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学生们乖乖的退出去。
这下麻烦了。左廷蔚抚额往後仰,嘴角紧抿,过了好一会儿,勾起了似有若无的笑。
他终於弄懂了自己的心情,晓得他为什么总情不自禁老爱盯著她瞧,老爱惹恼她,瞧她激动得俏脸通红的模样,他反而乐不可支。
轻轻叹了口气。二十七、八岁的大人了,怎么还像个未谈过恋爱的小朋友,爱欺负喜欢的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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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後,从不缺席的傅意湖已经跷了两次课。
第一次是为了那只小兔子,第二次是为了那个臭男人!
窝在房间敲了好一会儿报告的她,数次停下手来,思绪飘离她的研究主题,脑中晃动的是左廷蔚的脸。
他碰到她了。
虽然只有一下子,但那感觉却已烙印在唇上,怎么也无法忘怀。
那是她的初吻呀!
重点是那个男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吻她,她压根儿没头绪。
「又没有喜欢人家,干嘛……吻人家……」咬了咬牙,视窗跳离WORD,进入IE浏览器画面。
在搜寻引擎的栏位里键入「左廷蔚」三个字,一下子就出现了N页的搜寻结果。
「果然是名人!」牙上的力道更重了。
浏览了数间网站,大概了解左廷蔚这个人从大学时期就陆陆续续参加不少业余摄影比赛并屡获奖项。毕业之後曾在报社工作了两年,期间获得世界新闻摄影奖的殊荣。离开报社之後成为自由摄影师,仍是得奖不断,去年的摄影展览更是将他的声势推到最高峰。
「……尤其擅长人物摄影,在他的镜头下,最深刻、真实的感情都无所遁形。」听起来真可怕。
这样一个名人竟然就在她旁边,还差点变成她哥哥,而她竟然一无所知。
仔细回想,她爸爸其实常在她耳旁说左廷蔚是一个青年才俊,言语之间对他多所推崇,她以为是爸爸费尽心思想拉近两家人的关系,才会将他捧上天,所以她从不曾仔细聆听。没想到爸爸并未夸大啊!
现在她知道他是一个有名的摄影师了,而且长得高大英俊,所以想当然耳倒追的女人一火车,连经济系都有一堆他的崇拜者就可得知。
所以……所以他又是为什么会吻她呢?
傅意湖怎么想都想不透。
顺,傅意湖见状立刻往後退,他再伸长手,她再退。
她的臀部已到了床沿,但她浑然未觉,严阵以待盯著魔手。
左廷蔚目光一转,更朝她逼近,她果然如他所预料,在往後退的时候惊觉臀下的落空,在发出惊慌尖叫的同时,他适时捞住了她,却也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使用的洗发精跟他是同个牌子,可怎么觉得她发丝飘散过来的香味特别好闻?左廷蔚贪恋的将鼻尖埋入她的发间。
意识到贴著自己的宽厚胸膛,背上温热的手,她慌乱的想挣开。
怀里的小羊还真是不安分。「别动,有蜘蛛。」
蜘蛛?!傅意湖立刻停止挣扎,躲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惊慌的低喊:「快把它赶跑。」她好怕蟑螂、蜘蛛和老鼠。
「你不会想叫我用手抓吧?」随手拉起一束细软发丝在脸颊上摩挲。健康没有任何分岔的发尾温柔的轻抚,触感如上好的丝绸,教人留恋不已。
傅意湖顺手抓起床头柜上写著生活公约的簿子,颤抖著交给赶蜘蛛英雄,「用这个。」
左廷蔚装模作样的在空中挥了几下,在床上用力打了几下,好似要将那本生活公约打烂般的用力。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跑掉了。」他故意将嗓音压得好低好低,在她耳边发出如呢喃的声音。
「谢……谢。」从脚底升起的一股燥热让她坐立难安。
蜘蛛跑了,她得赶快将他推开,不应该跟他靠得这么近,不能让那彷佛能蚀人骨髓的大掌继续留在她背上,让他的呼吸继续在她耳畔留连不去……她想起中午的吻。
他为什么会突然与她这么亲近呢?
「我……我要去写报告了。」想问的问题没出口,她慌慌张张的逃离他的怀抱,快速在书桌前坐定。
握住滑鼠,发现萤幕仍停留在搜寻引擎,上头满满都是左廷蔚的资料,她连忙将滑鼠栘到右上角的「X」,想关闭浏览器,但已来不及。
左廷蔚如影随形地站在她身後,「你在查我?」不错,她对他有兴趣了。
「才……才没有!」用力按下左键,进入WORD画面,「因为同学说你很有名,我不相信,所以才上网看看的。」
「那你查到了什么?」
「我还没看。」其实她几乎全部看完了。
左廷蔚倾身,两手往前各放在滑鼠与键盘上。傅意湖就这样被局限在他两手围起来的空间里。
她照例又是一阵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她觉得她比以前更加的意识到他的存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他身上。她不喜欢这种心思完全被拉著走的感觉,一点也不喜欢!
未察觉她心思的左廷蔚先开启新的浏览器,接著在键盘上运指如飞,在网址处KEY入长长一串英文字。
「这是一个喜好我的摄影作品的网友帮我做的网站,」他的声音、他的呼吸在她头顶上的空间震动,「他的资料较为完整,你可以从这里开始了解。」
「我知道你很有名了,其他我并不想知道。」她口是心非的说。
「喔?」不相信。
「我了解你干嘛?」她飞快的扫了网址一眼,将网页关掉。「我只奇怪你干嘛坚持一定要住进来这里?你这么有名,难道不怕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惹人非议吗?」
「不怕。」他又不是偶像明星,要怎么生活怎么过,毋需他人论定。
说得这么肯定?「学校知道的话,一定会将你革职的。」
谁告诉过她,他眷恋教职了?「无所谓。」
这么真洒脱啊?「跟个女生住在一起,不觉得不方便吗?」
「不会。」
「可是我会!」他要不要把手移开啊?害她都无法定下心来说话,老觉得心跳声比她的说话声音还大。「你这么有名,财产应该不少,怎么不去买一栋新房子,住得舒适点,又不会有人管东管西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
「喂!干嘛不讲话?」她显得十分焦躁,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瞪著仍停放在键盘上的两只长手,她意外发现他的手指看上去修长有力,非常的漂亮,毛衣包裹不住手臂线条起伏的强壮肌肉。
她有种想摸摸他手指的冲动。
一眨眼的时间,她瞧见她的手抬起,并朝键盘方向移动。她疯了!傅意湖将差点随着心念而动的手放到唇边,以牙齿扣住。
「要听实话?」
还有分实话谎话的喔?「当然!」
「你爸在上飞机前曾委托我照顾你。」
她愣住,困惑的仰头看著他。
「过一阵子,你丧父的悲伤平静之後,我就会离开。」
所以他现在住在这里,只是暂时的?他有可能一个月、两个月後,说不定更短时间内,就会走了?持续紧绷的情绪一转为莫名的怒气。
「我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会自己照顾自己,用不著你费神。」
「但你连瓦斯炉都不会用。」甚至连天然气开法都不懂。「连碗都不会洗。」要不是他好心出手帮忙,家里的碗盘已经全部被摔碎。
「外头就有便当、矿泉水可买,不用开瓦斯,也用不著洗碗。」她好气,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好生气。
「也不会用洗衣机。」她昨天还造成阳台大淹水,整个人差点淹没在洗衣粉泡沫里,差点害他笑破肚皮。
「我可以送洗!」
「半夜在主卧室偷哭,害我差点以为闹鬼了。」
他听到了?!愤怒的潮红染上难为情。
掌心覆上她的额,轻推她的头靠在他精实的小腹上「承认不行并不丢脸,」顿了顿,「需要陪伴也不丢脸。」
「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倔强的说。
「好,那我顺你的意,明天就搬走。」
也就是说,他的确可以随时丢下她,随时撒手不管?
他强硬的闯入她的生活,弄乱了她一颗心,搅乱她的平静,本人却是抱著何时离开都无所谓的心态?
够了,她受够了,她不要她的心思老是随著他的一举一动起舞,她不要再受到他任何言语所左右,她再也不要过得一点也不像自己了!
「走啊!」她起身,用力推了愕愣的他一把。「你走啊!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我一开始也没有求你来!我爸已经死了,你可以将他的临终托付当放屁!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何必执著一个死去的人的遗言,更何况他跟你又没有任何关系!我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不用管我,不管我怎样都跟你没关系!」她持续用力将他推出房间,「快走!快走啊!」
「意湖。」他拉住哭得乱七八糟,嘴巴噼哩啪啦说了一串,却没几个字说得清楚的傅意湖。「你冷静点!」
「我不要!」她狠狠的抹掉脸上的泪。她不是这么爱哭的,可是这臭男人却害她哭成了小花脸。「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
他莞尔凝视著拚命抹泪的傅意湖。「讨厌一个人怎么会哭?」
她跳脚,「那是因为我气到不行……」
他低头封住了她所有的倔强。
第五章
那所有被绷紧、禁锢在胸腔内,所有她难以解释、不知如何解释的感情,因他的亲吻而爆发开来。
他轻轻吮著她柔嫩的唇瓣,她则用力抓住他的衣袖:他的舌尖勾勒她饱满的菱形小嘴,她的手则滑上了他的肩;当他的舌入侵了她唇齿之间,诱引她的与之共舞,她的手在他颈後交缠,贴近了他,并将全身重量都交付给他。
她无法思考,她的脑袋是一片空白,她只想著要亲近他,想著与他有更多更多的接触。
像是吻了一个世纪般,他们终於分开。
左廷蔚轻抚著她热得发烫的脸蛋,以近似呢喃的声音轻问道:「你有多讨厌我?」
她缓缓张开迷蒙的双眼,以不确定的眼神望著他。
她刚刚经历了什么?胸口仍激烈的鼓动显示她尚未从适才的激情中脱离。她蓦地惊喘,倏地明白她对他一直存在著的推拒是因为什么。
她、喜、欢、他!
微弱的门铃声在外头响动。
「我去看谁来了。」他松手将她放开,冷空气立刻取而代之,但丝毫冷却不了热烈的心。
打开门,门口站立一位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简洁短发,五官秀气,看上去十分舒服。
她在见到左廷蔚的时候明显的一愣,抬头再次确定了住址。
「请问傅意湖是住在这吗?」
「是,你哪位?」左廷蔚冷淡的问。
「我比较想知道你是哪位。」中年妇女狐疑的打量著他,「这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住。」
「大名?」不说他赶人了。
这家伙真不懂礼貌,好歹也加个「请问」两字吧?「我是傅茗君,她的……」
「姑……姑?」傅意湖惊讶的声音自身後传来。
「意湖!」傅茗君快步进屋,「我是姑姑。」
将近十年下见,小女孩已长成娉婷少女了。傅茗君胸口涌著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
傅意湖并没热络的上前,她伫立原地,望著博茗君的眼神有著浓浓的排拒,「什么事?」
「我听说哥哥过世的事了。」傅茗君眼角闪著泪光,「我担心你一个人不好过,所以我过来看你。」
「我很好。」傅意湖栘步靠向左廷蔚,「你不用担心。」
侄女明显的疏离,傅茗君明白原因何在。
「连你也不原谅我吗?」她沉痛的问。
傅意湖咬著唇,不回答。
「我是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傅意湖的身子轻微一震。「十年前就不是了,是你自己先不要亲人的。」
左廷蔚将大门关上,「你们要去里面谈吗?」
「不用!」博意湖想也不想就拒绝。「我跟你无话可说。」
「意湖……」博茗君惆怅的喊。
「她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左廷蔚说。
「你是……」
「我妈是她爸爸再婚的对象。」
她听说过这事。「但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容易惹闲话的。」
「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你当然无所谓,但女孩子可是有所谓的,她还未成年,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这跟同居没两样……」
「姑姑!」傅意湖恼怒的打断她的话,「你讲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气氛又凝重起来。
这位姑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让傅意湖对她敌意这么深?左廷蔚心中纳闷。
「原来如此。」傅茗君一击掌,「你们在交往对吧?同居?」
如果是男女朋友就没关系了,现在社会开放得很,而且她这个过来人的确也没什么资格去讲一些大道理。
「才下是!」博意湖急急否认。她不想跟姑姑过往的行径相提并论,让姑姑以为她也跟她一样,为了爱情,什么都不管了。「他过一阵子就会搬走了!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做出让家人蒙羞的事情。」
身旁男人脸色一暗。
她与她姑姑的恩怨有待了解,但她说跟他住一起会让家人蒙羞,那就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博茗君闻言一震,刻意在语气上装轻松的她这会再也无法假装。她也不再多问什么、多说什么,直接告知她来此的目的。
「我跟那个人已经结婚了,打算明年移民阿根廷。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移民?」
心里虽气恼著当初跟已婚男人私奔,害她家的人变成邻里之间的「名人」,但现在知道唯一的亲姑姑竟然要移民到必须搭飞机三十六小时才能抵达的国家,她仍受到了冲击。
傅茗君点点头,「老实说,我们并没有生小孩,所以我想领养你。」她热络的想拉住傅意湖的手,却被她闪了开去。
「我不要。」傅意湖想也不想就拒绝。
傅茗君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眼匠透著遗憾,「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所以我给你几天考虑考虑。跟亲人在一起,总比跟没有关系的人住在一块来得好,至少比较懂得如何照顾你。」傅茗君步下玄关,自己开门离去。
傅茗君走了之後,傅意湖立刻转头想询问左廷蔚的意见。在四目交接的刹那,左廷蔚栘开了眼。
「你不想问吗?」他怎么看起来好像漠不关心?他一点都不好奇吗?
姑姑的事在傅家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爸爸一定不曾把这件事告诉左家的人。
「你想说给我听吗?」他双手环胸立於吧枱旁,语气冰冷。
他在生什么气?傅意湖不懂他的情绪为何突然转换。
察觉他莫名其妙生著气,博意湖的口气也变得不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