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垂著螓首迷昏在弥漫氤氲热气的木箍浴盆儿里,白皙的肌肤被热水浸泡得通体雪艳,媚态撩人。他深深吸一大口气,拼命压抑蠢动的欲念,闭著眼睛将她从浴盆里捞起抱到床上,掀被盖住赤身露体的她。
他赶紧从腰际摸出一小瓶薄荷膏抹少许在她的人中跟额头,一脸焦虑地等待她苏醒。
他著魔似的俯身逡巡她如花的娇靥,再也按捺不住澎湃的情潮伸出食指从她饱满的额头划过微翘的鼻尖,再滑下红艳的朱唇……
「十七,你好美……好美!美得宛如瑶台仙子下凡尘。」他脱口而出的话,令
他惊心缩手,蹙眉自责。
天呀!他这是做什么?一个趁人昏迷饱览美色的登徒子?!
「啊!」她猝睁双眸,猛看见他的脸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深情款款瞅著她,害她一颗心没来由冬了冬,方寸大乱,失声惊叫。这一叫让忘情出神的他措手不及,一个重心不稳,俊脸竟是往前倾去——
欵!就算他存心、他故意也算计不到这般精准,他的唇片居然好死不死刚刚好贴住她微张的唇办,四片唇亲密胶合,吻个正著。
「嗯……」他火烫的唇薰人欲醉哪!她猛烈颤了下,全身像火油煎滚,一张粉脸红赤赤,她又羞又恼使劲儿推开他,忿然坐起。「你……你紧贴著我脸做什么?」
她舔了舔被他吻肿的唇瓣,娇羞地低垂眼睫伸手将掉落脸庞的发丝拂顺到耳後。
「我……」他瞠目结舌似笑非笑瞪著她。
「看什么?你还没看够啊!」她佯怒地飞白他一眼。
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副活见鬼的古怪表情,大惑不解的她纳闷地顺著他发直的眼神低头瞄向自己……
「啊——」她再度惊声尖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整个人躲进棉被里藏起来。
天呀!她……她居然一丝不挂全身光溜溜?!
方才当浑然不觉的她猛坐起时,盖在身上的棉被顺滑掉落,她浑圆柔软的姣好酥胸整个裸裎在他眼前,怪不得他拼命猛吞口涎。
「噢!我丢尽了脸……我……我死了算啦!」她躲在被窝里迭声惨吟。
「十七!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我不听!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没想到你趁我沐浴时暗动手脚……」
「不!你误会了,我若真要侵犯你,昨晚在四处无人的义庄就是个大好机会,对不?」
「……」他的辩解倒也是事实,臊红的她安静地躲在被窝里听他解释。
「动手脚迷昏你的不是我,是一名窃贼。」
「嗄?窃贼?」这个答案,让她惊得从棉被里探出头颅。
「如果我没猜错,窃贼一定是从珠钗摊子挑上你这头肥丰,一路尾随跟踪我们回客栈。」
「你这个御前侍卫究竟是怎么当的?被人尾随跟踪却毫无警觉?」
「属下失职,任凭公主惩处,湛云绝无怨言。」
「有错当罚,湛云!」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认真模样。
「属下在。」他抱拳一揖,上前领罚。
「本宫罚你……罚你站到门外守著!」
「什么?」他一脸错愕以为听错了。
「你不站到门口去,教我怎么起身穿衣?」她娇嗔地睨他一眼。
「啊?是!是!」他赶紧迈开脚步,掩门退至门外。
她蹑手蹑脚溜下床,抓起衣服快速地宪宪窄宰穿起来;她用双手将长发拢散开来,低头扯顺长襟束上腰带——
倏怱,她想起什么似的,踩著碎步跑到五斗柜拉开来翻找,直看到白玉簪安然躺在里面,这才如释重负吁了口气,拈起它贴著粉颊亲昵摩挲一番,小心翼翼将它揣进衣里,回头扬声唤道:
「你可以进来啦!」
「是。」他推门进入,见她默默坐在桌旁审视手上的几只精致绣荷包,他开口问道:「损失惨重么?」
「哈!连狡兔都有三窟,机灵如我又怎会将鸡蛋统统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把银票分散藏在几只荷包,窃贼只不过偷走其中一个罢了。」她沾沾自喜。
其实,她一点也不在乎荷包被偷,反而在乎他买给她的那支白玉簪。入侵的窃贼显然明白这支白玉簪不值钱,连偷都不屑偷。
「公主,属下怠怱职守……」他反手捏著她的荷包,慢条斯理踱步到她身旁。
「算啦,这件事也不能全怪罪在你头上,我想……我也有错,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摆出一掷千金的阔绰手笔,引来宵小觊觎。」性急的她不忍见他自责,急急
打断他的话,揽下部份责任。
「公主,这是不是你遭窃的那只荷包?请你打开来看看里面是否有所短少?」他笑嘻嘻将荷包搁在她手心。
「这确是我的荷包,你……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抓到窃贼!啧……怪不得父皇对你另眼看待,宠信有加。」她喜得两眼发亮,流露出崇拜的眼神。
「我不过是亡羊补牢罢了!都怪我一时大意害公主饱受一场虚惊。」
「还好窃贼意在偷金,并没有伤害我——咦?你受伤啦?」她瞥见他血渍未乾的虎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矜持,万分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一点点皮肉之伤,不打紧。」
「伤口又深又长,你还嘴硬说不打紧!」她一面怪罪一面掏出乾净的手怕为他包扎伤口。
「多谢公主!」虽然她包扎的手法很不高明,但,也算是尽了一番心意。
「湛云!我……」她双手抚颊,欲言又止。
「嗯?」他直勾勾盯著她瞧。
「我……哎呀!这教我如何启齿呢?」一抹红晕从耳根子烧向两颊,她吞吞吐吐。
「公主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无妨。」
「湛云……你不会把刚才那一幕说出去吧?」嗫嚅的她连白皙颈项都臊红。
「公主宽心,湛云从不在人背後乱嚼舌根。」他保证。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她桃腮微晕,掀起两排长蜷的睫翼,露出腼腆笑容。
拿眼波余光偷睨他,不巧被猛抬眼的他当下锁住她那一双来不及栘开的美眸。四目交锁,他澄清的深瞳像脱弓的箭矢「咻」地穿透她那一双迷蒙水眸,正中她情窦初开的红心。
一股似有若无的情愫像林问汹涌的夜雾,霎时弥漫整问厢房……
「咳……夜深了!请公主安歇。」发乎情止乎礼,他轻咳了声,打破意乱情迷
的静默。
「你也安歇去吧!」
「是。」
第五章
青山隐隐水迢迢。
数十只画舫悠悠荡漾在湖光潋滥的太湖,除了船家划水的摇橹声,画舫里传来的净是歌妓抚筝引吭的绕梁歌声。
湛云抬头觑一眼鼓著腮帮子坐在他对面闷闷不乐的十七,心中十分纳闷,方才跨上画肪时她还兴高采烈聒噪得宛如枝头的麻雀,吱吱喳喳怂恿他叫船家召来歌妓上船唱小曲儿助兴,怎这会儿却满脸不悦?
唉!女人心,海底针。
「十七公子!绿袖敬你一杯。」名唤绿袖的歌妓,捧著酒杯笑盈盈依偎过去。
「哈啾!哈啾!」十七煞有介事连打两个喷涕,「啪嚏」一声,收拢手中的鸟骨摺扇,拿扇柄直指绿袖,说道:「本公子一闻到困脂水粉的香味就鼻子发痒猛打喷于,绿袖,你最好坐离我远一点。」
十七急中生智胡乱编个藉口推拒,唯恐多情的绿袖一旦投入怀抱,岂不拆穿她女扮男装的底细!
绿袖闻言一张粉脸青白交迫,扁嘴暗骂:哼!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呆头鹅!
「我听船家推崇绿袖姑娘不但弹一手好筝,更有一副好歌喉,可否请绿袖姑娘为我弹奏一曲?」十七无意惹绿袖伤心,赶紧提出听曲的要求。
「好啊!那……绿袖献丑了!为公子弹一曲『锦江春望』。」绿袖转嗔为喜忙端正坐姿,勾起十根葱白玉指拨动筝弦,行云流水的淙淙琴音搭配她黄莺出谷般的歌声,如泣如诉唱出——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车结同心,将以遣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衷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簪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绿袖痴情哀怨的歌声触动十七芳心深处那根多愁善感的心弦,怨掀水眸瞟向乐得晕陶陶的湛云。
另一名叫红袖的美艳歌妓对湛云大送秋波,还将玲珑有致的娇躯如藤萝附蔓整副紧贴在湛云怀里,拿纤纤葱指剥了一颗荔枝喂食到他嘴里,嗲声嗲气地问著:
「爷!荔枝甜么?」
「甜!」湛云点头笑看怀里的红袖。
「那爷就多吃几颗啊,瞧爷吃得连唇角都沾上汁液,靠过来点,我帮爷擦拭乾净。」红袖妩媚地勾著红丝帕,眯著媚眼为他揩揩唇角。
他俩旁若无人公然调情,让正襟危坐在对面的十七纠起眉心瞪得两眼直冒火;被冷落一旁的绿袖则是手托香腮,露骨地横著忌护的眼神打量丰仪俊逸的湛云,打心底羡慕姊姊红袖大定桃花运,伺候到英姿飒飒的俊爷,不像自己伺候的这位公子爷五官漂亮得像个娘儿们,最糟糕的还阴阳怪气一味排斥她,拿她当瘟神看待,一副避之唯恐下及的冷漠态度。
「湛兄!小弟胸塞气闷,想到甲板透透气,失陪了!」十七气呼呼一甩袍袖,头也不回钻出船厢。
当她站在甲板上迎著徐徐清风,仰头眺望……蓝天白云舒卷,堤岸杨柳青青,心中郁结的苦闷霎时减轻不少。
唉!都怪自己一时兴起,想学骚人墨客携美泛舟徵歌逐色。结果适得其反,不但大大扫了饱览湖光山色的雅兴,还憋了一肚子气,倒是让湛云拣了个现成便宜,大享艳福。
「咳……」湛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後,见她一个人望著浩淼烟波想得出神,不得不清咳了声,将她飘至七重天的思绪兜拢回来。
「是你呀,你怎舍得离开那位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她余怒未消瞪他一眼,脱口而出的话醋劲十足,比半熟的青梅还酸。她骇然揪心噤声,警觉自己之所以快快不乐,肇因於自己打翻了醋坛子!
「十七,你不要紧吧?」再迟钝的心也不难从她的口气听出来她在吃醋,这个发现令他眼瞳子蓦地二兄,神采飞扬。
「死不了。」她恶声恶气冷著脸孔回答。
「是谁向天借胆,敢惹我家公主生气呀?」他嘻皮笑脸地凑上令女人心醉的俊脸,悄声问她。
「除了你湛大侍卫,谁有这个本事?」她逮住机会挖苦他。
「我?我惹你生气?不会吧,我乖乖坐在那里听歌晶茗,顺便却之不恭吃了几颗荔枝罢了。」他一脸无辜地喊冤。
「你跟红袖在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公然调情,放浪的行径简直……简直败坏
我大明皇朝的善良风俗!」
众目睽睽?
这……这未免太夸张了吧?船厢里头不管横著数、竖著数不就是他们四个人!
「学骚人墨客风流是你的主意,召歌妓更是你出的花花点子。」他当下撇得一乾二净。
「好哇!今儿个你是占了便宜又卖乖啊?」十七又是叉腰又是跺脚。
「占便宜?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占便宜啦?」
「还想抵赖?拜托喔!你跟红袖厮缠得难分难解,害我的两颗眼珠子看得都快掉出眼眶了。」她夸大其词比手画脚。
「敢情你没擦亮眼睛看清楚,我除了端茶品茗之外,两只手一直安份守己搁在桌面。」他溜转一对深眸来来回回辽巡她气红的娇颜。
「是么……」被他抢白一顿,她略显心虚地不置可否。赶紧仔细回想一下,嗯……好像真是这个样,从头到尾都是红袖死皮赖脸巴著他。
不要脸的红袖!
「既然你不喜欢红袖绿袖两姊妹,不如……我们叫船家掉头回岸上去?」
「这……也好。」她点头欣然同意。
「我马上去吩咐船家掉头回航。」他转身定没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十七,甲板上风大,你还是回船厢里,免得受风寒。」他拍拍她的肩膀,这才朝船头走去。
她痴迷的眼目送他挺拔的背影隐入船厢转角,一颗心翩翮昵躂宛如船桅胀饱的风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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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著微风细雨,策马急奔的两人进入「金陵城」。
十七骑著白牝马定在前面,湛云则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紧跟在後。入宫当侍卫之前湛云曾在金陵住了半年,对金陵一带了若指掌。
「十七,我们往前直走到东大街匠再右转,那里有一间『悦宾楼客栈』,环境清幽,我们今晚就投宿那里吧。」
「嗯。」
天公不作美,打从他们离开太湖就一直下著霏霏细雨。虽然,雨势不大,但撑著油纸伞定在湿漉泞泥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两旁的店铺门可罗雀,异常冷清。
走到东大街底,十七轻踢马腹指挥白牝马右转时,忽然……
「救命啊!救命……」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酸臭的小乞儿边跑边嚷嚷,没命似的冲了出来。
「嘶!」白牝马突遭惊吓,马身直立腾脚嘶鸣,猝不及防的十七眼看著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危险!」湛云像一道闪电迅疾翻落赤驿骝马背,双手由後抱住十七的腰,两个人在地上像驴儿打滚翻了几翻,等两人再站起来时,从头到脚浑身沾满黄泥巴。
「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乞儿见自己闯下大祸,一张青黄小脸登时吓得灰白,连声讨饶。
原来是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孩子闯的祸,突遭惊吓的十七除了自认倒楣也不便发脾气。只是,当她从烂泥地站起来时,抬头看见平日神气威武的湛云这会儿居然也摔滚成一尊泥人,她忍俊不住捧腹大笑。
「哈……」
「你别净笑我模样滑稽,凭良心说……嘿嘿嘿,你也好下到哪去。」他伸手抹掉下颚的烂泥巴。
「啊?是么?」爱美的她怔瞪凤眸,低头打量自己一身飘逸的紫绸长衫此刻早已被黄泥水糊得皱巴巴,怪不舒服地黏贴在身上。
「公子!救我!」此时,小乞儿仿佛见到鬼似的骇睁双目,一溜烟跑到十七身後躲藏。
「小叫化子!刚才你不是挺神勇的么?怎这会儿变成一只缩头乌龟啦?有种就乖乖出来受死吧!」一个衣著华丽的年轻人,在家丁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堵在十七面前,嚣张地呛声吼叫。
「你……」十七回过身想询问小乞儿究竟怎么一回事。
谁知她尚未开口,小乞儿豆大的泪水已决堤,以发颤的声音哀求道:「好心的公子爷,求您高抬贵手救救可怜的小乞丐这条贱命吧!」小乞儿顾不得满地泞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叩叩叩!大磕三个响头。
「嗳……嗳……小兄弟,别这样!你快起来!一切有我为你作主。」小乞儿可怜兮兮的模样,挑起她的恻隐之心。恁湛云板著泥脸在一旁拼命对她使眼色要她莫要插手多管闲事,她都装作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