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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宠妻 page 1 作者:袁歆

  初相见

  春悄悄,夜迢迢,

  碧云天共楚宫遥

  梦魂惯得无拘检,

  有踏杨花过谢桥。

  --鹧鸪天晏几道

  汴梁城郊外,虹桥的西南方,沿途都是遍地的野花,无人细心栽培照料,行路的商旅都是匆忙的赶路,很少有人会停下来观赏。

  唯独有一名娉婷的少女,每天拂晓经过此地时,便会为它们徘徊流连很久。

  “咦!这不是杜鹃吗?”杜凝芙惊奇地圆睁杏眼,红滟滟的菱形小嘴轻轻吻了花朵一下,而杜鹃绚丽的深红竟不及她绛红的唇。

  极目望去这片无人打理的花潮叶海,杜凝芙绝色玉丽的娇颜上绽放出一抹舒爽的微笑。

  “杜鹃绽放,十二月天了。”在她含笑的温柔晶眸中闪过一丝少女的愁绪。

  又这样过了一年,春神的脚步近了,她也即将年满二十。

  柳腰轻弯,拿起装着凌乱衣衫的木桶,她无声的轻叹,唉!

  有谁家的姑娘,在二十将近之际,还是没有媒婆上们来提亲,放眼汴京城,大概只有她一人吧?

  她回眸对新绽放的杜鹃一笑。那倾城的笑容几乎让杜鹃不敢出来见人。

  “我走了。”

  “等等,你忘了一件事儿。”

  她疑惑的回眸,眨着灵秀的杏眼问道:‘什么事?”

  杜鹃新绽的花瓣似乎更红了些,一阵银铃的笑语突然传来。

  “面纱。”

  旁边的小野菊扬声道:“快遮起你的芙蓉面,别教莽汉给瞧去了。

  杜凝芙低呼一声,连忙将半透明的面纱系上,遮住巧鼻和樱红小嘴。她慌张的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在确定无人瞧见后,才安心的呼了一口气。

  “幸好!不还…被人瞧见又如何?”她的星眸低垂,绛红的樱唇抿了一下。

  “那可不好,若是被人瞧见,那人铁定会倾他所有来娶你,届时,你作了人家的夫人,有奴婢奴才伺候,咱们就见不着你了。”

  小野菊摇荡了一下,在她们的眼里,花再娇美,也抵不上杜凝芙的一根青葱玉指。

  杜凝芙苦笑着向花姐妹们道别,独自往西南方的潺潺小溪走去。

  有了姣美莹润的容颜,那又如何?

  起初,她的的确确曾受过男子的青睐,只要能见她一笑,他们就会心旌荡漾,想要不顾一切得到她的人,但是,在一听到“杜凝芙”三个字,他们便像怕瘟神缠身似的,如长了翅膀般的逃开,更逞论是上门提亲了。

  世上毒药何其多,毒性却不如“杜凝芙”这三字来得令人间之色变,肝胆俱裂呢!

  溪边蹲着几个早起的大婶,杜芙凝一如往常,来到人较少的地方洗衣服。

  几个大婶的嗓门特大,说到激动之处,恐怕连十里外都听得见。

  “这易将军今早班师回朝,会经过御街,我可要去瞧瞧.看他们是怎地威风凛凛?”

  陈大婶黝黑的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似乎也在为易将军父子的骁勇善战感到无上的光荣。

  “这次把西夏打得落花流水,下次出师,再把辽人一并杀得片甲不留,让这些蛮夷之邦全都臣服在我大宋的天威底下。”

  吴大婶脚下一蹬,溅起水花水珠,与陈大婶相视大笑。

  “吴大婶说得好,看到辽人,我就恨不得拿杀猪刀去砍了他们,消消他们的嚣张气焰。”

  “放心啦!有易将军父子在大宋朝,辽人迟早会被消灭的。”

  在左手边不吭声的林大嫂白了她们一眼,取笑的说:“你们当真要去看?”“这可是无上的光荣呢!”陈大婶挺起大胸脯,瞪着她尖酸的笑着。。

  “你们倒忘了易戳寒是怎样的人了吗?”

  得意的神色倏地僵住。两人互看一眼,瞧见对方眼里的胆战神色。

  易戬寒,这是个连听名字都会让人打从心底窜出战栗的男人,很少有人真正看过他,或许有人曾看过八年前的他,

  但从他的妻子亡故之后,就没有人敢正眼瞧他一眼,他们深怕落与他亡妻一般的下场。

  “别说了,说得我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起来。”吴大婶拿起木桩往衣服拍打。

  陈大婶见状,亦无心去讨论,抓着衣服往溪里揉洗,不料衣服漂走,她惊叫的看着蹲在下游蒙着面纱女子帮她及时抬起。

  “谢谢、谢谢。”吴大婶忍不住多瞧她一眼,疑问的道:"姑娘,老见你蒙着脸,你是有病吗?”

  杜凝芙对人一直存有恐惧感,吴大婶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她一时手足无措。

  “没什么,我……我从小就是麻子脸,不好看,所以爹爹叫我遮起脸.别吓到人家。”她心虚地抚着面纱,缓缓的解释。

  “麻子脸有啥关系?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丑的人可是生在将军府呢!”

  “吴大婶。你想提早向阎王报到吗?小心被将军府的人听见,你的小命便休矣!”

  林大嫂出言示警,免得自己待会儿会受到连累。

  吴大婶连忙把住嘴巴,不一会儿,忍不住又遭:“这天下有谁能面对鬼将军而不怕的?我想,大概只有杜凝芙有此能耐。”

  吴大婶边说边踱回原来洗衣的位置。

  杜凝芙着实吃了一惊,她的头更低了,却不断听到耳畔传来的蜚短流长。

  “咱们往泉城是造了什么孽?两个大下最邪最恶的人都在这里,幸好我叫我老伴搬到城郊来住,要不然不知道能话命到几时?

  “这个杜凝芙比鬼将军还要可怕多了,鬼将军至少是人,人怕人总有个限度;可那杜凝芙却不是人,是妖呀!我听隔壁老王说,她只要使个眼色,就能令河水倒流,甚至淹没整个对京城。

  “前几天隔壁村的张大娘的儿子不是被浅浅的水塘淹死了吗?我敢肯定,绝对是杜凝芙这个妖女干的。”陈大婶边说,全身边长满了鸡皮疙瘩。

  “还有,我听说上个月……”

  杜凝芙倏地直起身,晶亮的眸子似怨似怒地瞅着她们。

  现下她们口中说的可是她?她杜凝芙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要吃饭、会饿肚子,要跟其他姑娘一样学女红,要睡觉,她有哪一点像妖女?

  她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对每株花卉草木有比较深的感情,听得懂它们所说的话、嗅得出风里传来的预兆、了解鸟语虫鸣,但她从未害过任何人啊!

  她抬起木桶、想远离这些纷扰,她原本以为来到比较遥远的城外,就能避开人们的耳语,哪知到了任何一处,不堪的耳语还是如影随形的跟随她。

  “姑娘,要回去了吗?”吴大婶见她起身要走,亲切地回头笑着。

  多亲切的笑……好难得呀!这是杜凝芙怎么也求不来的。

  忽地一一阵强风,掀去了她的面纱,她连忙背过身,及时抓住飞扬的纱中,忙不迭地重新系上。

  她对吴大婶她们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去,眼眶一热,泪水蓄在眼里。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能跟一般的姑娘一样,不必遮遮掩掩、不必惧怕人们无端端的恨意?

  她想逃开这个世界,但天下之大,却没有她杜凝芙的容身之处阿!

  ++++++

  杜凝芙加快脚步,穿过两旁种着几棵洋紫荆的小径,十二月天的冬未,只剩下稀疏的几朵紫红色的花朵藏在绿叶中,显得十分孤绝凄清、恰恰呼应了她的身世,同样的孤寂、同样的令人怜悯。

  “娘不知起床了没?”她还未生火、还未煮稀饭,她得赶在娘起床之前,把家务全部打点好。桶,追着飞扬的面纱。

  “风伯,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捉弄我!”她懊恼地嘟着小嘴,面纱在风伯的吹拂下,如波浪般飞去。

  她追得狼狈不堪,正好看见前头有几位骑士的背影,她心中一喜,连忙叫道:“公子,帮帮我,我的面纱……”

  骑在前面的男子勒往墨黑的骏马,看见一条粉色的面纱轻扬于风中。

  借由骏马的使力,在空中旋翻两圈,轻易地抓到那条面纱,再一个俐落的回转,在短短的时间内,又回到骏马了。

  说也奇怪,当他抓到面纱后,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也停了。

  男子手握面纱,可以感到纱质的粗糙,他不知这面纱系在姑娘柔嫩的粉颊上是怎生地难受?

  “公子……谢……谢谢。”杜凝芙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脸颊因小跑步而变得嫣红,额际也冒出一抹薄汁。

  当她正要接近,男子身后的两名骑上策马回头,以白晃晃的长剑挡住她的去路,让她吓了一跳。

  其中一名卫上喝道:“大胆!不准接近--”’但却又惊地噤声,目光充满了惊艳。

  杜凝芙连忙以宽大的褐色衣袖遮住容貌,她真的很怕被人认出她是杜凝芙。

  恐惧写满了她的眼,她呐响的说:“我没有恶意,只是那面纱…”

  她偷偷地颅了拿着面纱的男子,他身上穿着坚硬的铁甲,在冬阳下显得光亮刺目。那铁甲很重吧?

  她心忖,但他刚才轻盈俐落的功夫,仿佛不把那身重量放在眼底,她不禁悄悄地在心中佩服起此人来。

  为首的男子策马回头,两名卫士自动退开,他用冷淡的眸子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抬头。”他充满威严的命令道。

  杜凝芙只敢看着他的脖子,伸出纤纤玉指说道:“面纱……”

  见她不肯抬头,不肯露出她的脸,以他向来多疑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见她真面目的机会。

  “把手放下,我要看你的脸。”

  她惊骇的急忙摇头,将小脸遮得更紧密些。“我…我是大麻子、大丑女,不值得公子一看,请公子将面纱还给我。”

  他冷嗤一声,嘎声道:“最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当。”

  他眼一沉,忽地伸手扣住她的下颚,霸气地逼迫地把脸抬起。

  他冷冷的扫过她的眉、眼,和那张颤抖的红唇,这张脸需要面纱吗?她分明是故意在装模作样,想吊男人的胃口。

  杜凝芙愣了一下,看到一副古铜色的铁面具罩在男子的脸上,只露出他淡漠的眸子和抿紧的薄唇。

  这个男人竟有跟她一样的心思,他的脸……何以不得见人?

  “你、你的脸…”她结巴地问道,忍不住伸出柔荑抚触他的脸庞。

  不仅仅是被他的面具勾起好奇心,她更为他深邃的眼眸所吸引,这个男人是特别的,她一直在寻找一双不会被姣好容貌迷惑的眸子,她不需要肤浅的眼光,而眼前的男人,正是她一直在寻寻觅觅的。

  两名卫士瞪大了眼,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心忖,这个姑娘是不想活了吗?她竟犯了他们少将军的大忌。

  易戳寒的冷眸蓦地一沉,不懂他为何会毫无防备地让这名女子触摸他的脸。

  “住手!”他大力抓住她的柔荑,又惊又怒地眯起眼,望着她疼痛的小脸。想不到她连感到疼痛时表情都是如此的美丽,唉!她莫不该出现,不该激怒他。

  “公子…好痛……”她疼地蹙紧柳眉,眼角溢出泪光。

  “我的脸怎么了?”他欺近她,想听她怎么说他这张脸。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眨了眨眼,颤声说:“我看不见你。”

  直到这张花容月貌的容颜落下泪来,他才突发善心地放轻力道。“说!”一个拥有天仙般姿容的女子,会如何看待他丑陋的脸?

  “我还是看不清楚,你能不能拿下面具?”

  他一怔,这女子当真不知道他是谁吗?她竟敢公然要求他拿下面具?看来,她若不是白痴,就是瞎了狗眼。

  “少将军,面圣的时辰不能耽误。”一名卫士在他耳畔低语提醒。

  易戳寒在放轻力道后,才发觉手掌中所握着的小手竟是如此的不同,她的手心及指腹长满了茧,而手背则是十分细嫩,似乎连上好的丝绢都及不上,他情不自禁的刻意用拇指反复轻划。

  杜凝芙感到一阵羞赧,欲抽回手逃开他的轻薄,但他的力气太大,任千军万马也动不了他半毫。

  “公子……”她哀求地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杜……”她差一点点就冲口而出,但她及时忍住,心忖若她实话实说,难保这名男子不会将她“就地正法”!

  忽地,一朵紫荆花落在地上,他马上脱口道:“紫荆,杜紫荆。”

  “杜紫荆?”他松开她的手,冷冷的看着手中的纱巾道:“多余!”说完,纱巾在他手中碎成一片片,飞散在空中。

  “啊……”她惊讶地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条纱巾是她偷偷存钱买的,为了不让娘起疑心,她费了好大的劲编了谎,然而,如今却被眼前的男人撕碎了。

  没有面纱遮脸,未来又会有多少不知情的公子向她表达爱慕之意,然后在得知她是杜凝芙后,又将如何狠狠的羞辱她,再愤然离去?

  易戬寒冷冷的扫过她愣住的眼眸,读出她心底的惧怕感觉,她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没有了面纱,有谁会不为她心动?

  但她却不!他和眼前的女子是多么两样的人啊!

  在他与爹班师回朝时、为了回避众人的目光,爹还刻意叫他走小径,免得众人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激怒了他;坏了他凯旋而归的好心情。

  他是为了当避而避。而她又是在避什么?

  “走!”

  这种想深入探索的心思,令他不悦地蹙起浓眉。从八壬则那个无用的女人死后,原本就淡漠的他更是冷漠无情到连他爹娘都对他忧心仲仲,不知谁能勾起他丝丝的热度、盼了八年,两位老人家似乎是绝望了。三匹骏马走时扬起一阵飞尘,杜凝芙

  听见远扬的马蹄声.这才茫然地回神,她摸摸水嫩的粉颊,喃喃的道:“我该怎么回去?”

  +++++++++

  易氏父子和几位征讨西夏有功的将领踏进集英殿,浓郁的香味和熏天的酒气便扑鼻而来。

  皇上正卧躺在铺着貂皮的龙榻上,逗着一位穿着粉紫薄纱,雪肤白皙如玉的嫔妃;另外几名同样穿着曝露的嫔妃,或跳舞娱乐皇上,或伺候皇上珍饥玉食。

  “臣参见皇上。”易政丰内心虽对眼前的景象颇有微辞,但他收敛得很好,压根没有表露在脸上。君臣有别,臣子可以谏言,却不能管束皇上,尤其是长久的“习惯”。

  但易戳寒就不同了,他毫不遮掩他对皇上的鄙视和不屑,有了前几次的前车之鉴,易政丰刻意让他立于几位将军之后。皇上边听笙歌,边和嫔妃们细语呢哺,对他们几位将军根本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德公公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他才懒懒地望向跪子殿下的臣子。

  “都起来吧!”

  “谢皇上。”

  “你们辛苦了,朕已经拟好赏赐的沼书。德公公,直诏吧!”

  “是。”德公公打开诏书.扬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易政丰、易戬寒、萧中诚、倪道等将军平定西夏有功,各赏赐别苑一幢、续罗玉缎百五、加俸三百白银。特赐易政岂将军为威武大将军、易戳寒将军为平夏大将军,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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