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忙了,这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不过你可以帮我喂一下黑轮吗?现在是它的吃饭时间。」左廷蔚的下巴朝客厅的一角努一努。
那里放置著一个绿色笼子,笼门是掀盖式的,所以他们看不到黑轮的身影,只听到里头不时传来轻微声响。
傅意湖当然一口答应。
笼子里的黑轮仅以两脚站立,似在迎接著她。
「好可爱喔……」瞧见黑轮的可爱模样,傅意湖忍不住微笑起来。
黑轮不仅以两脚站立,还表演了後空翻,只是它的技术不太好,总是以摔倒结束。没想到兔子也会表演特技的傅意湖瞪大眼,眼中充满惊奇。
「它好厉害,还会後空翻。」傅意湖忍不住转头朝左廷蔚嚷嚷著。
「它才两个月大,连从沙发上眺下都不敢,怎么会後空翻?」左廷蔚从沙发上翻下身。
「咦?」可是它明明在後空翻啊。
博意湖再瞧得更仔细些,这才发现它的鼻孔正在冒泡泡,看起来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它感冒了。」左廷蔚掀开笼门,将它抱出来。
「感冒了?」
「应该是因为鼻塞所以想试试站著会不会比较容易吸到空气,但因为太小了,平衡感不好,才会常表演後空翻给你看。」左廷蔚抽出面纸轻轻揩掉黑轮鼻上的鼻涕。
「要带去给医生看吗?」傅意湖著急的问。
「嗯。」左廷蔚将黑轮放入外出篮里。「要一起去吗?」
她第一堂有课,可是她又担心小东西万一病死了怎么办……死!傅意湖胸口一紧,「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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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它!」一踏入动物医院,傅意湖立刻夸张的朝医生喊著,仔细一看,眼角还闪著泪光。
「发生什么事了吗?」医生也被她弄得紧张起来。「被车撞了?还是从楼上摔下来了?」他可以想像篮子里的一团血肉模糊。
「它感冒了。」唯一一个冷静的人将完完整整的小兔子从外出篮中抱出来,交给错愕的医生。
「感冒了?」医生呆然望著打喷嚏的小兔子。「感冒而已,干嘛这么神经兮兮的?」他还以为伤重快要不治了咧!
「感冒也有可能会死的啊!」傅意湖激动的嚷。
「小姐,它不会死的,它只是小感冒而已,吃个药就好。」医生啼笑皆非的安抚道。
她的反应太小题大作了吗?见一旁的左廷蔚咬紧牙根,强忍笑意,傅意湖难为情的低下头。
医生帮小兔子诊疗过後,两个人提著外出篮,拿著药,回到了车上。
「以後它就由你负责了。」左廷蔚将外出篮放在傅意湖的膝盖上,扭动钥匙,发动引擎。
「这是你的兔子。」自己的东西自己管。
「是你害它感冒的。」
「为什么?」她又没有做出任何会让它感冒的事。
「你昨天不是吓到它了吗?小兔子最怕惊吓了,受到惊吓之後,它的抵抗力会变弱,再加上初来乍到陌生环境,所以才会感冒的。」他自後照镜以责怪的眼神瞥她,振振有词。「还说不是你害它的?」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可是我不会照顾兔子。」而且小兔子这么小,万一被她养死了怎么办?
左廷蔚拉开傅意湖前方的置物箱,拿出两本书,「把这两本书看完,你就知道怎么养兔子了。」她读书最厉害了,不是吗?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他早就预谋好要把兔子丢给她照顾的感觉呢?该不会是他养了几天之後,觉得麻烦,所以故意要丢给她负责吧?
傅意湖望著依旧不舒服的吹著鼻涕泡泡的黑轮,它可爱小巧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狠得下心不去管它。
「我负责就我负责。」她将小兔子自外出篮抱出来,抽出面纸细心地为它擦去鼻涕。「它是公的吗?」
「母的。」
母的?
「你竟然给女生取这种难听的名字?」如果她爸爸给她取名叫傅黑轮,她一定会恨爸爸一辈子!
「我觉得很适合啊!」符合特徵又好记,哪里不好了?
「我要帮它改名字。」绝不能让可爱的小兔子取这种俗气的名。
他一手靠窗支颐,眼里带笑,语气却是略带不耐,「随你!」
「黑轮……黑轮……黑轮的台语发意很像ORANGE……橘……橙……橘子?橙子?桔子……就叫桔子!」傅意湖将小兔子抱在胸前,怕吓到了它似的在它耳旁轻声说道:「以後你就叫小桔子喔!我叫小桔子的时候,就是叫你喔!」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小桔子头一偏,温热的舌舔著她的指尖。
「它在舔我耶!」傅意湖高兴得声音都变调了。「你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对不对?」她的下巴在小桔子顶上乱蹭,露出这些天来难得的笑容。
宠物的陪伴果然可以化解一个人的孤独与寂寞。邻座男人紧抿的唇角微微勾出了上扬的弧度。
第三章
「兔子一定要喝乾净的开水……」傅意湖右手拿书,左手拿著装水的器皿,步入厨房。
摇摇瓦斯炉上的大水壶,空的。
煮水的工作一向是傅爸爸负责。
傅爸爸这人很龟毛,对於饮水方面特别注意。不仅要喝滤水器滤过的水,且坚决不肯使用热水瓶或饮水机,因为他认为那种反覆煮沸过的水对人体有害,所以只肯用大水壶烧水,而且还得滚个十分钟以上才肯关火。
但也因为他如此坚持,所以傅意湖的皮肤始终白白嫩嫩,没有半点瑕疵,姣好得让人嫉妒。
可是傅爸爸不在了,这烧水工作由谁来?
自从傅爸爸离开之後,这房子的瓦斯炉就没人碰过了,当然也包括瓦斯炉旁的天然气开关。
要向右转还是向左转?转过头会不会产生气爆?电视上恐怖的新闻画面历历在目,恐惧的小手始终不敢碰触天然气开关。
「发什么呆?」左廷蔚手拿报纸敲了她的头一下,「你的小桔子快渴死了。」
「你帮我开瓦斯开关好吗?」这个人应该会吧?
「左转到底就好了。」
「这样?」她将开关左转到底。
「嗯。」嘴上暍著鲜奶的左廷蔚点点头。
开关开了,接下来就是开瓦斯炉了。我转,我转,我转转转……为什么点不著火?傅意湖瞪著瓦斯炉,怀疑这东西是不是要靠火柴的帮助才有办法点燃。
什么不会煎蛋?她连烧开水都不会好吗?傅爸爸,您真是太保留了!左廷蔚的嘴角又抽搐。
「要先压再转,这有保护儿童装置。」
看不下去的大手覆盖她的小手,用力一压再转,瓦斯炉上立刻冒出两圈大火。
「有火了!」她连忙将装满水的大水壶放上瓦斯炉。
要等到她能照顾自己,不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左廷蔚无奈的摇头。
「那个鲜奶……」傅意湖突然指著他手上的杯子喊道:「是我的吧!」
糟!被发现了!「还你!」她绝对不会喝他暍过的东西的。
望著只剩一半鲜奶的玻璃杯,傅意湖咬咬牙,「就当作你教我用瓦斯炉的谢礼,但下不为例!」她转过身去,握著刚被他握住的手,觉得那儿炽热得发烫。
「既然已经会使用瓦斯炉了,那顺便煮晚饭吧!」他倾身在她耳旁道。
傅意湖慌忙捂著耳,闪了开去。
「我不会!」
「我帮你准备好了。」他不知从哪变出三本食谱,「照书上说明来做,应该是你最拿手的吧!」
什么嘛!她的确读书最强,但是谁规定一定要女生煮饭的?
「叫便当就好了!」她没好气的说。
「你知道吗?外头便当的食材大都是使用剩下来的烂菜。还有,有的便当店为了让客人以为他们店里很卫生,会在店内喷洒杀虫剂,就在煮好的菜上面喷洒喔,那种菜你敢吃吗?」
「骗人!」他一定是故意危言耸听,骗她煮饭给他吃。
「我一个朋友的阿姨她家开的便当店就是这样做的。」
不会吧!好可怕!「我可以找没有喷杀虫剂的便当店。」
「你要怎么分辨?」
博意湖咬著唇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吃便当,调味料过重的食物我吃第一口就会反胃。」叫他吃便当,他可能会因为过度呕吐而脱水死掉。
她只能处於挨打局面吗?
家里的房间有两间,他一个人就抢走了三问;明明是他的兔子,一搬来就丢给她养;现在还要她煮饭给他吃……她如果继续受他压榨,她不就变成了可怜小媳妇了吗?
在父母结婚之前,坚决不肯搬来一块住的人突然改变心意,其实是想将她变成免费女佣吧?
她要反击!她不能平白受人欺侮!
「好,那……那我们轮流煮饭!」傅意湖冲回房间拿出一本簿子,摊开在左廷蔚眼前。「这是生活公约。」
左廷蔚随意浏览了一下。里头大致是写要轮流扫洒,不能侵犯另一人的区域等等的无聊条文。
这种东西她竟然可以写了五大页,真是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将生活公约丢到一旁,「那午餐我煮,晚餐你煮。」
「我中午不见得在家。」这一点也不公平。
「那就是你自己放弃了吃午餐的权利。」
「我要上课耶!」她一个礼拜至少有两天必须在学校解决午餐,这表示他一个礼拜可以偷懒两天,她很明显的又吃亏了。
「我可以送便当给你。」
真的假的?傅意湖认为他一定是在开玩笑。这年头还有谁会帮人送便当的,又不是国中生。
「而且煮中餐比较辛苦,我把辛苦的揽在自己身上,看我对你多好。」他张开两手,摆出圣母玛莉亚的慈爱神态。
她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好,很不屑的冷哼,「煮中餐哪里辛苦了?」她下课还要赶回来煮晚餐,比较辛苦吧!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他讲了一句台语。
她皱眉,睑上写著不懂。
「翻成国语就是,厨师怕煮中餐。连职业级的厨师都很害怕煮中餐了,由此可知这是一项多艰难的事情。」
毫无说服力。「那句台语是你编的吧!」眼镜後,目光灼灼。
「当然不是。」电视机里传来切菜声,他立刻手指一指,「电视上的广告词也这么说。」
傅意湖顺著他的指尖望去,某牌乌龙茶正打著广告,开头一句就是让她听不太懂的台语,且真的跟左廷蔚说的一模一样。
「是吧?医生怕治咳,厨师怕中餐。」
既然连电视都支持他了,她只得姑且相信。反正他一定不可能带便当给她,到时她就可以反将他一军。
她心里在策画什么阴险的计谋?左廷蔚冷眼觑她各种思绪流转的眼。
「没问题了喔?」
她有些不甘愿的点头。
「快煮饭。」他逍遥自在的将身子往沙发上一丢。
傅意湖打开冰箱,里面空空的。「没菜。」
「什么?」
「冰箱里没菜。」只有两瓶鲜奶,且是她的私有财产。「我们吃麦当劳好了。」
他只好站起身,「走吧!」
「去哪?」
「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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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三碟菜被放在桌子上。
忙得一头大汗的傅意湖瘫在椅子上。
他的同居人光是洗个菜就花了两小时,好像上面也洒了一堆杀虫剂似的拚命搓著菜叶,一把空心菜搓得只剩下梗,叶子全烂成泥样:为了怕切到手指头,光是一根萝卜就切了五分钟,却是大小不一;接下来的煮菜工作她总要拿著食谱一再确认步骤之後,才会将菜丢进锅里。
於是等了快三个小时,饿得前胸贴後背的左廷蔚一看到菜肴上桌,也不管那已洗得快烂掉的菜叶是如何的丑得不能见人,立刻动筷夹了些许,放入口里。
三碟菜统统淡而无味,好像他们家穷得买不起盐巴似的,且还挺……难吃的。他得运用非常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当场吐出来。
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形象,他一定会忍不住扯发尖叫。
「嗯咳,你是不是忘了放调味料?」他尽量让语气平和,不显出他因饥饿而糟透了的坏心情。
「书上说随意,我就随意放啊!」她哪里做错了?
她全部照著食谱的要求来做,绝对不会有错的,只是……装盘难看了点罢了。有些事情,是要看天分的。
「那就是放太少了。」
「你不是说你不吃调味料太重的菜吗?」
她是因为顾虑他的关系?左廷蔚愣了一下。
她讲这种话是不是会引起他不当的联想?
傅意湖慌忙拿出食谱,指著上头的步骤急切的嚷道:「它写得一点也不清楚。一杯是几CC?一小匙的容量是多少?一大匙的容量又是多少?随意又是多少?它没给我确实的数据,我当然不知道要怎么拿捏,还有……」
原来她只要一慌乱,话就会跟著多。
「小书呆,」他握住她急躁敲书的手,「让我教你一杯是多少CC,一小匙跟一大匙的分别是多少,随意又该是多少。」他不要明天晚上仍继续吃淡而无味的菜,且说不定他一抗议之後,明天煮出来的东西可比死海。
「喔……」傅意湖抽出自己的手,迅速藏入口袋里。
又脸红了。她的反应真是单纯且直接。
左妈妈常说他们两个挺像,一个在人前故意装酷、装冷淡,少言不多话,另一个也是文静得像隐形人,信奉沉默是金的大道理,但实际上却都有点脾气,讨厌不熟装熟。这些天跟她相处下来,发现还真有那回事。
但不一样的是,傅意湖比较单纯,许是仍在就学的原因吧!只要情绪一激动就会满脸通红,那模样……真是可爱!
左廷蔚端起菜盘,与她一起走入厨房。
瓦斯炉上还有一大锅汤,左廷蔚不用亲尝就知道那味道一定可比白开水。
「如果无法拿捏数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自己喝一口。」他以勺子舀了口汤置於她唇前,「喝看看。」
小小粉唇趋前含住勺子,轻啜了一口。
望著她喝著汤的红唇,左廷蔚内心突然起了异样的感觉,有股冲动想知道她柔软唇办尝起来的感觉。
他连忙将目光调开,心下在焉的问:「如何?」
「比白开水还难喝。」她皱了下眉。
「加盐巴吧!」放下勺于,将盐巴罐塞於她手上,「加到你觉得好喝为止,就OK了。」
一直教授到半夜两点,饿得快晕厥了的左廷蔚终於开始吃晚餐。
感谢天,这女孩终於懂得喂饱自己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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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教授讲得口沬横飞,讲台下,傅意湖难得的心不在焉。
这节下课,就是中乍休息时间,那个人真的会帮她带便当来吗?
洁白贝齿啮咬著原子笔,眼神飘向窗外蓝天,没有焦点,只是发著呆。
肩膀被点了两下,她回过神来,是坐在她隔壁名叫汪雪蓁的同学传纸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