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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紫禁城 page 5 作者:朱妍

  「好。」他欣然同意。

  横过街道,两人同时翻下马背,将马匹交给窜上来招呼的小厮牵进马厩喂食草料,两人并肩拾阶而上,齐步跨进客栈里。

  「两位客倌,请坐。」店小二见顾客上门,忙上前招呼。此时,午饭时刻已过,客栈里头只剩下三三两两喝茶闲聊的客人。

  「楼上可有位子?」湛云开口问著。他想找个安静的制高点以方便掌握突发状况,确保敏公王安全。

  「有,两位客倌这边请。」店小二定在前面带两人上楼。

  「我们坐这张桌子。」他挑中最角落一个临窗的位子。

  「两位客倌,吃点什么?」店小二热络地拽下挂在肩头的乾净抹布,俐落地将桌面抹了抹。

  「十七?!」他抬眼问她。

  「我想吃……鸡丝乾拌面。」她浏览了下张贴墙上的菜单。

  「那就来两碗鸡丝乾拌面,另外切几碟卤味。」

  「两碗鸡丝乾拌面!」店小二回头扯开嗓门拔高音调朝楼下大喊,转身接过小厮端上来的茶盘,笑嘻嘻执壶将热腾腾的金黄色茶水注入茶碗,说道:「两位客倌先喝口茶润润喉,您点的面食稍後端来。」

  店小二招呼完正欲走开之际——

  「小二哥,今天城里好热闹啊?!」掩不住好奇心的敏公主装出低沉的嗓音,叫住店小二。

  「喔,今天是我们城里具有五百年历史的老庙『紫宸宫』举行安座大典,四方信徒莫不扶老携幼前来烧香膜拜,讨个平安。」

  「小二哥,你没说错吧?紫宸宫具有五百年历史,又怎会今天才安座?」

  「两位客倌想必不是住在龙阳城方圆百哩,否则,不会不知道紫宸宫七年前惨遭祝融肆虐,大火在风势助长之下延烧一日一夜才浇灭。唉!这一把火一烧足足烧掉大半座庙。幸好,紫宸宫香火鼎盛很快就募集到资金,花了七年的时间才重建竣工,庙方向神明掷茭选定今天这个黄道吉日举行安座大典……」店小二逡溜著两只骨碌碌的眼珠子,满腹狐疑打量他们。一个是一身侠客劲装穿著,英姿勃发;一个则是比美娇娘犹美上三分、唇红齿白的翮跃佳公子,这一文一武结伴同行,要想不引人侧目也难。

  「原来如此。」

  「两位客倌请稍候。」店小二哈腰点头走开,忙著招呼别人去了。

  「湛云,咱们今晚就在此落脚,待华灯初上,跟信众挤挤庙会凑个热闹去,好么?!」她童心未泯,一双汪汪水眸逸满期待。

  「这……好啊!」他略作思索,满口答应。反正,此行本来就该摆出一副寻幽访胜的优闲假象以掩人耳目,不是么?

  「哇!这真是太好了!你知道么?虽然,每年元宵灯节,我们都可以出宫到京城街市赏花灯过节庆,可是……一点都不好玩,每次禁卫军都将老百姓隔离得老远,一点也感受不到人挤人那种热呼劲儿。」她抱怨地努起嫣红小嘴儿,双手捧著茶碗,啜一口。

  「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是么?!」

  「我敢拍著胸脯告诉你,天下人恨不得自己身为皇亲国戚,好过著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

  「天下人只看见我们享尽荣华富贵的一面,却不知道我们内心深处也有落寞、委屈的时候,唉!」她精致的脸蛋浮上淡淡愁云。

  「哦?」他感兴趣地扬扬两道剑眉。

  「我真不明白,身为皇族有啥好令人羡慕?打从我们出了娘胎就被抱离亲娘的怀抱,交由千挑百选人宫的乳母担起哺育责任。我们的亲娘每天装扮得妩媚动人,在後宫与人争妍争宠,哪有心思听我们谈女儿家的心事?至於父皇,更是疏离得宛如遥不可及的天边寒星。除非重要节庆才有机会齐聚一堂,下像寻常百姓家,可以朝夕感受严父慈母的涓滴教诲。」她扇下睫翼掩住心中那股子落寞。

  「这……你的话出乎我的想像。皇族亲情凉如水,怪下得皇室倾轧时有所闻,为了争夺帝位,动不动就演出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人问悲剧。而大唐皇朝的『玄武门事变』更是一出血淋淋的争王记。」

  「可不是么?」她心有戚戚焉。

  「两位客倌,上面喽!」店小二打断两人的谈兴,将香喷喷的鸡丝乾拌面端上桌,再从长条托盘取出几碟小菜,合计有酱汁牛肉片、凉拌酸黄瓜、卤毛肚。

  「小二哥!今晚,我们决定留下来住一宿,逛逛庙会凑凑热闹,请你为我们准备比邻的两间清静上房。」湛云指示著。

  「欢迎!欢迎!小的这就去准备。不过,按上头规定,请客倌吃饱後到楼下登记住宿。」

  「没问题。」

  「客倌,还有其它吩咐么?」

  「没有,你去忙吧!」他挥挥手示意店小二退下。

  「两位客倌,请慢用。」店小二识趣走开。

  「十七,快趁热吃吧,面糊掉就不好吃了。」

  「嗯!」她举箸拌面,悠悠怱怱的脑袋浑沌想著,刚才究竟怎么一回事?怎会一股脑儿对他吐露心事?她半掀眸偷偷瞅坐在对面的他一眼,瞄著他俊俏英挺的五官,她的一颗芳心霎时被震得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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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暮霭,从橘黄转赭红转墨紫……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居民纷纷打亮火摺子将悬挂在自家屋前的红灯笼点燃烛火,远远看过去宛若一条长长的巨龙攀附夜空,将整座龙阳城照亮如白昼。

  午憩醒来的敏公主一张开眼睛,立刻跑到隔壁厢房缠著湛云不放,非要他陪她赶庙会不可。无奈的湛云只好舍命陪公主,带著她随著人潮涌向紫宸宫。

  沿途锣鼓喧天,几个杂耍定江湖的汉子打赤膊拉开架势大声吆喝,吸引过路人的目光停下脚步驻足围观。爬竿、走绳、要猴戏等等花招二出笼,精湛逗趣的扎实功夫,立刻博得满堂彩。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哟!」约莫十来岁长得一脸稚气的童贩,扯著嗓门沿街叫卖,那一串串红红亮亮的糖葫芦让敏公主嘴馋得差点滴下口涎。

  「欵!想不想买一串尝尝?」看她馋嘴的模样,令他忍下住喷笑开来。

  「我……可以么?」她笑弯了眼眉。

  「有何不可?」他笑嘻嘻掏出一文钱跟小贩买了一串给她。

  「甜甜的红糖裹著酸酸的李子,嗯……好吃!好吃!」她吃得心甜眼笑。

  她娇媚可人的俏模样让湛云瞪凸了眼,作梦也想不到一串一文钱的糖葫芦会让她吃得这般心满意足。

  紫宸宫宽广的庙埕两旁摆满摊贩,一摊紧捱著一摊摆得五花八门,有命卜、古玩、药材、绸缎、玉器、粟糕等等,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撩乱。

  「咦?!对不起!请让让……」吃完糖葫芦才勾著帕儿抹净嘴角,眼尖的她瞧见一个贩卖珠翠玉器的摊子,凤眸猝亮卯劲儿排开人群挤上前去,目不转睛盯著摊子上一字排开的金钿、翠翘、金鹊、玉搔头、步摇簪子……看得出神。

  她右手拿起一根金银交错的步摇簪子露出爱下释手的神情,左手同时拈起一支绿油油的翠翘难以割舍。紧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趋的湛云铁青著俊脸,倾身凑嘴至她的耳畔,气急败坏的口吻毫不保留即将爆发的怒气,提醒她:

  「十七,别忘了!你现在是男儿装扮,怎像个娘儿们站在这个珠翠摊前挑三拣四,成何体统!」他悻悻地拿两只俊眸横扫一下周遭投注在十七身上的怪异眼神以及嗡嗡的交头接耳声音。

  「欵!大明皇朝有哪条律法规定男人不准买金银珠翠啊?」她理直气壮大剠剠叉腰反问,让等在一旁准备看她这个娘娘腔闹笑话的路人,纷纷做鸟兽散离去。

  「十七!」湛云这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汉脸皮薄,窘迫得恨不得当下跟她割袍断义,撇清关系。

  「嘻!本公子亲戚多如牛毛,嗯……这根金步摇簪子买下来送给我婶母,翠翘送给我姨母,还有……还有这对金钩耳铛,则是送给我那个还找不到婆家的大表姐。」意犹末尽的她紧接著又拿起一支绿盈盈的玉镯子,自言自语道:「喔!当然不能忘了我的高堂老娘亲,就买这支翠玉镯子孝敬她老人家吧!老板娘,算算一共多少钱?我全买了。」她的大手笔引起现场一阵骚动。

  「哟!这位公子爷,瞧您年纪轻轻,眼光却是一等一!净挑定我摊子上的高档货,待我算算一共多少银两喔!簪子十五两……翠翘二十五两……」老板娘笑得乐陶陶,灵光的脑袋瓜子飞快计算著,做了几十年买卖从没见过这么爽快的顾客。

  「不!老板娘,不必算了!我们只买这支白玉簪,其它统统不要。」湛云懒得理睬一旁气得七窍生烟的十七,随手拿一支质地灰浊的白玉簪,其余退货。

  「公子!您跟这位少侠是一起来的朋友?啧……怎么一个眼光似明珠,一个眼光似粪土哪!少侠,您挑的这支白玉簪恰好是本摊一直卖不掉的货色,您真中意的话,我算你便宜一点,就收您……五吊钱吧!」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老板娘心疼之余当众挖苦他,心里头恨死这个挡人财路的冒失鬼。

  「五吊钱。」湛云掏出五吊钱,也不管十七喜不喜欢这支白玉簪于硬是塞进她手里,还反手扣住她柔若无骨的皓腕,不由分说硬是将她拖离摊子。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将我看上眼的翠玉珠钗统统退掉?!」她使尽吃奶力道,好不容易才挣脱他的铁腕,咬牙切齿恨声诘问。

  「你没听过财不露白这句话?」如果可以,他一定毫不犹豫狠狠敲她一记脑袋,

  好叫她清醒清醒。

  「这跟我买珠翠有何相干?」她不甘示弱,扑飞著一双晶亮水眸瞠瞪他。

  「这里人来人往的,你拿出大把银票付账,不怕坏人觊觎?」

  「怕什么?这些不入流的偷儿扒儿,有你这位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对付,绰绰有余。」她说完风凉话,存心跟他作对似的,又一头钻上斜对面卖困脂水粉的杂细摊。

  「朱、十、七!」他大感光火,从齿缝进出豹吼。

  「算啦!算啦!我不逛了!这逛摊子的兴致全敦你败光了,这下你满意了吧?湛大侍卫!」她怒白他一眼,悻幸然掉头往客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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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兴回到客栈的她头也不回躲进她的房间,「碰」一声,紧跟在後头的湛云高挺的俊鼻直接撞上门板。

  「该死!」他怒骂了声,捣著险些撞歪的鼻梁悻悻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早已耳闻十七公主朱敏是个令人头疼的闯祸精,他偏不信邪,还勇气十足接受万岁爷举荐,与朱敏携手演出这出声东击西的戏码。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是他自己挖了这个陷阱让自己毫无选择余地往陷阱里眺,除了怪自己,他还能怪罪谁呢?

  唉!

  他竖起耳朵贴在墙上倾听,隔壁房间安静无声,这……都过了一炷香工夫,她还在生闷气?

  去!管他的!难得落个耳根清静。

  偶尔总得有人扮黑脸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不能老是依她顺她宠她。

  他觉得口渴,执起桌上的茶壶想倒杯热茶喝,这才发觉茶壶里的水早凉了。他起身走出房间,打算到前厅找小厮沏壶热茶。

  当他漫不经心穿过回廊时,一个不小心跟唐突窜出来的清瘦老人撞个满怀,骨瘦如柴的老人家禁不起他结实一撞,单薄的身子前後摇晃两下险些摔倒,湛云眼明手快跨前一步伸手扶住他。

  「老伯,您不要紧吧?」他歉然问道。

  「不要紧!还好你出手快,一把扶住我。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哪禁得起这一摔?!」

  「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一边走路一边想心事。」他对著老人家恭身一揖。

  「没关系,只是虚惊一场,你下要放在心上。」清瘦老人一个劲儿低头挥手不计较,只管行色匆匆拄著拐杖往另一头的西上房走去。

  湛云走了两步怱敛沉俊脸,两只乌亮的晶眸进得黝黑,霍地转身点足飞蹬,流星赶月般擒拿住那名老叟。

  「少……侠!你……擒住老叟,想打劫不成?」老人惶恐的声音抖颤著惊慌。

  「老伯,您别伯,在下只是想问您今年贵庚?」他鹰隼的锐眼逡巡老叟的脸。

  「呵!老叟今年八十二岁啦!」

  「哦?老伯您驻颜有术哪!八十二岁高龄脸上居然不见一丝皱纹,就连手背也找不到老人斑。」湛云凉凉冷哼。

  「我……你……哈!少侠!好眼力,匆匆一瞥,却一眼看出破绽。」他嘻皮笑睑将拐杖随手一扔,打直腰杆子,除了故意染成花白的鬓发,他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还不拿出来?」湛云悍然把手伸至他的鼻尖。

  「拿什么?」

  「你刚偷到手的财物。」湛云双手负背,从容不迫。

  「想黑吃黑?就伯你没那种本事!」

  「废话少说!」湛云星目眯成一条缝。

  「呸!作梦!」说罢,他忽地从腰际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湛云的胸膛刺下。

  「哼!自不量力!」湛云啐了句,潇洒地撩起长袍将衣角塞进腰带,拉开架势横腿连环劈扫,将还手不及的他逼进死角。

  「纳命来!」他恶声还击,匕首划向湛云的颈于,做困兽之斗。

  「可恶!」湛云使出一记空手夺白刃,以浑厚的内力震掉他手上的匕首。

  就在匕首掉落的同时,犀利的刀锋划破湛云的虎口,殷红的鲜血从虎口滴落地

  面。

  湛云冷冷撇唇跨步欺身上前,以手肘横架住他的咽喉将他猛力抵向墙壁。说道:「还不乖乖交出来!」

  「交……我交……」他发抖的手插进衣领斜襟摸出一只挺眼熟的绣荷包送至湛云面一刚。

  这只挑绣金银丝线的精致荷包,湛云曾不止一次看见敏公主将它系在腰带上,这……槽了!窃贼下手的对象竟然是敏公主?湛云脸色铁青拽著他的衣领一路拖曳到掌柜面前,指控道:「这贼人偷了我朋友十七公子的荷包,麻烦你送官处理。」

  湛云将他交给掌柜,不等掌柜回话,立刻心急如焚地转身直奔东上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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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的他「碰碰」拍门叫道:

  「十七?十七?」

  他静候好一会儿,房里始终无人回应,莫非……他心中大叫不妙!硬著头皮朝门扉轻轻一推,房门竟然「咿呀」应声敞开来。

  登时,一股浓郁的香味刺鼻扑来……

  「不好!是……七里迷魂香。」他捣住口鼻迅速推开窗牖,让外头的凉风灌透进来,吹散七里迷魂香的迷药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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