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好……」
「怎样的很好?」汪雪蓁锲而不舍的问。
「就……就很好……车子来了!」傅意湖也不管脚痛,一看到左廷蔚的吉普车出现,立刻往车子行来的方向跑去。
「你这样做她也不会说的。」元之瑶站到汪雪蓁身旁,「朋友不一定要谈心。」
「可不谈心就不知心了。」汪雪蓁嘟著嘴望著下车来查看博意湖伤势的左廷蔚。
「她不需要朋友。」元之瑶冷冷的说,「至少她自己从不曾认为,收起你的一相情愿吧!」
「喔……」汪雪蓁有些沮丧。「我只是觉得她很可爱,想跟她做朋友而已。」
「要说可爱,应该是我这种长相才叫可爱!」元之瑶敛起嘴角冷笑,转成温暖的微笑。
瓜子脸蛋,又圆又大的晶亮眼眸,粉嫩得似乎会滴出水来的双唇,十个人看到她有九个半会说她是可爱的女孩。
「可是你的个性一点也不可爱!」汪雪蓁撇过头去,「我要的是一个个性可爱的朋友。」
「她哪里可爱了?像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闷死人了。真搞不懂你所谓的可爱是如何定义的。」
「她都有说啦!从脸上说的!」汪雪蓁嘿嘿笑了两声,摆出她是最了解傅意湖的模样,「这你就不懂啦。」
「随便你!」元之瑶甩手离去。
「又生气!」汪雪蓁走过去揽著元之瑶的肩。「我们去唱歌吧!」
元之瑶瞪她一眼,「後天就要考试了,唱什么歌?」
「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啦啦啦……」汪雪蓁吊儿郎当的抖著脚,哼著不成调的流行歌曲时,眼角余光突然闯进一个人影。
她顿时全身一僵,瞪著朝她们走来的左廷蔚,额上冷汗直流。
完了,护妹过度的哥哥要来找她算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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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廷蔚车才刚停妥,就见个小傻子拖著伤脚,一拐一拐的朝车子方向跑来。
他迅速开门下车,上前扶住她。
「伤到哪了?」他急切的问。
「撞到脚而已,有点淤青。」她矮身拍拍膝盖,「回家贴膏药就会散了。」
「还是看过医生比较好。」他打开车门,扶她上车。
关上车门之後,左廷蔚并未上车,反而朝汪雪蓁她们走去。
汪雪蓁一瞧见他严肃著一张脸走过来,连忙摆出应对阵式。
「意湖的朋友?」左廷慰问。
元之瑶点点头,并暗暗拐了严阵以待的汪雪蓁一肘子。
「他又不会吃了你!」她偷偷的说。
「那很难讲。」汪雪蓁吞了口口水。母狮为了保护小狮,是会咬人的。
「意湖……麻烦你们多照顾。」左廷蔚唇角往上拉提,展露迷人的微笑。
这下两个人都呆掉了。
那个护妹过度的哥哥微笑著请她们多多照顾意湖耶!好……好可怕喔!
「呃……呃……喔……喔……」汪雪蓁完全忘了舌头的存在。
「应该的。」元之瑶的头脑果然比汪雪蓁清楚,很快的恢复自然模样,回以微笑。
「谢谢。」左廷蔚点点头,转身走回车上。
车子开过仍呆立的汪雪蓁旁边,博意湖突然噗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
她捂著嘴摇头。
「说!」他加重握著她的手的力道。
「听说你以为雪蓁是男生,还威胁过她?」
「我以为她是你的男朋友。」提到这事,左廷蔚脸上难得有了不自在的表情。
「好好笑。」傅意湖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在她们俩面前,傅意湖因为这事感受到了左廷蔚对她的爱护而心生激荡,故毫无笑意,但在男主角面前,这事就成了笑话一桩了。
「那时我的心情很差。」
「咦?」傅意湖纳闷的望著他。
「我以为你心中有人,所以心情很差,刚好那时接了雷骥写真集的工作,所以想趁离开你的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
「那……你的结论是……」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
「搬离你家,回到我原来的生活。」
她有了可以照顾她的人,这表示他将可卸下看护者的身分,回到他自由自在的闲云野鹤生活,灵感一来,就可拿著摄影器材四处跑,捕捉令他感动的时节、情感、生气……或深入战地,忠实的将社会百态透过照片告知天下人。他的舞台在全世界,而不是整天绑在这个屋子里,看顾著她的心情。
他该因此感到轻松与快活,但事实却是相反。
她的存在已经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要素了。
「但雪蓁其实是女的。」
「所以我改变心意。」大手勾住她的颈子,将她拥进他的怀里。「你愿意跟著我吗?」
「嗯。」她红著脸点头。
「如果我希望你大学毕业之後,跟著我云游四海,愿意吗?」
他要她放弃她一开始的平稳人生规画?
「我……我不知道!」她是个重承诺的人,一旦应允,就表示了她的决心。
可他的要求攸关未来,虽然她也曾经想过是否要跟随著他,但抉择的时间到来,她反而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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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医生之後,车子并未往家里方向前进,反而进入一家五星级饭店。
「我们来这里干嘛?」博意湖一头雾水。
「我们家暂时回不去了。」左廷蔚自後座拿出行李,「到处都是记者与要求采访的人,烦死了。」
不会吧?那种被记者包围的事不是只会发生在艺人或政府要员身上吗?
「因为雷骥的写真集吗?」
左廷蔚顿了一会儿才点头,「我也帮你收拾了一些衣物,不足的在饭店里的商店买即可。」
左廷蔚一手拖著行李,一手牵著博意湖至柜枱CHECK IN。
「可是他们要采访的人是你,我可以回家啊!」反正同栋的大楼住户有那么多,记者们应该不会联想到她跟他住在一块。
她只是个平凡小老百姓而已呀。
「嗯……」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
「喔。」傅意湖闻言低下头去,双颊浮起红晕。
电梯直上十五楼的景观套房。白与深灰为主调设计的套房简约高雅,视野良好的落地窗将饭店景色与远方山林尽纳入眼底。
帮忙将行李收拾好後,傅意湖与左廷蔚分据办公桌的两端,一人拿著书本准备期末考,另一人开启笔记型电脑,使用饭店里的宽频上网设施,在网路世界搜寻资料。
过了好一会儿,左廷慰问:「你下个礼拜考完试要不要跟我出国一趟?」
「去哪?」
「日本。」
考完试就开始放寒假了。「可以啊,要去日本的哪?」她还没看过日本的雪景,所以兴致勃勃。
「东京。」
「东京我去过了,我们去北海道好吗?」若时间算得准,说不定可以去参加雪祭。
「我去东京有事要办。」
「喔。」她有点小失望,「什么事?」
左廷蔚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转到某个新闻台。
傅意湖纳闷的将视线移到电视上。新闻主播对著麦克风报导新闻,萤幕下方有一串标题——
自由摄影师左廷蔚获得日本KIA摄影大奖。
博意湖诧异的转回头来,左廷蔚又比了手势要她继续看下去。
「……左廷蔚作品繁多、获奖无数,连国际偶像明星雷骥都因为他的声名而不惜斥资请他为此次的写真集掌镜。擅长人物与情境的左廷蔚这次的参赛作品仍以他拿手的项目做为主题。」主播身後插入了一张黑白照片,「这是这次主题『恸』的其中一张照片。我们可以看到照片里的女孩拚命强忍眼中泪水的模样十分令人心疼,对照背後的灵堂布置,以及参加葬礼的人们……」
那个女的……那个灵堂……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那是……我?!」博意湖指著电视大叫。
左廷蔚点头。
「你什么时候拍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主播身後的照片陆续替换,主题都在她身上。有她面对亡父照片的伫立背影,静静的揪人心疼;抱著遗照,表情空洞的她似乎泪水已经流乾,教人好生不忍……
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拍了照片,更未经她允许拿去参加比赛,而她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这样……」她气得咬牙,「这样很过分耶!」
「对不起。」她悲痛的表情紧紧揪住他的心,撼动了他,他无法不拿起相机将其捕捉。
他只拍摄让他感动的人事物,这也是他拍摄出来的照片始终能攫住人心的原因之一。
她终於知道为什么他不让她回家的原因,因为她是照片里的主角,她一回去,眼尖的记者就会将她包围。
他利用她的感情将自己的声势推到更高的境界,完全无视她内心的想法。
「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一意孤行,拍写真集如此,参赛的事也是如此,你有把我放在眼里过吗?」她气愤的击桌大骂。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一个人习惯了,一向自己下决定,不询问他人的意见。但我以後会先照会你。」
「你是真的这么想吗?」她闪躲他伸过来的手,「你原本以为我看到自己成为你照片中的主角会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吧?」
他忍著气回道:「我没有。」在送件之前,他一样经过天人交战。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你只想到你自己……」双唇忽地被封,她气恼的推开。「你亲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暗处摆放相机?」
「够了!」他怒吼,「在你心里,我是这种卑劣的人吗?」
她瞪他,咬唇不语。
「随便你!」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左廷蔚转身离开房间。
被利用的人是她,他凭什么生气?!
傅意湖忿忿不平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仍播放著以她为主角的照片,看得好刺眼。她起身踩著重重的脚步至办公桌拿起遥控器,正准备用力按下红色电源键,却见电视里的主播突然按著耳机,表情有了变化。
「紧急插播一则消息,左廷蔚拒领这次奖项。他说明这次的参展照片所表现出来的全是他个人的情感,不符KIA的摄影精神……」
拒领?傅意湖愕然张大嘴。这又是为了什么?
「……据猜测,照片上的这名女子有可能是左廷蔚的情人,顾及这是女子的心情,所以临时向KIA摄影协会提出拒领的意思……」
遥控器砰然落地,傅意湖转身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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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饭店里四处寻找,他却是像平空消失一般,不见踪影。
「请问,有没有看到……看到一名叫左廷蔚的男人?」靠在一楼饭店柜枱,博意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他身高大概一八五,高高壮壮的,头发长度及肩,下巴还留有胡子。」
她将二、三楼的公共区域全都搜寻过了,甚至公用的男生厕所都找过,还是找不著他。
「左廷蔚吗?」外型清丽的柜枱接待人员脸上进著光辉,「我来换班的时候有在电梯里看到他,他还帮我签名。」
太好了,终於有人知道他的踪影了。
「请问他往哪去了?」
「我看他往地下停车场去了,可能是出去了吧……小姐?」
柜枱接待人员尚未说完,博意湖已经冲向电梯。
第十章
宽敞的地下停车场遍寻不著左廷蔚的身影,而原本停著他那辆吉普车的车位此刻空荡荡,显示他已经离开饭店。
又累又气又想哭的傅意湖拖著疲惫的脚步走进电梯,按下十五的按键。她才走出电梯,意外看到前方并肩而行的汪雪蓁与元之瑶。
「雪蓁,之瑶!」傅意湖踩著小碎步上前,叫住她们,「你们怎么会来?」
「你哥叫我们来的。」汪雪蓁晃晃手机,「他说怕你一个人在这无聊,叫我们来开读书会……意湖?」
傅意湖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他的电话号码几号?」
「什么电话号码?」
汪雪蓁还一头雾水,元之瑶就拿过手机,搜寻来电号码,按下通话键。
「关机。」元之瑶将手机还给汪雪蓁。
他关机……傅意湖的肩膀整个垮下来。
「进房间里谈吧。」元之瑶刷下卡片锁,扶著心情沮丧到下行且已开始掉泪的傅意湖在沙发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坐在她旁边的汪雪蓁关心地询问。
她的脸色好苍白,哭泣的模样楚楚可怜,看得汪雪蓁心头好不忍。
「是不是你哥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去扁他。」
傅意湖摇头,再摇头。「雪蓁……」
「我在这。」
望著汪雪蓁关切的眼神,傅意湖一时情绪上涌,猛然抓住她的手,投入她怀里,让汪雪蓁「受宠若惊」到张大嘴巴。
「他走了!」她在她怀里号眺大哭,「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不哭,不哭!」汪雪蓁拍拍她的肩,「跟我们说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傅意湖边抽噎,边告诉两人事情的来龙去脉。
汪雪蓁抓抓头,突然问了句无关的问题,「你跟你哥哥是情侣啊?」
傅意湖愣了愣。
「原来你们不是兄妹是情侣啊!」汪雪蓁叹了口气。
说是好朋友,其实也只是她一相情愿吧!人家连谈恋爱的事都不肯跟她说……汪雪蓁胸口好闷。
「我没说过吗?」傅意湖以为这件事她们早就知道了。
「从没说过。」虽然她们都有猜到,只是一直在等著傅意湖亲口跟她们承认。
「对不起。」傅意湖低下头。
「没关系啦!」汪雪蓁拍拍她的肩,「别放在心上。」
至少她现在已经愿意跟她聊心事,谈感情问题,这样说来,她们已经可以算是好朋友啦!
一直沉默聆听傅意湖叙述的元之瑶横了沉溺在「好朋友」氛围里的汪雪蓁一眼,冷冷的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乾脆分手?」
「怎么可以随便劝人家分手?」汪雪蓁有些生气,「能找到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我们应该劝她多想想才是。」
元之瑶没好气的说:「从得奖照片一事,可以确知他的确不尊重她,要去拍写真集也没告诉她一声,而且他习惯流浪,但意湖的平稳人生规画早就确定。总而言之,两个人完全不合,不分手要干嘛?拖越久只会越痛苦。」
「可以互相妥协的嘛!」汪雪蓁道:「要一个人突然改变生活态度其实不容易,但他却为了意湖愿意改变不是吗?单凭这一点我就觉得够了。」
「可是意湖不愿意妥协啊!」
「意湖,」汪雪蓁拉住她的手,恳切的问:「你有想过吗?为了他而改变?」
傅意湖怔怔望著汪雪蓁,心底没有答案。
「强迫自己去做不愿做的事,是很痛苦的喔!」元之瑶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