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吃醋吗?小说里、电视上的男女主角,每隔个一时半刻就会为了一些蒜皮小事,而醋意横飞。据说,这叫“爱的表现”。他不会吗?
冷言着实神通广大,他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解读出她传出无声讯息。“无谓的吃醋不见得爱情,我只问你在不在乎?” 瞬息中一变,霸气取代柔情,没有眼镜间障的两潭墨黑里跳跃着微微的冷意,与她裸程相视。
她找到了她熟悉的冷言_她感到释然.并未因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怔住心神,反而,一丝笑容在她玉砌似的脸蛋上渐渐扩大“我可以不在乎.可是不能不报复。”
他难得地笑了起来,像严冬中罕见的煦阳,“随你。
我们可以谈点公事了吗了”这是他带她回家的主要目的“之一”,另外则是想看看她。
“有眉目了?” 她意会地所谓的“公事”。
“四分之三。” 冷言拾起电脑旁的眼镜戴上。
“柚木若与赛伦?布诺?” 一个电子智慧型罪犯和一个美国国宝级的卫星研发专家怎么会扯上关系?
“他们一个是德籍,一个本身就具德国血统 你听这个。” 他取出自袖本若家携回的中岛美雪的CD,放进音响中。
一会儿,“希特勒万岁!”的声音放出,东方玩月出手按下停止键。
“很突兀对不对?更奇怪的是,这张CD被柚木若归在德国歌手的作品范畴内。” 冷言道。
“所以,这一切事情都是从德国制造出来的?”她反应极快。
“也不全是。” 他进入另一个档案、“这是从柚木若的硬碟里发现的一段讯息。”
聆听中岛美雪的CD,里头有你下一个行动的指令。
“无独有偶的,赛伦?布诺死前听的也是同样的CD,电脑里也有相同的留言?” 他已向远在美国,代替他处理布诺命案的“天王”求证过了。
“最高明的杀人方式,就是不假自己之手,而让你想杀的对象死亡、因为人一旦动手杀人,不管布置得再周密,总会留下线索。所以,为了永绝后患,只有让那人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终于想通了。
他就知道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解开两个自杀者之谜。
冷言为作声,静静等候下文。
“说穿了,这种杀人方式倒不难。赛伦?布诺和柚木若肯定是被洗脑过了,他们的潜意识里被下了两个指示:一是看到了那一串MESSAGE就去找中岛美雪的CD来听。二是听见了‘希特勒万岁!就举枪自杀。如此而已。” 东方玩月说完耸耸肩,摊摊双手。
“我的看法也是这样。’”他拨了微乱的刘海,一手支着桌面“你再看处个。”他又敲了几个键。
杂乱无章的线条东横西坚地霸占住整个萤幕
“它?” 她什么都可以忘记,唯独这个很“毕卡索”
的“画”一直停留在她的记忆中。
“你见过?” 从她高扬的单音节中,他找到这样的可能性。
“对,为了康若比教授的作业,我进过FBI的超机密档案,无意中得到赛伦,布诺的资料,这是其中一份。”
同时,她也想起洪楠说所的“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莫非这就是“不该看的东西”?但“它”有什么值得如此保密的地方?
“我会负责你的安全。”他沉着地说,与其说是一句肯定句。倒不如说是一个命令,一个宣告。
但她不想成为他的包袱,他是一双傲视昂藏,冷眺大地的自由苍鹰,不是吗?况且她并不似外界所定位的依人小鸟,永远需要钢铁般的臂膀护佑才得以成长茁壮。
她是东方玩月,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我——” 她必须拒绝。
“你休想反对!” 冷言专断地截住她未尽的言词,拂起她掩住无瑕脸庞的黑溜溜长发,惩罚似地以唇轻想着她柔软的耳垂。
东方玩月嘤喃一声,身子还是自动纳进他布满磁力的躯体,那么的天经地义。
真麻烦,又让他乱来了,她有丝丝甜蜜地在心头叹着。
他的魅力像能超越时空,无分时间地域,总令她推拒不得。
他有傲气,有冷毅,还有不欲人知的柔情。她欣赏他的傲,爱他的冷,沦入他的柔。麻烦,真的麻烦透了。他愈来愈频繁的柔情最令她不能心安的,偏偏那却是天底下的女孩子最容易遗失芳心的地方,她也不能例外,所以,麻烦哪……
算了,别胡思乱想。她纵情地贴上他宽敞的胸怀,在他停歇的片刻,主动地吻上他那有个性的唇,玉葱似的手指闲不下来地解开他束发的带子。
她像太放任理性了哦?唉,别管了,她早已止不住迅速在彼此间滋长的情感了。
感到她有点越线的奔放,他踌躇着该不该就此筑道柏林围墙以策安全?可是,似乎迟了些——
她由不知吻滋味的生涩蜕变成令人心荡神驰的媚惑,老实说,他也抽不了身了。
从来冷静自持的冥王终于也有人性化,失了准间的一面。他知道再不喊“卡”会有很麻烦的后果产生。虽然他可以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坚持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鲁男子,但前提是,那女孩不是东方玩月,而今,撩拨他即将烟消云散的理智的,偏是她!
自从他见到她的照片后,他就经常会说些不可思议的话,做些没有道理的事,她注定是来牵引他的心神吗?
也罢,他终归还是让激流冲失了微渺的几乎等于零的理性。
他埋头吻住她灼热的樱唇,由浅而深,由清恬至浓烈……
“晤——” 她这会儿真迷失在沸腾的情欲里了,她昏眩地低呼着,全身突然使不上力面酥软地向后一仰。
“玩月……”他快手地勾住她仿若易折的水蛇腰,同她一道跌在柔适的长毛地毯上。
无妨,这点小意外烧不息两人足以熔掉几顿黄金的烈火。她“忘了我是谁”地解着他衬衫的扭扣,他也卸了她米白色制服高腰吊带长裙的长肩带——
‘咚,咚!”一阵敲门声忽地同步传进缠绵的他与她耳中。
“少爷,请东方小姐一块下来用晚餐吧。”陈嫂喊道。
这么一搅和,犹如当头棒喝,一桶冷水就这样泼熄了于柴上的烈火。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东方玩月,脸垂得可低了,她不发一言的搭好肩带,坐起身,仍逃避什么似地猛整理发皱的雪纺纱外裙。
“玩月……” 冷言捧起她泛红的小脸。
“我绝无此意。”她重新扣上衬衫钮扣,翻好衣领。
“对不起!”他凝望着她。他从来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从来没有。但该死的,他刚才差点做了什么?他过去那段离经叛道的岁月曾睡过几个女人,双方只为一夜交易而激情,毫无额外的感情介入,因为他够冷,冷得让所有倾心于他的女人退避三舍,不敢再做她想。但东方玩月是不同的,她是多么清丽无瑕啊,他怎么能用同样不负责任的方式待她?
况且,她是第一个让他真心爱上的女孩,她也说过喜欢他的,所以他更不能愧对于她!但是,他却差点——
“我们都有责任。” 看出他拴不住的恼怒,她于是这么说道。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她本来可以拒绝他的,可不是?若不是心底的情欲排山倒海的复苏,她不该会去丢了身为女性的矜持。因此,客观的说来,还该算是她引诱他了……
“玩月……”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的令他感激。
“那我们吃饭?” 她笑笑,坦然地望定他。
他是喜欢她的,不是吗?所以她压根儿不担心他会伤害她;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相信他会负责,只是这样不太好,按伦理来看,的确不好。
下意识地她将眼波瞟向冷言,赫地见到一双炯炯发亮的眸子也正望着自己。
嫁给他应该不错,她想。难怪绢佑常说她的逻辑有问题,总是以感觉为主轴,实际问题倒成了次要考量。
嫁给他?她才认识他多久?即使她想,但有一些些老古板的爹爹一定反对。
唉,别想了。反正她与他正处在“有一点动心” 的过度上,还不急着预支未来,她想看看爱情的极限在哪里。
“想什么?”冷言垂询,恍惚间似乎瞧见她心底一种待嫁的情感波动。
“吃饭。” 东方玩月祭出民生大计。
第六章
一顿法式晚餐,不仅男女主角用餐愉快,连好事者——陈氏夫妇管家——都看得眉一弯,嘴一扬的。
冷家未来的女主人有着落了!
“咔——” 主屋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细微而不寻常地响声挑起冷言与东方玩月的职业警觉性。
“嘎——” 用以固定门的蝴蝶角架持续地制造噪音,这下子连陈伯和陈嫂也有所发觉——
蓦的,“呵呵呵……”陈嫂竟在这非常时刻笑了起来?!真沉着啊!“这么久了,老伴儿和少爷居然一样没长进!” 说着,陈嫂将头扭向已半开的门扉处。“小姐,你就大方地进来吧!”
“还是陈嫂了解我。” 一个低但质感相当干净的女声悠悠地荡进屋内,然后,一具女性曲线推门而入,展现在众人眼前。
东方玩月的座位正好可以清楚看到客厅周遭,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嫂口中的“小姐”,那名女子有着及腰的直长发,斜分的发丝在左颊自然散落,那长短不一的刘海简直与冷言如出一辙,秀丽的脸庞带有不容低估的精明干练,淡扫的娥眉让人感到一种让人不易捉摸的渺茫.,似亲切却又陌生。
还有那双眼……是了,极有冷言的凉意——她已约莫猜到“小姐”和冷言的关系了。
女子信步而来,欺近冷言,迅雷般地吻过他的额边,“人家好想你哦!”嗲声十足,和她外表的气质简直是天壤地别。
冷言露出通常只在东方玩月面前展现的浅笑,眼里有着特别的宠溺“怎么?” 他记得她一向不比他多言,说话力主爽快精简,今天却为何扯了这些,还怪腔怪调的?
“有人想你不好吗?” 觑个小空,女子望望东方玩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 字里行间满是妒意。
这更奇了,他明明记得她从来缺乏身为女人的小心眼——冷言将滑落鼻尖的发丝耙回大后方,眼角的余光顺势接收她眸子里的闪闪烁烁。
他顿时醒悟了某些事……
东方玩月悄然地将一切归进视网膜,悄然地掌握某些状况。
她晓得这个女子在试探——试探她的反应。
“你想读到什么样的讯息?” 东方玩月不失礼地提问。“试探”或“激将”的把戏总是不能损她半分。
女子的表情添有赞许的成分。
东方玩月果然与众不同,她喜欢这个女孩的细腻观察力。
“我妹妹。” 冷言介绍。
“幸会,东方小姐。”女子立刻恢复俐落的个性。
果然,难怪两人有着酷似的气质……不期然地,一个奇想扣上了东方玩月的脑门——“你叫‘冷语’吗?”
“哥提过?
“没有” 冷言代答。
“我猜的。‘冷言冷语’,顺口。”她心里叫绝能取出这样名字的人也够厉害了。
“怎么有空?” 冷言授意冷语人座。
“爸他——”
“我不听。”他拒绝知道关于老头的一切,反正他憎爱分明十三年未曾回过美国老家,不在乎再多避个十三年。
“他要把‘冷氏’交给你。” 冷语坚持完成传话任务。虽然她对她那用情不专的父亲没有好感,但好歹父女一场,再加上她要来日本出差,也就“顺便”一下了。
“没兴趣。” 有没有搞错?谁希罕他的财产?
“你是长子。” 她可不愿四代传家的庞大基业毁在二姨和三姨那不成材的儿子手上。
“我退位。” 我打死都不要再和老头有所牵扯。家被败光也是他活该,与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哥……” 真无力,没见过这么顽固的人。
“小语,求你别提他——” 冷言哑声地说。他何尝不无力?母亲死了十三年,他恨老头恨了十三年,他也孤独了十三年。想起老头,不啻逼迫他那段刻意遗忘的黑暗岁月!
东方玩月在一旁安静地聆听两兄妹的对话,发现冷言对他的父亲似乎极度不满;而且,她在他身上又找到了另一种面相:受伤和脆弱。
天呀,他到底是如何综合他所有的性格而成为一种冰冷淡漠的?
这时候的他,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实在不像平时有魄力的冷言。他家究竟曾出过什么事?她想探究。
“最近‘冷氏’有点状况——” 冷言是她唯一骨肉相亲的哥哥,冷语并不希望提到父亲而惹他生气难过,可是眼下的情形……她仍得说下去。
“我不收烂摊子。” 他冷冷地道。
“爸的身体不好……”
他心里猛地绞痛一阵,他知道老头的心脏向来欠佳。
“那是他的报应。” 他仍嘴硬地不肯付出关怀。
“三天前他心脏病发,住进加护病房了。” 她有些鼻酸,好好一个家为什么变成这样?
听了这句,冷言更是如遭雷击,口中的红葡萄酒险些呛死他。前些时日老头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
“言尽于此,我不烦你了。” 冷语起身,朝东方玩月微一颔首,“再会,东方小姐。” 或许这个聪明的女孩可以解开哥的心结。 /
陈伯、陈搜出去送冷语,室内只留冷言及东方玩月。
“别吝于付出关怀。” 东方玩月看得出来,他并不如嘴上说得这么洒脱,这么恩断义绝,他其实是担心他父亲的。
“人和人相处,很难。”他言不着题,似有感而发。
“不只你认为,我一直都这么想的。” 人心太多变,世界太纷扰;过久了戴面具生活的日子,在卸下屏障之后,反而不知该怎么以对。“因为困难,所以要学”
是的,要学、她的淡然并非完全装自遗传,绝大部分是后天的培养 她学着以旁观者的身分洞悉事情始末,藉合经验的累积,以致如今就算自己是当事人,她也能做多方面的考量,不会陷入“当局着迷”的弊病。
但冷言不同。他的冷,他的内敛,完全是因对人、事,对世界失望的缘故,那是他表达内心不满的方式……
“生活在一起的人,就像个组合模型,缺了任何微不足道的小零件也不行”她暗喻冷言的家庭,“更何况是主体部分?” 主体指的是冷言,他的父亲应该很看重他吧。
组合玩具?冷言被激起一丝灵感,但不是关于改善父子关系的。
“上楼。” 他拉着东方玩月回到主屋左翼的冷响居。
“做什么?” 她不解地看着他在电脑前工作着。