灾情,心想,依钏玉的个性,这回不花钱消灾不行了。
他主动道:「钏姑娘,灶房的损失我愿意全数赔偿。」
钏玉一听,心头的怒气消了一半,但表面上,她还是得客套一下,「这怎么好意思-」
「一定要,一定要。」风浮玉知趣的截断钏玉的话,坚定的表明赔偿的立场。
「那好吧!」既然人家这么上道,她就没再坚持的必要。
心念一转,钏玉将风浮玉拉到了一旁,装出一脸体谅人的笑容,「风公子,我看呢,厨房的工作不适合你,不如……」
「嗯?」风浮玉瞅着她,等待下文。
「你来帮我算帐好了。」一来,让他留在灶房实在太危险,二来,她也可以乘机试探风浮玉对宝山客栈的帐目有没有任何企图。
「算帐?」风浮玉挑起一道眉,向她确认。
他看起来像是会算帐的模样吗?
「风公子没看过帐册吗?」
「有……」
「那就对了。」钏玉慧黠的笑了笑,接着捧他道:「风公子灵心意性,算帐这种小事,一定难不倒你的。」
「是吗?」
「是呀,总共也才十本帐册而已。」钏玉恶意的道,语调轻松而自然。
如果是十本武功密笈,那他或许比较能够胜任。
在飘渺帮,他是「看过」帐册没错,不过都是莫相寻在仔细核对帮里的收支,他才没那种心思做这种费神的事。
可钏玉捉住他的话柄,当然没放过他的打算。
「既然风公子看过帐册,那算帐对风公子来说应该很容易吧?你只要把金额核对一下,确定没有错误之后,再让我过目一次就行了。」
风浮玉听了,额际流下几滴冷汗。「呃,我想……」
「风公子,你就别再谦虚了,我知道你行的。」
「是吗?」他-定行?
在这种情况下,要教他承认自己不行,还真是开不了口。
「走吧、走吧。」钏玉不再多言,向他招招手,便迳自出了灶房。
风浮玉轻叹一声,哭笑不得。他突然有种感觉,平凡人的生活好像也不怎么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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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十本帐册。
每一本帐册有三百页。
每一页有二十五行。
每一行有四十二个宇。
尚未核对完一本帐册,风浮玉已伏在案上睡着了,连有人轻轻推开他的房门,他都没察觉。
进来的人不是谁,正是前来」验收成果「的钏玉,瞧着散落一桌的帐本和兀自沉睡的人,她又好气又好笑。
能看帐册看到睡着,可见他对宝山客栈的帐目真的没兴趣,间接证明,他是很有诚意将地契还给她的。
这男子真是视金钱如无物,世间少见啊!
他对金钱的态度简直令她又嫉妒又羡慕,她悲哀的想,或许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像他一样超然了吧?
再瞧瞧他俊美的睡颜,自然而然散发的贵气中又带着一点天真,令她有那么一瞬间竟不想移开视线。
美好的人、事、物,谁都喜欢。她这么安慰自己,执意排除自己会对他动心的可能。
不可否认,他玩世不恭又从容洒脱的特质十分吸引人,但是……
她的心很久以前就紧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只是很莫名其妙的,她对他有种似普相识的感觉,就好像他身上有着某个人的影子,而她可以确定两个人之前没见过面。
真是怪了!
仔细瞧他,她不期然的想起风浮玉。
是了,他的某些特质,竟和风浮玉有些相似,而且两人都姓风,又都住在洞庭西山……
钏玉,够了!她摇了摇头,懊恼的斥责自己,更讨厌自己总无缘无故的会想起风浮玉。
风不定不可能是风浮玉,以年龄推算,风不定看起来比较成熟,面貌也和她记忆中的风浮玉不大一样,更何况,如果他是风浮玉,他一定会认得她的,还记得他说过……
「唉!」重重叹了一口气,钏玉心烦的在原地踱步。
不该再想了,就算风浮玉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人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飘渺帮帮主了,哪还会再看上她这样的平凡女子?
对,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该做些正经事了。
她钏玉一向是讲信用的人,既然和姓风的说好了,就得帮忙他解决心中的难题才行。
她不愿半途而废,也不愿出尔反尔。
再说精明能干、冰雪聪明如她有什么难题解决不了?
偏偏,他的问题真有点难倒了她。
人生追求的是什么?这问题,可简单,也可复杂,而姓风的,就是偏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的那种人。
人生,不外乎工作、捞钱、成家立业、求功名。
风不定不在乎钱也不欠缺银两,看起来更没丝毫好学的迹象,那是……需要精神寄托吗?
脑中灵光一闪,她瞬间有了想法。
呵呵,她明白了,只要帮姓风的找到一个适合的对象,然后……还怕没人生目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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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宝山客栈打烊后,钏玉和任尽乐在灶房收拾善后。风浮玉在一旁瞧着,决定还是袖手旁观就好,免得越帮越忙。
一天下来,他多少也体悟到,单纯的改变生活环境与方式,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他的生活重心、人生目标,依旧云深不知处,他心想,既然地契的事情已经解决,他没必要再逗留,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刻意忽略心头一掠而过的惆怅,他瞧着钏玉纤细的背影,开口道:「钏姑娘,我想客栈的生活并不适合我。」
「咦?」钏玉愣了一下,随即回过身来看他o
「我也这么觉得。」以为他在说笑,她乘机调侃。「要风公子待在我们这小客栈里净做些粗活,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点。」
风浮玉自嘲一笑,不以为意。「倒不是,只是在下自认没掌柜的勤快,也没钏姑娘的精打细算、八面玲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风公子谦虚了。」他一番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对她明褒暗贬?
「钏姑娘,我在想,既然我留在此地帮不了你们,也帮不了我自己,还是离开好了。」风浮玉敛起笑容,难得正经的道。
「你要离开?」她好像应该高兴,可是心里头却觉得闷闷的。
一旁的任尽乐听了,好奇插嘴道:「风公子遇上什么难题吗?」
「一言难尽。」
「风公子怎么不去问问绝代第一神算?」
「绝代第一神算?」陌生的名字,他不曾听闻。
任尽乐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过身来,热心的向风浮玉解释道:「咱们绝代镇,有个鼎鼎大名的绝代神算,名叫应无念,为人算命准得不得了,风公子有什么疑难杂症,不妨去问问他。」
风浮玉微微颔首,认真思考任尽乐的话。
离开出生地绝代镇这么多年,他几乎与它脱离了,或许,趁此机会回去走走看看也好。
「任兄是绝代镇的人?」
「是呀,我和钏姑娘都是绝代镇的人。」
「真巧,我也是。」
「你也是?」两人相视一笑,倍觉亲切起来。「风公子要是有意愿,我可以带你去找应神算-」
「咳!咳!」钏玉向任尽乐使了个眼色,暗示他闭嘴。敢情他忘了,这儿作主的人是谁了?
她知道热心助人是一件好事,但是若因此这成偷懒懈怠不工作的借口,那可绝对不行。
任尽乐收到来自钏玉泠冽目光的警讯,立刻改口,」不过客栈里忙,我恐怕走不开。
「没关系。」风浮玉谅解的笑了笑,将矛头指向钏玉。「那只好麻烦钏姑娘了。」
「我?」
见她想推辞,风浮玉故意叹了一口气,「我以为钏姑娘是个言而有信,说一不二的人,结果钏姑娘不愿意帮我?」
「怎么会呢?」钏玉表面笑得灿烂,暗地里咬牙切齿。
可恶,他又以退为进了!
刚刚心中无端升起的离别愁绪,此刻己然消失无踪。
好好好,无妨,她明儿个正好要外出采购东西,就牺牲一点宝贵的时间,带他去见应无念。
免得因此落人口实,毁了她的清誉。
风浮玉瞅着她脸部细微的表情变化,暗自好笑之余又道:「我明白钏姑娘是个大忙人,要是耽误到你的时间的话……」
「快别这么说,能帮忙风公子,我很高兴呢!」
「是吗?」那她怎么笑容有点僵硬?
「是呀!」你快别得寸进尺!她在心里骂道。
「不麻烦?」虽然麻烦也是应该的。
「一点也不。」真是明知故问!
风浮玉微笑颔首,满意的下了结论。「我就知道钏姑娘是一位‘热心助人’的人。」
第六章
翌日,绝代镇,应宅。
「大方随性,太重感情。」
应无念瞧着风浮玉的生辰八字,一边拿起朱笔在纸上疾写着,一边做出如此判断。
风浮玉微微颔首,黑眸掠过一丝惊讶的光芒。
绝代第一神算果然名不虚传,简简单单人个宇,便将一个人的性子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
厉害,佩服!
那么,他心中的疑问或许真要拨云见日了。
一改原先将应无念视为江湖术士的粗浅态度,风浮玉精神为之一振。
「想问什么?」应无念放下朱笔,见风浮玉只是自顾自的沉思也不说话,索性主动发问。
其实,他之所以态度如此友善是因为今日心情颇佳,而他心情颇佳的主要原因则来自于风浮玉事先奉上的三两银子,不过;不是他贪财,而是这么懂规矩、守礼仪的年轻人,真不多见。
再说,在测算过风浮玉的命盘之后,他已对风浮玉了如指掌,剩下的问题只在能说什么和不能说什么而已。
「想问寿命?姻缘?事业?」
风浮玉听了,立刻摇了摇头。「都不是,我想问人生追求的……运势。」找一个算命仙问人生追求的是什么,好像有点怪异,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旁敲侧击。
「运势……」朱笔又在纸上疾点了几下,应无念起身注视着风浮玉,不疾不徐的回道:「山穷水尽,柳暗花明,一年之内,双喜临门。」
「当真?」风浮玉挑起一道眉,半信半疑。
以他现在毫无头绪的情况看来,他实在很难想像自己会有什么喜事。
该不是,他爹娘会突然自扬州回来,然后当众宣布,他从小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打算题他们择日成亲吧?
见他不信,应无念一点也不意外,还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
「风公子敢不敢跟我赌一睹?」
「赌什么?」
「我若有半句虚言,风公子尽管来拆应某的招牌,但相反若应某句句属实,届时,风公子可别忘了送上百两酬金。」
「百两?」这是敲诈还是狮子大开口?
应无念微微一笑,「对你来说,百两不算什么。」
这算命仙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竟然连他家世恒赫也算得清二楚。
风浮玉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想离开这里,该往何处?」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短时间内,你不能离开此地。」
「为何?」
「天机不可泄漏。」
风浮玉一听,立刻皱起眉来,「哎呀!我最怕听到这个答案。」
沉吟了一下,他再问:「若离开,会如何?」
「后悔莫及,运势同时一落千丈。」
「真的?」
「信不信由你。」
「啧喷,这么严重?」看来,他想踏上春风十里扬州路,过过以舟为家的生活的梦想,是遥遥无期了。
「唉。」他不自觉轻叹出声。
应无念看在那三两银子的份上,呃,不,该说是抱持着为人指点迷津的职责上,破例的暗示风浮玉,「我可以再指点你一下,那就是父母除外,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已经出现,只是你还没发现而已。」
「哦?他在哪?」仿佛瞧见一丝曙光,风浮玉立刻追问。
应无念微微一笑,答案同他的笑容一样莫测高深。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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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风浮玉保持沉默,自顾自的低头沉思,既没开口向钏玉告知算命的结果,也没假装若无其事的和她闲聊,这旁若无人的态度着着实实惹恼了钏玉。
一开始,钏玉还矜持着,不肯主动开口询问,但片刻之后,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便有意无意的出声试探,「风公子?」
「嗯?」风浮玉侧眸瞅了她一眼,却没主动接话。
他不说,她就偏要问。
「应无念没跟你说什么吗?」
「有。」
「他说什么呢?」他明明不是沉默寡言的人,现在倒三缄其口来了,看来,他存心考验她的耐性是吧?
「他说天机不可泄漏。」
「就这样?」钏玉压根不信,退问道:「他没指点你,人生谈追求的是什么吗?」
风浮玉笑了笑,给了个令人想发火的答案,「我没问。」
她「特地」又「破例」的顺道带他来找应无念,结果,最重要的问题他却没问?
风浮玉瞧着别工的表情变化,无辜的笑容里蕴藏一丝狡黠,「虽然我没问他人生该追求什么,但我问他,我该何去何从。」
钏玉翻了翻白眼,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那他怎么说?」
「他要我暂时留在此地。」
「哦,这样啊!」听到他这么说,她竟然觉得有些欣慰。
她懊恼的想,不会吧,自己竟然会希望他留下来?摇摇头,她立刻否认这个想法。
她绝对是因为想帮他做媒,才希望他留下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